邱文鸾
台湾之沿革台湾古称东鳀,至隋称琉球。元末置巡检于澎湖,以隶同安;中国之建置自是始。明万历末年,荷兰据台湾,筑城于一鲲之上,名台湾城;台湾之名于是始。天启五年,海寇颜思齐入台湾,郑芝龙附之,而荷兰犹盘踞台湾;思齐引倭人剽掠海上,与荷兰共有台湾之地,以为巢穴。其所属部下多中土人;中土人之入台湾,自思齐始。思齐死,贼众立芝龙为长,于是郑氏遂有台湾之地。(清)顺治三年,芝龙降;荷兰遂尽据台湾。顺治十八年,芝龙子成功以江南败师,入台湾逐荷兰人,改台湾城为安平镇(距台南六、七里,今日人辟为商埠);建首都于台南,称承天府;置天兴县于嘉义、万年县于凤山。康熙二年,成功死,子经嗣。二十年,经死,子克塽嗣。二十二年,水师提督施琅统师专征,大战于澎湖,克之;克塽降。于是台湾全岛归入清之版图,置台湾、凤山、诸罗三县于南部,经营二百年。光绪十一年,改台湾为一省,移首府于台中;光绪二十年,更移于台北。二十一年中东之战,吾师丧败,割台湾全岛以媾和。从此数千里膏腴之地,竟为日本囊中物矣。惜哉!
台湾之地势及物产台湾卵形,南北长六百里、东西广二百四十里,周围殆二千余里。地跨温、热两带(踞嘉义里许有北回归线标,南为热带、北为温带),自北纬二十五度三十分至二十一度四十五分、东经一百二十二度六分至一百二十度二分。今分三部,北曰台湾北部、中曰台湾中部、南曰台湾南部;北多山而中、南平坦。其物产甚伙,略分三部:北之茶、中之米、南之糖;计全台一年可进五千四百余万金,且日见增加。再后数十百年,必倍蓰此数,又可断言者。台湾一岛地,其中大部分之山地皆为生番所占有。其可生产之地,不过周围一小部分而已,出产尚如此之富。吾国全国之大,其进款几何?有心人观之,当作如何感慨也!
台湾之农业机关台北为首府之区,今日人置有总督焉。其总实业机关为殖产局,分设有农事试验场、林业试验场、苗圃试验场、园艺试验场、养蚕所,农事试验场内附农业讲习所及畜产区。其各辖厅有殖产科,又有林业试验支场及地方农会;农会皆附有农场。此外,安平镇有茶业试验场,台南有甘蔗试验场,各地方又有实地练习所。台北有研究所,为研究肥料土壤物质之良否以及工业、卫生等事。以上各农业机关,其成绩皆有可观;精益求精,使尽美尽善而后已。故台湾农业,近有一日千里之势。吾国农业尚在幼稚,虽有一二农业机关,不过悬一空名而已、不过多一糜费而已,至实际毫无裨益。此吾国农业之所以不能发展也。
台湾之实业会社日本人民之投资极着信用,故其株式会社亦极发达。如制糖、制酒、制茶、制瓦斯、制木材、制水产等项,皆集会社、用机器为之。计全台百万以上之会社,殆四、五十所;其出产之富,可想见矣。然其人民投资之信用,盖由企业者之热心会社能使事业扩张而收其实效也。惟吾国则否;尝藉会社之名而为个人敛财之地,至事业成败,置之不理。甚至旋起旋灭,空投巨资于乌有。此吾国民之所以无投资信用,亦实业不能发达之一大原因也。悲夫!
台民之教育台湾昔为蛮地,今遍地皆设学校。如台北一区,有大稻埕公学(分男女二校,计共千余人)、「国语」学校、中学校、工业讲习所、医学校;各校学生,均六、七百人。台中、台南,亦各有中学一所。其它各辖厅,尚有小学多所。其课程,多附有农业、金工、木工、手工各实用学科;使其毕业后,人人皆能自食其力。然日人对于台民虽有教育,而在社会至高不过一中等位置,至政界更无立足之余地。此亦日人限制台民之一例也。
台民生活之状况台湾自归日后,其调查最清晰;如某家之贫富、职业之有无,皆一一查明。内地苛税频繁,土著生活极形困苦。凡有能力之男子,无论贫富皆令其有职业,或耕种、或贱役、或工场作业。监狱内亦附有工艺,使之各习一艺,日给与工资,为其贮蓄;待罪满出狱,将其所蓄工资为其营业资本。惟日人能养之,故虽横征暴敛而台民不怨。且全台之大,未见有一乞丐者:未尝不叹日人经营台湾之善也。总之,日人治台如英治印度、法治安南,使其永沦于奴隶之籍而不自觉也。今之灭人国者如此,可不惧哉?
日本之官吏及国民余虽未亲莅日本,而见其驻台官吏及人民,可想其大概矣。日本国民最富服从,其阶级甚严。惟其能服从,故行一政、出一令,如风响之相应;亦惟其能严,故无陵上虐下之举。日人尚朴,其常服皆穿和衣、着木屐;至服西装者,百无一、二。其在台湾,凡为总督管辖,无论官吏及学校教员皆服制服、佩短剑,衣冠皆有徽章。其出入一如常人,以视吾国官吏之前呼后拥、作福作威者,其相去又不可以道里计。其妇女,多业商。日本虽数千万人民,然人人皆能生产而无游民,此日本之所以能自强也。吾国四万万人民女子居其半,女子多无职业,余又老幼不能职业者居其半,余又游荡无业者居其半;至能生产者,不过十之一、二。一人生之,十人坐而食之,国安得不贫!
日本之政党日本政党竞争固激烈,然能互相监督,使不越政党范围之外。如某党得势,他党为监督;一有劣迹,即群超而攻之。故在位者,不敢妄为徇私:此日本之所以能得政党之助也。吾国政党如何?只知分门别户而已。岂政党有善、有不善欤?抑亦在人为之耳。孔子不云乎?「为政在人」。苟不得其人,虽良法美意,亦行之而无益;岂特政党已乎!
日本之土地、人民,吾四川一省犹且过之;然其能胜强俄而称雄于东亚者,岂无故而然欤!劝以上所论列之事,亦可知其一、二矣。
余详日记。
十二月四日晴
是日霁明,惠风和畅。午前,豫集行装。申刻,进晚饭;饭后偕诸友出城外,抵南台之德兴洋行。酉刻,乘「神岛丸」小轮船;戌刻,抵马江,登「湖北丸」轮船。此轮属大阪轮船公司,有二千六百二十吨(商船计容积,一吨四十立方尺;军舰计重量,一吨一千六百八十斤)。每吨船价二、三百金,计全船可值七、八十万金。自欧战后,每吨值五、六百金。
五日晴
是日巳刻开驶,出五虎口;诸友登舱顶,察闽江要隘,诚天险也。回想甲申之役,法人以五艘军舰入吾马江,势如破竹;丧师失地,耻辱甚矣!地利足恃乎哉?
风静,船极平稳。丑初,抵台湾之基隆;以夜故,泊港外。自马江至基隆,计水程四百余里。基隆自归日后筑港开商,亦一繁区。舱内气浊,不能耐;偕友人登舱顶,纵谈世事。至黎明,归寝。
六日晴
辰刻,进港;口甚狭,中筑有防波堤。初由医官及警察数人登船查检各人之身体及护照,盖恐有传染病也。巳初,登岸。巳正,乘台北行汽车;午初一刻,抵台北。自基隆至台北,计程十五英里(一英里合二里八分),共费时一时十七分钟,速力甚小。路旁山地多植茶,间植果艺。土著多业农,屋宇殊卑陋,尚多茅屋。林本源庶务长郭君迎于车站,盖先期电约也。步行至林本源第一房事务室。林本源者,林薇阁之房号,咸福州所谓「台湾林」也。雄于资,富冠台湾;其田产之厚,足称巨擘。同行师友,咸寓其家;膳费一切,则皆出于蔡君法平:亦可感矣。
未几,进午饭。饭后,偕友游大稻埕新市衢。台北昔为府治,前清置有巡抚,今台湾总督亦驻焉。城墙皆毁,仅存城门,内外皆筑马路、建洋楼;街衢甚宽,殆七、八丈。见城门巍立,不觉作「故宫禾黍」之叹!
