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吴氏用手指定孙疯子说:“好一个该死的贼徒,不顾王法硬夺民妻,该当何罪?你今虽然把我抢来,我不过舍上一死,要我顺从于你,怎得能够。”言罢把桌子一推,把一些家伙打了个粉碎,自己回过手来抓破粉面,披头乱发,放声大哭。恶豪一见微微冷笑说:“贱人,你会放泼,难道就撒手了不成,既然把你抢来,岂肯善罢甘休。既然不爱温存,待我上个硬弓,看你怎样。”言罢,把丫鬟叫到跟前说:“你把贱人的两手拉住,待我剥他个赤身露体,看他依与不依。”丫鬟听说,上去两个把吴氏的玉腕一边拉住一只。吴氏本来身体柔弱,今被两个丫鬟拉住,心中一气,只如瘫了的一般,哪里还能动转。恶豪说:“贱人,你怎么不动了呢。”说着走到跟前解开衣扣,顺手就去解裙,急的个吴氏嚎啕痛哭,无法可使。暗中的徼仙心中动怒,伸手抓住恶豪的头发往后一带,趁势两手端起往楼板上摔,摔的个恶豪昏迷过去。吓的两个丫鬟一齐跪倒在一处,不敢动转。徼仙故意的满楼上乱转,只装鬼叫,吴氏看见这个光景也顾不的害怕,只是一味痛哭。再说楼下边的丫头们正然探听楼上的动静,忽听的鬼哭神嚎,满楼上乱响,慌的他们一齐跑上去看了看。家伙尽皆打碎,两个丫鬟爬在一处,吴氏在一旁痛哭。又往墙根底下一看,只见孙疯子躺在那里四脚拉叉,两眼紧闭,口流白沫。丫鬟们你瞧我看,正不知什么缘故。徼仙又装起鬼叫,打的楼上乒乓乱响,把一些丫鬟们吓的一步一跌滚下楼去,齐声嚷道:“楼上有了鬼了!”掌家婆听见这话,把管家们叫进来,一齐上楼把恶豪抬下来送到书房,叫丫鬟看守不提。且说吴氏见把恶豪抬下去,上面落下独自一人,心中想道:这个贼白日间上来跌了一跤没得起身,方才正要无理,好似有人拉住把他摔在那里的一般。看起来,这鬼哭神嚎并不是邪祟,不知是那家神圣保护与我。吴氏想到这里心中少宽,忽然又一转念说:虽然如此,恶贼未必死心,他要再来缠饶怎么是个了,不如趁此无人死了倒干净。吴氏想罢自己哭了一会,从袖內取出香帕栓在床头之上,挽了一个扣儿,就要伸头。徼仙看的明白,伸手将香帕揪断,说:“夫人不可。”吴氏闻言吓得惊疑不止,自己想道:楼上并无一人,是谁说话,且是好好的罗帕怎么又会断了,想必是神圣护持叫我别死。既然如此,定然还有个出头的日子,我且耐心守着,再看看如何。吴氏主意已定,不住的念佛,这且不表。再说众人把孙疯子抬到书房,掌家婆又领了两个大胆的丫鬟从新回到楼上,看了看吴氏安然无事,口中不住的念佛,掌家婆走至跟前用好话安慰了一番,又端了一杯茶来劝着吴氏吃了几口。大家说着话儿,足足的守了一夜,到了次日清早,孙疯子还是闭目合眼,只说胡话。有一个小厮和老管家言道:“我想咱家老爷,今日把新人抢来成亲,必是日子不好,冲着什么凶神恶鬼,所以这等作祟。天坛庙內欧法官绝好的法力,请他来看看或者能治此症。”老家人说:“既有能人,你就快请去吧。”小厮不敢怠慢,即忙出门,立时跑到天坛庙里,见了欧法官,通知来意。法官听的是怀宁侯家请他,随即收拾了法器包裹,叫一个徒弟提着同孙府的小厮出庙而来。一路同行,问长问短,把话先都装在肚里,不多时进了孙家花园,到了蜗牛居楼下,法官猛然站住动也不动,老管家说:“法官为何发起怔来了呢?”