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尔克里·波洛很早就上床睡觉了。午夜过后,他被吵醒了。
有人正拨弄他房门上的锁。
他坐起来,打开了灯。就在这时,门锁被撬坏,房门大开。三个人站在那里,正是那三个玩纸牌的家伙。波洛觉得他们有点醉醺醺的。他们带着一种傻乎乎的凶狠劲儿。他看到了剃刀的寒光。
块头最大的那个家伙朝前走过来,叫嚣着:“你这个臭侦探!呸!”
他吐出一连串脏话。三个家伙朝床上这个手无寸铁的人步步进逼过来。
“咱们把他切了吧,伙计们。呃,马驹子们?咱们给侦探先生的脸开个天窗。他可不是今天晚上的头一个!”
他们稳稳地步步进逼——手上的剃刀闪闪发光……
这时,出人意料地响起了一个来自大洋彼岸的清脆声音。
“举起手来!”
他们转过身去。施瓦兹,身穿一套极为鲜艳的条纹睡衣站在门口,手里举着一把自动手枪。
“举起手来,伙计们。我枪法很准。”
他扣了一下扳机,一颗子弹从大个子耳边呼啸而过,嵌进了木头窗框。
三双手迅速地举了起来。
施瓦兹说道:“能帮个忙吗,波洛先生?”
赫尔克里闪身下了床。他缴下了三人手上闪光的凶器,又搜遍他们全身,确认他们身上没有其他武器。
施瓦兹说道:“现在听着,齐步走!顺走廊走,那边有个储物间,里边没有窗户。就是那儿。”
他把那三个人赶进去,用钥匙把他们锁在了里面。然后他转身面对波洛,话音里流露出欣喜之情。
“要不是露了一下这玩意儿!您知道,波洛先生,家乡有人笑话我,因为我说要带一把枪到国外去。‘你这是想上哪儿去啊?’他们问我,‘去丛林吗?’可现在,先生,该我笑了。您见过比这帮恶棍更粗野的人吗?”
波洛说道:“亲爱的施瓦兹先生,您来得正是千钧一发的时候。这简直就像是舞台上的一出戏!我可欠您一个大大的人情。”
“没什么。咱们接下来该怎么办?该把这几个家伙交给警察,可现在偏又办不到!这可真是麻烦。咱们最好还是去跟经理商量一下吧。”
赫尔克里·波洛说道:“哈,经理。我想咱们应该先跟那名侍者——古斯塔夫——商量一下。没错,那位侍者古斯塔夫其实是一名警探,是德鲁埃警督的化名。”
施瓦兹瞪着他说道:“所以他们才那么干!”
“谁干了什么啊?”
“这帮恶棍第二个才来找的您。他们已经把古斯塔夫砍伤了。”
“什么?”
“跟我来。那位医生正忙着照料他呢。”
德鲁埃的房间是顶层的一间小屋。卢兹医生穿着睡袍,正忙着给伤者的脸缠上纱布。
他们走进去时他转过头来。
“啊!是你啊,施瓦兹先生。这事真歹毒。他们简直是屠夫!灭绝人性的禽兽!”
德鲁埃一动不动地躺着,隐隐发出呻吟声。
施瓦兹问道:“他情况危险吗?”
“他死不了,如果你指的是这个的话。可他绝不能说话,绝不能激动。我已经把伤口包扎好了,没有败血症的危险。”
三人一起离开了房间。施瓦兹问波洛:“您刚才说古斯塔夫是名警官?”
赫尔克里·波洛点了点头。
“可他到酒店这儿来干什么呢?”
“他受命追捕一个非常危险的罪犯。”
波洛用寥寥数语解释了一下情况。
卢兹医生说道:“马拉舍?我在报上看到过这个案件。我很想见见那个家伙,这里面有点深奥的心理变态现象!我很想了解他童年时代的详细情况。”
“对我来说,”赫尔克里·波洛说道,“我很想知道此时此刻他在什么地方。”
施瓦兹说道:“难道他不是咱们锁在储物间里的那三个人中的一个吗?”
