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者傳善輯
書
答司理黃海岸居士
三家村裏唱幾句蠻歌野曲，若推向十字街頭，便露出杜撰手腳。此行為雲棲掃塔實副本懷，他則非杖笠所之。舟次捧翰貺，知大居士一片婆心，原欲接壽昌，此脈洞水逆流，第年來贏病愈侵應酬不及。虎林高衲如雲、名公盛集，向上機籌大有人東提西唱，似不必駢拇漢更出標指可也，幸為曲施權巧轉機善辭。或圖共酌名泉，借軒帷入山罄數日之談，此為鄙望，餘容面對光風極領欬唾，他不贅。
答虎跑慧公(啟)
名山華剎從來哮吼，有人子唱父歌，相傳節拍能和，久聆道譽，千指樂從，欲溯玄風。孤策懸望虎跑泉而湧醴，思共酌於椰瓢，師絕響以續筋，媿難賡于雪曲。倘繞匝寰師之塔，或得隨諗老之笻，先指五雲，繼遊奧域。清香苦茗，不妨與諸禪德劇譚；高座白椎，原自有一方耆碩。實冀垂慈高鑒，俯遂出山本懷。憑楮遙辭，臨風布謝。
復妙行眾檀護
雲棲杖笠，未遊虎跑，催符便至。流連匝月，欲返故山，忽承眾居士瑤函下，及珍幣殷勤，意在鼎新妙行，恢復喻大師奇功偉跡。慚薄德眇，躬難肩重任，況萍光梗景，未必穩棲，地當佛奧祖區，僧多玄梁法棟，倘容偷嬾，別請高閒。萬不蒙允，當借居停數日，藉廣道緣，或得與諸公拈皮論髓，遠追少室家風；指扇索犀，重翻鹽官舊案，此亦鄙願所欣愜也。造次布復，百謝高情。
復吳江眾居士(啟)
赤腳踏寒冰，六月涼生火宅；白雲封碧嶂，一聲鴈過茅堂，正枯坐以無聊，驚華牋而忽賁。雙徑歷來法窟，真師子吼時時響振霜林；一國尊稱聖師，大龍王池滾滾祥開月殿，千有餘年勝概作興，必藉名賢，八十七人傳燈承接；還須郢匠，凌霄峰畔應讖有人。興聖堂前登座已久，在群公協其聲調，不難賡雪曲之歌。聽下衲別有機緣，當展拜祖庭之側，所望眾居士深追遠到踐實履真，入門便是，春風吹不動之軒；登岸非遙，野渡橫無人之棹，俱作截流香象，遍為護法，長城握塵，何期焚香致謝。
復太宰李西有居士
隔秋慈遍禪人歸接翰貺，因兵火震鄰、饑荒接壤，往來衲子不便，所以難致郵也。大居士淨性調直，足下無私，此便是端居大光明藏，想日用事，善自偶諧，自不違時失候，其他多三昧雖差別各殊，昔人謂得用隨宜即便休，若更不斷絲頭，終被人哄入行舖搬骨董。不了公原曉人，野衲何敢寱語，聊藉以布候興居，亦見丘壑人嚮往切切也。
復錢坤誠居士
讀社告信居士荷鷲峰之囑累、樹毘耶之燈幢，開六堂轉大法輪，先戒如築墠，弘教如庀材，祖燈如堂皇，衛生如漿脯，懺摩如浣濯，淨業如床蓐，譬善治生者，缺一事則用不彀。駢眾美而屋，乃潤此雜花之所，圓演永明之所統歸，居士從原疏派接樹遮陰，則是搆深得雲棲家法，然須擇行解兼備，始能典其事。以執耳之人，非止匡輔大教，亦乃裨贊王化，恐時師僻習，安足以振閎大之舉？然雖如是，設有個一不立、六不收底來問居士入社，未審安置他在那個堂好？想眼具緇素勘辨龍蛇，一點瞞公不得。但不知誰是其人？幸有以報我。
與相國錢機山居士
