钦定四库全书
遵岩集卷九
明 王慎中 撰
序
孔孟图谱序
孔孟图谱会稽季明德先生所编缉也其书据汉太史公史记宋司马氏通监刘氏外纪邵氏皇极经世书吕氏大事记金氏通监前编近世王氏续大事记潘氏孔子通纪益以春秋内外传战国策礼记家语孔丛子诸书参考互证榷核行事差次岁年栉比杼纬详且确矣其所是正诸家之异同一以论语孟子二书为主故虽生乎数千岁之远而凿凿乎自信其不谬也於是辙环历聘车轨所至之国邦君遇合与夫公卿大夫之交际寓主以至或人隐士之觏接其仕止违姤去处淹速辞受径逊问答屈信来往疎数容拒严硕常变隆汚险易舒戒其迹莫不可考如从及门之徒躬总辔问津之役而托後车之传也圣贤忧乐之微术好恶之大端形於游世与人之顷而世道得失人情美恶因可以推见是书之有功来者已不为小然一行一事皆圣贤精神之所寄如昭昭之莫非天容光之照尤足以见日月之明者则在观者潜心焉先生之书固述焉而不论而序次有伦属比不失自可以开诱学者而发其独悟之智也其功又何如哉某既获预论订僭加折衷於其间先生因使序之夫自尧舜以降至仲尼其间迭兴继作盖不止一圣也仲尼独为万世仁义礼乐之主天下莫不以为师何也辟室作坛设科以来四方之士讲习於二水之滨复偕之周流四方随地而讲因讲以择士至於从者三千而不以为多前此有之乎未之有也以为不得位而可以如此则舜尝侧微矣禹之未兴臯陶之未举伊尹在畎亩说筑傅岩之野固匹夫而有圣人之学者也皆不知以此学聚四方之士而与之共为至仲尼而始有之也且非独其门人子弟而後为此学也举一世之人莫不使之共学故上则见其邦君中则交其公卿大夫下则进其凡民如耦耕荷蓧之丈人挐舟之渔父阙党互乡之童子皆有意焉固非必人人之必能为此学也遇其邦君卿大夫而得一二人焉而学明於上矣遇其民之父兄子弟而得一二人焉而学明於下矣啓发引掖之诚行於问聘交际之所及温良?俭让之所显形光辉充塞时出之见动洋溢之声名在乡满乡在国满国所接莫非人则亦莫非学矣其接莫非学则人亦莫非其徒矣非必三千之羣乃为共学之士也其时上焉者虽有当年莫能穷累世莫能殚之疑下焉者虽有四体不勤五谷不分栖栖为佞之诮而兴起信从之风默孚徧鼓於一世又以俟乎百世之下之有兴者天地之常人物之命资以长存而久明二仪之焘载三光之照临五气四时之推行代序含生肖翘百嘉万品之伦并育无害至於今不废岂曰其微言传诸其远大训垂於六经之为功哉史迁之智不足以及此谓去来列国皆以求仕至奸七十二君而不用始叙书传礼记删诗正乐序易彖系象说卦文言而作春秋也其所知如此则所记事迹岁年之讹诬乌足深论哉後世传习其说以周流之迹必於一遇其君冀得一国一家之政而行之也既无所遇而後返在陈之叹固道不行而思归也盍归乎来之思岂为是哉盖求士於四方未有过於在门狂简之诸贤而此学所托以不冺者不越於吾党矣仲尼所以卓出前世继作之圣而世为天下师者其道如此当其时未尝一日不与人接不暇有安煖之席固以是为易天下之道也观此图者以此意求之则圣人之精神庶几潜心而可得而其与人好恶之端游世忧乐之术尤可以悟其深矣孟子学孔子者也舍是亦将何以求之耶
大学衍义补序
宋儒真文忠公着大学衍义所以效於纳诲进规非释经本旨也故相丘文庄公以真氏书有格致诚正修齐之目而无治平二者疑於国与天下之事有未备也采辑为书名之曰衍义补书凡百十有九目为卷百有五十其详且多殆十倍於真氏衍义一书屡有表出之者故不止为读书甲乙之记至我祖宗则尝揭之庑壁读之经筵其言虽不效於当时幸而得章明大行於後世文庄之书献於孝庙览而嘉纳焉制诏礼部刋布其书亦身见其言之行矣二书简要繁杂着述之旨固有差别其竭生平好问之力持以効之所事之君则用意一也书皆有善本而独行今建州本合梓以行之则吉三泉侍御按闽所为刻也始大学杂戴记篇中仅出秦火列於博士所立之经士者诵习以为传记而己未钜明也有宋大儒程氏特表章之而後读者知其为圣学之真传淳熙大儒朱氏为其章句弥尊明矣至真氏推衍则以为君天下者考德揆治之成书致主之忠发於立言之卓诚可谓有功於斯文顾其大指要为据依圣言以阐绎其辅理啓心之藴而程氏所云初学入德之门朱氏谓其古者敎人之法乃是书宗旨归趣也夫学之为王者事其已久矣唐虞夏商周之盛帝显王记者皆言其有所受学之人如君畴务成昭成伯子西王国诸所称各从其代而实以氏名虽不必其然而尧舜禹汤文武之自有其学则有必然者孟轲氏约其世数五百年而一兴伊尹莱朱太公望散宜生之俦犹见其君之所闻者而得之成汤文武之学有可言者矣况於尧舜乎由尧舜而上闻之太昊轩辕氏又可知矣王者必有事於学而学之必出於王者故大学者帝王之学也孟氏分别尧舜汤武性之反之之殊自明物察伦历举其事至於不泄不忘犹未及其相授之学也惟是篇所述於帝王之学微旨全体明且备矣由尧舜至於汤武性反虽殊而亲民以明其德而止於至善则列圣相传之学之真秘也其书尝显言而详列之矣曰克明峻德曰顾諟天之明命曰日日新曰克明德曰缉熙敬止曰作新民盖帝尧汤文之学之为大学也家国天下尽乎民矣老老长长恤孤以仁让之诚心而兴其孝弟慈之恒性亲之亦尽乎民矣由其检之於一身之动有所谓修而亲爱贱恶畏敬哀矜敖惰之用有以宰之而非狥乎人也而心之正形於是矣由其通之乎一心之感有所谓正而忿懥好乐忧患恐惧之一无所有而皆中乎节也而意之诚管乎是矣心之有觉谓之意好恶之灵烱然长存而昭乎无蔽不少昧於几希微眇之中而知之致止是矣物至知致而好恶形由好恶之真几以形於物外者有节内者不诱是物之自至而非至於物也故未尝不喜怒忧惧而漠然其无有也未尝不亲爱贱恶畏敬哀矜敖惰而确然其不混而有主也着乎心动乎身应感之所成莫不有物为焉而不执也接焉而不留也而物之格在是矣是之谓意诚而心谓之正身谓之修矣而天下国家无不得其理矣此之谓明明德此之谓止至善而尧舜禹汤文武性反之学归是矣真氏以为非孔氏之私言犹以是为孔子之言惟前圣之学有合乎其言者而知其非私也非吾之所闻之谓也故以为有治之序有学之本故以尧典臯谟伊训思齐之诗先焉而以为此其规模之不异而断其为君天下者之律令格例也尤非吾之所闻之谓也曰大学之为帝王之学则然矣胄子之学於国学者将不得与於此乎曰其书亦言之矣自天子以至於庶人一是皆以修身为本孰为胄子而不得与於此学乎胄子之学固天子之所敎而胄子者学乎天子之学者也五品之人伦民孰不逊於其间而劳来匡直辅翼振德之放勲之敎也是皆学乎尧舜之学也以其学之精且一如此今乃析为之目泛取前言以证之广引往事以博之其亦有益於发明乎夫举天下之赜且动而有所不贯则不得谓之一而於中亦未精矣玑衡历象五玉三帛六律五声十二章之绘何者非一日二日之几之物矢谟赓歌巧言谗说之辨亮采惠廸象恭孔壬之揆惇允难堲行乎典礼命讨为物多矣皆不作於好恶而有以饰其喜怒忧惧亲爱贱恶畏敬哀矜敖惰之用而以施於天下国家则亦何言之不可察何事之不可镜观况其所引取上下千余年之间君臣行事之蹟卿士大夫之诤救论列系乎治乱兴衰之大端而善恶得失之鍳以明岂非君天下者之所当知而有志於辅理啓心者得以参稽而并识之其助岂小哉由是以论则衍义补之所采辑视真氏书虽病於繁杂固真氏之志而其书亦其法也侍御言君方有辅理啓心之责志慕前修欲以其书见之於立朝又思广其惠与天下有志者共焉宜其加意於斯刻也君所刻有四书集注性理全书通监全编皆有益於讲学成材之具刻成而某适在武夷山中建州守程侯秀民实与侍御君同志而尤劳於诸书校讐之役故使某序之固陋僭越无所迯罪
曾南丰文粹序
无锡安生如石刻南丰曾氏文粹成属某为序而重以武进唐太史顺之同安洪郎中朝选二君之书以勉焉予惟曾氏之文至矣当其时王震序之已无能有益於发明晩宋及元序者颇多而其言愈下予何敢任焉唐君以文名世洪君与之上下其学文亦日有名而二君见勉之勤如此岂有他哉亦慨斯文之既坠而欲明其说於世也故不揆而序之曰极盛之世学术明於人人风俗一出乎道德而文行於其间自铭器赋物聘好赠处答问辩说之所撰述与夫陈谟矢训作命敷诰施於君臣政事之际自闺咏巷谣托兴虫鸟极命草木之诗与夫作为雅颂奏之郊庙朝廷荐告盛美讽谕监戒以为右神明动民物之用其小大虽殊其本於学术而足以发挥乎道德其意未尝异也士生其时盖未有不能为言其才或不能有以言而於人之能言固未尝不能知其意文之行於其时为通志成务贤不肖愚知共有之能而不为专长一人独名一家之具噫何其盛也周衰学废能言之士始出於才由其言以考於道德则有所不至故或驳焉而不醇或曲焉而不该其背而违之者又多有焉以彼生於衰世各以其所见为学蔽於其所尚溺於其所习不能正反而旁通然发而为文皆以道其中之所欲言非掠取於外藻饰而离其本者故其蔽溺之情亦不能掩於词而不醇不该之病所由以见而荡然无所可尚未有所习者徒以其魁博诞纵之力攘窃於外其文亦且怪奇瑰美足以夸骇世之耳目道德之意不能入焉而果於叛去以其非出於中之所为言则亦无可见之情而何足以议於醇驳该曲之际由三代以降士之能为文莫盛於西汉徒取之於外而足以悦世之耳目者枚乘公孙宏严助朱买臣谷永司马相如之属而相如为之尤能道其中之所欲言而不能免於蔽者贾谊董仲舒司马迁刘向扬雄之属而雄其最也於是之时岂独学失其统而不能一哉文之不一其患若此其不能为言者既莫之能知由其不知之衆则为之而能者又益以鲜矣四海之广千岁之久生人之多而专其所长以自名其家者於其间数人而已道德之意犹因以载焉而传於不冺虽其专长而独名为有愧於盛世既衰之後士之能此岂不难哉由西汉而下莫盛於有宋庆历嘉佑之间而杰然自名其家者南丰曾氏也观其书知其於为文良有意乎折衷诸子之同异会通於圣人之旨以反溺去蔽而思出於道德信乎能道其中之所欲言而不醇不该之蔽亦已少矣视古之能言庶几无愧非徒贤於後世之士而已推其所行之远宜与诗书之作者并天地无穷而与之俱久然至於今日知好之者已鲜是可慨也盖此道不明士之才庶可以有言矣而病於法之难入困於义之难精决焉而放於妄以苟自便而幸人之相与为惑其才不足以有言则愧其不能矫为之说诬焉以自高而掩其不能之愧以为是不足为也其弊於今为甚则是书尤不可不章显於时顾予之陋安能使人人知好之而序之云然盖以致予之所感焉耳
薛文清公全集序