晚,又与一二知友游大正街。至则牌坊辉煌,书「大正会联合大卖出」八字,皆用电火嵌成。全街电光如织,光同白昼,为全台最繁盛之区也。大卖者,薄利多卖也。购货三百钱以上,赠券一枚;将券至总会所换签一枚,一等者赠金千圆。次第递减,所以激励购者之兴趣而扩其销路也。往来男女多日人,皆穿和服;屐声格格、大袖长衣,然后知彼邦人士之朴质也。国家之可贵者在精神,而不在外观。日本自维新以来,百废俱举,骎骎乎欲与欧美并驾齐驱;至其衣服、起居,尚守古朴而绝不变更。惟吾国人则否;稍染文明者,即竞炫于外观。至内中之有无,置之不讲,甚至外金玉、内败絮而恬然不以为耻者。故吾国奢靡之风日长而道德亦日堕坏于冥冥中,可胜叹哉!继往公园见一铜像,像下有石刻牛头四个,水从口中喷出。旁植花木,殊雅洁。侧立一牌坊,亦用电光嵌成「生血液」三字,且具各色,忽红、忽绿、忽黄,忽白而绿、忽绿而红。顶用电光嵌成商标,其电光倏变红色如二条蚯蚓,沿两边而下;倏变绿色如长蛇,复沿二边而上:连间不辍。有趣哉!有趣哉!商业之最重要者商标,故妆饰商标为商业第一要着。继至市场,游者接踵,秩序井然。
戌刻归寓,宿林本源第一房事务室。
七日阴微雨
卯初兴,进早饭。饭后,各束糗粮一包;经府城,栉风沐雨,至苗圃试验场。苗圃者,即栽培苗木而播为植树之用也。由该场主事金平先生导往参观。植物种类甚伙,多热带树,如印度橡皮树。扇芭蕉(产亚非利加之西边;叶似芭蕉,其形如扇,故名)、黑檀(产台湾)、椰子紫檀、香水茅(叶似茅,香气扑鼻,为制香水之原料,故名;产新加坡)、阿巴喀(英名abaca,纤维类;可制船索用,其坚韧异常。形似芭蕉,产斐律宾)、本岛产木棉树(皮如癞虾蟆;大者一年可收棉四、五斤)。其它尚有树杞、爪哇棕、cawclistason、槟榔、菩提树、cocimtan、肉桂、本岛产咖啡茶、橡皮树、玖玛、桧等数十种;以迫于时,不能一一详询。次至林业试验场,场内所植树木多外国种;场面积五万二千三百八十七坪又三十三平方尺(一坪三十六平方尺)。盖试验其土宜性质之良否也;良者播之,劣者弃之,并报告而使之改良。内有动物园,均用铁线罩之;家禽为一列,飞禽如莺哥、山娘(吾乡所谓长尾箭)等为一列,猴类为一列,熊、野豕、白猴等为一列,孔雀、雉、鷩等为一列,巨蛇为一列。又有一圆池,上盖铁罩,内有白鹤、孔雀、白鹅等。右旁尚有动物室四所,因催迫甚急,不暇遍览。
次至专卖局,即专卖樟脑、鸦片、盐、烟四种物之局也。侧附樟脑精制工场,由监督派员导往参观。精制者,即由山地樟木片粗制樟脑及油混合物运到此场而加工精制者也。机器甚繁,略可分为分馏釜、分析器、冷却器。分馏有第一、第二、第三、第四、第五五种,顺序分馏,使无弃物而后已。兹列其程序如左:
精制樟脑工场内,附制鸦片烟膏。鸦片有印度、波斯、土耳其、四川等种。计全台吸烟者,尚有七万七千人。每人计日平均一钱重,计一年可销三万贯(一贯六斤四两);二十贯为一箱值四千圆,计全年可入六百万圆。往时吸烟者有三、四十万人,销膏六、七倍于今日;顾其时价廉,进款尚无此数云云。煮烟膏用径二、三尺铜釜数十个,底用蒸气炊之,臭味难闻。烟液经压榨后,过上下池滤清。列其制法程序于左:
午初,往观「国语」学校。此校内分三部:一师范部、二「国语」部、三农业部;学生共七百余人。参观学生成绩及农业标本手工成绩;又有作法室,即学习礼法之所也。少憩于应接室,进干饼。
午正,至博物馆。馆在新公园;盖台民感前总督儿玉及民政长后藤甘棠之惠而捐二十五万金,为建此馆以作纪念云云。至则儿玉及后藤铜像巍立。馆内陈列甚富:农作物为一室,古时衣冠、器用等为一室,动物如鱼虫、鸟兽为一室,野蛮人之居住及生番之模型为一室。台湾番人,有生番、熟番二种。熟番已归化,起居、服食一如本岛人。生番多居深山中,性凶悍。喜为人猎,以人头祀神,杀人多者以为荣。男女以竹枝穿耳,长寸许;女人画面文身,以布围腰。以粟子为食品;收获粟子时,必群集庆贺,以表生命之需要。现番人中亦有入公学校及中学校者,其成绩亦多可观。农作物中,列世界产米标本。有表一张,列各国产米之数额;录之如左:
未正,返林业试验场。进糗粮,以饭混菜冷甚,不能下咽。因腹枵,强进以充饥,然后知旅行之苦也。
申初,至农事试验场。场距治七、八里,道路泥泞,行走甚苦。始由主事述农场之梗概:场内分种艺部、农艺化学部、病理部、昆虫部、畜产部、农业讲习部。讲习部学生定额二百人,所以请求农业之学理及实验也。管理场务一切有庶务部,凡文书、会计及杂务皆属焉。凡园艺、蔬菜、谷类之栽培及管理,属种艺部;凡土质、肥料之改良及分析,属农艺化学部;凡作物病害之治理,属病理部;凡考察昆虫之利害及豫防驱除法,属昆虫部;凡畜产之改良及管理,属畜产部。又云距府治里许有园艺试验场,即专试验果艺之改良也。此外,安平镇有茶业试验场(台湾乌龙茶最著名,红茶次之);台南有糖业试验场,即试验蔗种之良否及对于土壤、肥料之关系也。各地方尚有实地练习所、各辖厅有殖产科及地方农会,皆为发展农业之机关。故台湾农业进步,诚有一日千里之势云。言毕,导观农作物标本室。内陈列农产甚伙,有名葛郁金(英名marantaarundinacea)及树薯二种,皆为制粉最好之原料。又有一种害虫名吹棉介壳虫,形似介壳,色白如棉;台湾发生最常,盛时满山如霜雪。向无法驱除,坐视植物枯死而已。近来由美国传来一种瓢虫,最喜食吹棉虫。吹棉虫发生时,取此种瓢虫于被害处,不数日即可除尽;至吹棉虫食尽,亦饿毙。故欲留种,须养吹棉虫以供食料。可知人为万物之灵,凡天地间所生之物,无一不为吾人所利用;其有不能尽用之者,特学术未精耳。其标本室内,有内地参考品为一列,九洲展览会得奖最优等米种为一列,本岛土壤成分为一列,昆虫(益虫、害虫二种)、肥料标本为一列,农产加工品为一列,竹制纸为一列,豆类为一列。观毕,至畜产部。内有经改良之耕牛数十头,角甚长,体格甚魁伟,最适为耕牛用。据该部职员云:台湾向时牛种体甚小,力又弱;自经改良后,成一种佳牛,亦全台农民之幸也。其改良法,用日本牡牛与台湾牝牛交接而生之子。又考台湾牛种,与印度牛种血统相同;因取印度牛与台湾牛相交,用以改良牛种。故台湾牛有日本与印度之两种也。内亦有印度牛数头,角甚长,外观与吾国水牛大同小异;每头值一百五十圆。又有バケン种,亦印度牛;体亦魁伟。其它尚有ツフド及ア|ツセ等十数种。猪亦有十余种;肉用猪用暗室培养,间有体重二、三百斤。部长言山上尚有猪、鸡颇多;拟欲往,迫于暮,终止。
