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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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钦定四库全书

栟榈集卷十七     宋 邓肃 撰

新建三清殿

闽水曲折行乱石间鼎烹雪喷相应而起独沙邑有溪广千余尺纡余舒缓湛如青铜其远至於二十余里不闻湍激声南有七峯草木苍然四时不改北列万井楼阁翬飞不可以数计昔令尹自县治而南方舟为梁径抵七峯之最西者辟山为堂瞰危为阁下俯风雨旁列星辰似非尘寰中盖沙邑据闽中之胜而是堂与阁又据沙邑之胜此登赏之士所以冠盖相望而游宦於此者尤切切焉若以不得款於是者为大可恨也今令尹郭侯见而叹曰嘻此胜景也是眞可喜者虽然有家焉必有仰事俯育之计有职焉必有民社之忧今为家者弃其家以嬉为职者舍其职以嬉举邑之人若狂焉无乃以胜景为累乎於是呼道士张唐的居之凿山作殿中设三清像巍巍堂堂与阁相称昔日妖歌曼舞之地今化为歛笏垂绅之宫昔日穷奢极欲之境今化为悔罪忏非之地昔者邑官晏此以虐天子之民今也邑官叩此以请天子之寿是非善恶岂不相尚乎郭侯此举其可谓卓然矣且叩予门请以文记之予筮仕之初尝待罪鸿胪寺道释二教兼所辖者其记之为宜且尝因贱职之简得以考其教之所自来矣其源出黄帝其道再盛於老耼其末流诡异有眞可骇者其为家三十有七其为书九百九十有三篇凡有天下者必崇其道论其尤者有三帝焉秦曰始皇汉曰武帝唐曰明皇是三帝者才智絶人蔑视一世穷六合之大不足以厌其欲於是有浩然御风骑气之志炼丹飞符杂以左道自谓其法可配天地殊不知飞腾之术卒不能济反祸其国眞可痛哉此学孔子者所以不欲言老耼氏也虽然汉高祖之取天下则以张良为最其治天下也则以曹参为最良之道盖慕赤松子而参之居则避正室以舍盖公是则道家之术又若无负於天下者盖汉高祖所以取参与良者在道之本不过於清净恭俭无为与民息肩而已矣而始皇武帝明皇之所尚者区区竭力以事其末故诞妄不经者得以行其志其治乱贤否所以相絶不可同日而语也今郭侯崇奉之志既在其本此吾所以记之不敢辄辞夫未流滋蔓变怪百出可以惑人主而祸天下者皆非黄帝老耼氏之道也予固尝斥之矣奚独孟子能辟杨朱哉当有辨之者

南劒天宁塑像

昔者释迦尝为其母说法於忉利天宫久而不返为之君父者不得以见之目连行空往返者三刻其像以归以慰当时拳拳者故後世之士欲见佛菩萨而不可得则必效焉此塑像所以兴也东汉之後教入中原有妙传此道而杰出於其徒者如丹霞德山皆号第一流然丹霞御寒则烧木佛德山说法则彻塑像其於目连之论若相反焉余每疑之而考其所自矣盖由迦叶至师子二十三世而离离而为达摩由达摩至忍五世而益离离而为能为秀能秀之辨姑置未论禅教之判其来巳久自达摩既离之後不立文字则无复以教相为主者此丹霞德山所以不得不与目连殊也虽然达摩之道其果离於佛耶其亦未尝离耶色空未融则物无非妄一视而空则物无妄者既谓之妄则无物可存既曰无妄则何所存而不可乎是故累土於地屹高寻丈假以金碧丹雘之饰望之俨然固不离一聚块耳然方为聚块夫人皆得以贱之一旦建立於上虽顽夫悍卒亦必肃然如临父母是可以妄斥之耶其功蹟之妙虽幻於作者之手而瞻仰之诚则生於见者之心原其手之所以运用推其心之所以孚感天机忽然不容拟议教外不传之妙巳行乎其中矣然则丹霞德山之道亦岂殊於目连者乎此主禅悦者其於佛氏塑像所以未能释然不以介意也南劒天宁者大禅寺也政和间废为道宫奥殿佛像民不忍毁竭一城之力迁於东山建大道场靖康之初锡还旧额士庶纷来无瞻拜之地羣议哄然欲昔所迁者或曰东山道场自不可废有石侁者縻金钱二百万鼎作塑像雄伟庄严过於曩昔而东山胜地因得不毁既事且携住持僧净暹书请记於予曰昔李迁修药师院欧阳公为之记故迁得不忘侁其迁之流欤愿夫子记之于曰嘻地瘠人贫无如七闽者居民脱损一钱不益於用怏怏然若切肌肤者累日今石所损动以万计其於妻孥口腹之奉了无与焉问其所以则曰天宁道场祝君父万万寿不可以一日废其区区之诚有足嘉者岂止为李迁之徒哉故余为书之且记其所以然者异时禅悦之士来造天宁一瞻塑像释然而悟不必扫灭教相止了达摩之心将归德於迁耶将归德於侁耶其亦将有取於文乎东坡尝有言曰譬如油蜡作灯烛不有之始终不明当作如是观可也