台車一顧，清譚半日，雖華嚴之機緣，鄭公頓契；黃檗之旨趣，裴相知歸，較大居士此晷風光似亦不減。功名富貴是順緣，公也盡嘗滋味，憂畏患難是逆境，公也無不經歷，此際肯一齊看破，頓然放下提起者著做去，譬剝芭蕉，心自露也。況是品地完全、真醇合道，果體究緊，切無斯須放空處。昨云將謂遠，原來近，卻被道著矣。然可作悟讖，猛著精彩，佇聽捷音。冗筆不莊。
與太史徐太玉居士
五雲枉顧，又得一宿深譚，較鼓嶠更有風光，別後想正眼頓開、惑路辨清，其工夫可直捷而入，想不靠倒壁觀老子不休也。在虎跑，日與衲子切蹉陶汰，如颶毋風消、鯨波勢息，惟有下萬丈深潭探取驪頷似難其人耳。且別選一室，顏曰炊香閣，更與居士中有血性者痛加鉗鎚，覺近日許多口頭禪一齊捉敗，後來緇白如雲，使宗門不亂，旗鼓標幟有在世，亦佛法之幸，獨不能時與大居士握塵憑陵論向上事為快意，然亦打鼓相賀等候多時，公當猛省一決可也。
與杭州郡牧岳衡山居士
到武林即遊春風化日中，況虎跑坐具地得借榻安禪，無非覆載之力屢承台顧到一次如添一重法塹，惟有瓣香遙祝太尊翁松喬永筭，大居士霖雨普天，此為報謝微念。然法喜唱酬，其一腔屬望之情，還須上上根人當機領荷，想大居士以公庭為佛事，撫字如度生，躬踐實政德感人天，肯參此末後句，如壯夫伸臂，似不難其力耳。禪期將畢，迴策及時，第不克摳趨，一握塵譚而別，悵慕何如。
與寧波郡牧許雲賓居士
大居士能於朱紱場中作善知識，寬平為政便是福星，清耿居官堪行佛事，但願就路還鄉，二六時中緊把繩頭，看個主人公落處，忽然雲開日出、雨過山青，便好撫掌大笑，趙悅道聞雷聲，真個撞采耳，卒然一晤，千載成緣，因風裁謝，猶憶奇逄。
復海寧董治聲文學
文章如做繭，脫此軟殼須有異人，不然裹卻一生，只成學問邊事。居士偉哲非常，能儒佛兩辦則出人頭地遠矣。昨對塵次偶及不肯，非斷斷要人如此，以輓近師資弄成套索，學者多愛人肯、怕人不肯，即師家亦喜人順、不喜人觸。審如此，則擇法眼了無足憑。若真是個銕橛漢子，他自知分曉，肯與不肯是兩頭話，坐斷雙關別尋活路，直得千機頓發，一事無干。若到此個地位，決不比山蠻杜拗，任天下老宿肯亦得、不肯亦得、肯不肯亦得。果能裂破老僧圈裷，跳出亦好、不跳出亦好、跳出不跳出亦不必問人，只消自家斷案可也。
復相國錢機山居士
止懷仰間忽翰教下及，且云此中蹙然如有所動。此便是靈機發樞、神光透露，若盡情打動一番，如六返震搖將無始窠臼徹底掀翻，然後風清海晏、寂然不動，則向上路譬輕車駕熟，原是舊家茶飯，此個大安樂大自在法門，公已現成受用之矣。第在入路稍艱，不敢不為先道破，捧佳箑讀之，皆是入門語脈，竿頭進步更有好音。布袍之贈，尤感道念深厚，草率布謝，仍佇來儀。
答文學詹中五居士
禪淨何岐？人心自別。但請一門深入，徹旨後則融合兩字亦多矣。居士既皆請益互相參叩，知識原無二心，口光殊有多色，其垂手或稍差異，到家時一齊併卻。若存些子人法不忘，是腳跟紅線未斷，被人牽掣不能自繇自在耳。居士豈甘如是哉？想亦甄別之當然也。
與太史錢瑞星居士