次至养蚕所。台北地近热带,全年皆可养蚕;惟多雨,空气带湿,不宜于蚕。然自十二月至翌年三月虽为雨期,而气候较之夏秋最为宜蚕之候。惟蚕卵须经寒冷一次,始有良好结果;故所内附置有冷却机。入冷室,骤觉肉颤;察其温度表,已降至零度以下。今日之学术,诚有夺天工之巧也。
酉刻,至台北水源地,即自来水之发源地。台北有十二、三万人民,皆饮此水。近水源地有山,山后有淡水河;由淡水河用吸管抽到水源地,通过滤清池五重,再用吸管抽到山顶,由山顶分流各处。据总督特派员云:『向时瘟疫极盛;自开水源后,疫症顿绝』。
戌刻,归林本源事务室。晚至汤房浴身,又往新市街购物;回已亥刻矣。
八日阴微雨
卯初兴。梳洗毕,即往观大稻埕屠场;场距寓三、四里。台北有屠场二所,此其一也。该场计日平均屠猪六、七十头,牛、羊各数头。凡屠杀之兽类,多于前夕牵入屠场,使兽医得长时间查检有病征之有无;间亦有临屠牵入者。惟隔宿一夜,须纳料金二十钱;屠户又须纳入场金百钱。其税金,猪每头二圆五角、牛四圆五角、羊八角。此外,每头需柴费四十钱;惟有二头以上,每头须增二十钱。场有常驻之兽医官,以查检兽类之病害。每月又由台北厅另派兽医官来场检视,月或数次;盖恐一人久专而生弊端也。又派有警察官临场监督。未屠以前,各屠户将兽类排置一列,以便兽医检查。经检查确无病害后,始准屠杀。检查牛、羊,察其口、鼻、耳与角基部之温度如何及外部之有无病征。检查猪,先察左右侧身体之异状及其温度之高低,屠后再检其内脏。检毕,盖印其上,然后准其贩卖。饮食与卫生有莫大之关系,故宜慎之又慎;此设屠场之所宜注意者也。观毕回寓,进早餐。
辰刻,由特派员导往,至芳酿株式会社;盖台湾惟一之制酒处也。制酒之良否,视米之精粗。内有精米机,即由玄米制成精米之机也;日可出精米十石。有造冰机。此机最奇,连接二铁管,仅距寸许;一热不可灼,一外结冰块。盖造酒宜寒,台湾热不宜制酒,亦易腐败,故用冰室以调之。有洗米器。米洗净后,置浸米房。浸米之时,要视气温之高低;普通浸一日,然后置蒸甑,用蒸汽炊之。费一时久,取出;置蒸米放冷场,用冰杀其热气。有曲室。藉蒸汽管增其温度摄氏寒暖计二十七度,盖促蒸米之酦酵也。曲有红、白二种。红曲,用蒸米置温室中(即曲室)以繁殖monasecuspurprueus菌类而制成者也;为附着饮食物之用。白曲,用玄米粉末与一种药品混合,置温室养成;为造酒糖及淀粉之酦酵用。又有酒娘酿成室。室内甚冷,摄氏表降至四度。酿酒娘之法,用蒸米加曲及水搅拌之,置冷室十二、三日,即成酒娘(日本名)。蒸米、曲、酒娘,皆为制酒之原料。至其分配法,秘不言。制酒顺序,分初添、重添、多添。初添用水、蒸米、酒娘、曲四种混合,置冷室;间二日重添,用水、曲、蒸米三种加入;多添亦如之:共费时十四日。每间一时搅动之,盖调其温度也。又恐其过冷不能酦酵,用木瓶贮热汤置其中。待酒液成熟,取出;经压榨器榨出酒液,以大木房盛之,置清澄室。室内温度降至零度以下;盖浊液一遇冷度即沉底,故清澄室愈冷愈妙。房有上、下管,待清澄后,通上管,流出清液,余液再清澄;通下管,使清液无混入余滓而后已。清液取出后加热,经消毒器消去酒中之毒物,然后贮藏仓库,愈久愈好。装瓶时,再用滤清器滤过。装瓶后,用高温度蒸之;盖杀酒中之微生物并驱瓶内之空气,以期久藏者也。凡物之腐败,皆由微生物之繁殖;微生物之繁殖,由空气为之媒介。无空气,则微生物不能生;热度达至百度,则微生物不能活。微生物不能生活,物无从而腐败。制罐头,亦原此理。此场工人,有四百余人。其酒曰蝴蝶兰,销路甚广,计年可出巨金。观毕,各送酒一小瓶。兹将台湾各种酒对酒精之百分率,列表于左:
午刻,至工业讲习所。该所长言:『日本例,凡为文部(教育部)设立者称学校,外此皆称讲习所;此吾所名之所由来也』。此所成立于大正元年(按即民国元年)九月,已有三年半矣。全所面积,有一千三百坪(一坪三十六平方尺)。本年常费有四万三千圆,明年当增至四万五千圆,均由国库拨出。全所分五级,一年二级、二年二级、三年一级,计共学生一百八十人。内分金工科、木工科、电工科,三科中又再分科如左:
所长又言:『诸君旅行台湾为中国第一次,余极欢幸!中、日本属友邦,而与闽省为尤近;工商业能联络一气,极为便利。诸君为实业一分子,此余所希望于诸君也』云云。细察其言,所谓联络工商业者,无非欲吾人售用日货而已。中、日既属友邦,安忍肆意陵虐!远者不足责,即今年五月之无理要求,岂友邦当然之事乎?今日之世界,一强权之世界;国不自立而倚于人,犹寄金钱于盗贼,欲其不吾窃也,安可得乎?此等言论,吾辈闻之久矣;其然、岂其然乎?吾国民幸毋信为可恃也!该所学生成绩甚佳。未几,进干饼。继观其锻工室、电工室、精制金工室、木工场、土工场;学生实习,俨然一工人。又有测电机,即测人身抵抗电力之强弱也。
申刻,至烟草工场。烟种类有三:(甲)麟烟及赤厚烟(若吾国之棉烟及厚烟)。场内分叶组场,即除去烟骨之所也。然后运入净叶场;内有叶打机械,盖振落烟叶中之尘埃、砂土也。又恐尘、砂仍附其上,再入落沙机以净之。净叶后,入原料加工场。有拌油器,以油及水从铁管喷注叶上;器自旋转,一方入叶拌油、一方出叶,殊为简便。拌油后,置压榨器,每次以十斤为限。压一日,送入截刻场,以截器(即刨烟器)分匀切断之。每具机,每日八时间可切三百斤乃至六百斤之谱;共有二十四具。此为麟烟及赤厚烟之制法也。顾截切后尚多水分,麟烟三等每十两包含有一两三钱水分、二等含有一两二钱,故须置干燥室十时间之久;室内温度,以华氏表百度为限。干燥后,运至包装诘场(包烟及装箱场)。每十两包,值五角左右。此外,尚有压骨器,为利用烟叶直骨之器也。直骨一经此器,其薄如纸,拌叶中不能辨。此器未发明以前,大骨仅为肥料用;今则与叶并价,亦废物利用之一法也。研磨器:磨石装置车轮上,轮藉汽力自转,烟刀向近一磨,其利如风。内有吾汀人三、四十专做条丝,工资每日五百钱以上至一圆五角以下。其横骨及烟砂,皆为肥料用。(乙)纸烟。先将烟叶之直骨除净,送入拌油器,以香料(如兰酒、糖、库厘斯林水等)加入之;不需压榨,即用截器细切之;置干燥室十分时,除去其水分。后入奔萨克氏之器械,其包纸印字、糊及墨水皆备置轮机上,机关一动,此方出烟末,彼方卷纸烟。据言一小时可出纸烟二万条,诚奇巧之至也。闻现有粘口不用糊而用「米新」(译音);「米新者,用两针相轧纸之接缝处,较奔萨克氏之器更为进步。(丙)雪茄烟。以香料(如葡萄酒、糖等)加入烟叶中而卷之,即成雪茄烟。此场工人,有五百二十五人;包纸烟每百包工资一百四十钱,皆妇女为之。计日可出烟一万金,规模可为大矣。
