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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回 淳于丹论史匡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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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涪陵王好微行,一日带近侍数人,至香山,见其地草色苍翠,竹花迷离,峰峦竞秀,岩峪争奇,长松掩映间,又衬出怪石峻峭,溪壑潆洄,遂心乐之,信步而行,各处佳胜,观玩不辍,见一处赛胜一处,昔人曾作《招隐诗》以纪胜,云:翠竹林中景最幽,人生获此更何求?

数方白石堆云起,一道清泉接涧流。

得趣猿猴堪共乐,忘机糜鹿可同游?

红尘一任漫天去,高卧深山百不忧。

涪陵王正欣赏不已,忽见左泉右石,茂林深处,现出茅屋数椽,小小柴门,靠着短墙未扃。近窥之,内一老人,方踞胡床读《汉书》,至伪游云梦处,乃释卷长叹数声,且曰:“韩侯将才则优,而臣道岂未之闻也?”朗吟曰:若使英雄早见机,奇谋肯立汉邦基。

囊沙破敌功虽大,蹑足封齐事已非。

既谓无心从蒯彻,何缘执手教陈豨?

未央宫里当时事,千载令人泪满衣。

吟毕,浮一大白。涪陵王知为隐者,叩门而入,老人惊起礼毕,讶曰:“殿下何来?”涪陵王视其人,童颜鹤发,飘飘欲仙,因问曰:“叟阅几何甲子矣?”老人曰:“臣于孝宗三年,判国史馆,光宗五年,以老病乞休者也。”涪陵王叩其姓字,对曰:“臣阌乡人,淳于丹也,殿下轻身微行,独不念恢复重任乎?”涪陵王问以恢复之计,微笑曰:“颓迈之人,荒僻陋处,枕流漱石久矣!”涪陵王再三叩之,惟谢不知,又问曰:“叟当年职史馆,应知史馆之事,靖康中北狩其详可得闻乎?”老人愀然曰:“烟霞瘤疾,强半遗忘。然二帝北狩一节,勉为殿下陈之:按靖康元年丙午,二月初二日,金人围汴城。

二月初三日,金人北去。十一月十九日,金粘罕元帅,再围京城。二十五日,京城陷,金人入城。二十六日,粘罕遣使入城。

求两宫幸彼营议和割地事。二年,正月十一日,粘罕遣使入城,请帝车驾诣军前议事。二月十一日,车驾出城,幸彼营。十七日,帝还宫。三月初三日,再幸彼营,次早帝见太上皇亦至彼。

初四日至十五,皇族后妃诸王陆续到营。十六日,粘罕今以青袍易帝服,以常人女服,易二后服,侍卫番奴,以男女呼帝。

十七日,金以张邦昌为帝,国号大楚。十八日,上皇及帝二后,乘马北行。二十一日,次黄河岸。二十二日,入卫州。二十三日,入怀州。二十四日,至信安县。二十六日,至徐州。二十七日,至泉镇。四月初一日,过真定府。五月二十一日,至燕京,见金主。六月初二日,朱后崩。年二十六岁。十三日,至安肃听候。六月末,移居云州。绍兴二年,郑后崩,年四十七岁,二帝移居五国城。绍兴四年,金主死,孙完颜亶即位。五年,移居西均州。六年,上皇崩于均州,年五十六岁。是年,又移少帝于源昌州。八年,金人立伪齐刘豫,召少帝于源昌。

本年十月初九日,少帝复至燕京,与契丹耶律延禧同拘管鸿翼府。十三年,赐帝居燕京。十八年,歧王完颜亮杀金王主亶,并后,自即位。绍兴十五年,徙少帝出城东田玉观。二十年,复徙少帝入城,囚于左院。二十二年春,帝崩,年六十岁。”

老人言至此,涪陵王随问少帝之崩,作何情状,老人曰:“殿下犹未知耶?乃为彼奴射死于马足之下。”涪陵王听罢,不胜愤懑,乃曰:“当时彼此不共戴天,桧贼专政,日主和议,误国误君,万死不足以塞责也!”老人叹曰:“宁徒检贼误哉?