昔人問老宿：如何是言說法身？荅：斷頭船子下楊州。近日公從廣陵回，還薦得此意否？若於斯領略，雖在途中不離家舍；於此未會，雖居家舍常住途中。大居士若道我已坐斷兩頭、別行一路，則野衲所借拄杖早賜封還可也。一笑鄭潛老，經天緯地之才、殺佛活祖之手，惜不及面譚，盡情捉下。有復劄，敢望轉致，以報道懷。
復鄭兵憲潛菴居士
錢太史歸，接手教并佳刻讀之，如見華嚴地位中人，不特於佛法具有深心，信入圓位，至於治世安民，能為全城保障碩畫奇筭曲盡機宜，真是捄焚拯溺好手，現菩薩宰官身說法者，世不多覯也。又見居士素以本地風光參研極則，故垂問處貴尋主人翁落處不肯放過，此又何等喫緊著鞭。如所謂斬外寇必先斬內賊，誠為高見，第此事如握利劍相似，要殺得天下人須殺卻自己，殺得自己纔能殺卻天下人，若是情根欲境，猶易掃開；理路解會，倒絆腳跟。大段要從己躬下極其褫剝工夫，方堪入作，不然毫髮滲漏過於蠱毒。昔人言：過此鄉，水也不得沾他一滴。政謂情見兩途俱要拈卻，然後撥轉向上關捩，千自繇、百自在，雖有習氣千般、業識紛飛，到此際如野燒回青、紅爐點雪，不妨道個有意氣時添意氣，不風流處亦風流。居士若具透關眼，自不疑野衲舌頭一片婆心，拖帶泥水以報問法，遠誠未必無少補也。
與天台邑侯彭赤霞居士
龐居士問馬大師：「不與萬法為侶是甚麼人？」師云：「待我一口吸盡江西水即向汝道。」士於言下大悟。此老費盡一生氣力，到者裏卸角馱、收籠頭。較馬師道：「自從胡亂後，三十年不曾少鹽醬。」卻又別是一段風光。一人破家蕩產，一人立業興家，兩個共鼻竅出氣，不識居士於此古錐舌路，還一齊截斷否耶？想日親簿書翻著自家公案，放渠熱棒，不啻徑山竹篦；決牘如流，總是大用現前。葛洪有言：「若不是腳跟線斷，也難得個自繇。」敢問公還是自繇耶？繇人也？簡點得出，不亦少分相應矣。
與兵曹徐獨往居士
喫人殘唾是近來禪者無化腐手段，若單愛自家杜撰，亦是聰明好辯所受病處。石頭老人道：「乘言須會宗，勿自立規矩。」此千古明眼證據。今師家無此法馬，故衡物失準。第灸必著穴、斧不留痕，此了手人善高鑒處，若恣性奇譚，不以平心較論，恐螳螂捕蟬，莫知黃雀在後。古人簡點抑揚，都與人做個手眼，所以賞罰分明；不似今人一棒打殺，都無救活手段。妙在殺得人、活得人，臨機應變，與奪隨宜。公於此覷透，則如所駁者，政所謂劍為不平離寶匣，藥因救病出金瓶。誰能逃乎秦王鏡晶晶然照見肝膽耶？居士知我不諱頗似真切，藉以為格外神交，亦不孤虎跑相見一迴，此而布候殊無他語，亦欲訊公近日行履也。
復兵憲董寅谷學憲張二無兩居士
世界當缺減之劫，旄頭驕殺運之秋，不有治世菩薩保障東南，則流寇所垂涎處，不幾墟而無完郛矣。想貴鄉有兩居士，如紫芝黃雲之氣罩映江左，而一帶安堵皆福星所芘。屢承手詔，竊慕道風，豈止作天際真人想，實以華嚴上士多寄跡于塵寰之中，游戲閻浮而作佛事。愧癡蠅蘸唾莫可飛舉，非特緣之絆人，亦笑自絆其緣耳。公等根力擎天、象龍高步，肯一念回光，便仝本得。來問不獨敲鐘送響，亦善動絃別曲，聊因裁荅，冀有賞音。此中湖山多勝，足稱高游，倘秋涼放棹，得對毘耶老子談向上搥開不二門，慶快何可喻也。便鴻布謝，益溯光風。