学术不出於孔氏之宗失其统而为学者其端有二曰俗与禅方七十子既丧大义已乖之後浸寻且千年之间士之为学者病於俗耳最後乃有释氏之学萧梁以来遡祖为宗其说寝盛学为士而溺於禅遂多有之心通性达廓然外遗乎有物之累而洞然内观於未形之本则孔门之所谓广大高明其旨亦何以异其疑虑融释灵几照灼雨施云行则草木毕遂天虚渊定而飞潜自形自谓妙得乎姬易大雅之微传常足以辟夫执器滞言之陋以为拟议矜缀似而非真诵说诂解多而迷始也然以其摆落形迹以为无方体舍弃文义以为黜聪明荡然无复可守之矩度而游移茫昧徒有不可测之言反易为浮诞惰纵者之所托故儒者尤患之不顾执器滞言之讥而辩争於毫髪几希之际感切殷勤至於词费气殚如有宋朱晦庵氏之学是已朱氏之学直推遡於河南程氏而接其传然於程门高弟吕游杨谢之贤犹冒然显斥其淫於老佛不少假也同时所友善莫如吕陆二氏兄弟其於子静子约之学尤诋诽之不遗余力谓其窃近似之言文异端之说蒿然竭其悼闵距遏之心宁守其陋而不能以相易盖患其惑世诬民而学术之流愈放矣河东薛文清先生以正学名本朝自我明有国使士者尊朱氏以一学术伟人硕士彬彬继出未有卓然以正学名者至先生始巍然为道德礼义之学之首观其遗言之载於读书录者诚有意乎性命之传而不敢为荒忽虚幻?於径悟躐造之非一文一义潜思力索有待旦忘食之勤阶循等历次第不越多其闻见而後守以卓约自其修之身以行之家国天下者践彛常之笃而闲轨式之密庸言细行不忽卑迩充其祗畏检勑之常心无一发口举足入於非礼岂不以形迹可略而品节将由以不存文义少踈则条理或因之无辨耶其端士则敦世教倡厉圣学以兴起来者确然独守乎朱氏之宗执器滞言之讥固非先生之所恤且将持是以为闲先圣之道之具而防夫浮诞惰纵之末放也故其作为文字亦必谨於体裁审於撰类发挥有阐乎物伦咏歌有娱乎情性虽不为无益之作而皆有所据依原本以不背作者之法亦其学之所守然也知者观之固知其为道德之言而亦有道德之能言者也诚有德矣亦何事於言未有有德而不能言者近世乃有诡於知道而不能为文顾谓不足为也其弊将使道与文为二物亦可患也侍御赵玉泉君取先生之文与读书録并刻之为全集以惠学者良有意哉浒南胡君继赵公按闽中覧其刻曰是本朝之学而吾乡之先正也吾读其书而讲其道久矣喜赵君之所为有合於志而谓某宜序之於是乎书
夏津县志序【代易愧虚先生作】
余往时读书见颛孙氏所举楚令尹子文之已令尹必以旧政告新令尹而夫子许其为忠窃独以为此亦恒人之所能而君子之细事以子张之贤过推慕之乃欲儗之於仁虽夫子之不许而亦以为忠盖尝所未喻也比余为令于夏津而知之矣始余至夏津其大者欲知民之性以制寛猛之常别土之利以经出入之法察俗之尚以节丰俭之中而山川之理经界之限壤地之生风气之习贡赋之入莫之有徵至於道路之往来市井之集散宫室之兴坏沟涂之通塞所以尽人之情而极事之变曾吏於是土而施设有益於民与夫不善而遗後之患足以示劝戒而系人心之好恶者皆漫不可考盖为之数月而茫然顾以为簿书之烦密图籍之散逸可以检括而推长老之覩记後生之传闻可以访询而得於是敝其神於按核之详易其心於延咨之数暇则出行原野次舍山林川泽【原阙二十三行】
<集部,别集类,明洪武至崇祯,遵岩集,卷九
刻蔡虚斋太极图解序【代易愧虚先生作】
道之在於世也犹行地之水乎源出於一而其流必分至其流之委也必合而後有所止然则是水也虽其流之远而不可量极其所谓源者固未尝变也今学道者弃委而不循而必源之得势固无有以委之去源之远也疑源之不在於是而以为有二水焉亦不察之过也载道莫备於经易者五经之源也羲文周孔之相承源所从来至一而无二也由汉逮宋为易之言者无虑百家殊途异派其分多矣最後乃有濂溪周氏伊川程氏考亭朱氏之学合异为同统殊归一卒极於羲文周孔之旨醇如也士之有志於易而欲明羲文周孔之言者不尽心於朱子之学其何所循沿以上遡乎朱子之於易究图书之微旨会易传之奥义以统承乎易卦生爻之初所谓委之合而止者固在是矣嗟乎今之治易者何其衆也於朱子之学莫能专而精焉将何以论於画卦生爻之初而明羲文周孔之言哉肆我蔡虚斋先生天挺其资神授之识卓然有追前开後之志沉涵浸渍乎义理之中而分拆解剥乎文字之际穷其平生之力而无须臾之暇尽心於朱子之学者我朝一人而已盖朱氏之尽心於孔子无所不该而於易为大故虚斋之尽心於朱子亦无所不?而於易为深此图之解推衍图书探索卦畴入於精微而极乎广大孜孜然惟委之循沿而不止源之既得矣时中少而知学即游先生之门士之在门者以百数先生独加器待以为可语以斯言忘其颛愚黾勉朝夕虽於精藴未能庶几隐词显义闻之於进见而绎之於退私者盖亦有年天丧斯文梁木其坏时中独抱遗编不敢弃颓而无所啓发遂终於颛愚之人大负先生往日之所待每一临文展卷未尝不愧悚陨越如不能生顾今日就荒落恐终已矣惟先生之学着而为书既已家挟而人诵之此编乃其着述之大者士或以无所资於时文莫肯尽心故时中刻而传之以与同志者共且僭述其概以告之使知斯道之委盖在於此嗟乎学者果有志於羲文周孔之言以得其源者其无忽焉而不尽心哉
浩然堂问答序
浩然堂者罗一峯先生书院堂名也书院以祠先生而待学者堂之命名盖推仰先生之能养浩然之正气且以示来学使知所尚也书院之创实聂双江公以侍御按闽宪使郭浅斋公恊议而趣成之是时聘王一先生张净峯公主教事学者彬彬兴起向风予在官闻之慕焉比罢归走拜先生之祠思与学者游而生徒散佚栋宇亦就堕圮堂左有净峯公所为记石岿然在读之使人有省也学之难兴而胜集乐聚之不可常良有足叹者壬子春督学宪使朱镇山公来试士公立教於道艺本末知所轻重其学讲於双江东郭南野诸先生间极有源委校文之暇辄进诸士以学而一峯先生又公之乡先正也故留意於斯院之废兴亲率师生谒祠修敬然後出坐堂中为诸生讲微言要义紬绎阐扬竟日而罢听者忘疲莫不知正学之可为矣公敕约诸士共学其中又为推择师儒中之最贤者华亭唐次梁君俾专主教事唐君既贤而奉朱公之敎尤谨士皆敬其所业羣居相乐视向日兴起之风有加予以病自痼未能往游其间而欣喜嘉慕之情窃有加於昔矣久之友人有以答问一册示予乃唐君作也閲之终编则见其於天人理气之端性情动静之藴义利邪正之界鬼神死生之机礼乐和序之制以至上世经纶之迹人事应感之故莫不及焉每一发论亹亹数百言斐然有章虽诸生俯首窗几矻矻治经义者使各出所长犹未能及一二而君所言繁悉该贯卓越诸生所问之表信乎学足以为人师而膺朱公之推择无愧也予屡从唐君往来见其意气之高趋尚之正明於可否愼於辞受其才周於事而行率乎礼故律生徒以严而不为虐事上官以谨而不为谄诚知君之所处以为师儒之贤莫君若也而未知其学之所及如此益可以为贤矣前乎此堂之聚其所讲习问难宜必有及乎此未有着而为书者则此编之刻非但诸生得以人人挟观传讲而广唐君之敎亦可以存今日之聚之乐使不冺於後而兴起来者於无穷也许大正张存昭诸友来乞序予固乐为唐君言者况诸友之请哉故序
名笔私抄序
临川曾元山公按闽之暇閲境内图籍取其诗文之有关於风敎者命吏抄焉自唐宋及我明前後作者若干人凡得诗文若干篇名之曰名笔私抄公既自为之引以见其所取之意间遣使至清源山中以其编示某曰其为我序之公所以按闽防范严密裁断峻饬有法家之长而气度深宏体要简正有儒者之风闽人历数御史按治之贤者莫公若也意其操三尺以绳一方之枉邪而激扬百职之浊清以六条决事幽无遁照巨不失奸宜其精乎法家之所治而胡蔼然有儒者之风也及观是编则知公之学自有所在而法家之长皆出於儒学之用非如世之明察刚决徒有政事之才者比也闽事之载於编中者大则山川之表会州野之分画官府之建置学校之兴修祠祀之秩文而桥梁沟涂台亭馆囿邮舍障戍廥庾之细皆作者?扬发挥之所及盖一方之政俗在焉风气之淳薄吏治之污隆民生之休戚地方之舒急财计之诎盈人材之盛衰防禁之完窳何者不入於公之心临之再期见於予夺劝戒之际其亦详且劳矣作者之所悼伤讥刺则公之所戒而夺者也其讃诵倡明则公之所劝而予者也作者之所载若有以发公之智而公之所治若有以得作者之情公之治非有所资於诸文而作者之文不可谓无待於公是编之抄非直适暇裕之顷博閲旁采有簿牒之余力以广涉泛娱烦倦而已也抑公所抄虽取其有系於政俗之教者先後七八百年之间閲采略备而於学术源流传承之统尤致意焉盖杨罗朱李四先生之言虽其非为闽事而发者不在是编而尊尚推明之意将以见夫同时与後来诸人之作皆尝有得於是而必为四先生之学之所不废故得以其因闽事而作之文并录而存焉可谓多而不失其统杂而犹折以衷又非苟为好悦而已也某既废无所用独好观古人之言窥其大义微意之所在而多用以资为词章方追悔其所为求将有进於是者而闇弱未能也因观是编窃有感焉遂序之以寄吾志且复於公以为何如也
张文僖公咏史诗序
自诗亡春秋作之言咄於孟子学者始知春秋为继诗而作王道既衰政熄泽竭而性情之正不复见於歌诵吟讽之间则褒善贬恶以存王道而使人心民彛不至熄竭无遗春秋不可以无作矣夫诗之为敎主於诵美刺非导善禁邪其义与春秋之褒贬不异惟其发於情性本於伦常永言嗟叹而下因以寓见乎风俗上因以指陈乎政理感动兴起意味有余而劝戒已着盖盛时治古之史而春秋之文虽史其与人为善而使恶者不得肆犹衰世之诗与春秋之後代有史家其文则史而所取非春秋之义矣其不足使人止邪而向善有可慨者於是之时有能追上古永言之遗风得其不冺之意所谓诵美刺非以劝戒为敎者施之於史家之所记即事以成章托声以形事委曲宛转文彩彰施而节奏宣朗使歌之者可以上下数百载之间如贡俗之所采观风之所陈奋廉敬忠惠之心而惩淫放叛戾之志岂不有助於名敎而为後世不可缺之言耶予常从张侯谷泉所得见其祖故宗伯文僖公咏史诗一编其词致庄重音旨和畅不为险怪苦刻则熙朝馆阁之声而指事寓敎则意有独至非徒役神於觚翰游戏如诗人所长工於藻缋物态嘲谑景光以资玩适而已盖近世不可缺之言也观其综核臧否得失之归推原成坏理乱之故确而不苛深而不察然後形容以阐其体状断其制以正其条理上下数百载之间枚举件系仅数百十而君臣事迹亦概见矣其事则史之事其言则诗而其主於为教则春秋所取之义孰谓絶笔之後殆二千年而诗之既亡其不冺之意所谓使人兴正术而创佚思者反有存焉吾是以知诗之入不可以终亡也好恶大端惟其出於学问讲习之正则一言之微亦可不倍於经而有得於孔氏之旨岂苟然哉公由抡魁仕为翰林以润色论思为职虽尊为宗伯当隆盛之朝主於礼乐文章以其不至於相未及断国之政而泽未加乎生民即其考古论世是非好恶之严如此使其得政用之以致主谋国尽所以为臣者必有能充其所以是非乎古之人者矣公着作甚多某独因是编而论之故序之如此云
两广总制军门志序
