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天地间,口里说一句话,耳里听一句话,也便与一生气运休咎相关;只要认得理真,说得来,听得进,便不差了。古语云:“与善人居,如人芝兰之室,久而不闻其香,亦与之化矣;与不善人居,如入鲍鱼之肆,久而不闻其臭,亦与之化矣。”譬如人立在府县衙门前,耳边扰扰攘攘,是是非非;肚里就起了无限打算人的念头。日渐习熟,胸中一字不通的,也就要代人写些呈状,一日不去发动,心上痒痒难过。到后来一片善良初念,都变作一个毒蛇窠了。又譬如人走到庵堂庙宇,看见讲经说祛,念佛修斋,随你平昔横行恶煞,也就退悔一分。日渐亲近,不知不觉,那些强梁霸道行藏,化作清凉世界;书上说尧舜时,君臣都是和和霭霭,遇着当行的好事,君曰:“都!”都者,乃是美的光景。臣曰:“俞!”俞者,亦就赞叹道:“是该行的了!”遇着不当行的事,君曰:“吁!”吁者,艴1然之辞。道:“此事如何该行!”那臣亦曰:“咈!”也就随着君王主持之意,道:“此事不该做的!”这个朝堂之上,君臣上下,一气和同,自然成个雍熙2之世,太平之年。看到后来战国时,燕丹太子卑躬曲礼,聘请荆轲行刺强秦,也是一场千古豪快之事。如何平白地起个论调,君臣俱以素白衣冠送之,到那易水之上,就作慷慨悲歌,预先说个壮士不复还家之语,那空中也就亘起一道白虹,直贯天日,竟国亡家破。可见人口中说的言语,大则关乎国运,小则关乎一身。今日我们坐在豆棚之下,不要看做豆棚,当此烦嚣之际,悠悠扬扬,摇着扇子,无荣无厚。只当坐在西方极乐净土,彼此心中一丝不挂,忽然一阵风来,那些豆花香气扑人眉宇,直沁肌骨,兼之说些古往今来世情闲话。莫把闲字看得错了,唯是闲的时节,良心发现出来,一言恳切,最能感动。如今世界不平,人心叵测,那聪明伶俐的人,腹内读的书史,倒是机械变诈的本头。做了大官,到了高位,那一片孩提赤子初心全然断灭。说来的话。都是天地鬼神猜料不着;做来的事,都在伦常圈子之外。到是那,不读书的村鄙之夫,两脚踏着实地,一心靠着苍天,不认得周公、孔子,全在自家衾3影梦寐之中,一心不苟,一事不差,倒显得三代之直、秉彝之良,在于此辈。仔细使人评论起来,那些踢空弄影豪杰,比为粪蛆还不及也。今日在下斗胆直向众位仁兄前,放肆说个极卑极贱的人,倒做了人所难及的事。说来虽然一时污耳,想将起来,倒也有味。
你道天下卑贱的是甚么人?也不是菜佣酒保,也不是屠狗椎埋,却是卑田院里一个乞儿。请问诸兄,天下的乞儿,难道祖父生来,世代袭职就是此辈不成?却也有个来头。这人姓吴名定,乃湖广荆州府江陵县人。他的祖叫做吴立,贡士出身,为人气质和平,遇人接物,无不以“恕”字“耐”字化导乡人。那一乡之人俱尊从他的教诲,称他为和靖先生。生有五子,四子俱已入胶庠,耕读为活。只因晚年欠些主意,偶将房中一个丫头有些姿色,一时禁持不定,收在身边,生下一子,长成六七岁,唤名吴贤。他的意念,就与人大不相同,四位长兄也俱不放在心上。十余岁父亲去世,那弟兄照股分居,吴贤也就随了母亲到自己庄上住了,请位先生教他攻习诗书,思量干那正经勾当。到了十七八岁不得入学,忽一日仰天而叹,说出一句骇人闻听之言,道:“人生天地间,上不做玉皇大帝,下情愿做卑田乞儿。若做个世上不沉不浮、可有可无之人,有何用处?不如死归地府,另去托生,倒也得个爽利。”此亦是吴贤一时忿激之谈,那知屋檐三尺之上,玉帝偶尔游行,从此经过,左右神司立刻奏闻。玉帝传旨,即命注生注死及盘查禄位判官一齐俱到,查那吴贤有无阳寿禄籍。那判官按簿清查,内有一条写着:“荆州人吴贤,志大福轻,妄生怨读,应行勾摄,抵作卑田。但他生平原无暖昧心肠,委身虽属卑微,品地还他高洁。”此是幽冥之事不题。