復蘭溪邑侯吳公良居士
大雲一席之譚，世外奇覯，再想過華封聽絃誦重譚末句，忽飛翰至，如快睹光霽，昔人謂作縣如製錦，此居士事也，野衲屢住破院、似補鶉衣，此可見多生植本輸公一籌。第錦裁必須刀尺，衣補全在針線，若謂刀尺不假針線，還無綿密功夫；針線不從刀尺，終乏裁剪功能。然則公庭皆是佛事，叢林亦猶政務，等與世造福耳。現宰官身與現比丘身雖不同，其親踐實履似不可隔一絲毫。忝與居士俱游博山之門，同氣相求，惟此一著。先師座下一真實居士，端有望于公捧來教甚愜鄙意也。木佛天然，恰似渡江影子，但恐丹霞見而惡作，有些救他不得，奈何。
與鞠巖長居士
禪客雖多掠虛之病，淨土亦有靠實之過，二法融通纔好趨向上一路，可無滯隅擔版之誚也。法丁諍劫魔幟高張，故先大師與聞老宿，皆救弊因時，乃有度幾個老實禪人念佛之語，若一向安樁鑿孔、換局更籌，不若度幾個老實念佛人參禪，亦不無其人，大都工夫做到家。一任亂翻筋斗，倒拔釘楔，禪也料掉沒交涉，淨也料掉沒交涉，和沒交涉也料而掉之，便知得楊侍郎次公無一可取、無一可捨，太虛空中之乎者也。又云將錯就錯，西方極樂。公既承兩知識婆舌開導，必深有所得；來翰恐是試水探竿，茲不得已聊為葛藤一上。若要徹見念佛是誰，除是眼前空俗物、腳底露莖毛，自然補碎成片也。
復兵憲樊紫蓋居士
眾生業輪不息，世界魔運愈開，流賊好殺▆人如犬，[(雪-雨)/(矢*(十-〡+几))無日不動刀俎。梅長公書來卻怪佛菩薩不救。山僧道：庖丁揮刃時，公何不即刻敕而放之耶？信稱安土穀忽價湧數倍，八十翁從不聞此玉粒之貴，餓殍相枕，真一時奇災也。然閩浙皆然，似補烽壘不及之慘。公卜鄰葛水，初謂兵可避，而不知災不可避。群蠆肆忿，不過趁隊蜂起，忘乎有手者能撲殺之。譬貧兒學偷，大段饑寒所逼耳。居士心天仁愛、視民如子，且以佛法觀，則冤親皆可度，無一人不在光風化日中。倘未結案，幸再寬開一面網。禪道無他，妙在心能轉業，則就此際，望公入慈心三昧，大行權巧幹旋一番，不報無戇之施；此後扳臥轅前，感泣遮留，何更有跋扈者哉！前居士有持戒念頭，此亦學佛者喫緊一著，更有修懺摩以浣祓，則宿孽可清，俱成最上勝因，想大智慧人知鄙說若合券耳。
答鄒孟陽居士
此事繇起疑而入悟，如因行路而到家，直須就一疑打透，則千疑萬疑一齊貫徹；以疑情膚淺，罕見有徹骨徹髓之人。譬閱《壇經》者，各各自謂領解，殊不知斜睇摩尼偏執一色，故嵩明教老人向空劃界、割水分痕，卻道個「天機深者得其深，天機淺者得其淺。」正使競斟海量、納異牛涔，可見鐔津之水始與曹溪埒派耳。余承諸公招主虎跑，因為衲子四八入室，拈三問勘驗，其一問：鍼劄不入時如何？二問：得坐披衣自解作活，如何是作活底人？三問：把定乾坤具甚麼眼？若向第一問答得親切，則入頭清楚；第二問答得相應，則淆訛徹旨；第三問答得諦當，則入彀無疑。孟陽居士飽參此事，選佛可期，因出紙索語，聊為施是法餌，以鉤到不疑之地。果到此際，拙札付丙丁童子可也。