帝王以无外为治声名政敎思际乎天地之所焘持而犹病於力之所不得致禹征有苖南仲召虎平江汉皆在荆徐之间则百粤之远又可知也惟其怀之以德画为荒服文告所及而已後世力或足以致之而德下衰故秦出五军以开南粤其人皆入丛薄中与禽兽处莫肯为秦由始皇之心利粤之犀象珠玑意不在民也斥地辟壤斯汉唐之君之所用心其意虽不出於利之外亦非纯乎德故或畔或服不恒厥性由三代以还得南粤者惟汉文帝降附尉佗近於帝王之德而经制未备两伏波将军之师诛伐荡定功已高於帝王然元朔建武之君犹出於广土之意宜其民不恒於服而辄继以畔盖五岭所表荆扬之余域为德之所怀而力有所不得致者三代以前是也後虽力足以致而不纯於德其迭有畔服之迹则汉唐之事可睹已吴晋不奄北土有事於南服尤勤以其偏安之统其事虽勤而不足多述有宋之南亦犹是矣我明啓土二广岭南之间治敎与中州比虞周之所不能致汉唐之所不能怀兼制而得之於乎盛矣始遣都御史廵抚二广并置或置罢不常其以总制重其权兼抚二广而开府於梧州则纯皇帝朝所命都御史韩公雍始也自是以为成制而授钺体势之隆崇赐履疆圻之遐广视前世置尉建牧五管立使之制有加兵农吏士庶政所出实总文武之揆而当陈常诘戎以垂本朝德怀力致久大之图其经略施设为事非一今都御史栝州应儆庵公始自为志是书既成而有明至德大功自耸出汉唐追驾乎虞周之际盖所以能服百粤而无畔志由不利其上之物有以怀之而戡遏攘拓之方其力至矣则虞周以来岭海之间未有此书也昔汉马伏波平反侧二条驳汉越异律与为约束骆越人奉为马将军故事李卫公慰抚岭南所至震威武示礼义民遵其法不敢倍而步隲吕岱陶璜为吴晋宣力交广绩效尤着惜其不能为书载而行之後世亦其劳烈虽壮而风猷未裕与然文渊药师立功於草创而步吕诸人仅为偏安之国之勲臣使诚有其书犹不足行於远也公以文武全材镇临斯土有功於岭海不啻兼是数子之劳烈而筹谋绥驭之暇智足以及此书其风猷远矣且当有明德怀力致之熙运以显白其书遭遇之盛又非偶然也益赞於禹数言存于虞书江汉常武二诗列之大雅虞周之美在焉简册寥寥词约而义古公所为书事详文繁古今不同可知也於以载有明之美而可行於後则虽详且繁其义固诗书之所称乌在文之同不同耶某特论其所系之大者为序以推尚是书於汉唐之前盖非虞周之间不能有也若其书之发凡记事可以见公功业之所在与学术之所至观者当自得之
唐荆川文集序
吴之有文学旧矣诸樊为国断髪之治未变盖方甚陋而公子札已能尽通易书诗礼乐六艺之文以观於中国则名卿硕士有愧於其所知悦其说之博雅而慕之如不及孔子敎於洙泗来四方之学者则言偃踰江蹈淮而往游焉卒以文学列於大贤之科南方之精华为之尽发而孔氏之道资其言之有文以行於远至於今为烈盖其盛如此画长江大湖以为国方地千余里林麓川泽之美殆不可数而光英冲粹之所渐涵磅礴於其间二人而已虽其甚盛而亦岂非难哉吾於二人读其书观其言尚而友之而庶几知其人於今所见而及与之为友又得一人焉毗陵唐应德也君於学盖所谓得其精华其於言可谓有文而必行於远者也其文具在学者苟读焉而思思焉而有以得之则知其心之所通於季札孰为浅深言之所成於子游孰为先後有不可得而辩者矣君仕为翰林编修复为太子司谏皆以守道直已之志弃去不啻敝屣有吴公子轻千乘之国之节其文之以礼乐得言氏之传而廉隅操行必谨於一介之取予刚果自断不可以威武利禄诱屈也尤足以辟夫媮懦惮事无廉耻而嗜饮食之诮上下二千有余岁之间吾谓吴有文学三人焉不为过也季札之生其国虽尚陋先君端委之遗敎犹存而子游得仲尼为之依归其成此非难也唐君独起於千载之後追二人者而与之并岂不为尤难哉君行年四十其学将进而不止其为文将日益富而且精予之所见如此已可传也无锡安生如石子介慕君之学得其所为诗文彚而刻之以与同好者共安生之趣尚如此岂凡人之所及哉
张净峯公文集序
伊尹周公不作而功烈德义不出於学术春秋以降叔向子产臧文仲士会蘧伯玉赵武之徒卓然为列国之名卿材大夫其於圣贤之学藐乎未之有闻管夷吾晏婴在诸子间为独盛各以其学为书殆将抗伊周以自立顾溺於功利之习隐微元本之地失其操柄决裂王道之全体而支出於覇卒为学术无穷之祸虽盛於诸子而其庳逾甚矣君子之学考正於王道而後纯不纯於王道未有能特立於世者也贾谊董仲舒皆知推明王道而纯驳判矣当时言者一以为伊管一以为游夏可谓微窥其纯驳之所在然右才左德之弊亦已见自是以後辅佐兴王弥纶太平之才无代不有鲜不慙德於斯文惟诸葛孔明以命世英伟之资扶衰拨乱经营於离散坏缺之余不为随俗以苟功名庶几於王道矣而学不纯师申韩之嗜或乖其宁静致远之言致使後之为书者以兵法诡其传亦其不纯之弊有以取之与典礼服刑其秩叙命讨举推而原之於天视听言貌动於人事应感之用而命之曰上帝相恊隂隲之锡畴帝王之学粹然一本於道而已不得与之如此其不杂也幡然兴於有莘之野使一世之君民必为尧舜其行事着明矣而言之精者犹能垂之为训制作礼乐膺戎狄驱猛兽皇皇东山之征保孺子负扆临诸侯以宁周家之百姓而诗书易周官诸篇其言且数万非其文之不冺其道存焉耳春秋以降诸君子其不得与於此也宜哉盖予观御史中丞张净峯公文集叹絶学之在此而慨其道之不大行然其功烈之震曜德义之章明则卓然一出於学术矣公仕虽尊显然不得在朝廷常握节钺以征伐戎夷为事荆粤滇蜀穷四履之所至禹益之所徐俟而後格方叔召虎所为声罪致讨而後服以威以怀倍有其劳而并着其绩东驰僰道西控象郡兼东西二方之南延袤数千里之间皆诸葛武侯瘽瘁仅平之地谓9公为今之武侯非与自诡管乐宜非公本志之所存也公之学上据六籍旁括百氏流略泛该而本统不紊细而不可不陈者数觕而不可不守者法详讲而精择博取而约受折衷诸儒之传贯穿历代之变意不能匿乎其言而名必适乎其义支词曲说不摈自黜叔末之制踵袭寡陋溯推沿别究极源????知古人之治必可施於今信乎能考正於王道者矣盖武侯之学究於用矣而当衰运崩折之余其时不逢施之卒不究公之生有其时矣而不得立於朝其道亦卒不究於用皆今昔之大慨也公平生嗜书自少至老未尝一日舍书以闲其在兵间卷不去手潜思力索弥久不勌与独观大意所读之方异矣故能笃信固守不为异术小道所乱而免於不纯之弊也就其文观之气象宏裕而激发时见法度谨严而豪纵有余如山岳之为重河海之为涵出云兴雨姿态百变怒浪悠波伏起靡常使人喜探乐玩而阻高逗深又足惊悼惮畏自失其所观也观其文亦庶几得其所以为人与公之弟户部君维直氏刻公斯文於家而谓予序之夫功烈德义难以兼有文章此公之独盛於今人也文之合乎道而功烈德义由是以出尤公之所以为盛也予故特着之以待读斯集者考论焉
明水文集序
阳明先生倡道东南江西之士从之独多最贤而能得其传亦不数人临川明水陈公其一也数人皆先後起家进士通籍於朝公以守官不回失权力意其得谴最重失位最蚤间关远戍久而仅释筑室明水山中习其所传以兴起学者所言非一其着为古文词积日既久遂成卷帙友人董君兆时丞建州因刻以行之同志而使某序之隂阳行乎两间肖形离色於其中各资是气以自成清英醇秀人独得之强力之所可至智慧之所可通深入渊泉峻极穷昊夫孰不能至於道而蔽缺畔拘乖其所能散裂於形器名数之烦劳匮乎技能事功之浅画宫而苟处多岐而竞驰其不能至於道由春秋以来患之矣天下之人不能生而有闻而卒得预於闻者有为之先而倡之也师授讲习在宋洛闽为盛实继邹鲁有作盖自托於先者之後不敢坠絶其绪且以待来世之冀有闻者非苟为师弟子之号以相骜饰而已然怪而疑之固衆矣惟其疑之而始信怪之而始安然後能笃於信安之而不迁彼终於怪且疑者虽衆而亦莫之惑误沮塞也方阳明之倡於东南也怪疑之衆甚於洛闽之际惟公与数人慕悦而勇从之合一世以咻数人之所是卒能以数人而胜一世之所非其志可谓卓而其功可谓勤矣天地所以设位寒暑日月所以变通着明而不息以流江河以峙山岳以蕃育庶物可以神存而不可以意测可以心传而不可以语授此君所为闻於师而发挥诵绎於朋友之宗统也二帝三皇之经纶典章损益举废措正而施行讲之不可不明也闺妇野人之歌朝廷郊庙之奏怨讥嗟叹规诲形容徵风化而本德业五霸之所争名卿列大夫之所图揆骋骛以及後世君臣之迹臧否得失可以推见治乱考古而监今思之不可不正辨之不可不详也草木虫鱼鸟兽之形锺鼎琴瑟佩冕车裳函矢之器师旅徒役财计播种之事历官星翁稗官野记正名百物之所该悉泛涉而约取择之不可不审也孰非宗统之条理曲折而纷纷者以近於异学咻之谓其妙已麄物内究而外遗目击端拱而曰已存矣是岂知君之所得於传者夫已诚妙矣何物非精未有内通而外不举者也顾有哓然疑其为异而果於诋之不亦悖哉惟其学之不谬故着为古文词吟咏性情敷扬事理莫不有古作者之法虽宗统指授谨守师传步步趋趋如恐或失而见於文词之间则自有机杼未尝规规仿合形似而以为传也此其所以为明水之文与吾所谓数公故宗伯欧阳南野文庄公今司马聂双江公司成邹东廓公给事魏水洲公与公其最着於师门者也三公得位行道洛闽门中为王遵叟朱光庭杨中立刘晦伯李心传矣惟公与水洲公废谪禁锢与马伸魏掞之蔡元定同其踪迹然学者推慕二公不後於三公由其学术之同而不得以名位与之也某生也後犹获夤缘侍教门下故於董君之役不能辞而愧於言之不足以发之也同志君子尚正之云尔
虞山奏议序
论列谏诤之风西汉为盛而贾谊刘向独冠於廷然谊犹有策士侠夸之气而向忧深虑至剀然出於惇厚谆复故读谊之书蹈轹挥斥恢伟浩博骤若不知其所统而伦中体达条贯具备有非向之所及然挟持所有睢盱一世傲乎其无足当意至於讥切世主犯至尊之威以快其论议气势之所极而发其辨其害於古者进言之理亦不为少而向无是也岂独其才使然哉亦其年方壮忧患事变之尝试更閲犹浅而刚心猛气未能以自伏也如向之於是深矣故谊当尽下之朝而不能自试其学向生於讳谏之季虽其不默而尚不至於不容亦其修术之异所致然也苟二子者易君而事之向岂有不尽之忧谊之获罪受谴当不可测宁复长沙嘉惠之能承也夫欲以其言决一时之利害得失使必出於吾之所为处已疑於掩在列之功形衆人之不能其大者乃当夺其君之所便强其所不欲而次及於将相之拜免君子小人之进退使其恳然动於忠笃忧爱之纯如有所不得已犹惧不合而杂之以矜长济辨之夸习宜其有所不合也果具有合而亦岂为尽於心哉以谊之才而其患若此盖进言之术之难也况於後世之士哉以吾所见陈虞山公奏议何其有向之心也盖公於入仕其时已至而世故物情之揽采练缉既熟且审矣其狷节勤行苦刻其身以游世如煆金於冶沤菅於流鼓烁濯择穷水火之力至於殽稗之不存而後已故芑藿之羮绨綌之服贵久而不变诚以为甘且吉而无勉强励迫之意既躬蹈人之所难其持论主谏常依於平而有忠厚之风至其有所劘刺?弹一本於诚心坦切非乐於攻恶发慝以见谓为直观其言知其心之所存如此也公仕於仁圣之朝所言率已施行视向之自竭於其君而弃不见省拂塞顚挤以欝其志其心相近而所遇远矣某始仕年方少也学不足以达古今之变不自知其妄躁而好谈天下之事盛溢之气方若百川灌河涯涘未形漂浮而不适所归宜其见摈於绦灌之伍独公辱有以取之至於今日而後能知公之所以为言者其中之所存为有向之心也公年跻八十无复有意於时精神卓然立於物表而忧盛世危治朝之臆惓惓不怠其与予往来书具在尤可以知公之心虽其老而无所用而不为衰改呜呼兹予之所以谓其近汉之刘向也与
胡公平寇奏议序