沙县福圣院重建塔

塔寺之建自罽宾国始举国之大不过二所佛氏且从而赞之以为希有事然则佛塔岂可多得耶唐武后欲创祠於白马坡张廷珪力谏曰穷山之木以为塔不足高也后乃止然则佛塔岂易建耶然近年以来井邑盛处必有浮屠计天下之大当以万数难易多寡何相絶如此岂今日佛教之盛非昔者比乎抑天下富庶而土木之功易於创造乎余尝疑其说以质诸长老曰凡建造者为殿以供佛为堂以供僧为桥为路以通往来是各有所为而非偶然者独浮屠之建动切星汉其功甚劳其费不赀而於僧徒未见其有益焉然则古今所以难之而不欲多建者岂非为是耶长老曰不然此庄严之道也今人未必非而古人未必是也今夫假木石之功而饰以丹青之丽光芒璀璨卓然出井邑之上凡有目者皆见而仰之曰佛菩萨舍其下凡十人睹之而一人能作正念则千而百万而千展转不穷当有不可以数计者是则庄严之胜以五采说法而观瞻之士得以目听之其助教化固不小矣而谓之无益可乎此阿育王之建塔所以至八万四千而佛氏【阙】不以为多也南劒之沙县有寺曰福圣古道场也三朝宸翰实鎭其中古塔中立盖累数百年舞风沐雨望之默闇不足以耸人住持僧端一毅然撤去曰吾将协衆力以新之铢积寸累殆十余岁斲削之功仅十五三易主僧事益因循塔忽倒影在密室中虽雨阳弗变也衆复骇之益加重焉大丞相李公为之浓墨大字以题其额又録宣和褒封之制而继之以泗滨惊世之迹刋於塔右将以诲成适公还朝而主僧之志老矣建安郭侯来宰是邑乃喟然而叹曰君父遗蹟既臣子所不敢易而塔庙之设乃遗蹟之所托者也於此不竭力焉恐非人臣之道也谚曰作浮屠者必合其尖将以合之舍我而谁哉於是率邑人之彦者告以故且令主僧了机从而奔走之故富者出财能者竭力亹亹相劝殆有不能以自巳者閲明年而塔成实靖康改元之春也其级五其广四十有八尺而高三十丈云烟缥缈之间金碧相照夜灯数枝焕如星斗呜呼盛哉岂特使百里之内迁善於观瞻之际而悔过於杳冥之间乎三后之志且不废於海滨而云汉之章人天共仰盖将与日俱新矣夫仰而事君俯而化民今一举而两得之其可谓贤今尹哉余适罪逐还乡与观胜事侯乃以记文见属余曰嘻昔韩愈氏必欲火佛氏之书而庐其居然後为快於心至僧澄观能造浮屠於淮泗之上栏柱雄丽高三百尺愈遂作诗以美之且谓当时公才吏用无如师者遂令澄观之名同愈不朽得非宝塔之建於有为佛事为甚难顾虽倔强如韩子者亦不得以却之乎今庄严是塔而主其寺者僧惠深也具正大法眼为达摩嫡嗣若非澄观所能髣髴余尝从之论西来意又非若退之以谈佛为讳者固愿以笔墨赞之而况邑大夫切切外护之志在君与民又於予为诗酒之旧见而属之勤至於再三者乎此皆余所乐书者敢以不才辞

兴化重建院

余尝谓人之才术智识常生於不得已而死於因循者则亦偷安而已矣此天下之通患而祝发坏衣者尤甚也何以言之风雨寒暑不可以切身鹿豕不可以杂处饮食不具居处不可以得衆倘未尝有寺而欲阐扬祖道者其於创立岂可以巳乎若夫既有寺宇粗可以居而岁月相仍摧风烁日主之者虽恻然作念欲一新之旁徨四顾曰陋者可补也颓者可支也污漫者可饰也因陋就简吾亦可以安也又何必尽毁旧庐化出莲宫然後为快於心哉因循偷安是亦人之常情耳南劒沙县有寺曰兴化屹立山间虽云简古然建於中和之初梵宫所当有者无或不备光化间尝勅翰林以题其额政和未又易律为禅以其在闽中亦卓然号为古道场三百年间未闻有恶其弊者政和丙申法湛主此亦可以巳矣师乃愀然不能以自安曰屋老如许门宇萧然亦何以为佛地哉扶倾立仆苟新耳目琐琐然一二治之非吾志也於是即寺之左得地爽垲斩茅焚翳乃迁故址顾虽斋庖索然殆不能烟亦未尝过计缩身节口益坚今力得匠者数十人乃躬自执爨如事其师虽风雨迷天弗顾也诚心旁达乡井翕然由是富者出财壮者竭力百日之间辇土运材有至於三千指者故閲十年而寺成巍然中立危栋翬飞欲凌霄汉堂堂塑像亦妙絶一世为堂於上者二内而晏寝外而演法为堂於下者三以供罗汉以斋水陆以饭缁素香积有?声钟有楼翼之以廊而重之以门左右前後绳绳翼翼计寺内外既无毫发不具其雄丽庄严又非前寺所能髣髴而尺椽片瓦俱出师力未尝取用旧者呜呼难矣哉是可以因循而不因循者也其勉勉自克志力俱到当於前辈求之故余因其求记乃详为书焉且以为怠惰委靡者之戒云师初建法堂石其基者再凡再圯师忧甚忽省往时梦建是寺有龎眉皓发者告之曰寺基更深二尺许乃眞道场尝试辟之恍如梦中又得石柱六以建殿宇有足痕者尺余在石柱之阴见者皆云此佛迹也非雕镌所能至此寺之兴所以神速如此呜呼梦中之境变灭须臾石中之迹千古不变其将以梦为虚而以石为实乎通乎昼夜本无二理石固非实而梦亦非虚也梦中占梦师固未暇然既赖此以兴寺要了此以为寺之所以兴故余并为师论之

栟榈集卷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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