答聞子將居士
學此道最先發心時，要一味真實，則中間工夫所到，如一氣呵成。大段發心真實，則所信亦無不真實；信既真實，則所疑亦無不真實；疑既真實，則所悟亦無不真實；悟既真實，則所用亦無不真實。其所以不得真實者，逆料渠最初發心時，多是人品掠虛，則入路不真；業惑深錮，則所信不真；揣度浮想，則所疑不真；暗中摸索，則所見不真；鹵莽施為，則所用不真。此宗門喚作孟浪漢，即先聖亦痛為此輩嚴設籓籬，不許混亂闖入，故付授之初，必先選其根品。譬有嘉穀，宜蒔良田；譬若製琴，貴選焦桐；譬貯師乳，須得寶瓶；瓶不真則師乳迸，桐不清則琴聲亡，田不良則嘉苗瘁。所以古德道：「遇人則途中授與，不遇則世諦流布。」又曰：「非遇上根，宜慎辭哉。」古德所謂遇人者，即真實發心人也。略舉一二與居士做個樣子。昔大梅問馬祖即心是佛，他便信得及。後來住山三十年，腳跟穩當，馬大師亦惑他不動。居士要問，如何是真實信？此可做個樣子。靈雲道：「三十年來尋劍客，幾番落葉又抽枝，自從一見桃花後，直至如今更不疑。」此便是一棒打不回頭底漢子；雖玄沙惡辣，亦攔當不得。居士要問如何是真實疑，此可做個樣子。進山主道：「是柱不見柱，非柱不見柱，是非已去了，是非裏薦取。」居士要問如何是真實見，此偈可做個樣子。真淨老人頌華嚴四法界云：「事事無礙，縱橫自在，手把豬頭，口誦淨戒，趁出婬房，未還酒債，十字街頭，解開布袋。」居士要問如何是真實用，此頌可做個樣子。若疑今人真實做處無可憑據，然則大梅常、靈雲勤、龍濟進、真淨文此數老，皆是發心極真、信得極切、疑得極到、用得極熟，如生米做成熟飯、鈍鐵打成快斧，足可為千古標格也。太都真實兩字，便是當人本心；達磨西來不立文字，直指人心，見性成佛，亦是直指各人實際風光。秀師亦云：「直心真實，菩提道場。」以世風下衰、情根囂偽、器乏醇正、解多穿鑿，既不能具斬釘截鐵之手，未免多倚墻靠壁之見。如來問中切中流弊，亦自料簡分明，則知居士信不泛常，疑必結案，見須審擇，用不浪施，肯細將三祖《信心銘》、永嘉《證道歌》，時置座右，深繹久味，領略全旨，一番胸次更不存個元字腳，當自豁然了然，洞如千日矣。
短疏
化修造
穿鑿不相關物外煙霞，贏得一身瀟灑；莊嚴非有礙空中樓閣，果然八面玲瓏。龍池與鳳嶺爭奇，為祖師漏洩西來大意；佛殿共三門論議，笑維摩空譚不二法門。山僧隻手欲成功，蓋為扶他五葉居士萬緣都捨盡也。須乞我一文，向百艸頭邊鋤破白雲；無非開場選佛，就三條椽下抉開金鎖。秪要立地逄人。咦！銕杵成針無別道，木人敲斧不須猜，黃金伏藏都傾出，自有摩尼特地來。
化油燈
道非明暗，僧堂前日照三更；夜有短長，佛殿裏光吞一點。爍破青山萬朵，那知紙撚無油；點開大地群盲，誰道寒灰沒燄。覓火直須深撥，投明不假夜行。拶破碧琉璃，焜煌乎千門同炤；揭開多寶藏，交羅也萬象聯輝。果能油貴添燈，滴滴具百千日月；管取性天揭曉，人人有萬丈毫光。何以故？我見燈明佛，本光瑞如此。
化鐘釜