且说吴贤在家说了这句妄话,不数日间,阳寿顿绝。妻子尚有妊孕在身,到了十月满足,生下遣腹一子,乳名定儿,后来即名吴定,面貌却也清秀。年岁渐长,奈何家业日逐凋零,只因他命里注定是个乞儿,如何撑架得住?到了二十余岁,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只得奉了母亲往他乡外府。不料母亲双目俱瞽,沿路搀扶,乞食而去,家中叔伯弟兄毫不沾染。那些亲戚,只晓得他傲物气高;不想到别处干这生涯。朝朝暮暮,一路讨来的或酒或食,先奉母亲彀了,方敢自食。忽然省得本年八月十五日,乃是母亲四十岁诞辰,定儿心里十分怀念,力量却是不加,日夜思索,不知怎么设处,为母亲庆个寿旦才好。此在后话。
且说楚中有个显者,官至二品,奉旨予告,驰驿还家。那年六月初旬,正是此公五十华辰,其母亦登七秩,却在九月之杪。若论富贵声势,锦上添花,半年前便有亲亲戚戚,水陆杂陈,奇珍毕集,设席开筵,忙乱不了。那显者道:“我母尚未称觞,如何先敢受祝?况今已归林下,凡百都要收敛。我且避居山间僧舍,断酒除荤,拜经礼忏,虽不邀福,亦足修省身心,一大善事。”偶尔策杖潜行,忽闻鼗4鼓之声出自林际,显者惊道:“是亲朋知我在此,张筵备席,率取音乐,以为我寿也。”心窃疑之。转过山坡,只见几株扶疏古木之下,一个瞽目老妪坐于大石之上。一个乞儿牵着一只黄犬,一手携着食篮,随将篮中破瓢土碗同着零星委弃之物,一一摆在面前,然后手中持着一面鼗鼓,播将起来。那黄犬亦随着鼓韵,在前跳舞不已。乞儿跪拜于下,高捧盆瓯,口里不知唱着甚么歌儿,恭恭敬敬进将上去,曲尽欢心。
那显者从旁看了半日,却是不解甚么缘故,走向前来问道:“此妪是汝之何人?”那定儿上前道:“尊官且请回避,吾母今日千秋之辰,弗得惊动!”显者笑道:“螬食之李、鼠蚀之瓜、釜底余羹、瓶中浊酒,遂足为母寿乎?”定儿道:“官人谬矣!我虽读书不深,古圣先贤之语亦尝闻之。圣门有个曾子,养那父亲曾暂,每日三餐,酒肉俱备。吃得醉饱之余,问道:‘还有么?’曾子连连应声道:‘有。’就是没时,决答是有的。倘或父亲要请别人,也立时设备。这教做‘养志’之孝。到那曾元手里,却不解得这个意思,供养三餐之外,虽酒肉照常不缺,若问说:‘还有么?’那曾元就应道:‘没了。’不是没了,却要留在下顿供养,这只教做‘养体’,如何称得‘孝’字!我辈虽用破瓢土碗,与那金镶牙箸、宝嵌玉杯有何分别?就摆些浊醪败汁,与那海味山珍又有何各样?牵着黄犬,播着鼗鼓,唱着歌儿,舞蹈于前,便是虞廷百兽率舞、老莱戏彩班衣,我也不让过他的!”显者听了这段说话,连声赞道:“有理有理!”那瞽妪在上唤道:“是谁称赞?快请过来奉一巨觞。”定儿遵了母命,请过显者。那显者一时感动自己孝母之心,就不推托,竟尽欢一饮而尽。遂对定儿道:“见汝至诚纯孝,何不随我到府中,受用些安耽衣饭,度汝母亲残年,也免得朝夕离披匍匐之苦?”定儿摇手道:“不去不去!母亲百岁之后,我日则沿门持钵,夜则依宿草庐不离朝夕,宛若生前。若一人富贵之家,官人虽把我格外看待,那宅内豪僮悍婢,能不轻贱吾母哉!今见富贵缙绅之家,一膺新命,双亲远离,虽有忆念之心,关河阻隔,徒望白云,一番悲叹。不幸一朝见背,即有同僚当道绫锦吊奠挽章,及朝廷赐有焚黄祭葬、优恤重典,也只好墓顶夸张,坟头热闹。及至拜扫之余,儿女归家,灯前笑语,狐狸冢上,向月哀鸣。那从古来种柏居庐,闻雷扑墓的孝子能有凡人?九泉之下,一滴难到,家中纵有黄金百万,能买我母亲生前一笑哉?”说得显者热闹胸中,化作一田冰雪连底冻的相似,垂头叹息。尚要开言说些甚么,定儿道:“吾母醉矣!”背负瞽妪,竟自去了。那显者快快而回,不在话下。