嗟乎天之於民孰谓果不仁哉以比岁吴越之寇观之山原厌人之肉川谷流人之血万室之邑千家之聚生育长养於其中华膴繁盛一旦荡为丘墟者不知其几彼苍然者是果何心其亦不仁甚矣然御乱之材已生於其时如中丞梅林胡公者卒能为东南定数岁之乱盖天所预拟以待今日非无意而生斯人也孰谓果不仁哉人知胡公成功之伟而不知皇矣明明之顾睠然有属公特代天以逭其终不忍斩絶民命之责耳人物盛衰消息之数天亦有所不能违惟其生才以拟其後为可见其心而胜人之力亦卒有定矣予之论如此而友人宰仁和许君子衡以所刻公平寇诸疏示余山中且曰必得一言序之夫兵之为术倏阳忽隂出幽入明动於天上而冺其运之枢发於地中而闭其往之门当其决几於心而授算以行虽腹心爪牙之士奔走踪指之下不能自爱其力而亦不测其所示之方盖其谋之而得为之而成至於计俘执讯之日见其得之成之之效而其所以谋之为之之神在公尚不能自言况於奏报章疏仰有只严威睿之体而下有牵制格例之文循守宪牒迁就吏议非但嫌於自叙功庸其心有所不敢尽而用司存复逆之式以发挥操纵张弛之机权於词亦有所穷而不得骋且夫用间出饵合於古之所谓奇者妙用长策正在於此而最为吏议之所抵牾又乌得形容其彷佛耶後有欲窥公善师之策而求观於斯刻恐无以异於诸边帅阃凯捷之章而亦安能如公今日得之成之之神如此哉故以文帝之世寛法弛禁号为仁明之朝而魏尚上功幕府级少不合卒格於吏而上不能知也奏报之艰非徒今日患之矣赵充国老将知兵其在金城图上方略所陈便宜尚涉瞶闷不发人意帝下其策公卿是非者半固意见之异亦兵胜之术书之於简有不尽明也惟其深思远虑主於为国立长久之利不急边功不狥廷议为有古名将之风後人犹得因其言而知之观斯刻者其尚别有以求之庶几得公出谋发虑之一二乎士君子当事成功世多目以临职黾勉因时乘便偶然致之而已英?豪杰之士见远知微而絶羣之气鹰举虎视己与凡人迥别顾庸庸不能识之耳素养前讲无事而常为有事之备遇险而奇见应变而智出岂偶然哉闻公早岁即留意於兵在台时方国家闲暇仕者多以丰裕为乐公独有隐忧预计今日之功信非偶然致之而已公尝於衡岳武当山中逢异人所授语皆秘要谓公当以百险中立功取名予得之荆川先生云当不谬也予谓公之生乃天所拟以待今日之变岂虚言哉故书以遗许君使刻之为奏议序
全懿堂集序
诗国风列妇人女子之事详矣抱节自誓者共姬之外无闻焉其言动有法笃於礼而合乎道者多公侯卿大夫之妃方王道之行修其内教至於渐渍成俗居能佐其夫子言行不失法度则遇变全节者宜其多矣仲尼删诗何所存之略也岂女妇所难而可传者在於好礼闻道而全节自誓乃其固然耶王道行内敎修化流而俗成托於公侯卿大夫之家其礼义之积非一日是其好礼闻道者犹可能也然诗人歌以为美国史从而序之肄於乐官以为世风仲尼着之以为经万世不可废也世教下衰自士大夫贤者尚恨於道之不闻况於闾阎之间妇人女子者哉当教衰之时长育闾阎之间禀女妇之生而有闻道好礼之实是古之公侯大夫之妻之所难能而学士大夫之所不可及也推古诗人史氏之义宜其正色书之而咏歌嗟叹之不足而仲尼之所务白也予读全懿堂集盖叹诸先生所以歌序陈母都氏者有周人之风其於仲尼之敎为不畔矣备观夫人言行之详无一不合於道盖其天性有闻而非敎之所成也观者高其节悲其志而忽於言行则於观夫人为不详夫人之子忠甫君信道力学至孝终慕泣而示予以是编既卒观因为论着之如此
汤公家集序
余昔备员礼部祠曹主事最後稍迁吏部司封郎中祠曹职主大臣祭葬褒諡之典而司封职议赠録之恩大臣以天年终者则有司以讣而其妻子自陈乞祈恩者为多事下二部二曹职之故凡死者之功状名行皆得预闻而论之祭与葬载在制令有品级等差凡讣至者各以其阶得之至於諡以易其名赠以荣其终?以録其後三者则不可以易得吏部礼部尚书榷核死者勲贤名绩表表可告於上者然後请之或请而辄报罢者又十二三此其大致也自余叨历二曹前後仅六年耳而四方大臣讣至者不下数十人噫何其多也中间勲贤名绩赫然着於世为国家宠重不独以其官尊显盖十数人焉余每与寮长贰道之未尝不揜泣长叹也盖所谓大臣者皆以践敡之久积累之深以成其名树其望致位尊显可谓伟然一时之盛而宛然以死是可叹也况夫所谓勲贤名绩赫然着者或小用而终屯或避谗而自引或难合而易退其去而老於家也缙绅咸倚以为重幸其未死而冀其复收主上好贤求旧将旦暮召而起之以共理兴化而乃一朝忽然其可悲悼岂一人生死之间耶呜呼若故大理卿沂乐汤公者非所谓勲贤名绩赫然着者耶公之操行修洁纯懿足以当史氏之议而无所愧其中外之劳伐若宠以荣赠而恤叙其後昆亦有以称之而不为浮直以一眚被废妻子旁徨不敢以闻於朝非惟不得其不可易得者而祭与葬之合於令制者亦不蒙秋毫之恩是不为尤可叹耶公之位不满其德用未究其所长评刑部之狱一不当主上不胜慎刑好生之仁以为失职怒而黜之固非有大过得罪於上也当时与公同以狱事被谴大臣不下数十人主上仁圣慈明惜老成弃旧过盖十数人者已録用其一二无所疑滞然则公之始终固已暴於上心亦旦暮将召而起之者而今不幸死也岂非命耶公之孙世贤集公所为诗文若干卷将梓以藏於家余受而读之因谓世贤曰夫公之赫然着者固不待文而存也然公肆其平生之余力以发於声律文字之间又深厚有体而极其思则斯集也世将宝而传之岂特可藏之家而已哉惟公之存不假於文故余叙公之集亦不详於文而戚戚於人之云亡庶後之有志之士欲论世尚贤者於斯言有考焉且以致予之所感云耳
杭双溪诗集序
自予结髪登朝则知有所谓杭双溪公矣去年秋谪判常州谒公於义兴之第因挐舟泛东溪访张公善权二洞由西溪泛舟而旋於时山明气肃霜落水清相与把酒赋诗以为至乐始余以公年高长者意其倦於杖屦之劳然公顾健步善升足之履也无所择而其移若翔据高临下凭旷以望远指顾挥斥盖察见秋毫之末而接乎飞翼之所入其高谈濶辨扣之而应酌之而不竭若钟发而泉出也予乃叹曰公真所谓僊人耶何其气厚而神完也夫昔之为诗者莫不忧幽怫欝滑和揺精至於呕肝丧魄犹不能工今公之神气其厚且完如是廼以能诗成名於今岂不难哉公曰夫所能诗者岂诚使人攻苦劳极至此哉亦各随其才量之所得而发之於性动於其中触於其外固有不得不然者耳故吾之於诗少而习焉久而专焉老而笃焉然足以为吾乐而不能为吾困也因出其集若干卷示予曰君其为我叙之夫以予慕公名积於十年之久一见之未能今乃得从数日之游与闻一言之敎又得读其诗而托姓名焉岂非予之大愿哉予初入县至宜兴入其境顾而美之曰此非吴地与何其风物气象不类吴中也及纵而游之益以得其美焉其山水之胜者往往幽邃而旷远明秀而净深至於草木泉石亦皆发色含气而有余光与夫澶曼绮美腴衍而泽丽者大不同焉予爱而异之意必有魁奇特拔之人应而出者以锺其美而图牒所志只着其为幽人隐士栖遁之所宜予疑而不能察也及读公之诗乃欣然得曰所谓魁奇而特拔者其固在此也夫公之诗虽制裁错出律调不同归之严整雅健体高而意正音舒而节越有前世作者之风无有乎嬛媚之习粉泽之饰艶妻荡子冶游淫托之思不干於中诵其诗不知其为人亦可想见其为美士君子也此岂可以强而致哉盖其所锺者粹而所用者弘故能成其名而无所汩乱於神气岂与畸穷憔悴之士同日而谈耶敬皇帝时治化熙洽士大夫子以名行相高天下敦龎无事士者乐於闲暇而有和平之风故得大肆於文学其时北地中原江左卓然名家殆数十人江左则徐廸功郎祯卿顾中丞公璘与公为三人廸功仕宦最穷而早死二公独老而大成享遐龄至大官岿焉为江左风流之宗其清德伟望宜於表民用世虽退而老於家将必有待而起何其盛也予自毘陵入为留都户部员外郎持谒通於顾公一见而驩因以论公之诗之言质之顾公曰是也遂书以复於公为双溪诗集序
鸟鼠山人小集序
昔季札观周乐至於秦风知其声之夏也卜其将大叹其为周之旧其大也已信於他日矣然观车粼驷铁小戎无衣之诗盖战闘杀代之习胡云周之旧也彼皆负坚操鋭之人发乎性情播为音节莫不有贤士名卿之风於此见文王周公之化之远而诗之为教亦弘矣至於专精果毅敏於有为而不媮则深厚之水土不为无助自秦之大也邠岐丰镐之间率谓之秦而故名秦者则西倾朱圉之所表汧渭之水之所从流也由周以来至於今涵育震发宜不陋於非子秦仲之时而风未有闻於中土某盖疑焉乃今得读中丞可泉公之诗中丞於诗甚宏深某不能测窥而知其为周之遗也深厚之意於是乎生用其专精果毅之力致之於学渐服文王周公之敎文以泽其质律以谐其音彬彬乎何声之富也夫风者物之所由动也故或萃或散故有衆人之风关乎一国亦有一国之风系於一人以衆人系一国者其观也於人其卜也於国以一国系一人者其观也於国其卜也於人今有欲知秦中之盛且美者舍是诗其何观而公之位望行业将益光显於时以昌大其声也必於是乎卜之某南方之鄙人也不足与於大风之观窃尝从事先王之敎学周之文而得其所遗盖叹周道之不亡者微矣俗学溺焉而不谈谈者又陋於为诗曰无与於斯文也呜乎其不达於先王之敎周之所遗者宜乎微矣於读公之诗幸周风之犹有存故本而言之以广学者
田间集序
豪巂俶傥之士勇於蹈古人之奇节而忽於习未学之细行世之论者以繁细为贤员规方矩引度绳墨则彼不能周折约束於其中何者其心有所好而气有所挟也以其不习於细也蒙世之论批抉排斥至失其所然且不悔不为夺其所好沮其所挟如是而後谓之豪巂俶傥之士予往时闻济南刘函山先生者豪巂俶傥人也其游於世之迹则屡摈而稍进一进而辄斥予谓其於未学之行未习也及熟於济上之相见先生固务立大节而亦不忽乎细然竟以见斥岂非其细者不胜其奇乎好而不得泄则怨挟而无所试则怒怨与怒交於中於是有刺讥之微言愤怼之大声亦其势之所然豪傥失志者往往蹈此终为学者所持以固其论有所长者固有所短与刘先生田间之诗又何其平也酬酢斯人镂琢羣品以发其藻达其思不为疾世诮俗之言游於显者而非有羡也与庸衆伍而不为流也怒怨之气不奸於声甚哉声之出乎心而不可矫也宝所好以足已则不必有泄而心广忘所挟以顺物则无庸於试而气和予於读是诗也知其必有所以出之者矣衡门之下考盘在涧皆贤者不得志於时独处而叹已之诗也和平之声今可诵而绎也彼不云乎永矢弗告呜呼彼其足以自乐者不欲为人告也而又何怨与怒焉故予读是诗也将问函山之乐如何其毋靳焉而不吾告也
黄晓江文集序