敲月鳴風，到處鐘須耳聽；烹山煮海，繇來鍋有人燒。莫問鐵和銅，每日鍵鎚無不響；但添水與火，三餐茶飯自然香。雖云：物乃家常，何煩檀越！大抵器須冶造，必假爐鎚功。倘遂于鼎，成福定隨乎響應。變生為熟，豈沒個知味裏之玄；輕擊遠聞，定有人會聲前之句，虛心一扣，垂手全提。
祭文
雲棲掃塔
維崇禎九年歲次丙子，正月望越二十六日，博山法孫某，謹以瓣香素供，致奠于 雲棲堂上先師太蓮池大和尚之靈塔前，而言曰：於戲！遊雲棲之門，莫能知其向背；窺雲棲之奧末，由辨其中邊。不肖自壬子之秋從先師來禮足時，側聆震吼，狀洪音之發虡鐘；竊被慈恩，勝枯荄之遇膏沐。繼而閱師太諸所著述，如大官賜膳、醫王施匕，恍令病骨頓蘇、直教空腹欲果。味疏鈔則蓮胎有種，纔念佛而佛成；披發隱而法鎧嚴身，不摧魔而魔服。全開寶庫，賑乏靡虛；濬決香河，流潤不竭。踞一乘而闢無量乘義，珠網交輝；然一燈而朗百千燈光，暗室齊照。旁敲曲唱，禪靡專譚；善誘廣苞，土皆圓淨。續蓮宗而宛瞻廬阜，移祖庭而不在少林。智齊極果，儼然古佛再來；風肅前規，一仍百丈舊貫。誠末代法施之主，無聾聵而不開；隻千古未有之師，垂龜鏡而永賴。嗚呼！道山峻極，妙高慚其嵯峨；梁木傾崩，法門孰為砥柱？繩繩到我，落落匪材，媿為腳下兒孫，無由述其祖德。不成供養，聊表孝思。春深花塢，唯聞啼鳥幾聲；月照蘿龕，猶睹慈光三昧。太虛莫繪，讚歎奚為？杯茗既陳，音容如在。知弗嫌于一滴，欣來鑑于微誠。尚饗！
祭博山先師
維崇禎三年歲次庚午，九月丁丑朔越十有八日甲午，合山弟子某等，謹以瓣香素供，致奠於 博山堂上示寂先師大和尚猊座前，而言曰：於戲！我 先大和尚，包虛空以為量、遍法界以為身，掣華亭浪裏之金鱗、奪壽昌手中之玉尺，超今邁古，祖庭之燄重輝；迥地遮天，大樹之蔭廣芘。握群宗之綱領，魔外鋒摧；踏千聖之頂𩕳，辨才瓶瀉。空花影裏何妨撒卻戲臺，生死場中一任打翻筋斗。哀號失怙，大似地裂天崩；戀慕啣哀，宛如考喪妣逝。洪鐘莫扣，繞獅座而寂爾無聞；法幢既傾，瞻鷲峰而儼然未散。杯花聊奠，海嶽齊悲。嗚呼哀哉。尚饗！
又
於戲！我 先大和尚，法門砥柱、像季標幢，為當代法施之主，化門廣闢；用一味伽陀之藥，禪病皆甦。布網漫天，撈盡魚龍蝦鱉；鎔金作器，打為釵釧盤瓶。慈與威而并施，宗與教而響答。摘驪頷之明月，入水元不動波；捋虎顴之雄鬚，得子貴親入穴。圓機活眼，淆訛一串穿來；巧手妙心，應變多方不倦。糠秕猶能陶萬彙，何法非宗；欬唾足以潤群靈，有萌皆發。不肖某久淹虀甕、濫廁罏錘，難描彷彿之真，幾費節拍之和。羽毛未備，空追妙翅摶風；牙爪未成，謾勞獅王調弄。雖毒拳之未報，何曾放過些來；念痛棒之屢嘗，如今更思一頓。時至也，拄杖撩起便行；緣盡兮，骨董何妨撒卻。春雨淋不去，昔年之句如何；桃花綻倒枝，今日之言已驗。掣開無縫鎖，湘煙潭水總傳神；穿過涅槃堂，鶴唳猿啼皆助哭。慚愧不成供養，悲傷無限衷情。於戲哀哉。尚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