且说定儿背了母亲,回到旧日安身去处照常乞食,过了年余,那母亲也就故了。众乞儿俱来相吊,歌着《薤露》之词,掩埋在一空阔不碍之地。坟前左右,也植了几株松柏,结个草棚,便于藏身。日里常乞食,供奉三餐,整整三年同於一日。那近处乡村市上,舍北桥南,那道他是个孝子,人人起敬。况且遇着成熟之年,一方一境,那布施的、供养的都抢着先头,把定儿吃得肥肥胖胖,比那游方僧铺单打坐,人家轮流斋供的,胜如十分。定儿心满意足,也没有别的奢念。一日遇着母亲忌辰,清早起来备了些香烛,从人家讨了些荤素东西,一直来到坟前摆下。将香烛点起,仍似生前模样,把鼗鼓摇将起来,唱了许多歌儿,又哀哀惨惨哭了一回,把那供养的残酒也就一一饮在肚里。眼角乜5斜,酒意渐渐涌上,一跤放倒,就在坟上睡了一觉。醒来不觉日色蹉西,睁眼一看,信步便走。不上行有半里之程,要过一道断头小河。脱了破鞋,踏着水沙,将近对岸上涯所在,脚指头忽然触着,疼痛异常。只道撞了石头,恐怕又撞了后来之人,带着疼痛,弯腰一摸,将欲丢弃道傍。原来不是石头,拿起看时,却是一个大大青布包袱。即便提到岸上树荫之下,打开看时,却是白屑屑、亮光光许多松纹雪花在内。定儿看了,点点头道:“此不知何人所失?此时又不知如何懊恨。无处追寻,只怕那人性命未知如何了也!”仍旧包裹好了。天色将晚,一面将银包悄悄埋在枯树之下,就在左近庙宇廊下宿了一夜。早间讨些早饭吃了,却也不往别处去,依旧走到那断河口阴凉所在,痴痴对着那一泓清水,眼也不合,且等甚么人来。
那个所在是个背路,却也过往的少,直待日色中时,只见一人披着头发,散开襟袖,失张失智,赤着两脚下过河来。定儿道:“此必是矣!”立起身走向前去,问着那人何往。那人看是乞儿,恐怕他化钱财逗留身子,一言不答,只往前奔。定儿道:“老兄如此慌张,莫不失了甚么东西?”那人回身即问道:“你莫不拾得么?”定儿道:“试说何物?”那人道:“在下出门三年,受了许多艰难辛苦,挣得几两银子,近来闻得母亲有病,心急行程,不料遗失中途。尊兄检得,若有高怀怜悯在下,情愿将一半奉酬。”定儿道:“可有甚么包裹的么?”那人道:“是一个青布双层夹包,千针百线纫捺成的。”定儿道:“是矣,是矣。可随我来!”走到枯树之下,原封不动,双手交还。那人打开,分了一半送与定儿。定儿道:“得此一半,何不全以匿之?”断不肯受。那人跪谢再三,不觉路上行人聚了一堆,从旁看见推逊不已,定儿执意如初,众人说:“送他二两当个酒资,难道你也不收?”定儿见众人说得有理,勉强收了,藏之怀中。个个叹道:“乞丐下贱,如此高义直薄云天,真真难得!”从此定儿的名头,远近也就尊重许多。
又一日,闻得北山之下,一个僧人募造白衣观音宝阁,塑了金相,将要开光,无数善男信女拜经礼忏。一则随喜,再则赶闹佛会,也得几日素饱。行到中途,望着茂林之间聊且歇脚,只闻得竹条丛里忽有呻吟之声。上前一看,却见一个年纪幼小妇人,骨瘦如柴,形容枯槁,瞬息垂毙。定儿见了,唬了一惊,想道:“无人去处,如何有此一物?莫非山魈6木客假扮前来,哄我人头,打算我的性命!”又道:“既要哄我,如伺作此尪羸之状?也还是人,断不是鬼,其中必有缘故。”复转身上前细看,那妇人口里也还说得话出。定儿问道:“你是何人?须要直言细说,我方救你。”那妇人徐徐道:“我是黄州麻城人家一个女子,自愧不端,乃被负心薄幸诱我潜逃。不料所带衣资盘缠殆尽,中途染了一病,旅店中住了几时,欠下房钱没可布摆,那负心人昨夜把我背负至此,抛弃荒林,不短去向。倘得恩人救拔,死不忘恩!”定儿听了这些说话,信是真的,也就扶掖起来,将他跎在背上,走到近处一座古庙之中,轻轻放下。一面寻些软草摊放地上+教他睡得稳了,一面寻个半破砂锅,拾些柴枝竹梗,煎些汤水小食,早晚接济。送毕饮食,那定儿即便住在门外另自宿歇,宛如宾客相似。不半月间,那妇人肌肉渐生,略堪步履,愿以身嫁。定儿道:“娘子差矣!汝虽是不端之妇,我自具救人之心。若乘人之危而利之,非义也;贵人之报而私之,非仁也。这段念头,与我迥然不合。你自早晚调护身体,那个姻缘千万不可从此作想。你的父母家乡去此不远,何不同你渐渐访问,回家便了。”不数日间,就到了麻城。查问住居明白,那父母只得密密收下,感服异常,赠他盘费二两。定儿固辞,勉强再三,只得收了藏之怀中,依旧乞食而去。