酉刻,经市场回寓。
九日阴
卯初兴。卯刻,至总督府医学校,总督特派员栗田确君(每日参观均由总督派员引导。下不赘)候于途。此校接建于赤十字医院,以为学生实验之所。内有病人二、三百,女人为一室、男子为一室、传染病为一室。看护皆妇人,穿白衣。
次至研究所,所距医校仅数十武;为研究农、工、商、医、卫生等之事也。内陈列种种标本,以为研究之材料。此所成立已六年。因台湾气候不同,各种事实多与日本异,此研究所之所宜设也。内有帝国大学毕业十余人,各种高等专门毕业者十二、三人。所长言:在日本国内有工业研究所、农业研究所、传染病研究所、卫生研究所,各专一研究;此所合此数者而研究之,故范围甚广。略可分二部:一化学部、一显微镜部。凡分析试验、卫生化学试验、药品试验及关于应用化学、农艺化学、药物学、蚁害预防等之调查研究,属化学部;凡关于热带之卫生及狂犬病、黑死病、霍乱病、脚气预防、酿造学等之调查研究,属显微镜部。每年将所研究之事报告一次,且翻译各国文字以传外国,故此所虽成立未久而声名颇着。陈列室有所谓人造绢,用木纤维或棉花为之,外观与绢无异。又有德国造之玻璃盘,以玻璃作为丝绢状,且坚韧不断;亦奇矣。又有草帽漂白,经研究最良之标本。凡物漂白之良否,视漂白剂之多少;过多则白而易折或经雨即变黄色,少则不甚白。从来坊间无一定标准。今研究所殚心研究,得最良漂白之结果;首先效法者,台北监狱也。又有印度人之住宅模型及生番食人肉所用之叉与饮血皿。又有古时消毒标本。昔文化未开,遇有鼠瘟死者,送葬之人每用布裹头及手足;盖不知消毒法,而又恐其传染也。有蜡造疥癣虫,形似蜘蛛;毛囊虫,形似无翼蜻蜓。又有印度爬西族(parsie)之塔葬模型。爬西族为印度社会之中坚,颇称强盛;奉火神,恐火葬以污火、水葬恐污水、土葬恐污土,故采用塔葬。塔葬法:于繁盛处筑一高塔,内掘许多尸坑,中一洞穴。将死尸送置坑内,鹫类即来争食,不一刻仅剩骸骨;再曝数日,将骨倾入洞中:英人称vultme。此外,尚有北美人船棺、濠洲葬架、波斯葬塔等模型;盖在德国卫生博览会以出品交换而得也。有白蚁防剂标本。住宅最忌白蚁,其繁殖又甚速,几无法以御之。近年由南洋索得数种木材如cypres松及油木等,为白蚁所不能害者。度其内含之成分必有可以防蚁害,于是将木材分析之,确有一种成分为白蚁所不食。惟其量甚少,仅有材量百分之一;欲于木材中取之,所得无几而事又甚难。于是从化学上研究,制成一种药剂,其性与此相同。以此透入木材,实足以防蚁害,不必再向南洋索木;而为用甚便,且又无色无臭。日政府已以此为专卖之品。现台北之锡口有木材防腐会社,即将此等液用压力透入木材内也。该所又有防蚁建筑家屋模型。以蚁窠多营于暗处,概在地下五、六尺,间亦有巢于木材中者;故住宅欲防蚁害,须厚铺洋灰于地面,使白蚁不能上行,即可无蚁害之虞。惟白蚁唾液能溶解洋灰,故仍须以防蚁之木材建筑之,始克完全消灭。又有所谓北投石者。北投,地名;产温泉。温泉流过所沉淀之物相结而成石,故名曰北投石。其所含之成分有radium,可治耳聋以及种种之病。有防毒蛇药剂与预防狂犬病药剂标本。预防狂犬毒,法与种牛痘同。即用狂犬血液注射白兔身上,兔得狂病,杀之;取其骨髓阴干制剂,注入人身,可以预防狂病。次观物品标本第二室,内列有中国药材甚备;将此许多药材一一分析其成分,将有莫大之利益云。又有所谓龙涎草,即鲸鱼有病所吐之涎也;有异香,为造香水、香皂之最妙品,故人皆贵之。其它有土壤标本室、肥料标本室、化学分析室、化学器械室、抵抗力之试验室、延性试验室、金矿分析室,其研究设备之器械甚繁。所长言:凡金矿有十万分之二、三,则不亏本。抗性、延性试验室者,即试验物之抗力及延性之强弱也。是日,试验建筑用砖土;洋灰造成之砖土甚坚,须加七吨重力始能破裂(一吨一千六百八十斤)。外人学问,无微不至;即一土一石,不惮殚心而研究之:此外人学术之所以日进不已也。
午刻,至台北测候所。内有雨量器、蒸发器、水银寒暖计、自记寒暖计、湿度计、自记湿度计、最高寒暖计、最低寒暖计、地面寒暖计(用测地面受热之强弱也)、地中寒暖计(有一米突、三米突、十米突各种,即测地中温热之关系也)。台北至地下十二米突之深,温度终年不变(一米突三尺三寸)。揭一米突之寒暖计察之,二十二度半;三米突寒暖计,二十六度;十米突寒暖计,三十二度半:此可证地心热也(寒暖计均用摄氏)。观测台上有风力器及风力自记器。风力自记器最新式,上海有一具、东京一具、台北一具:在东洋一方计共三具。又有报时之球;正午三分钟前揭起,正午落下。余观时适下球,对面山上置有巨炮,见球落下即发炮,其响如雷;闻炮声,则知时当正午也。又有气象预报球。有暴风,揭圆球;大暴风,揭三角球。次至地震仪器室,内有地震计多具。壁上附挂一钟,地震时,钟自跃出;虽在夜间,能知地震之时刻。又系以电线,引铃入寝室以醒人。又有日人大森氏之地震机,虽在远方地震亦能测之,且能自记其地震数。盖地球每日均有微震,特吾人不觉耳;惟此机能测之。壁上挂有张衡地动仪图。据云:地动仪,中国首先发明,特不能进步改良耳。吾国开化最早,学术亦最先发明;惟后人偏于文学寻章摘句而不暇考究格致,以让外人之先我,是则可惜耳。
次至中学校少憩,进糗粮。此校学生有五、六百人,内有农园及武术室。
