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联尼帕尔水电厂(dnieprostroi hydro—electric
station)和所附属的堤坝,吸引世界的注意力,简直和埃及的金字塔吸引旅行埃及者的注意力仿佛。而它的意义当然和后者截然不同;它的意义是在利用最进步的机械和技术,以人力克服天然,为勤劳大众谋利益,促进社会主义的建设。
我们于八月十七日下午一点钟,由卡可夫乘火车,当晚十点钟到尼帕尔帕杜夫斯克(dniepropetrosk)。这是一个小镇,由这里到尼帕尔水电厂所在的新市镇——在该厂周围新建立的“社会主义镇”(socialist
town)——还须一小时的汽车路。我们下火车后,因汽车不够用,有一部分先去,我和十多位同学在火车站上等候另一汽车开来。在这等候的时候,我们十几人缓步出车站,在附近散步看看,马路虽不很宽,但却已铺平,而且路上两旁电灯很亮,我们可在路旁篱笆上的罅隙间窥见乡下人家的情形。我们尤其注意的是车站附近的空地上,有几十男女乡民散在各处地上露天睡觉,有两三岁的孩子伏在母亲的身旁酣睡着,听说这是等候火车,要到城里去寻工做的。我们自己互相谈论,说这种现象表示火车还不敷用,同时农村的生活还有一部分仍不免落后,有积极提高的必要——其实他们也确在那里积极的提高。我们回来,将近车站时,被该厂派来招待的一个男子看见,怪我们不在车站里等,却跑到外面去乱窜一阵,揣他的意思,似乎怕我们看到不应看的情形。我们老实对他说,苏联正在继续建设中,天天在那里进步是事实,但有的部分一时还未能就完全办好,也是事实,这在我们只认为是时间问题,无须忌讳。(在苏联已可随处走动,并不受拘束,所以我们觉得这个招待员的态度颇奇突。)
我们到尼帕尔新镇时,已近午夜,匆匆进旅馆用晚餐,听说旅馆离堤坝很近,约二十分钟步行可到,我们餐后还不肯就睡,和几位朋友先跑到那里去看它一看。果然景象宏伟,堤旁有无数铁塔,上面有无数巨大电灯,辉煌如昼,反映在许多水闸中急流奔放的瀑布,声势伟壮,美丽无匹!
第二天(十八日)早晨八点钟起身,早膳后先跑到露台上张望,才看见这新镇是簇簇新的,道路新,房屋新;马路两旁有树荫,有宽洁的行人道,工人住宅和各商店都是钢骨的白色房屋。这天是休息日,街道上来来往往的男女和小孩都穿得整洁,多欣然微笑的熙来攘往。有些工人便整百成队的在马路上游行,边走边唱,一人先唱,众声随和,歌声与步伐相应,我们到路旁偶和几个工人谈谈,有的能英语,尤多的能德语,都表示他们在这地方很满意,不愿他徙。
这地方原是一个荒凉的区域,但自有这水电厂之后,新镇勃兴,形成别有天地的一个新村,有宽洁的马路,有新式的房屋,有公园,有草地,有托儿所,有公共食堂,有露天(openair)学校,有休养院,有其他娱乐的种种文化机关。这电力厂的大工程所以成功,是靠着许多勤劳大众的英勇努力;这新市镇的成立和发展,也靠着许多勤劳大众的积极进行。我们在旅馆露台上,看见三架飞机在空中巡察,这是劳动者自己的空军,保护社会的财产。
九点半左右,我们乘着三辆大汽车由旅馆出发。驶过水闸上面的堤坝时,大家都伸长脖子注视闸中的急流汹涌。我们的汽车驶过那一大排的水闸之后,便到了水电厂,这个厂守卫特别森严,门口就有红军兵士持枪卫护,我们的引导者须出示证书,才许领着我们进去。进去之后,有转角或是有门的地方,都有一个红军兵士持枪卫护。这大概是因为南方反革命的分子最后才铲除略尽,为防备反革命分子破坏社会财产的阴谋,故有如此严密的守卫。看到这样的情形,虽一向自愿做美国资产阶级忠实走狗的那位“黑博士”,也好像憬然有所感触,因为他竟会对我们说道:“这些武力是卫护大众财产的大众武力;在美国也有武力,但是所卫护的是什么呢?”
这水电力厂的内部,房屋高敞,装有九个规模异常宏大的水电力发动机,初开幕时,全部电力为廿五万马力(h.
p.),现尚在扩充,不久可达七十五万六千马力,或五十三万五千基罗瓦特,每年所出电力可达廿八万万基罗瓦特。该处所出电力,最远地方可达三百公里,故直接得享用到这电力的面积有五百万居民之多。这电力的应用,除居民住宅及各机关和市政等等之外,同时解决了大规模的工厂、集体农场,和交通上的电力供给。
从这个电力厂的大玻璃窗里可望见水闸和这上面的堤坝,这堤坝长七百五十公尺,高五十二公尺,经三年半的时间造成,于一九三二年才完工。在建造时期,用到工人两万五千人,工程师六七十人,最初工程师中有三十个是外国人,但是现在所有的工程师都是苏联的本国人。尼帕尔河本是欧洲最大河流之一,常泛滥为灾,经此工程之后,反而得到数千万亩的膏腴之地,而且把从前荒芜无用的沼泽也改成了五万亩的沃土了。尼帕尔河本是危滩急流,不能航行,有此堤坝工程后,船在上下游都可通行,上游可一直开到奇夫,船只经过时,经过三段闸门,每段一百二十公尺长,十八公尺阔,四公尺深。这种通过方法,各处运河多采用。因为水面急流,高低差异很大,航船难行,所以用几层闸门隔开;最初让船先进第一段闸门,将这头闸门关闭,把门内的一段水面弄低(将水由机器抽去)和其他一头闸门外面的水面相平,然后让船驶过这另一头的闸门。所以尼帕尔的奇大工程,不但解决了大规模的工业、农业、交通种种方面的电力供给问题,而且增加了不少膏腴的土地,并解决了尼帕尔河的航行问题。
最后我们参观电力厂的总管理室,里面装设着数十架“符号箱”(signal
board),好像电话公司里的接线机似的,上面有无数红黄绿色的小电灯,或明或暗,是报告全厂各部分机械的动作及出产等等情形,有几位女职员忙着登记,这是最新的最经济的管理工具。在这里主持的是一位青年副站长,他是一位水电工程师,看上去不到三十岁,便负着这重大的责任。引导者指给我们看了之后,大家都集中视线对他望望,他觉得奇怪,问引导者我们为什么集视他;我们里面有善谑的朋友,叫引导者译给他听,说因为我们觉得他生得实在漂亮,(我们里面有不少漂亮的美国女郎,)他听了登时面红耳赤,大难为情起来!这位工程师居然上了我们这班孩子们的大当!我们看了他这样,越发笑不可仰,孩子们真会寻开心!
一九三五,三,廿九,上午。伦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