偶然行到黄梅市上,看见一老者愁眉蹙额,携着一子约有十一二岁,头上插一草标,口称负了富室宿逋五金,愿鬻7此子以偿前债。走来走去,却也不见有人唤动。定儿凝睛看了半晌,叹口气道:“富室豪门,那里在此些须五两之负?毕竟鬻予以偿,何忍心也!”因出怀中之金,谓其人道:“吾将为子往请。”因同见富翁。阍者8入报,富翁道:“唤经手问其取足本利,还其原券是矣,见我何为?”阍者道:“又有一乞儿在外候见。”富者道:“是必拉取乞儿,将欲向我作无赖事也。”阍者道:“闻得乞儿持银在外,代其偿还。”富者心疑其事,因出厅前。那负债者同着定儿立在阶下,负债者道:“员外恩债,子母应偿。但老病家贫,实无所抵,还求员外开恩,宽限几时。”富者道:“此话说已久矣!前许鬻儿偿我,今见我何得又是前说?”定儿上前道:“员外家如猗顿,富比陶朱,五两之负,直太仓一粟耳!何必要人卖子以偿?吾不忍见。我虽行乞道上,怀中积有四金,代彼偿之。尚欠一金,须望宽恩。若必不肯蠲除9,我情愿在贵地行乞,渐渐填补。”富者听了大怒道:“分明此人将这四两银子挽他出来,将我奚落。悄实可恨!就是乞儿,安得怀中积贮四两?我前日闻得庄丁夜间被盗,失去粮银四两,此必无疑。速写一呈送去黄梅县里,并那欠债老儿指作窝家,追赃正法,刺配他乡,方平吾气!”那些左右家人听见家主指挥,即刻写成状纸,将那几个人一条绳子连鸡相似,火速送到县里。
彼时县主乃是新选甲科,姓包名达,聪察异常,不青殉情枉法,闻名的赛阎罗。将状收进,即刻升堂。把那前情一问,一边却是一人欠债鬻子,一人仗义代偿;一边道是贼情,原脏执获在官。正在踟蹰,只见门外许多良耆里老鱼贯相似,一班约有三四十人,跪向门外。县主早已看见,俱唤进来。不待县主开口,那些跪下之人口里喊道:“一个义士!一个义士!众百姓们俱目击的,不可被那为富不仁的陷害了!”包大尹道:“我也不凭你们人多说的就信了,快退下去,待我一一问来。”先叫那欠债老子,将负债卖子原由说了一遍;又叫定儿将仗义代偿,及将说话触犯了员外情由说了一遍。包大尹详情道:“乞儿抄化之银,不过糠秕碎米,零星不多,如何有这四两大块银子?”正欲动刑,那众人上前把定儿抱住,将当初还金还妇两段情节,说得真真实实。大尹道:“也难凭信。若说还金还妇得来之银,此地相去不甚相远。”
两处行文,不几日都拘到案前,那失金之人与那失妇之人,说得凿凿有据。大尹先暗取四两银子试那二人,那二人看了不认;复取那四两银子验看,那两人上前连声道:“是是!”将一包零碎之银信手撮开两处,上那柜上等于一称,刚刚却是二两之数,一毫不差。大尹即将富者取出头号大板打了四十,发在监中,要问招诬之罪。富者再三求怜叩免。大尹姑息,于富者名下罚银叁百两,旌赏定儿;那妇尚未嫁人,即断配为夫妇。后来生有三子,仍习书香一脉,至今为黄州巨族。
列位尊兄,可信幽冥之事原不爽的?前边说那判官簿上,注着吴贤名下“委身虽属卑微,品地还他高洁”,今看将来,一字全然不差。皆因吴贤无心说这两句放肆之语,那知就落了这个轮回,可见说话要谨慎的。我们今日在此说些果报之语,都是有益于身心学问的。若群居在豆棚之下,不知豆棚之上就有天帝玉皇过的,万一说些淫邪之话,冥冥之中,我辈也就折罚不尽也。
众人合掌道:“佛菩萨之真言,不是过也!”俱躬身唯唯,作礼而退。
1艴(fu,音扶)——生气的样子。
2雍(yong,音拥)熙——和乐升平之意。
3衾(qin,音亲)——被子。
4鼗(tao,音陶)——拨浪鼓。
5乜(mie)斜——眼睛因困倦眯成一条缝。
6山魈(xiao,音消)——传说中山里的独脚鬼怪。
7鬻(yu,音玉)——卖。
8阍(hun,音昏)者——看门的人。
9蠲(juan,音娟)除——免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