波洛用一种不满意的语气说道:“有可能……嗯,可我,我不敢肯定……我倒有个想法……”
他停了下来,盯着脚下的地毯。那是一张浅黄褐色的地毯,上面有许多铁锈色的印子。
赫尔克里·波洛说道:“脚印——我想这是踩过血迹的脚印。从酒店没人住的那边踩过来的。快!咱们得赶紧到那边去一趟!”
另外两人跟着他通过一扇旋转门,沿着一条布满灰尘的昏暗走廊走去。他们转过拐角,一路沿着地毯上的脚印来到一扇半开着的门前。
波洛推开那扇门,走了进去。
他惊恐地尖叫了一声。
这是一间卧室,床有人睡过,桌上放着一个盛着食物的托盘。
地板中央躺着一具男人的尸体,身材中等,个子偏高,遭受了野蛮得令人难以置信的凶残攻击。他的双臂和胸口上有十余处伤口,头和面部几乎被砍得稀烂。
施瓦兹从嗓子眼儿里发出一声惊叫,他扭过头去,似乎差点儿吐了出来。
卢兹医生也用德语惊叫了一声。
施瓦兹有气无力地问道:“这家伙是谁?有人知道吗?”
“我猜,”波洛说道,“这儿的人管他叫罗伯特。一个非常不中用的侍者……”
卢兹走近了一点,弯腰俯视尸体。他伸出一根手指,指着一样东西。
死者的胸口处别着一张纸,上面用墨水草草写着:
马拉舍再也杀不了人。也不能再抢劫他的朋友了!
施瓦兹突然喊道:“马拉舍?这么说,他就是马拉舍!可他为什么要跑到这个偏僻的地方来呢?您为什么又说他叫罗伯特呢?”
波洛说道:“他在这里装扮成一名侍者——从各方面来讲都是个很蹩脚的侍者。因此他被解雇时没人感到惊讶。他离开了这儿,据说是回到安德玛特去了。但是没人看见他离开。”
卢兹医生用他那缓慢而低沉的声调问道:“那么……您认为发生了什么事?”
波洛答道:“我认为这就解释了经理那紧张不安的神情。马拉舍一定给了经理一笔数目不小的钱作为贿赂,好允许他偷偷留下来并藏在酒店暂时不用的房间里……”
他又若有所思地说道:“可经理对此并不高兴。哦,真的,他一点也不高兴。”
“马拉舍就一直住在不开放的这一侧,除了经理,谁也不知道吗?”
“看来是这样的。要知道很可能就是这么回事。”
卢兹医生问道:“那他怎么被杀了?谁杀了他呢?”
施瓦兹大声说道:“这很简单。他原本该跟同伙分那笔钱,可他没分。他欺骗了他们。他跑到这个偏僻的地方先避一下风头。他以为这里是世上他们最不可能想到的地方,可他错了。不知怎的,他们探听到了风声,就一路追了过来。”他用鞋尖碰了一下那具尸体,“然后就把他给了结了——就像这样。”
赫尔克里·波洛喃喃道:“没错,这跟咱们想象的那种碰面大不一样。”
卢兹医生烦躁地说道:“你们说的这些都很有意思,可我关心的是我们目前的处境。这里有个死人,我手边还有个伤员,药品很有限,我们现在又与世隔绝!这种局面还要持续多久啊?”
施瓦兹加上一句。“而且储物间里还锁着三个杀人犯呐!这真是一个我想称为‘蛮有意思’的局面。”
卢兹医生问道:“我们该怎么办?”
波洛说道:“首先,咱们得抓住经理。他不是一个罪犯,只是个贪财的家伙,也是个胆小鬼。咱们让他干什么他都会干的。我的好朋友杰克和他的老伴儿或许可以提供些绳索。那三名歹徒必须得关在一个我们可以严密看守的地方,直到救援赶到。我想施瓦兹先生那把自动手枪能帮助我们的计划有效执行。”
卢兹医生又问道:“我呢?我能干点什么?”
“您,医生,”波洛严肃地说,“尽最大努力照顾您的伤员。我们其他人都得坚持不懈地保持警惕,同时等待救援。没有别的办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