三代而下世何其多佚才也方世之盛人不慕为士为之者修於庠序宾於司徒论於司马冢宰诏焉王者必得而用之故才与贤者必兴於在位而不遇之叹不作於其时後世人莫不有好功名之心而为士者始多为之多则其修之不至詖窳滥窃之弊出於其间而贤不肖才否之辨不明於是有才且贤而终不遇者以其聪明才智不可苟同於凡人歛置其扶世救物之忧退焉而自佚则有所不释於中见於言语文字以谕志意达性情非汲汲期其言之行於远也而义理载以行焉虽欲不远不可得也次焉者亦且以其不乐之心发愤於意气陈古讽今伤事感物殚拟议之工而备形容之变如近世骚人才士所为言亦其聪明才智之所至也自科目用人士无他途以发身举一世聪明才智并力於此以伸其好功名之心为士之衆莫甚於今日盖已荐於有司从宦得位而沉於卑冗困於斥窜终老且死犹谓之不遇若吾友黄君应初卒无所合於有司以儒衣自老可谓不遇之尤者也君聪明才智絶出同羣每试有司辄异之君以科目之学为不足好且恶夫修者之不至而偷为詖窳滥窃之儒耻与之羣也长揖谢有司弃庠序之籍拂衣入山中然则君之不兴於位非不遇也自舍以去人不得而用之也予谓之不遇者以其果才且贤而老於野言之也君既入山遂与俗远萧然自放於丘壑水木之间孤高介持酬接几絶而形容朴野流俗颇以为怪君益自得也既死胠其箧得诗歌杂文数十篇皆有可喜以其聪明才智之异使发愤而工为之视近世骚人文士未知孰高下也然君自舍而去无不乐之感以揺撼其心精神闲暇而志意宏肆未尝颛颛期以言语文字闻於人也故所作不多以其行高而节介鸷杰之气终不能掩於言读之者自见其奇奇怪怪离尘出嚣非龌龊拘谨链字句摸体法者所可及也是虽不与发愤工为之者竞其所立而亦不为无得於载义理以行其言者之归趣也虽传以示同好可也岂直其家子弟宜藏之而已君弟潨清与子樗仲好学勤行不替父兄之志潨清尤才而有文皆伟然名家子也予为之序使其子弟刻君之文传之同好正不在以多为贵也君名淑清别号晓江与予交最善方谋铭君之葬而先序其文
顾洞阳诗集序
刚柔舒促淫滥泰约之变人之性术情好动於其中而美恶之形成矣因形以有声而得失邪正之言所由以出人之居处有养而践履有习拘焉而不备则於物之变有所未尝性情之动亦曲而不中羮藜含糗者固不可语膏粱之丰旨而饫於珍滋之豢者亦岂知蔬茹之为甘栉风沐雨劳筋惫骨之夫孰知广厦细氊安坐徐行之为适而雍容都雅堕弛其四体者与之谈郊野道涂勤动之故则不省其为何佚乐忧勤之境士大夫居养践习之所閲盖有终身由於此而不适乎彼者矣故人之为言其出於刚悍苛促困滥苦约而无聊者必其閲於忧勤之所为而狎於佚乐之习养者常柔骛舒漫泰肆淫靡而不知节如是者莫审於诗久矣夫和平之声不闻於时而士大夫之能美其言者少也毘陵无锡顾洞阳公好为诗其学於古无所不窥而皆以资为诗诗日益工好日益笃虽晩而不倦积日之多其诗至千余篇可谓富矣约乎礼而不迫优於兴而不放文质相宣华实各得诵其诗不知其用意立法之至者亦悦其有和平之声洋洋乎其可爱玩而咏叹也公所居天下所称华润膴厚处也故宦家而先世独赢於财士之起糠粝奋蓬藿恶陋鄙朴而崛兴者非公俦也仕为行人为郎为郡守以至外台副使弥尊显矣其为行人以谏忤康陵系诏狱杖之阙下仅而不死为郡始为泉州起复为?州皆限带岭海荒阻险侧崎岖而诘曲又俭窳卤确仕所不乐往为副使乃在珠崖大海岛上乱巨浸犯惊涛而後至其境毒雾盲风炎疠怪棼之聚故汉所弃地也身外迹远有蛮夷杂俗之治事机合遝而祸变反覆畏谗虑患焦仡造次而不得休其尝乎忧勤之变熟矣生於佚乐而行乎忧勤所养不以胜其所习而所习有以充其所养宜其为言之美如此盖性情之效而非熔铸意义雕琢句律之所及也世有履忧勤而悴瘠都佚乐而宴偷其性情不中甚矣顾妄意於公之为言又乌可以为美乎公守泉时予新以迎婚乞归及侍公公诏以诗予方读李杜诗未熟也公数数谈建安正始之风予退而购魏晋人诗读之然以尚少不能解其旨未敢有所请今乃得閲其集而序之信乎公诗之美盖有得於魏晋也予序公诗独论其情性之效以着其所以能为美者非苟然也然予固所谓履忧勤而悴瘠者虽能知公之诗而尤媿恨於不可及也
岩居稿序
岩居稿者吾同年无锡鸿山华君子潜罢翰林家居所着诗也丙戌赐第当今上图治之始方招延茂异思与翊赞鸿猷黼黻大业之意甚盛於是选其隽彦养之舘中得二十人盖其慎也子潜与姑苏陆浚明袁永之檇李屠文升在选中尤以才名最於同舘皆吴人也会大臣异意正邪相轧之机未决朝议靡所定舘中所养并除他官无复留者浚明永之又以谴谪久废而子潜与文升最後乃由郎中改授修撰陆袁二君废既久着书益多君与屠君以文学进用清显为上左右顾问讲读之臣复善为诗歌而吴中之才虽或废或用要为有盛名於时然文升竟以疾自免君亦继以谗贬自疏迄休词学之士反锢於右文之朝良有不可知者昔之以才困者往往挟持所能之过凭恃傲睨以干世怒而犯神之所忌故不有忤於人则必有畸於天而诸君无是也君尤冲雅惠良不以才智先物厚自处而薄责人有君子长者之风而亦以不容呜呼其尤不可知也夫永之文升既长逝惟君与陆君在耳国论方明论思润色之托宜无踰君当有图及此者而君所为诗顾洒然自立於尘情累之表意象之超越音奏之凄清不受垢氛而独契溟涬若木居草茹服食导练沦隐声迹者之所为言非世人语也岂其果於自废不难与世絶无复有意於世用昔日急君上忧民物之志悔其非计而翊赞黼黻之盛如浮沤噩梦永弃而不顾耶呜呼人方有意於君而君乃自絶於人其为皭洁肥遁而不汚乎抑亦怀奇抱珍足已自好怨而不怒也予知是诗之妙含藻发擅长而成名其所以自悦者固其所以自穷与虽然士之得志於仕显融尊贵者未尝一日无於世而半语片言合乎古而可传之人者不轻使有之也君虽以诗自穷其又何憾民物之事功惟其无意於为之廹之而後起为之而必成迯世自足者人将求之而有心於干世者不得也君岂终穷者哉予既为此序遂书一通以贻陆君共评之当以予为知言也
陈少华诗集序
由汉而下为诗者多矣其人大抵陵夸恣傲睥睨倨虐挟能盛气遌衆物而犯一世或放浪诙谲剽轻不根喜自佚肆脱去?束而为慢侮世皆可狎而於人无足严其忧愁陿廹懑愤无聊天地若无所容而人不可与偶好为不平诮刺多怨而善悲故能设奇托怪鈎深抉隐穷四时之变而引万物之类作为语言以道人情之所欲写而不能本有而不得以已者其诗之工往往极其至焉虽其诗之工然亦以傲虐慢侮怨悲诮刺负世之累有其才者固不免有其病与余少而喜为诗以为文之穷情极变引物连类指近而寓远陈显而寄微足以感人动物咏其所志者莫善於诗其好之甚专治之甚勤自顾其睢盱龌龊谨绳墨而蹈规矩於诗人之病不一似之宜其不能工也人各有所受不能相袭勉而为之卑气驽质闲心缓性震掉而排击之非其所习终不似也故亦卒莫能工之乃今读陈少华君之诗心有异焉君简重修洁禔肃寛穆步趋衣冠颀然成德君子也於人无所不爱敬发虑出政以临其民尤恐伤之有仁人之风於诗人之病非惟不似之乃薄不为也其诗之工盖余所谓穷情极变引物连类善言其志而足以感人动物者也如余之愚苟无其病则於为诗不能副其勤而足其所好犹复贪暴强勉几幸似之终以不习而自止非能薄不为也余诚愚不足论然观昔之为诗者皆雄伟恢宏絶伦特出之材犹不免有其病而仅能名其诗以见於世陈君独两得之岂非难哉余既尽读陈君之诗因论而序之以志吾愧且使学者知世之为诗者固有无其病而成其材如陈君者也
碧梧轩诗集序
不得志於时而寄於诗以宣其怨忿而道其不平之思盖多有其人矣所谓不得志者岂以贫贱之故也材不足以用於世而沮於贫贱宜也又何怨焉才足以用於世贱且贫焉其怨也宜也言之所寄必出於不平烟云水石虫鱼鸟兽草木之见皆可怒之物写而为诗皆不乐之旨是其人於中虽未宏而亦其情之所不免与淮府仪宾上海李君士达盖士之不得志者予从其子博士榕得请其诗读之所谓碧梧轩集者也君於诗独冲融寛暇而有和平之想岂其狎於王门之贵富渐染华靡玩习宴偷忘其所欲用於世者而魁杰崛宕之气揉磨铄革至於化尽无所复存其怨耶将其安於时之不可冀命之无所复为放其志於事物之外以自释而平其心也不得志於世者於有可冀之中犹万有一焉终不以为不可复为辍其冀之之心而涣然以释也今之婚於宗室之属者则絶其入仕之途而欲有为於世者非入仕则无所用其才君所遇既若此矣虽欲不放焉以自释又可得乎不得志而贱且贫焉其迹足以自高隐约枯槁偃蹇以见其龃龉忤触而泄越其芒角其怨宜未甚今见谓不得志而亦为名宠命数之所羁络入与庸庸者伍而出无以自别於繁奢附倚者之徒其为欝欝而不可以居殆有甚於贫且贱焉之所处君亦何以自释而能平也嗟乎今之托婚於宗室之家者相娱以佚乐竞为绮艶膴腆而患於不足狗马子女之养毕给而喜尔君独深沉寂寞畜其气苦其思以托於烟云水石虫鱼鸟兽草木之间极其陶冶雕镂之力与寒士争其尺寸如恐不及是其心必大有所不释於贵富之养愤懑欝积决焉而肆於此也孰谓君之心果能涣然以平而其诗词虽不怒盖其怨之所存者尤深矣予既观其诗卒编因序以发之而以授博士君博士以醇学笃行为乡国善士而困於有司竟以一经敎授尤所谓不得志者其天性独至得吾之文必将泫然出涕不能自胜以为知其父之志者莫予若也读碧梧轩之诗者观於吾文庶有以得李氏父子云
沈青门诗集序
往余闻沈青门於顾东桥公谈之不置以为江湖诗人第一流也出其诗卷观之卷中既多佳句又工为行草书相与览赏加叹久之而罢知公不妄誉人也是时青门诗名已盛士大夫折节下之或忘形迹与缔交盟且满海内予始从顾公所知之予则陋矣转徙宦迹数年斥归闽海上无由一见其人今年冬君裹粮南行踰岭游武夷度三江入清源访予草堂彼此如旧相识予所以懽然於倾盖之顷以在金陵顾公所閲诗卷也君顾谓斯行独有意於予再见则出其集曰吾诗非得遵岩一言未敢以示人人嗟乎予喜觏君方窥其笈冀见一二而恐不可得乃辱不请而尽得之骈珠编玉夺目骇视酧接之不暇连数旦夜不废而後帙穷何其快也夫江湖之人羁穷自放出於无聊不系之迹抉斥物彚迕触景光舂撞其鈎棘之腑膓擅极工苦惊人口颊而施诸庙朝则见为琐迫伤刿而不可居观君乐府古词杂咏游适之作近於工者之词其所处固然也至於览观京都?覩今上制度礼乐之钜盛拟为应制之篇形容功德颂美摭华丽而有则夸而不浮与学士达官雍容司存蹈巍要而毗清切者竞其体况岂才之兼者固不以所处自为限局与钱塘繁富明丽江南一都会也君生其土而故少司寇省庵公之季子也习其家学资闻广益闚国家之光而讲中外政俗之变亹亹有伦非生於窘窭崛侧者比也则其长於彼而且兼乎此有不足异也予独有异焉君恂恂?勅风致蔼然其所为边关诸诗意气激发溢於声律之外如弹铗欲邀公子之车欵户必得美人之首摄衣从虚左之迎犹余矜色持盘招他人以?徐出谩言又如睨柱秦庭不辞碎首燕市击筇髪上冲冠使人读之冯轼而有击毂之争隐几而有按劒之怒抑又何也岂其濩落无用虽托以为佚而雄心侠气犹不能自释时时见於此耶穷者之於诗虽腑肠鈎棘以艰拂工苦擅能亦资磊砢肮脏之气以昌其词一日有引而置之在位投笔而起不难立当世之奇功君知已盈海内徒以为诗人而已无复有意引君者而君亦且病矣斯落落磊砢者将何所泄越其亦日磨岁铄归於渐化已矣予叙君诗既论其所长以啓衆人之好又慨其昔壮而今惫也
丁戊山人诗集序