申刻,至台湾神社。过基隆河,有明治桥;桥用全铁为之。台湾神社,因明治皇族北白川宫殿下卒于台,故为立神社以尊敬之。有旅顺战利大炮及炮弹陈列门首,盖不忘武备之意也。至则向神社行鞠躬礼;以日人重神社,外国人到神社皆须行礼。是日适值迎神,社僧各赠一白川饼及神社纪念片三张。未几撮影,以为旅行台北之纪念。酉刻回,经圆山公园;中立一铜像;为台湾第一次民政长官水野之像也。内有动物园。
返寓,已戌刻矣;有大津博先生赠铅笔十二枝、台北风景片八张。本午后得总督府电,许南游一切旅费概行津贴。晚饭后,同人皆预集行装,定翌早乘汽车赴台中。亥刻寝。
十日阴
寅刻兴,进早饭。饭后,至车站。卯初三刻,偕粟栗确君(总督特派员)随校长及诸友乘汽车,过十一重山穴;午正二刻,抵台中。自台北至台中,计程一百零三哩七分(一哩合二里八分)。
台中厅派员迎于车站,导观帝国制糖会社。此会社成立于明治四十五年(按即民国元年),资本有五百万圆。分第一、第二两工场:第一工场压榨力有七百五十吨,第二工场三百吨;第一工场每日需蔗一百二十六万斤,第二工场五十六万斤。自十一月至翌年五月止,计六个月,须预定蔗二亿四千万斤。一年可出糖二十四万俵;一俵一百斤,值十二元至十六元不等。普通蔗对糖之分量,殆十之一。此工场有小工一百六十人,苦工一百二十人;技师工场一人、农场一人、铁路一人,计共三人。小工工资每日三百钱至一千五百钱,苦工四百钱。蔗多购自民间,由会社补助其肥料而使之改良;然亦有自种者。其运蔗,皆用铁道或轻便铁道。制糖工场之大小,视一昼夜压榨甘蔗之吨数以为准。兹列其制糖顺序如左:
压榨机此机与运蔗机相连。运蔗机如骨节床,以铁条合木板为之。广殆五、六尺,长数十丈。藉汽力向上下循环,用汽钩置蔗床上,蔗随床自送至压榨机(压榨机藉汽力运转三根之辘轳,均以钢铁造成)。蔗一经榨机,即成片滓;再渗以热汤,送至第二压榨机、第三压榨机(然亦有压榨二组者),余滓自排室外,连络不绝。榨出蔗汁聚流下池,由池用吸管送至清净釜。
清净釜为除糖汁中之蛋白质、护谟质、有机酸类,加百分之三或四之石灰,输入大铁槽加热,汁中之夹杂物上浮而掬去之,即成清净之糖汁,运入沉淀槽。
沉淀槽由清净釜移置糖汁于沉淀槽时,固形之不纯物沉于器底;下层之液须经滤过机,与上层清液混合,移置于蒸发釜。
三重效用罐于减压之下,使蒸发糖汁最进步之装置也。此器为三个圆筒之大铁槽,外围以木或毛,以防蒸热之放散。各罐内分三层,上、下二层盛糖汁,中层以蒸气加热(即加热室),
盖增大其受热之面积也。用多数铜管连络上、下两层,使上、下层糖汁往来相通。先导入蒸气釜之蒸气于第一罐之加热室,使蒸发罐内上、下二层之糖汁;于是导第一罐之蒸气于第二罐之加热室,又导第二罐之蒸气于第三罐之加热室,使各罐均蒸发其糖汁。各加热室并第三罐之糖汁室与凝气室连络,各糖汁室气压次第低下如次:第一罐中之气压五九○秏、沸腾点九○度,第二罐中之气压四○○秏、沸腾点七五度,第三罐中之气压七○秏、沸腾点五五度。
结晶罐亦为低压蒸发罐。由三重效用罐第三罐而来之舍利别状液,更使蒸发水分而成浓厚之液,使致结晶。
分蜜机为利用远心力,而使之旋转去其附着砂糖中之结晶糖蜜之装置也。此种砂糖为第一次糖;糖蜜加水或蒸气而溶解之,更蒸发其水分而成第二次糖;又由其蜜汁而成第三次糖。至三次之糖蜜,称为废糖,使用于酒精之原料。砂糖用无水亚硫酸漂白,再过骨炭滤清而使之结晶,即成白糖。
未正,至台中农会,经农会附设农场。台中出产,以米、糖为大宗;人民生活之状况,视此二者之丰歉。故此场试验米、蔗为主旨,日政府亦竭力奖励之。导员指苗圃中广东草而告曰:『此草专编糖之包裹用。往时由广东运过日本者,年殆二百万圆。今则传其种,试验颇有成绩;将见日愈发达,甚可喜也』!彼之喜,我之悲也。彼少出二百万,则我少进二百万。苟吾国实业不亟亟振兴,将见利权日削、民生日贫,前途诚不堪设想;岂但广东草已也。欧哲有言:『二十世纪之天下,一农战之天下』。美以农业富国、德以林业称雄,其它各强国亦莫不注意于农业之振兴,提倡奖励不遗余力;若吾国不亟起直追,恐中国之亡,不在兵祸而在经济也。有实业之责者,亦当猛省矣!广东草,形似■〈艹马〉荠草;产广东,故名。少憩于农会作物标本室,内陈淡红麻长丈余,甚佳。台湾有制麻会社,资本二百万圆。次观农舍、牛舍、豚舍,其种类多与台北农事试验场同,故不赘。
次至台中公园及神社,经自来水蓄水池。池容四十万立方尺之水;台中人民一万四千,一池水足供十小时之用。
酉初,至台中中学校。此校学生有四百余人,成绩颇佳。少憩半晌。
酉正二刻,回宿丸山旅馆;盖台中厅指定之迎宾馆也。馆内侍女见吾侪来,皆罗拜;其奉茶饭等物,皆以跪进。馆中殊雅洁。台中厅长馈柑子八枚。
十一日阴
卯初兴,进早饭。卯正,偕诸友及虆西栗田确君(即总督特派员)乘汽车。巳正二刻抵嘉义,嘉义厅长派员迎于车站。自台中至嘉义,六十一哩二分。嘉义,属南部台湾。南部台湾分三厅:曰台南厅、嘉义厅、阿缑厅。计南部人民共一百三十九万,业农者有九十五万人,居总人口三分二;故南部以农业为主脑。地势,东部山岳重迭,西南平坦。水田总面积有十三万九千八百五十二甲(一甲二千八百坪,一坪三十六平方尺),其每年收获平均一百三十五万一千一百三十石内外,一甲平均收十石。蔗田有五万零四百五十七甲,每年能收蔗十七亿九千四十一万七千二百斤,制糖一亿七千九百四十一万斤(大正三年平均)。大正四年(按即民国四年),即台南一厅有十三亿八千万斤(大正三年仅五亿五千九百五十四万八千八十五斤):其发达可想而知矣。其它出产,以落花生为最,豆类、胡麻次之。嘉义樟脑甚富,已得特许制造者有五百灶,采脑二十万斤、脑油五十二万斤。又产竹,制纸每年可进八万五千元。其制糖工场,嘉义制糖新式工场十一所、改良糖廍八所,其压榨力有一万六百九十英吨;一年可出蜜糖一百二十六万三千七百八十担、含糖五万三千九百七十五担,计共一百三十一万七千七百五十五担。台南新式工场十一所、改良糖廍一所,其一昼夜之压榨力七千二百九十吨,其运搬铁道凡二百四十六哩,一年产额一亿四千六百五十三万四千斤。阿缑厅新式工场二所、改良糖廍六所,其压榨力四千七百十三吨,一年产额四十万斤。其制糖会社,资本百万元以上者七、六十万元之会社一。兹列表如左:
其它尚有改良糖廍十五所、旧糖廍十四所。其南部产糖之富,观此可想见矣。此外,又有制水会社工场三所、菠萝罐头工场二所、精米工场三十所、铁工场三所、酒造业二十七所,又油造业多所。其物产之富,又可想见矣。嘉义户口计十一万四千八百五十四户、五十六万四千七百五十五人,内本岛五十五万二千一百六十五人、大陆七百人、日本一万一千八百八十七人。
午初刻,至嘉义厅,厅长各赠纪念片三张。
次至营林局阿里山制材厂。阿里山在新高之西侧、在嘉义厅之正东,相距七、八十里;位北纬二十三度半之回归在线,海拔(超出海面之高度也)二千八百余尺乃至八千七百尺之间。最富良材,纯属扁柏、红桧林,世界罕有其比;或称为「三亿宝藏」,或称「无尽藏之森林」。昔属关钥,巨木阴翳。前六、七年,藤田组合资二百万元欲辟此山,以运材不便,未见成功。至明治四十三年(按即清宣统二年)继其业,归总督府官营,更投资三百七十万元。先筑阿里山铁道,大正元年(按即民国元年)十二月全线四十一英里告成;一条铁路开千古之关钥,今将见怪伟巨大之良材,朝夕集于嘉义之贮木场矣。厂内发动机最新式,一分钟能旋回三千六百转。其贮木场所有木材均五、六尺围,一见便知其为古木也。贮材场有起重机;内分制材室、动力室、干燥室、锯机室、修理室、仕分室(又分送入、送出台)。锯机有竖锯、圆锯、带锯、横锯四种。自贮材场送入木材,依制品之种类,渐次移送至各种锯机间极为快便。修理室内有自动磨锯机,其装置甚巧。据云此机购自美国,价值颇贵;在日本国内绝无仅有者。
阿里山中标高二千二百尺之处有一红桧巨木,亭亭摩天;周围有六十五尺,直径二十尺七寸,枝下四十五尺,全长百三十五尺。传云已生长有二千余年,今日人称为「神木」;围以铁栅,树上饰以神绳。兹录咏阿里山诗一首如下:『山外有山高几千,白云深锁万斯年。吼风老桧涛翻海,驾雾轻车焰迫天。伐木丁丁谋允若,兔置肃肃用何愆!红尘不到乾坤别,岚翠扑衣人欲仙』(中濑温岳)。
新高山为台湾第一峻岭,绝顶有三峰:一、嘉义新高,即所谓中峰;最高,海拔一万三千零七十五尺。二、台东新高;三、岸斗新高:各高一万三千尺。即日本最高之富士山,尚无其比(富士山高一万二千四百尺)。往时,吾国称为玉山;自归日后,始更名新高(「台湾府志」记:『此山有言三峰并列,奇幻莹澈;终岁雪封如纱笼香篆。有时晴明,乃得见;顷刻,则云雾复合矣』。又曰:『玉山在山中,诸邑望之如太华积雪,莹然可爱;非真有玉可采也』)。现山顶日人设置一大气象观测所。此山植物之配分,山麓为热带林、中腹为温带林、山顶为寒带林。有诗一首:『雍雍皇风偃八蛮,赐名天子丽龙颜;芙蓉以外新抽顶,俨立扶桑第一山』(朝比奈河南)。
未刻,至嘉义公园;园在嘉义之东。园内绿树蓊郁,清泉滚滚流下,诚足怡情爽目。
次至嘉义林业试验场,场与公园相连。此场多植橡皮树,成绩颇佳;植五年后,即有收成。其最佳种名paraheviabragilinsis,产南洋。取液法:从根部用刀割树皮如v形,以杯盛其液。每日于黎明时割皮,至日出而止;盖日出则液少也。隔一日割一次,每次收液殆一钱;树之大者,每日可收一斤以上。将原液加百分一醋酸,水分离脱,即成粗制护谟。又有绿珊瑚,属大戟科;树液中含有一四.八八六之弹力护谟。间植香水茅,一年可割取三次。割取后,用刀切断长殆二、三寸,然后置釜内蒸馏;其法与制樟脑同。其蒸馏液,即为香水之原料。护谟价,每斤值一元六角。近公园,有乾隆帝御笔福康安之碑文。乾隆五十一年,海盗林爽文作乱,彰化、淡水、凤山诸城皆陷,诸罗县危在旦夕;福康安率兵讨之,克复诸城,大破贼军。乾隆帝嘉之,为建设生祠;且改诸罗为「嘉义」,以彰其功——嘉义之名自是始。此碑即建生祠时以着其事也,用满、汉文字记之。今生祠虽毁,而碑尚存。兹记其碑文于下:『三月成功速且奇,纪勋合与建生祠;垂斯琬琰忠明着,消彼萑苻志默移。台地期恒乐民业,海湾不复动王师。曰为曰毁似殊致,崇实斥虚政在兹。乾隆五十三年仲秋月御笔』。
次至嘉义神社。神社与试验场相邻,建立于大正四年(按即民国四年)五月,十月竣工;其建筑费总共三万六千余圆。土地高燥,槟榔树围绕神社,风致嫣然。
申初,至嘉义寻常高等小学校。少憩于应接室,进果饵。校长言:『日前阅报,知诸君南来而不意辱临敝校;今蒙光降,俾鄙人得与诸君相见;亦幸中之大幸也。顾有一言以进诸君,想诸君亦当原谅也。中、日同属黄种,有唇齿之相关;见中国如此危状,吾日人未尝不深叹惜!盖吾日国民亦深皆中国能自强,同携手优游于东亚之大陆;不特黄种之幸,亦亚洲之幸也。至今年五月之交涉,非出全国人民之公意;不过出政党一、二人之野心,以伤中、日之和好耳。故吾日国民,至今犹多排斥之。惟冀诸君幸毋误会』云云。申正,告别。
经嘉义米谷公司工场,内有磨榖机、舂米机,皆藉石油发动机自动。磨榖机一日可出米六十俵,一俵一百五十二斤。舂米机一臼容米八斗,舂一日即成上等白米。一具机,计共价二千元。
申正三刻,乘快车;酉正一刻,抵台南。自嘉义至台南,计程三十七哩(一哩合二里八分)。宿台南旭馆,亦台南厅指定之迎宾馆也;其雅洁,胜丸山旅馆。台南为南部大都,昔郑氏据台湾,以此为首都,称承天府。人口之繁,为三厅冠。大正三年(按即民国三年)调查:有十二万零七户,有五十八万一百十七人;内本岛五十五万五千二百二十二人、大陆二千六百四十七人、日本二万二千二百二十五人、朝鲜三人、外国二十人。台南输入文化最早(台湾文化之起点,先澎湖、次安平、次台南,由台南渐移至北部),故其教育亦冠绝南部;有台南中学一所、公学四十三所。此外,有乙种商业二校、乙种农业一校、修学四年期之公学四校、分教场十六校。总学级数一百六十五级,就学男八千一百六十六人、女一千零七十三人:总计九千二百三十九人。其它尚有私塾八十五所,学童三千二百人。又有私团幼儿园、夜学校、盲人教育所、外国人设立长老教中学校、同女学校、福音书院等多所。台南地处热带,单衣可以御冬。惟疟症极盛,其传染以蚊虫为媒;故宜慎之。吾国人民移住台南者,在明万历年间;至清初中国南方大乱,迁台避难者日益众。辟市街自荷兰始,且筑有赤嵌城(今称红毛城);今日人皆改筑马路,交通甚便。