老道迟疑多时说:“方才我一进来,有一位神圣在此经过,我因看他的来踪去路,故此发怔。”管家又问说:“是什么神呢?”老道言道:“我若不说你们焉能知道,只因你家主动了邪念,把个妇人抢在家中,招惹了一个邪鬼显弄神通,要追你家主的命哩。”管家说:“法官讲的不错,我家主如今胡念八说似疯了的一般,不知可还救的过来么?”老道说:“我却有一粒救苦保命仙丹,只是引子有些难配。”管家说:“是用什么东西、法师只管言讲。”老道说:“这药的引子定要珍珠元宝汤。”管家说:“这有何难。”言罢,叫掌家婆通知二奶奶立时拿出来了一个元宝,黄豆大的十个珠子交与欧道。老道叫徒弟把带来的炉子铫子端将过来,放在花顺桌子上边,要了炭来将火升着,叫人打了一铫子无根水来,放在炉子之上,同着众人把元宝珍珠放在铫子里煽起火来,滚了一会,这老道暗念灵文,用小搬运法早把珠宝运在身上,故意的坐在一旁说:“掌家的,你揭开盖子,看那引子好了没有。”管家的果然走到跟前揭盖一看,珍珠元宝全无踪影,只有半铫子清水,遂向道士言道:“珍珠元宝都不见了。”老道说:“造化造化,珠子银子俱煎成汤,这才算是好引子哩,但只一件,治好病我是要谢礼的。”管家说道:“爷放心,若要将病治好,我叫老爷送你两个元宝。”老道听说,从直袋中取出一个包儿,拿出一个栗子大的丸药放在引子之内,向老管家言道:“将药端去用金器研碎,灌入病人腹内,立时见效,还有一句话说,效与不效立时回信,好作商议。”管家答应一声,把药端至书房,叫丫鬟用金簪研碎,灌入怀宁侯腹中,不多一时,只见他龇牙咧嘴,哇的声吐将出来。老管家回来和老道说了,老道心里就放下胆来。原来他这丸药名为顶子,专治胸满积痰病人,吃了要好立时见效,不好立时就死。所以听说吐了,就知有几分见效,说:“这病已有一半好了,可再灌他半盏人参汤,立时就痊愈了。”管家听说,跑至书房看了看有现成的参汤,不费工夫把恶豪扶起灌了几口,这恶豪原是没病的人,不过是受了点惊气,吐了会子,又用参汤一提,自然就好了。睁开二目满屋中瞧了一遍说:“新娘那去了呢?”管家听见,急急跑至前边说:“造化造化,我家老爷好了,你且在此坐着,等我回明,一定谢你两个元宝。”老道听说满心得意,单等着两个元宝不提。且说孙疯子又向丫鬟问道:“我方才是在楼上,怎么又在书房里呢?”众人把昨晚之事说了一遍,又把欧法官治病的话说了。恶豪听罢如梦方醒,把老家人叫到跟前说;‘欧道走了没有?”家人说:“小人许了他二百银的谢礼,如今还在花厅内坐着哩。”恶豪闻言心中不悦,说:“为何许他这些银子?”管家说:“老爷不知,他煎药引子的时节已经用了一个元宝十个珍珠,还未曾登大帐哩。”恶豪听了这话,更加焦躁,低头一想,计上心来,腹中想道:我且把这个老道稳住,多叫几个丫鬟再到楼上。若有邪祟就叫他给我净宅,事后再作计议。如无动静,我和那妇人成了美事,然后把用去的元宝珠子和他要回,赶出他去。主意已定,叫人送出去两盘果子,一壶暖酒,将两个道士安住,自己领着丫鬟又往楼上而来。徼仙一见,又弄神通,迎着恶豪伸出一只手来,大如簸箕,黄毛纷乱,恶豪一见说声:“不好!”同丫鬟一齐乱跑,及至跑进书房,急瞪着两眼又哼哼起来,稳了一会,叫小厮跟着往花厅而来。老道正与小道吃果子饮酒,看见恶豪出来,连忙站在一旁,让恶豪在上面坐下,自己下面相陪,那一些奉承的言语不必细表。