高宗亦自误也。桧贼误于前,似道误于后,高宗之下不可忘靖康二君,犹殿下之不可忘德祐二主也。”涪陵王敛容谢之,随前席请教,访为君之大略焉,老人曰:“恭俭仁恕,以明君德,亲贤远佞,法天重民,治道庶几近矣!”涪陵王请就国为师保,不与政事,闲居以养其老,得备顾问,老人坚辞不许,涪陵王曰:“叟四壁萧然,贫也实甚。小朝廷纵不能容叟,然敬老之典,不可废也!”不日安车至矣,老人笑曰:“贫莫贫于未闻道;贱莫贱于不知耻。士能宏道曰达;士不安分曰穷。殿下敦尧舜之盛,老臣守巢许之节。”安车虽至,不与知也。涪陵王遂辞而归,遣人厚赠之,令有司以时问候,恤其家。涪陵王深愤南渡偏安,权臣误国,乃锐意兴复,思大有为。

一日下议曰:“当今百职庶司,所最宜得人者,惟吏部户部为要,吏部司铨衡,择监司;户部判度支,理财赋,非谙练老成者,不当此任。”其以司马肃兼吏部,韩昭判户部,而以葛天民、苏伏威等为谏议大夫,大开言路,务敦实效,去虚文,各陈时政枢要。参议李穆上言曰:“立国以建都为本;而治国以恤民为先。建都择地,必当设险而后国可固;国之有民,犹人之有元气也,而可不恤哉?轻赋税,除盗贼,迁守令,更弊法,省官吏,皆恤民事也。既能恤民,而后立政有经。有经,然后赏罚当,赏罚当而后号令行。人心既从,惟上所命。守之则固;战之则胜;攻之则克。而国以定矣。”涪陵王喜曰:“卿所言恰中款要,”即命吏部选举官吏,户部斟酌赋税,务恤民隐,次第施行。

越日因大集文武,一决定都之议。左丞种世龙奏曰:“自古人君图王霸之业者,必定根本之地,以作固守之基,若汉高之于关中,光武之于河内是也。纵经营四方,而根本自为重任,坚固不摇,方可进取,而犹非定都之谓也。天下建都之地,自有定所,关陕为上,荆襄为次,江淮为下,此大较也。然殿下今日,宁一时遂及此哉?广南虽抚有六郡,僻处海隅,无所控制,不如邵武据八闽之上游,枕三吴之襟带,控引二广,荆楚可通。昔文少保四镇建阃之策,今可用也。”参政范国昌、参议李穆、将军关普灵,皆主其说,独司马肃曰:“依臣愚见,闽广皆近海表,不如收复长沙,更议定都。盖长沙峙以五岭,环以三湘,左纳荆门,右统夏汭,较之邵武尤便。”谏议大夫苏伏威曰:“长沙虽据形胜,然未入版图,不如建昌控三吴之襟带,据五岭之咽喉,牵制江淮,呼吸瓯越,经营中原,实当冲要。”学土皇甫惇曰:“臣之见与谏议相合,请殿下钧裁。”

岳燕超曰:“不然,自来建都者,西北可据中原,东南不据西北,古今大势已定,即南渡之事,殿下所深知也。

舍建康而都临安,偏处一隅,弃六朝之遗迹,尚难振起,而况今日仅在闽广中求胜地哉?一时权宜,则非邵武不可,臣前于殿下固言之矣!”资政大夫刘知几进曰:“臣以术占之,江青三百年王气,虽尽于六朝,然不出百年,金陵佳气,重见兴旺。殿下不如都建昌,为近江淮丘墓。南宋陵寝,当必有发祥于殿下者。”涪陵王笑曰:“但得卿等同心戮力,众志可以成城,无形之险,牢不可破,况语云:在德不在险乎?然闽广中非邵武,亦无险可恃矣,”卒主种世龙之议,命耿进诚允工部,经理建都事宜,祟墉浚池,筑关竖险,建宫立署,朝市社稷以次齐备,择日车驾当临幸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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