列庄之书往往称巢由善卷子州支父石户之农逃尧避舜视帝位若凂已观者皆以为寓言非事实至近世隐逸高尚名流如仲长子光台孝威何子平严光庄遵梁鸿之俦班班见於传记不以为无是人也岂不以天下之富贵为大物重器而疑其所称之诞也一芥之不忍与珍万镒百朋者同恡箪食豆羮之甘其饕嗜殆有过於五鼎八簋之厚飨九重之尊固一命之积也彼能遗世上之荣利而不顾虽以辞天下可也胡必近世高士之有而庄列所称之人之非有耶之人者所为恶彼而乐此岂诚较清浊洁秽於外物而为弃取哉亦爱其身之至啬精葆神不欲以所养之重劳於事机役於名法为人而丧己也彼知有天下而丧己之为可恶故与之以天下而不乐亦未知夫有天下而不与者其已固常存焦然为天下而窅然丧之者乎此巢由之徒所以为高而不得与於尧舜之教也后世高尚之俦情之所出或异乎是择所处之喧寂以为清浊计所享之醲泊以为洁秽故弃彼而取此是不独其所逃之世非唐虞而逃者之人已难侔高於箕颍矣虽然滔滔者皆是也而有若人出其间不亦谓之高士而可传哉丁戊山人傅君汝舟闽之侯官人也其才智文采足以得意於仕进独舍去而不好其舍之尽至於乡井屋庐不复可居而妻孥不足畜也斯人也倘有意乎列庄所称之人之所葆乎其亦慕近世高士较外物之清浊而为弃取也高士之迹一也其才志所存非一也亦有才足有为志欲为之屈於不可为歛焉而藏之也君所为慕於其人之迹吾知之矣其所存於迹者疑未有以处之也由君之诗观之知有所处矣夫举一世之荣利无足好而区区吟咏之工不能忘君诚欲求斯名於翰墨之塲哉亦其才志所歛不可终藏而见之於此也且夫焦然为之而常窅然丧之何必有天下者也有一家之臣妾至於为邑为国其道均有在於是者君之所好既在於道矣其迹乃若此其於化人之宫犹朝至而夕去之也余未及识君而南衡童君好言傅丁戊之为人又刻其诗传之南衡与君谓之同好偃然有一国之臣妾而焦然为之君不以病南衡而南衡亦不以慙君则於余之所谓其必有以证之矣因南衡索序丁戊诗略发其端非以招丁戊也
陆龙津诗集序
维扬陆君龙津少以异质有文名每出语辄惊其先生长老治举子业煜然着於一时有司试士君即收其最等人谓陆君俯拾塲屋俊选如地芥耳君顾不乐为举子业曰是拘曲缴绕者不足为独好为诗陆氏世有诗人以其学传於家君与诸父昆弟相唱和长篇短什易词险语更往迭来江左诸谢羣阮风流不足多也君诗益工文日益不着有司至试者鲜复录君同辈见其如此亦易视之君独自得视衆人以举业浮词猎取声利者泊然如无也不少摧其意其好诗益酷晩乃从一官捧檄书行数千里为人之佐颓然处郡幕中上官大吏皆所谓以举子业得名据尊践严君方当趋走伏谒跪拜逡廵手板颠倒色沮气屏得无悔前之为乎昔唐以诗赋取士士既以诗赋收其科发身廼有增治经术者方今号为黜诗赋尊经术士亦必以经术收其科发身然後习为诗赋其轻重不同亦制使之然也然必收其科发身後习为诗赋者乃可以鈎誉射声为世所述其不能收其科者虽善为诗赋世亦莫赏也君之为幕职不以卑冗逆自贬薄修饬振迅趋功急事鋭而不躁上官大吏所以接遇任使之者异於他职彼所以待之异者诚以君为能官而已岂知其善为诗若此哉君既不悔其前之好自喜其诗益甚虽在卑冗烦苦簿牒之顷行役之次濡毫伸纸脰引肳决鸣声呜呜从吏走卒为之惊顾不晓为何篇断句落辄复自喜一日持其稿抵余曰先生其为我评之观君之意岂非有感於世之莫知而独有望於余乎余早岁溺於文词气盛志强勇於自信往往为伦辈言诗妄肆雌黄旁视他人皆若无有今方自创气销志弛见人所作辄茫然却顾知不能及况如君诗之善者哉身废名辱虽能知君之诗胡能为轻重君顾独深望余也余既嘉其好又愧其意也读其诗卒编遂序而归之
朱碧潭诗序
诗人朱碧潭君汶以名家子少从父薄游往来荆湖豫章泛洞庭彭蠡九江之间冲簸波涛以为壮也登匡庐山游赤壁览古名贤栖遁啸咏之迹有发其志遂学为诗耽酒自放当其酣嬉颠倒笑呼懽适以诗为娱顾谓人莫能知我人亦皆易之无以为意者其诗不行於时屋壁户牖题墨皆满涂汚淋漓以诧家人妇子而已贫不自谋家人诮之曰何物可憎徒涴墙户曾不可食其为画饼耶取笔砚投掷之欲以怒君冀他有所为君不为怒亦不变也一日郡守出教访所谓朱诗人碧潭者吏人持教喧问市中莫识谓谁久廼知其为君也吏人至门强君入谒君衣褐衣窄褎而长裾濶步趋府守下与为礼君无所不敢当长揖上坐君所居西郊僻处田?林麓之交终日无人迹守独出访之老亭数椽欹倾植竹撑柱坐守其下突烟昼湿旋拾槠叶煨火烧笋煮茗以饮守皂隶忍饥诟骂门外君若不闻於是朱诗人之名譁於郡中其诗稍稍传於人口然坐以匹夫交邦君指目者衆讪疾蠭起而守所以礼君如彼其隆又不为能诗故守父故与君之父有道路之雅以讲好而报旧德耳君诗虽由此闻於人人犹不知重其诗覆用为谤呜呼可谓穷矣凡世之有好於物者必有深中其欲而大惬於心其求之而得得之而乐虽生死不能易而岂有所计於外诗之不足贾於时以受资而取宠君诚知之矣苦为闭关吟讽冻饿衰沮而不厌其好在此也人之不知重其诗乌足以挠其气而变其所业哉君尝谒予怀诗数十首为贽色卑而词欵大指自喜所长不病人之不知而惟欲得余一言以为信也岂其刻肠镂肺酷於所嗜虽无所计於外而犹不能忘意於区区之名耶嗟乎此固君之所以为好也君既死予故特序其诗而行之庶以不孤其意岂以予文为足以重君之诗於身後哉
五子诗集序
诗之为道诚深而其事则微矣栉字订句恊比声律使其词有足玩音有可讽亦事之微者也宜非人之所难至然名公大人有鸿烈伟业章施当世者尝患不能往往竭其生平之勤争工拙於片言只韵之间不克快其所欲而野夫田父闺人孽女纵其贪慕忧思之所感托类切物以咏歌其志时辄造於精微盖其道之深者寓於天地之间动於人心触於物变虽其转喉掉吻冲口肆意而欣戚促舒中挑外引每与深者值嗟乎是亦怪矣其事之微虽当世烜赫巨力之人不可以徒得其道之深则匹夫匹妇不劳而获焉兹诗之道所以为深而其事亦卒不得谓之微也予性喜为诗幸其才不合於世龃龉以穷事功无所表见又天诱其灵异於匹夫匹妇之愚於其道之深偶有所明间独好采风謡俚诵察见真机以考俗化而验性情而田野闺壼之声未见有值於道如古国风所列岂其流行於天地之间者未尝冺灭其动於人而触於外者则有时而絶耶意必有奇节怪行慷慨磊砢之士不涉声华隐於酒奕混於屠钓忿怼傲睨相与作为语言嘲侮风月雕缋草木以泄其气而乐其心则不冺之道将於斯人乎寄以存乃今得所谓温陵诗社五子之诗读之五子者各有奇节怪行既无所用於时而一其力於此互相叫呼唱和以为极懽旁观皆笑为狂谬甚或加指斥五子独喜自得不顾也予读其诗爱其於道之深者有值焉居常所意不谓一旦得见其人而又出於同里叹此道之将絶而仅有寄於斯人也欲以其事之微者语之使毕其力以追古作者之盛五子不予疑也予今所读诗皆五子初作已可爱悦如此诚毕其力不怠以辍其能追古作者而侔其盛予亦不五子疑也予虽不合於世犹出近名宠稍汚利禄直以早废因得久穷尚冀斯道有成如五子之穷特甚予安能极其所至哉然予又以悲夫五子者之果无用於世而徒以事之微者成其名也
丁酉山东序齿録後序
丁酉山东诸士既举於乡相与序齿而合燕焉志好於録以示不忘礼也诸生奉而见予请序其後予进而告之曰昔唐虞之世岳牧布列着济济之美有服在僚莫非亮采浚明之贤然崇伯以嗣兴之迹加於旧耄立乎九官之表向之佥词而举其父者咸诎於其下孔子敎於洙泗之间四方学者齗齗如也盖身通六艺者七十人於时顔回为最少孔子独推许之尝欲贬己以为之宰虽七十子者亦瞠乎其後逊焉而不敢伍同门之士第其德行言语政事文学以自科别则回为之首岂是齿也非所以议於道德学问之间耶舜之誉禹也明其不矜不伐之实以为特懋回亦退然如愚以若无若虚见赞於友彼岳牧之长者劝於取善日宣日严而由赐师商之徒惟圣人之笃信与共学舍其骄吝故虞廷之治谓之至和孔门之学谓之大同而禹顔之德谓之至让其先人也以修己其足已也以下人德之多寡勉而相师年之长少忘而相友是圣贤之学而古之道也古之告人者诱其所未至而不袭其所已知是以能开导而增益士之以文荐於有司则固有名籍矣二三子知文者之可资以进身而不足以立己故略有司之籍从乡党之伦其长者褎然於其前而不为亢少者颓然在後而无毫髪凌蹈之心斯足以明序敦好矣予复以齿让之说袭之毋乃非古之所以告人乎二三子以进则仕以退则学无有息也故称禹顔以命之庶乎有以发志而增益其材也当仁不让於师二三子必有好学笃志闻道而先吾者吾方且摄衣以从其後
河南庚子乡试録序
序曰贤材之兴孰非由上之所作哉盖观於此方人士之盛而知之矣今河南所履之域则商之旧墟与周之新邑在焉方殷之末民化於纣亳相千里之间皆为顽民武王以羣后之师济於孟津为牧野之陈会旦而商郊清明其後尝衰矣宣王中起则自济之洛狩於圃田以至敖山而朝诸侯故周之盛时人才衆多诗人歌之蔼蔼王多吉人生甫及申维周之翰之诗列之於雅以着中兴得人之功虽其仁泽之厚道化之深积渐所致然君子所过固有以化人者礼敎修於戈甲之中声名动於车服之表宜其昏者以明衰者以起而成有周之隆也自宋之季豫州久污於寇不见王者之物已数百年我高皇帝以神武啓运再造区寰由大河以北皆命将略定豫州独勤大辂之临指顾画遣而天下大定矣当其时闭塞方久遽覩圣人之作欢鬯鼓舞如蛰斯震淫昏鄙倍之俗其去也忽焉蹈习於仁义发形於礼乐出而副上之求堪世之用者宜其衆也今天子建中下民以道术陶成一世德意感孚固已不大声色而仪型徧於四方顷者孝思永念展谒寝园道所往返皆出豫州之境九州之广生民之衆引领举踵欲见无从而车马之音羽旄之美中州之人独得於见闻昔东都之狩人覩其坚好之车调齐之马嗟叹而颂之曰是大成之君子不可名言其德惟其有闻而已也是知吾君之旗色鸾声昭囬嗈哕皆所以改新中州之耳目而耸其震曜之气诱其濯磨之心济济多士之生有不思奋共臣同於惟天子使之愿哉凡天子之行无非事者陈诗纳价合瑞审量养老助农以观好恶出诛赏其大者乃在於敷奏明扬故甫草之役非徒以同马选徒记所谓射而取士者谓是行也今论选之典适应其期必有异材孕岳而降如诗人所称为申为甫所以鸣中兴之盛则诸士之进固关於王者之大政以明吾君之行之有事非独为三岁而比之常典已也盖贤才之兴由於上之所作及其成也则上之治常因以明而其名常因以行此烝民崧高之所以为宣王之美也夫士能兴於圣人之化以自成其材又以其材见於用而名於世使欲颂吾君修道致治之美者於此乎徵而某也实始进之岂不与有幸与
福建己酉乡试録序
猗与盛哉道化人文之美由陶唐以来而复有今日之盛也某盖以闽粤之士观之昔圣人南面而听天下向明以为治光被昭格固四出而旁及当其所面之方照烛休爽尤为焜显而欲考其德之明者亦於其方之最远而着者以为徵故书颂放勲之大至於海隅日出罔不率俾而所谓如天之荡荡者於是乎彷佛而可名由尧以降莫如文王之纯以不在其位而德不显然其显於四方者独着於南故汝坟江沱之风为周之盛然则历古帝王之德其盛也必究於南而其极盛也必际於最远诗书所称可覩已闽越之方在南最远大海之隅日所从出处也意其荒陋幽侧无以望中国之昭回今其文之可见者宣耀炳朗发挥乎诗书礼乐之精宣鬯乎仁义道德之辉蔚然治世之能言由其言以论其志皆有用於世者也尧之光於海隅也黎献共惟帝臣文王之风被於南国田间?杙之夫且与公侯匹体而同心人材之生可为世用而莫不志於用世是其所以为盛之实也故某直以此方之士之文而知今日之盛为由陶唐以来而一再有也岂不信哉我皇上一德执中建维皇之极陶成羣品覆育万彚盖秉周文之纯而嗣陶尧之统其德之及於四表如日月之照临而其所面之方独切於光华闽粤之士宜其莫不为材也昔周德之衰则荆舒吴越之间犹为诗人之所膺春秋之所外虽当孔孟之时而以文学名者於吴惟一言偃学於中国者於楚惟一陈良况於峻岭限隔之表大海之隅日所从出处耶闽粤於其时宜其荒陋幽侧而无所闻於策也今兹之美若此然则此方之士岂能自为材耶凡士之生虽不系於地而亦以迩为贵豪杰之兴固无所待於上尤愿於得所事而快於利见以彼偃良之贤得及江汉汝坟之风其为公侯之好仇心腹岂直兔罝野人之比乎以其不遇徒为季世下土之贤而已诸士虽生於最远犹当圣人所面之方复能以材自显使欲求今日之德之盛於此乎徵盖已幸矣其尤幸者以皇上之为君而士之显於其世者预於见知之传刑乎誉髦之化则蔼蔼济济皆媚于之吉人以宁之多士也岂如言偃陈良独为季世下土之贤而已哉诸士其能以无愿乎否则直凡民之不如耳有文王以为君而士者不知自异於凡民其能以无媿乎故某於序是录也为诸士告焉