奉承了一会,说:“老爷千万之喜,今日这一场病虽是亏了小道的药力,还是老爷的福大。”孙疯子佯推不知,故意的把脸一翻说:“唗!满口胡说,小厮请了你来原为驱鬼除邪,我又何尝病来?”一番话说的老道闭口无言,也不敢说讨谢礼,低头想了一想说:“也罢,他既叫我除邪,我就在这里边再作道理。”想罢开言说:“有病也罢没病也罢,不必动气,老爷叫我除邪,但不知是什么动静,说与小道,包管立时赶的他无影无踪。”恶豪闻言带笑言道:“不知法师有如此手段,失敬失敬。”遂将有邪的来历说了一遍。老道故意的摇头开言说:“这个妖邪虽然易除,只是坛场有些费力,第一要洁净,第二要整齐,须用新桌二十四张搭起高台,香案的一张要用四个元宝支住桌腿,名为银脚光生。这四个元宝不过仅用一用,仍旧交还。老爷若肯舍到坛内,打一个齐天大醮,更有无量的功德。”恶豪闻言肚里说话:这个牛鼻子好大口气,不免且自应他,等用过之时连前物一并追回。想罢,一概应承说:“法师将应用之物开一清单交与老家人去办理就是了。”言罢仍回书房而去。老道遂开了一张清单交与老管事的,管事的拿去不多一时,治办妥当。法台顶上那张桌子用四个元宝垫起腿来,上面摆下香案五谷等物,诸事已毕,老道叫小道打开包裹,把法水盏七星剑朱笔黄纸和拘神的合牌一齐送上台去,他然后才换上法衣法冠,手执牙笏朝上叩头,起身上台点上香烛。口中咕咕哝哝,欠欠身拱拱手,就如和人说话的一般。老管家在下边看着,心中纳闷,往上问道:“法官爷,你是和谁说话呢?”老道正然捣鬼,听见这么一问,故意的拿腔说:“好一个混账东西,偌大年纪竟是不知好歹,我刚把神将爷请来问长问短,叫你问这一声几乎冲散。看你那嘴,若再要是多言,我一定拘个割舌头的鬼来,把舌头给你割个稀烂。”管家听罢满心是气不好放使出来,只得是唯唯听命。再说老道又在捣鬼,见他伸手把朱砂研浓,铺下几张黄纸,提起笔来曲曲弯弯胡乱画了十九张神符,说:“掌家的老哥,你这院中有多少门户,领小道去把神符贴上。”老管家满心不服,无奈当这个时候又不敢出口,怨气吞声开言答道:“连蜗牛居的楼门共是六处。”老道拿了六张符交与小道跟老家人各处贴去,及至贴蜗牛居上,笃动了暗中的徼仙,当初小塘给他柬帖,曾说如有道家除邪,趁势假装神鬼吓他一番,然后指条明路,叫孙豹前来请我,还有一场戏。徼仙记着这些言语,诸日在暗中探望。这一日知是欧道设坛,早在楼门中观看。等了一会,见小道和管家前来贴符,刚到楼梯上边,徼仙把膀臂往前一伸,吓的个道童和老管家哎哟了一声,咭哩咕嚕滚将下去,一步一跌跑到台前说:“不好了,毛神赶了来了。”老道在台上听见这话,连忙问道:“哪里的什么毛神,快着说个明白。”小道说:“楼上伸下一只簸箕大的毛手来,几乎把我抓住,这可不是个毛神么。”老道闻言吓的心中战惊惊的,口中还发狂言,用手指定道童说:“好一个无用的孽障,我的神符专退邪魔邪鬼,哪能近前。不说是你胆小害怕,疑心自生暗鬼,还不给我回去贴去。”老管家在下面听见老道还说大话,气的他怒发冲冠说:“欧道,别拿腔了,你说你的符能除邪,如今反把邪招了来了,邪鬼现在楼上,你还在此胡说大话,小厮们与我拉下他来。”要知后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