十二日阴
卯初兴,进早饭。辰初,偕台南厅特派员及栗田确君同至开山神社,经北白川宫御遗迹及孔子庙。北白川宫为日本之皇族,卒于此地;故留此以为纪念。台北亦有北白川宫神社,即所谓「台湾神社」是也。孔子庙建设于明永历二十年五月,为郑成功之参军陈永华协同绅商而建立者也,所谓「郑藩之国学」;为全岛第一之文庙。门首有匾额,书「全台首学」四字。庙之东有明伦堂,堂之东有朱子祠;庙后有文昌阁。今大成殿及其它一小部,假为台南第一公学校舍。开山神社,即延平郡王郑成功祠之更名也。吾国谓「专祠」,日本称「神社」;原延平王开台鼻祖之意,故名开山神社。同治十二年十月,钦差大臣沈葆桢奏「议建延平郡王祠」,得礼部覆准;建立于光绪元年,门首题有「奉旨祀典」四字。至明治三十年(按即光绪二十三年)二月,改称开山神社。正殿,有成功塑像及神位;至则向神殿而三拜之。后殿,祀郑成功生母田川氏。左有监国祠,祀郑克■〈臧上土下〉及其夫人陈氏;右宁靖郡王祠,祀宁靖郡王及五妃。东西两庑,安置郑氏部将五十七人。大正三年(按即民国三年),募集三万六千圆大加修葺,殿宇焕然一新。据言日人亦崇拜延平王,于每年四月举行祀典一次。内匾额甚多,有海军大将桦山氏书「力挽狂澜」、前署武平知县卢绍昌书「前无古人」。殿后有延平王爱梅一株,植于园中。据云延平王最爱梅,此梅为王平生所最爱者;故遗存,且嵌石以围之。全台此株外,亦罕见,盖台不宜梅也;亦奇矣!时至岁寒,百花凋残而梅独荣盛,成功爱之;盖以其性与己相类,其韵事足与陶菊、周莲并传千古矣。又有经成功手植槐树一株,状甚古。又有成功真笔字一幅。凡英雄遗下之物,日人皆一一保存,即所以勉有功、劝有德之意也。见其物而思其人,不觉肃然起敬。成功以弱冠妙龄,见时局阽危,投笔从戎,慨然以社稷为己任。迨江南丧师,知一木难支,于是据台湾、逐荷人,存明朔于已绝而传之三世(成功卒年三十九岁);非千载之大英雄欤?其血食千秋,不亦宜乎?未几,台南撮影部为吾人拍照以留纪念,社僧亦与焉。社僧服明服、冠明帽、着木屐,俨然一明之遗民;继赠开山神社纪念片三张,受之而别。
经台南苗圃,至台南中学校。此校成立于大正三年(按即民国三年),学生有二百余人,校所殊清雅。校长赠纪念片各三张。
巳正二刻,乘汽车;午正二刻,抵打狗,打狗支厅特派员迎于车站。自台南至打狗,计程二十八哩八分。全台干路自基隆始、至打狗终,计全长二百四十六哩八分。打狗与基隆、淡水、安平,俱开港于咸丰八年。安平、打狗,俱为南部之良港。安平港开辟最早,为全岛文化之起点。大正三年(按即民国三年)度之贸易,输入货物价格八十二万三千三百四十七圆,输出货物价格三十四万五千八百十四元;移出日本国内货物价格一百三十七万二千余圆,移入计有六百三十七万一千余元。盖安平为日本神户、横滨与打狗之航行线及台湾沿海航行线之寄港地也。打狗距安平二十五海里(一海里合六千零八十尺),与北部基隆对峙;为神户、横滨航行线之终点,亦台湾沿海线之寄港地。往时港口甚浅,即大眼船尚不能进港。自明治四十一年(即光绪四十三年)大兴筑港工事,继续六年间共费四百七十二万元;自大正二年(按即民国二年)起,预核十二年费共一千二百七十八万四千元。加深三十尺,出入口(旗山与打狗山对峙如门户)广一百五十间、深一百尺,口外航路线广一百六间,港内面积有三十六万坪(一坪三十六方尺),岸线长一千零三十间;一万吨船可容二十艘,一年可运货九万吨。现今已成岸线有四百八十间,三千吨船可容七艘。每年输出糖四亿七千万斤,每百斤价值十六元左右征税五元,计总税二千三百五十万元:此打狗税务之最大宗。打狗港往时不能泊船,今则汽船可以自由出入,将来可容一万吨船二十艘;其繁盛日进,预可逆料:此人工变迁地势之效也。
次观货仓之室内、室外起重机。此机藉电力自动,送出、携入极快便。起三十俵(一俵百斤)之货,用三十马力机(有四种:一送出机、一迎入机、一运货机、一自动机)。一具机,每日可起货一千吨(普通七百五十吨)。机有二具,共筑费三十五万元;且敷设有铁道。
次乘轮至旗后街。旗后街,昔为打狗旧市;以街后有旗山,故名。旗山后有防波堤,过山洞而往观焉。因海波甚巨,船舶出入多不自由,故筑此堤以抑波浪。至则察其筑堤方法,用洋灰砖重迭沉入海内(每块重十吨),出至水面二、三尺;然后用洋灰敷筑其上,殊坚固。堤之两旁,亦沉多块洋灰砖至高出水面为度,用杀波力以防冲坏堤身也。堤上又有多数通气孔;盖恐波浪骤入,空气膨胀暴裂之故也。据云:筑堤后,船可任意出入而无他虞;功亦伟矣。山腹凿有洞穴,深殆三、四丈,专为筑堤之用也。继登旗山顶,顶有吾国旧炮台存焉。栗田确君指门上破孔而告之曰:『此为中、日交战时被日舰穿破之弹痕也』。余闻之,殊以为耻。打狗有炮台二座,清光绪元年副将王福禄聘英国技师而建筑者也。至顶,观海涛汹涌;想钱塘八月怒潮,当不是过。旗山对面有打狗山,昔称打鼓山。因「鼓」与「狗」音相似,故转名为打狗山;打狗亦以此名。打狗有八景:一、「旗山夕照」。旗山自顶蜿蜓而下为海中半岛,角尖如旗;故名。当夕阳西照,可察小琉球之岛影;俯察旗后街屋宇比栉,水中灯影闪烁如星,一胜景也。二、「埕埔晓鹭」。埕埔一带之盐田,当晓雾东升,白鹭上下翱翔,真一幅之活画也。三、「猿峰夜雨」。打狗山多猿,一名猿峰;山影黑沉。当潇潇夜雨时,有猿声断肠之感。四、「戍楼秋月」。旗山顶,有吾国旧炮台一座;当月白风清时,不觉有金风玉露之感。五、「汀港归帆」。际斜阳夕照,暮烟香霞之间有三五白帆忽见忽隐,亦奇观也。六、「鼓湾涛声」。当海涛汹涌,其怒号声如两军旗鼓之相搏击。七、「江村渔歌」。旗后街半岛之长汀曲浦,渔船如织。八、「太平顶山」。山距凤山驿里许,为凤山八景之一。山中有金面盆、清水岩、石翁媪、石鸲鹆、石钟、石棋盘、仙人迹、狮喉等十三胜景。有陈辉诗一首:『满山春树凤毛张,石润岚寒接大荒。翠竹低横三社远(凤山居分为三庄),黄纱倒接一溪长(山近淡水溪)。猿啼雨外空云岫,鹭宿烟中静野塘。画意谁知从此得,可堪登眺暂相将』?