福建乙卯乡试録序
微妙隐密而速天下之感者道也自昔帝王鼓舞万品动之於无所为而变之以不可知则俄顷之间而存者自神矣至其立敎作则以一道德正学术使人士敏廸而好修非积渐持久不能致也在易之恒曰圣人久於其道而天下化成圣人之为天下岂徒恃夫所以一道德正学术之具循守不懈以为久哉其微妙隐密鼓舞以尽神者常存乎其间其久也乃所以行乎其速者而天下固已化成矣棫朴之雅曰周王寿考遐不作人盖言久也其思斋之卒章曰古人之无斁誉髦斯士言其所以为久也夫秉不显之命而笃不已之纯储精垂思渊靖宥勿之中而终始贯彻蟠高际厚於无穷亹亹勉勉若弗遑乎夙夜故名之曰无斁而为周王之寿考也士之有誉於当世非苟然矣肆我皇上膺天历数光嗣列圣大统建立斯道於穆清之上浑乎噩哉其不可得而名也感孚兴起一世之髦士风行海流旁格四达速焉而不待疾三十四年之间仁昭义立礼陶乐淑裁成嘉育之无已其道久矣虽闽中最阻且远而成材衆多不後上国士之能言者郁郁乎茂华实之体总事辞之经可谓炳蔚之人文也贲不云乎观乎人文以化成天下夫化成之效徵於人文而人文之可观由於久道之圣人信乎今日诸士之文之美厥有自哉盖昔者帝王称事功则以能用人才与图治为极盛语敎化则以能敎人才使成德为綦隆然或用之非其所自敎而敎之者或弗及於用则兼盛与隆尚其阙诸皇上躬道化以敎天下之才思皇济济大小咸就斵雕择采而有余如棫朴芃芃薪之槱之而无不可今者烝进之羣髦与由今以往庠序涵濡片善寸长莫非道化所成之物也每三岁而一比之敷求於陋仄隐约之下布之庶位俾各适其大小之用极盛綦隆虽古帝王何以尚诸夫勤於敎人者劳也佚於图任是以劳致佚之道也诸士行且用於世惟不违静言敬事自献翼为明听交勅时几之训则左右先後奔走御侮为有人斯文王之所以宁而佚以享成之休其道由是矣御史与某等方籍是以修臣职而报上之赐诸士其可不懋哉故序以侈诸士所遭之幸而因以朂之云
陈氏族谱序
大哉圣人之德何其流远而能被也予观左氏春秋至於楚复陈田氏专齐之际盖知之矣夫灵公之淫虐怀公之昏乱宜足以陨世絶祊然庄王重违一言去疾欲和诸国而午吴遂仍百乘之邦田完畸岖窜逃之臣束身入少皥之墟桓公礼而命之惟恐不及辞爵而爵至及其後嗣渐持大政谋国而国得夫以史氏之论能推德於百祀之先而卜之者占已定昌於五世之後然则午吴敬仲固已笃基於积厚之豫而承服於时际之期岂芈旅之所能?申叔时之所能兴小白之所能爵而平仲之所能谋哉是知大舜之德其流远而能被如此善乎史赵之言曰盛德必祀而知陈之未亡可谓笃论君子也而又卜其世数则近於瞽师之业矣夫嬀越不能免之於楚而陈子复得之於齐史赵之言不已荒乎盖亦近於古矣嗟乎以舜之德而不能使商均及其身以有天下而胡满能得之於周室之封灵公闵公据国而失之成子乃能兴於异姓之域然则圣人之德受祚於天者固万世如一日而迎休倡咎後世各以类修事之得失顾不以人哉今户部郎中陈君輖发於神明之胄绩业勤行自致其身於世其材具德美足以跻崇登显若操契在手数齿而责偿也君筮仕佐郡以致秉国之赋敦慤敏给仁心为质运知无方德以济其才恕以弘其察然乃加意於人伦为谱以明其世以合其族而又慎於系续考其所知以着於信而不为诬皆不畔於圣人之敎盛德之所从事也吾非瞽史不能为兴废之占然明於君子之论有德则兴当在於此他日君访於历山之阳泺水之隂有治詹尹之术者操莛以问之其所以卜陈氏之昌当不在五世之遥矣
方氏族谱序
士大夫仕於时智足以济於事情足以周於物虽其疎且衆而力足以及之与之同其吉凶之患退而考其行於家则有其同姓之亲而恩礼有所不能及者岂其性之不至哉咎生於知之不远不能原其所从生则其先世之名字爵谥年辈卒葬有茫然不能言况於追其不冺之魂魄精气於冥漠之表以及其所欲慈之子孙其分布蕃庶能否不相逮忧喜祸福之殊宜其有所不及也已降之世常有康济之功而鲜惇叙之化士之生於其世不忧乎民物劳烈之难而病於宗亲谊行之不足嗟乎近者不亲不敢及远而士大夫所及之反若此宜思所以易之矣欲易之未有急於知其祖之为可务者也族之有谱盖昔人所以推本由生缀属方来而所以言其祖者其术莫审於是而士大夫多忽焉则其於祖也不能知固宜皖城天柱峯之下盖方氏之所居其族指最繁而独以同姓有恩礼着於郡中为名门以吾所知能有以及其宗人而使之知以恩礼相联序者吾同年方君克也君尝示予以所为方氏族谱观其书知其心於所从生最隆不以其冺然既亡且远而遂与之俱息故其载之之详系之之久一指掌而死者若临於其上陟降於其左右生者之长幼若同堂而处比肩接膝而坐行拜起於跬武一席之间油然之意可以触目而兴也君之所以能及其宗人而使之各有恩礼者非以有此具也耶君始宰贵溪桐乡两县今为守於泉州百里千里之地有民而治之其慈爱忠利之心恺悌嘉乐之政不啻父母之於子如君所及之远可谓由近者之亲其施之有本而出之不倍者矣嗟乎世之士大夫於同姓之亲有所未至而智虑情欵足以及於人其意气之盛才力之伟有可喜耳岂所谓康济之功哉由其施之无其本故也由谱之亡而惇叙之美不见於俗此士大夫之所易知也由谱之亡则无可本以为施至其勤於民物者而不足以为当世之劳烈则士大夫之所难知也是岂可以忽哉故予序方氏之谱云然庶有当世之志者有兴於方君而知谱之不可忽也
谈氏族谱序
有世数之殚而无原本之忘者族也故亲有尽服有免而宗未尝无别是以君子小人之泽论世则皆有斩枝分????出不可胜穷而本於因生所赐之姓则统合绪贯犹水与木虽其分且出而其为斯水之????斯木之枝固整然而不可乱也其为小人与则力分之卑与情思之薄宜其世斩而泽亦熄矣由君子为之则岂以世数之久而忘其所以为宗者哉前世家尚谱牒名阀着姓必有家谱至其世儒有以谱名学者盖去古既远收族之教渐失而上率下缀使亡者常存疏者犹戚其具亦恃此也其睦叙惇至笃天常而厚伦纪非君子不能存是心而亦非君子之力不能有此具也无锡之有谈氏旧矣世有存谱至先生始修之立法详而着例严有宗道焉今中丞十山公复加裁正润饬而谱法无遗憾矣所谓力足以具而心有以存君子之所尚也公修行积庸以显於世方有社稷生民之事业所以施於家者其用意独至如此可谓本末不悖近远兼举非今之君子所能及也故猥以序谱委予予观其谱既嘉慕公为不可及又有羡焉氏之得於始授者以国以邑所谓胙之土而後有足以系其所生之赐姓实为最初而独贵至於字谥地乡相承转命则逾多逾卑而离姓弥远矣谈之为郯盖以国得氏方其以子列爵见於春秋者能知上古官名见师於仲尼由其先少昊之後历世有国而亦世能言帝王之制其氏已为最初且贵矣而与谈均以国得氏者其後多改徙贸置以唐虞之尊陈宋晋鲁之望而地淆人冒虽氏仍其名而已不得其所以为姓矣惟谈之後无地同而淆人夺而冒者由少昊以至於今一日也以其初且贵而的然可据如此盖氏之存於今之独正者也神明之胄其泽长延如济之为源或伏或微必见且行不放乎海不已其至於今日而有十山公之盛固宜传曰公侯之後必复其本公当之矣而谈氏之子姓其将益有兴者乎序以俟之
南昌二溪万氏族谱序
万枫潭先生谱其族原所始徙自鄱阳当宋之盛时而详其事则自有元以及我明之世盖信其所知而不为诬也谱成念族姓之繁不可家藏人挟则必有不得见谱而忘其所从来与所由分者多矣非所以厚敦睦而兴礼义也刻以为编使人得有其谱而为氏之子孙虽世世逾多无有不能知其祖者此先生之大功於万氏也其所自序则退托其成谱之劳而推本於父桂亭公祖慕筠公与西族松竹主人儆斋二公又先生之孝之让也刻成题曰南昌二溪万氏族谱南昌着其邑也二溪则其居地之号也由鄱阳以来南昌卜东西二溪而宅之故南昌有东西溪万氏而一祖也先生之学方行於时进用显融以施及天下固有日矣宜其志存乎事功心营於民物而所以贻厥宗谋以为礼义兴起之本者其用意至而为力勤如此是可谓难矣二溪之族以万为氏万盈数也命物之多以万为凡遡凡之始以一为首由一而下分布衍别於其间不知其几而後至於万反而归之归万於千归千於百归百於十而一者夐然独立於其初明者观之非独有斯一也而後得至於万而兹万之多莫非一者所析之位苟悉乎明者之所观良可命万为一故虽多而不迷其统弥远而不失其宗二溪之子孙殆数十百推其盛之所极不究於万不止使皆知遡一而求之则礼义之行不待敎诫期约而自劝矣由是一祖也以有万其子孙此其系乎天者固先生之所望而非其所能为也使是有万子孙也而皆知有其祖在乎人人之笃伦叙而厚恩纪此固人之所宜为而先生之所欲与族人勉之者也伦笃恩厚则人将有必於天而天且不违乎人其为绳绳振振而至於万又出於人之所能为也吾由此以知二溪之族之盛果不至於万不止也先生乞序於予久未有以复也请以是复於先生其以予言为可哉
易经存疑序
今日取士之制使士必尽出於经术而患学不纯师经说无所统一人人得竭其所见而异端并起於其间欲一以折衷之则无可取正非所以一道德而同问学故使治经者一以宋儒朱考亭先生之说为宗上之所取士之所以取於上师之所敎弟子所以传於师其说皆必出於是上之所以取而不出於是犹变礼易乐叛於时王之法也无所迯当世之责师弟子之所习而不出於是其罪若伪符节尺量之罪也狥於路者得而讥之行之几二百年海内同风不讲於朱氏之说不名为士以其行之之专信之之衆名为士者宜莫不能为朱氏学然能通其意以自行其言盖亦鲜矣一有能通其意者出其间则其言之载於书为世所须急如符节尺量之须於用也上之於士日有以取之师弟子相与语於塾业於庠序不得一日废宜其须之急也故士往往有焦苦其心靡弊其精神极己之所至以务出乎人之所未诣期言之行以售世之所须其书亦往往而着也自朱氏之学行学其学焉者以为时之所以取於我者以此将以决贤科取世资非是说无由也其劳心惫神以行其言者以为售世之须之其而已而岂为有得於朱氏哉然则其尚之虽笃治之虽攻讲训专精而论议据守质其所以为学其浅焉者苟以修遵制之陋业而深焉者勉以鈎崇正之猥誉其於朱氏之学犹为茫然以思懵然以读而已盖予所见林次崖先生所为易经存疑信於朱氏深矣先生之业固以从今之制其为书足以资世之所须至其笃信妙契慨然於圣人之学以为可以明既晦而接不传前乎有言者至於此而不可加後乎有作者考乎此而不能易是先生所以独尊於朱氏者也学者读其书由吾之说而求之则不忽乎先生之用心矣先生以直道为大理守理断狱历忤权势其谪为钦州稍叙迁为广东佥事议取交趾具有谋略虽不用而其志甚壮易之为书於人事靡不毕备其大者尤在於折狱用师先生盖不为徒讲於易之文矣故予序其书而并着之云耳
