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枪械室里,休·钱德勒从架子上取下属于他的那把枪,正在装填子弹,这时赫尔克里·波洛的手放在了他的肩膀上。

赫尔克里·波洛只说了一个词,但是用一种奇怪的命令式的口吻说的。

“不要!”

休·钱德勒盯着他,怒气冲冲地说道:“把手拿开!别管闲事!这将会是一起意外事故,我告诉你,这是解决问题的唯一办法。”

赫尔克里·波洛又重复了一遍那个词。

“不要!”

“难道你没有意识到,要不是戴安娜碰巧把门锁上了,我就把她的喉咙割断了——她的喉咙!就用那把刀!”

“我不认为会发生那种事。你不会杀玛伯里小姐的。”

“可我杀了那只猫,对不对?”

“不,你没有杀那只猫。你也没有杀那只鹦鹉,没有杀那些羊。”

休瞪大了眼睛看着波洛,问道:“是你疯了,还是我疯了?”

赫尔克里·波洛答道:“咱们俩谁也没疯。”

就在这时,钱德勒海军上将和弗洛比舍上校走了进来。戴安娜也跟在他们后面。

休·钱德勒用微弱、茫然的声音说道:“这家伙说我没疯……”

赫尔克里·波洛说道:“我很高兴地告诉你,你的神志完全、彻底的正常。”

休狂笑起来。是通常人们认为只有疯子才会发出的那种笑声。

“真他妈可笑!割断羊和其他动物的喉咙也算神志正常,是吗?我杀死那只鹦鹉时神志完全正常,是吗?还有今晚杀死那只猫的时候,也是正常的吗?”

“我跟你说过了,你没有杀那些羊……或是那只鹦鹉……或是那只猫。”

“那是谁干的呢?”

“是某个一心一意想证明你疯了的人。事发的每一次你都被下了很大剂量的安眠药,然后那个人再往你手里放一把沾着血的尖刀或剃刀。是别人在你的洗手池里洗了沾满鲜血的手。”

“可这是为什么?”

“就是为了让你做我刚才制止你要去做的那件事。”

休目瞪口呆。波洛转身面向弗洛比舍上校。

“弗洛比舍上校,您曾在印度生活多年,您有没有遇到过使用药物让人变疯的案例?”

弗洛比舍上校表情一亮,说道:“我自己从来没遇到过,倒是经常听说。曼陀罗会把人逼疯。”

“没错。虽说不完全一样,但曼陀罗的有效成分很接近生物碱阿托品——后者是从颠茄或龙葵中提取出来的。颠茄制剂是很普通的药,而若为了治疗眼病,硫酸阿托品也可以随便开出来。把处方复制多份,到不同的地方买药,很容易搞到大量毒药却不会引起怀疑。从这些药物中可以提取出生物碱,然后再把它注入……比如说……剃须膏里。外敷时会引起皮疹,这样一来,剃须时就会很容易割伤皮肤,毒剂就会不断渗入血液,引发特定的症状——口干舌燥、吞咽困难、幻觉、重影——实际上就是钱德勒先生出现过的所有症状。”

他又转身,对那个年轻人说道:“为了消除我内心的最后一点怀疑,我告诉你,这并不是假设而是事实。你的剃须膏里被注入了很大剂量的硫酸阿托品,我取了点样本,化过验了。”

休气得脸色发白,浑身颤抖,他问道:“这是谁干的?为什么?”

赫尔克里·波洛说道:“这就是我一到这里就在研究的事。我在寻找谋杀的动机。戴安娜·玛伯里在你死后可以得到经济实惠,但我并没有认真考虑她——”

休·钱德勒脱口而出:“我也希望你没那样做!”

“我设想了另一个可能的动机。永恒的三角关系:两个男人和一个女人。弗洛比舍上校爱你母亲,但钱德勒海军上将娶了她。”

钱德勒海军上将喊道:“乔治?乔治!我不会相信的!”

休用难以置信的口吻说道:“您的意思是,怨恨会转移到——儿子身上?”

赫尔克里·波洛说道:“在某种情况下,确实可能。”

弗洛比舍喊道:“这纯粹是一派谎言!别相信他,查尔斯。”

钱德勒从他身旁躲开,自言自语地嘟囔着:“曼陀罗……印度——对,我明白了……我们从来没怀疑过毒药,家族里有精神病史,所以我们不会去想……”

“没错!”赫尔克里·波洛的声音变得又高又尖,“家族中有精神病史。一个疯子……一心想要报复……狡猾……就像疯子们那样,隐瞒自己的疯病很多年。”他转身面对弗洛比舍,“上帝啊,你肯定早就知道,你肯定早就怀疑过,休是你的儿子,对吧?你为什么没有告诉他呢?”

弗洛比舍结结巴巴地开了口,还时不时咽唾沫。

“我原本并不知道。我不能确定……是这样的,有一次卡罗琳来找我……她被什么事吓坏了——遇到了很大的麻烦。我不知道,我从来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她……我……我们失去了理智。之后,我立刻就走了——只能那样做,我们俩都明白,必须隐瞒下去。我……嗯,我怀疑过,可我不敢肯定。卡罗琳从来也没说过什么向我暗示休是我的儿子的话。随后这……这一连串疯病出现了,我觉得这倒把问题解决了。”

波洛说道:“是啊,这倒把问题解决了!你没看出这个孩子往前探脑袋、皱眉头的那种神态——都是从你那儿遗传过来的。可查尔斯·钱德勒看出来了。好多年前就看出来了,并且从他妻子那里了解到了真相。我想她当时怕的是他,他已经开始显露出了疯病的迹象,这驱使她投入了你的怀抱——她一直爱的是你。查尔斯·钱德勒便开始了报复。他的妻子死于一次划船意外。他跟她单独去划船,他完全知道那起事故是怎么发生的。然后他又把仇恨集中在这个姓了他的姓却不是他的儿子的孩子身上。你讲的那些印度故事给了他这个曼陀罗中毒的主意。得把休慢慢逼疯,把他逼到绝望自杀的境地。那种嗜血的疯狂是钱德勒海军上将的而不是休的。是查尔斯·钱德勒被疯狂驱使,在旷野里割断羊的喉咙,但却是休为此受到惩罚!

“你知道我是什么时候开始怀疑的吗?钱德勒海军上将坚决反对他儿子去看医生的时候,我就开始怀疑了。休本人不愿看医生倒是很自然。可是作为他的父亲!也许有治疗方法可以救他的儿子啊——他有上百种理由应当听取医生的意见。可他都拒绝了,绝不允许任何医生为休·钱德勒看病——以免医生发现休的神志完全正常!”

休十分平静地说道:“神志正常……我真的神志正常吗?”

他向戴安娜迈近一步。

弗洛比舍声音嘶哑地说道:“你当然神志正常,我们家族里没有那种缺陷!”

戴安娜说道:“休……”

钱德勒海军上将拾起休那把枪,说道:“全都是胡说八道!我要去转转,看能不能猎一只野兔……”

弗洛比舍向前走去,赫尔克里·波洛拦住了他。波洛说道:“你自己刚刚说过……这是最好的办法……”

休和戴安娜已经从屋里走了出去。

剩下的两个人,一个英国人和一个比利时人,注视着钱德勒家族的最后一名成员穿过花园,走进树林。

不一会儿,他们就听到了一声枪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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