申初二刻,至公会堂(堂名「万古传」)。以部长楠田君喜吾人来,邀入少憩,亦其一片好意也。公会堂在打狗山麓。有所谓桄榔树者,为棕榈科之植物;外观甚似铁树,其叶及根可为救荒用。未几,进果饵。申正,告别。
次至台南打狗检糖所;所以检糖质之多寡及良否而评定其价格也。此外,如肥料、土质有关于蔗之栽培者,亦研究之。内有分析室;室内有计算器、白金锅(以白金不易融解也),用为分析种种。又有冷气机室;盖分析之结果不能差之丝毫,顾空气之冷热无常而器械亦因之有胀缩之异,故须用冷气以调和之,使气温惟一不变。此机与造水理同,亦用压力使之气冷(压力须用一百七十磅,用阿莫尼亚液)。计算器中有倍数机,甚奇巧。机有123456789数码,如某数乘几,先排列某数,然后转轮机:轮一转,即得某数一倍;轮二转,即得某数二倍;三转,得三倍。依次递增,以达吾所欲求之数而后已。学术愈进步,其器机诚有不可思议者。次观瓦斯制造室;盖分析须用瓦斯灯,其消耗甚巨,故自制瓦斯以应不时之需。其法用煤炭置釜内干馏,所出之气为瓦斯气体;用铁管导入第二室冷却,分析木儿油;再通过酸化铜消毒(盖瓦斯中之毒气与铜化合,成酸化铜),再导入测气表(用测气体之量也),再导入冷却釜以水注之,即得清洁之瓦斯,贮存于瓦斯槽内。用时,开栓即得。其干馏后之余滓(称确若斯),仍可为燃料:故造瓦斯之利甚厚。
未几,打够山营林局之助手员来述打狗山造林梗概:打狗山往时童山濯濯,虽有造林亦不能繁茂,终归枯死而已。近年来林学家竭力研究,利用六、七、八三个月雨期为造林期;盖打狗山土瘠性燥故也。自明治四十一年(按即清光绪三十四年)起,每年造林三十甲;今已有八年,间多直径七、八寸。年来成绩颇佳,枯死率不过百分之十五而已。其造林目的有三:一、水源涵养;二、砂石扞止;三、渔附林。酉刻,告别。
至打狗车站,用晚餐于某旅馆。戌刻,乘汽车回台北;打狗厅特派员及楠田君来送行,相揖而别。宿车内,至次日辰刻至台北。
十三日阴
辰正,回林本源第一房事务室,进早饭。拟定本日回省,以轮船延缓一日,故改期十四。
午饭后,参观制茶。其制法,多与土制同。其粗制法:生叶摘下后,置空气流通处,上下搅动;待叶软熟,然后置釜炕干,即成粗制茶。运至茶行,再加精制。其法,先炕四小时,渗入茉莉花(茉莉花浸水中一夜,然后渗入),再炕十二小时;取出,簸去花片,再炕六小时。其茉莉花之配分,殆十分之三。台北中茶叶价,每箱值十二元左右(一箱一百包,每包四两)。次观其炕室;地下置炭盆,炕釜置盆上,温度甚高,不时搅动。次观包茶叶;每人一日能包二、三千包,每百包工资七十钱。
次至博物馆及分馆。分馆中有名为食蛇兽者,专以食蛇为生;形似鼠,较大。有南洋土人之石币。其它物类甚伙,迫于时,不暇遍览。
次至图书馆。藏书甚多,古今中外书籍皆备。是日阅书者,有十余人。管理藏书室,有妇女数人。图书馆以资国民间暇之考究,俾学者常得课外之学问;贫而不能购书者,亦能增其知识。故教育之良否,恒视图书馆之大小。余曾阅梁任公「新大陆游记」,美国图书馆最大,富者常捐数百万金以充费用;盖以图书馆为功德场也。又,各学校皆富有藏书,以备学生不时之考究。故美国国民无人不学,无学不精;此图书馆之效也。台北图书馆门首,置有日、俄战利品大炮数座,盖以示国民不敢忘武备之意也。
申刻,至权度课,为检查度量衡及总发行之所也。据云:台湾往时权衡至不一律,与中国同;争端时起。归日后改用日本权衡,旧有权衡皆废无存,争端遏绝;此权衡一统之效也。盖争端起于不平,平则无争;此自然之理。吾国权衡至为复杂,甚至因地不同、因人不同;不但常启衅争,工商亦诸多不便。有政治之责者,当亟亟改良而使之统一也。内有检定度量器、检查比重器、检查寒暖器。度量标准器以力克拉(金属)合白钢铁为之,盖此为金属中最小之胀缩力故也;极贵重,不能误差毫末。尝置于金匮中,匮下数丈之深处皆以洋灰筑之;虽地震,亦不受动。此课年可出十七、八万元。
酉刻,回寓。晚检束行装,定翌早乘船回国。
十四日阴
寅刻兴;漱洗毕,进早饭。卯初,往台北养蜂园;盖专以养蜂为业也。内有二、三十箱;据云一箱每年可出六、七十金,本微工省而利又厚,此实农家副业之最善者。蜂,皆属意大利种;每箱蜂值二十金。其采养法,皆与吾国不同。其箱分为十二隔板,一箱仅限一蜂王。蜂王身长翼短,与工峰异;日可产子二、三千。一箱日可采蜜二、三斤。台北正月至五月为采蜜期,盖以此数月多花故也。箱置地面砖上,至春用隔王板分殖。其出蜜,用机旋转,以远心力使蜜流出;一瓶可值四百钱。惟出蜜时,板上当留些蜜块为其食料。迫于时,匆匆告别至车站。
辰刻,乘汽车;巳刻,抵基隆,登「湖北丸」轮船。以尚有余暇,复至基隆市,观木村组第一贮炭场。
次至三井田寮运煤所。矿所在八堵,相距七、八里。用铁索运煤,藉汽力自动;过山处设有活轮。索用双环式,煤以筐盛之,筐附索上;煤由八堵运来,以空筐还之。送往迎来,连续不绝;亦便矣。
次至木村组炭矿第三场。用单式铁索运煤,长有二千尺,机力有二十吨;矿坑勾配二十度,坑深一千六百尺。坑内外筑有轻便铁路,专为运煤用。其运搬法:以铁索之一端系盛煤车上,他端系机关上;机关一开,送往迎来惟吾所欲。每车盛煤一千斤,一次可运七车,计日可运煤十五万斤。原有炭量六十六万吨(一吨一千六百八十斤),已掘出炭十六万吨,尚有五十万吨;煤亦富矣。坑内敷设,间二百尺有一水平道,其通气法用吸筒;又由隔山导入蒸汽管,以暖坑内之空气。又用吸管,抽出坑内之水;盖坑内多水,一分时吸出水有十五立方尺。
次至基隆公园。憩坐半晌,回至车站,进干点。
未刻,登轮。是日三等舱搭客甚多,几无余隙;船长以头等舱接待吾人。申刻,开驶。风浪大,船极簸动,同人间多作呕;盖亦苦矣。
十五日晴
卯刻,抵长门。以搁浅待潮,延至未刻进马江;得陈先生岳超噩耗,极为痛悼。先生沈静若处子,学问渊博,诲人不倦;持躬接物,一秉于礼,未尝以盛气加人。余尝与友言:『新学中欲求一诚朴谦厚如先生者,实不可多得』。今竟不寿,「天福善人」之言,亦有时未可信也;悲夫!
申初,换乘小轮;申刻,至泛船浦登岸。戌刻,回校。
此次游台,虽所见不少,而风雨饥渴亦备尝之矣;然后知学问事业,非可安坐而得也。语云:『忧劳足以兴国,逸豫足以亡身』。况际此国家多事之秋,正吾人卧薪尝胆之日;长欧美、雄东洋,安知不待吾人为之!所以历艰辛而志不稍馁也。又历观古今中外之英雄豪杰,皆出于艰难困苦中;未见有饱食暖衣而可成英杰者。有志者事竟成,幸毋自暴自弃以负天地、父母之生我也!爰书以自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