易经纪成序
古之得罪於君已失其位而尤不絶其官以摧苦戮辱之者必得险恶罙邈之地如韩退之阳山柳子厚柳州欧阳永叔夷陵是其地如彼其人亦皆颛昧椎鲁鸟?而兽獝莫可与语者如对木石之居而从毛羽之羣退之在阳山仅一区册文采材质未有以动人者而数与之游不忍舍去子厚永叔得吴武陵狂生田画秀才皆客游之士其拘陋寡独若此宜乎人之不乐而谪居之所以为困也方其时诚得地不恶其人有可与语者又当负慝含瑕畏讥防患晦其迹惟恐不幽闭其声惟恐人之闻也安能与其人相讲以乐以广其学而昌其说耶以三君子之所处有以知吾三洲章君之乐也君以名御史在职过直不为有势者所容夺其职责授推官盖所以摧苦而戮辱之也而君所得郡乃在莆阳莆阳文献为岭外最盛处观中州不啻加之其人皆可与语者其秀者尤好学而多文而君所以出非有罪过获谴於上不待深畏谨防以自闭匿君於经无所不学而独深於易莆阳之士於经无所不习而独缺於易君乃乐以其所得为莆士讲以补其缺君既与有势者相失特困之严久不为徙於是所以为莆士讲者得专以熟士之闻其讲者亦洽以固其旨趣融通而文理成就非独苟补其缺以其全经方与其素习而旧有闻者颉颃而起而未知其先後也方有势者以事出君意君且不得其官有不安之心而无以自乐其爱君者方且为君有失而孰知其卒有以明其学以广诵训而成材美而收士作人之效从容於文法体势之表若斯其盛哉君於是所得多矣夫岂有所失哉三君子於所贬地皆未有以敎其人其地之人又以远陋不足以知君子而阳山柳州夷陵至今犹道三君子者其风声气概久而不冺也今君既有以敎莆之士士皆好学而多文能言其君子而兹经之明日伸月引君之所道说於莆者其有已哉
义则序
永嘉项瓯东先生取本朝会试及两京十三省乡试诸録四书程式之义择其文词之美而义不诡於传注者凡数十篇评而着之凡作者之意所以然与其体之所宜尔疏剔阐发烂然可覩义之为文其言不踰数百而其首末具有定法宜无所藏其变由先生之评观之则其正反开阖抑扬唱诺顺逆周折骋控张歙其变不穷而文之情状极矣不徒使观者悟而知向思焉而有获而作者亦复跃然自失能自为文而不能自言其文之为如此也噫何其精也其文如此而其义归於不背儒先之训解以达乎圣贤之旨而可以为治此业者之法故名其编曰义则先生之学最为明於朱氏之说而得乎孔孟之所以言者其为举子业洗刷凡近探抉宎奥宜所为程文以式後生而其所守职事与试事不相直不得用其文於程式其所自为文学者别传之耳先生所至於职事之外辄有以敎学者而黄生日煦孙生振宗实始从授此编而卒业焉二生以呈郡博士纪君博士以呈郡侯方西川公曰不当使治此业者人挟一编耶於是义则之编刻成予览其书而序之曰射御小艺也而泰豆甘绳以名其身而传後世由得其理也其视?辔弓矢若被服之具食饮之器而省释於百步之正先後乎二十四蹄之间若食饮而被服故可以閲壮老而不厌事物之万方列乎前而不为之变而衡靷之工苦马之驽骏弓矢筋角笴镞之良恶端袤可以手揣而知目逆而辨也其语人者法也而所以能得其理者惟精者然後得之彼所以习其徒於足目使之行乎独木之涂承乎牵挺之椎而骖騑不陈於侧侯鹄不设於前盖其未抚六马而所以驰之者已具於足未揖二耦而所以中之者已存於目故能总骖騑而不乱当侯鹄而不失是编也亦先生之所以语人者也是不亦题工苦驽骏之书而纪良恶端袤之策耶尤在乎精者自得之耳然吾闻齐扁之爲轮也行年七十而不舍椎凿其得之於心而应之於手非轮也道也故其老於斵轮而不名为艺有精於是编者既得之矣尤宜以是观之呜呼是椎凿也偃师精之以为淫巧而齐扁以为道故吾序是编既患学者之不能精而尤患其徒精也呜呼此不亦先生之心哉
萃英録序
文艺之名何从生哉成之则寘之下而无可处之位游之则殿乎末而无可先之等执之有其器陈之有其数孰不出於道哉而为道之器也孰不有其义哉而为义之数也是所谓艺者也文之为艺何居蔽於其实而溺於其名於是学者以其治於文者为艺而世之相目於艺也以文夫所为敎士以文而还以论而取之者何哉为其通乎道者之能得其意明其义者之能识其情由是以其所得者而为言言虽不足以尽而要意之所存也以其所识者而为词词虽有所不该而要情之攸见也易之筮占诗之歌咏礼乐之袭禓升降搏拊击戞孰非学者之所治然而精之者以为史善之者以为工而习之者顾不越乎童子之所舞宗祝之所辨惟通乎道而明乎义者廼称其为士今使为士者人占一经责之以求通其意复试之以文观其所以言其意者之何如所以敎之以其为士者也实之不察学者顾以其为士者之业同於工史之所攻童子宗祝之所执彼其潜深於象形之表而参伍乎节度之间正衡乎胸臆之中而润色於毫芒之末自以为巧之适而技之得也呜呼其为之如此吾将被之以艺之名而彼不得辞彼之被是名者犹且忘其所当辞以为是固然而方且患於不得不亦怪耶实之不知而惟名之循者之过也呜呼其力之动其智之专其成之甚难其卒列於斯道之位则黜之於下而无所避之其失之固久而亦可以有变矣予间从吾郡侯程习斋公所得见所谓萃英録者盖侯所辑兴化泉州二郡诸生之文而皆督学周石崖公所取士也观其富而且美有以知其鼓动成就之速而选能监别之明也公以才学名一世来为督学於闽闽士既已迎为公伏而公之至期命之旨润泽好尚之端风迅莫不爱愿而悦安之其论於文尤精如是宜乎程侯之爱其所取而欲传之也以予所见泉州之士其取者不敢自矜而以自勉其不取者爽然自失而无退尤以一郡而他郡可知也必公所以当其心者有道不徒校之之详题之之确而然也士於斯时其告之宜不难而变之有可冀故予乐为之序着夫文之所以为敎其实有在以发学者之蔽而有变乎其失之旧也则不以文蒙艺之名由吾之说而明由石崖公之敎而行
易学经义考最録序
昔宋王荆公改科举法以经义易词赋其意盖将兴正学以成实材而当其身已有秀才变为学究之叹元佑诸公深究其弊欲反其所建置然止於兼复词赋而经义卒不能罢也方经义未行大儒程纯公看详学制其说固有不谋於荆公而微合者经义造士意良美矣惟公力能行之而竟以自悔其不足以造士之效又可覩也元佑诸公於熙丰之议非尽排黜不止而於取士顾踵其所自悔之法岂其果不可变与行之既久硕人秀士往往出於其间而其为法之弊日以益甚如淳熙大儒朱文公贡举私议斥其为经学之贼文字之妖与夫贼中之贼妖中之妖者是尚得谓之治经学作文字也哉然上以此取士士以此应之文公亦由此以出同时如张南轩吕东莱陆象山陈止斋诸先生莫不由之而吕陈二先生尤号为举业杰工所至居官任职或退而家居犹以此敎授其徒是虽不为经贼文妖然亦岂能有所改革其体与其意哉是以文公私议虽於时制之弊斥之之甚至其所自为议亦不能大异而亟反之也今日经义所谓各依章句必守家法者已稍合於私议之旨而学术之卑人材之下又有甚於宋时之所患者岂法固无有善与不善而在於人之为之如何耶余往备员礼曹预闻当时敎学取士大指尝佐礼官原本上意作为训词以戒晓风谕天下学者其後视学山东其於兴正学成实材窃有志焉顾其志有余而力不足又不得久於其职虽其不足者亦有所不得尽每心愧之予观私议其於治经作文固有所科条润饰以为淑劝之具其本在於遴选实有道德之人以专敎导而余非其人也忆在辛卯岁授命往柄岭南试事便道之家其时潘朴溪先生为督学使者而章戒庵徐少湖二先生以台官馆职谪为建剑两郡推官并以文学奬诲生徒二先生皆实有道德者也闽士变动兴起之盛莫踰於朴溪为督学时其美不独在经学文字间也今兴化节推章三洲君迁迹与二先生同职事分守之外於学盖惓惓焉谓莆多士甲於全闽而易学独鲜遂出所学以敎之日课月校勃兴蹶长因裒其文以考其业之成盖其信慕之至故其习者之衆进者之敏如此也今章君方佐莆而吾同年南昌熊愚山先生实来督学於闽闽之士不其幸而莆之士不其尤幸与夫不越乎治经作文之业而可以致兴正学成实材之效不至变为学究如荆公所叹其治经术者通古今议论者知本原如文公所期予将有望於闽之士矣其最先而独盛者必在莆也时文之行於世观者徒以为希世决科之物苟足以剽剟附离为徼得之计而已宜其术之卑材之下也故予论之特详使学者知其所系之重无但以希世决科之物视之庶乎其有益也
双节册序
弦歌诗书之敎不设於闺帏而妇人之智无称於问学讲习之间然向善蹈美敦行不怠以修所性之伦非智足以及之则不能以有明而决其所往故溃防斁常之内多见於人世其有杰然卓异克修内敎者皆性而能明之而非明之所助也夫其墐耳藩目窒机窦而涂伪孔颛颛之固芚芚之良不涉畔羡之途而独全其所秉之醇懿宁独无赖於明盖出於未有所知之助也故其志行贞履契神明而质天地有士者智及之所不能其反视而深愧之者又多有矣智之果不足贵有如此夫西蜀内江萧氏一门陈李二母之节有为着其行事传於人人闽士转相传览吾因得见焉盖所谓性而能之者与夫二母所以自修其敎於内以全人道之常既以遗耳目之覩闻诱於神聪天明而行其醇懿之秉况於事迹之流布名氏之招掲尤不足以淆其颛颛芚芚之初而荐绅先生方始昌言而侈述之惟恐名氏招掲之不崇事迹流布之不远不亦异耶予谓耳习目愒之闻见固不得谓之真知而未能有助於敦行者之所性然图史监戎之蹟讽咏美刺之言以渐次复熟人之视听乃古人之所不废而因以警发其将散之颛颛回斡其已去之芚芚率得免於溃斁其所助亦不鲜於世二母之节果不可不使无传於人人然则妙绘事之形容写之图册极永言之节奏被之声诗史不停模瞽不絶诵使家习而人传之犹病其不广而乌足以为异斯册所着夫犹有古之遗荐绅先生其亦不为弥於文而枝於言矣夫不由所知之助以正其行成其名而其行又足以禆敎辅俗而发他人之所知二母之事其可敬也夫其可以论而序之也夫
题海上肤功卷後
余所作凯歌十二首乃古铙歌骑吹曲之余音节麄厉意气杀伐方蒐猕讲閲讨军实而陈武事之时急笛清笳鞞鼓交相吹而奏之亦足以盛介胄之气而充扬戎伍之色容若夫诸生之什则古之学者游於庠序观饮至献馘之成作为歌诵以侈其盛盖雅声也以置其间厥甚不类诸生多辱与予游者必欲书之然仲尼删诗而秦人驷铁小戎无衣之诗与列国之风并存惟其出於性情而有合乎礼义则或为怒猛或为寛柔皆足以被之弦歌而有以动人者然则置余之作其间亦不为不可有善观者当不以诸生之雅而弃余之厉而宪使柯公方兼总文武之事以为职雍容礼乐之谈而常有严戒军旅之备其於是诗揽取而杂用之军中乐作神闲意暇徐而听焉介胄之士徒资以盛气而发容公之所听必有以见其怒而不失节者则余之厉要归於雅而已既书是诗遂序於其後
遵岩集卷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