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唉，夷狄之人居住饮食，随水草寒暑迁徙，有首领部号但无世族、文字记别，至于弦弓毒箭，强弱相食，国土大小，兴亡交替，这些都不足以考述！只有他们服叛去来，与中国有利害关系的，这不能不知道。夷狄自古与中国之间的关系是，中国治理得好它未必臣服，治理得不好它又未必不来，依据他们自己的强弱而定。虽然常常被置于直接统治之外，但对他们控制笼络驾驭并用的办法是不能放弃的，得到他们未必有好处，失去他们有时足以为患，不能不谨慎啊！所以写了《四夷附录》。

夷狄，种类很多，大族，自己与中国交往，小的，略知他们的族名，更小的，不能一一记载的，不可胜数。它们的地域环列中国周围，而西北边域，是中国大患。三代猃狁，记载于《诗》、《书》，秦汉以来，匈奴最著名。隋、唐年间，突厥最强大。以后吐蕃、回鹘强盛起来。五代时，知名的有十七八个，而契丹最强盛。

契丹自后魏以来，才被中国知晓。有人说与库莫奚同类而异种。他们住在枭罗..没里。没里就是河的意思。在黄水之南，黄龙以北，原鲜卑故地，所以又认为他们是鲜卑后裔。唐时，契丹北接室韦，东邻高丽，西达奚国，南到营州。其部族大的叫大贺氏，后分为八部，分别叫亻且皆利部、乙室活部、实活部、纳尾部、频没部、内会鸡部、集解部、奚..部。部落首领称大人，常选一个大人掌旗鼓统率八部。到期任满，或国家有瘟疫牲畜死亡，八部聚议，用旗鼓选一人取代前任。被代替的人认为以前有约，所以也不敢争。当时有一部大人遥辇即位，正逢刘仁恭占据幽州，多次出兵摘星岭进攻他们，每年秋季下霜的时候，就烧掉野草，契丹马大量饿死，就用好马贿赂仁恭，要求交换牧地，非常谨慎的遵守盟约。八部大人认为遥辇无能，便重选首领，用阿保机取代他。

阿保机，不知来自何部，为人智勇善骑射。当时，刘守光暴虐，幽、涿百姓逃亡契丹。阿保机乘机入塞，攻破城邑，俘虏百姓，依照唐的州县筑城让他们居住。汉人对阿保机说“：中国的王没有被人替代的。”因此阿保机更加威镇各部，不肯让人代替。他在位九年，各部因他长久不退位，共同责问他。阿保机不得已，交出旗鼓，对各部说：“我在位九年，得了很多汉人，我想自创一部来治理汉城，行吗？”各部答应。汉城在炭山东南滦河上，盛产盐铁，是后魏滑盐县。这里可种五谷，阿保机率汉人耕种，像幽州一样建城郭屋邑集市，汉人安居，不再思归。阿保机知道汉人可用，采取他的妻子述律的计策，派人对各部大人说：“我有盐池，供应各部。可各部只知吃盐的好处，不知盐有主人，这怎么行？应当来慰劳我。”各部认为说的有道理，都带着牛肉酒食去盐池相会。阿保机暗设伏兵，酒兴正浓时伏兵齐出，杀尽各部大人，重新即位，不再被取代。

梁将要替代唐时，晋王李克用派人出使契丹，阿保机率兵三十万在云州东城会见克用。置酒席，酒兴正浓，二人握手结为兄弟。克用拿很多金帛相赠，约定共同出兵击梁。阿保机送晋战马千匹。回去后失约，派使者梅老出使梁。梁派太府卿高顷、军将郎公远等回访。第二年，顷回来，阿保机派使者解里与顷一道，携带良马、貂裘、朝霞锦出使梁，奉书称臣，请求册封。梁又派公远和司农卿浑特带诏书慰问，别以记事赐之，约好共同起兵灭晋，然后再封为甥舅之国，又派子弟三百骑保卫京城。克用听说后，十分恼恨。这年克用得病，临终，把一支箭给庄宗，嘱咐必灭契丹。浑特等到契丹，阿保机不能如约，梁也未加册封。整个梁代，契丹使者来过四次。

庄宗天..十三年(916)，阿保机攻晋蔚州，俘其振武节度使李嗣本。当时，庄宗已攻占魏博，正向南与梁争天下，派李存矩率山北兵进发。存矩到祁沟关，部下叛乱，偏将卢文进杀死存矩，逃往契丹。契丹攻破新州，派文进部将刘殷镇守。庄宗派周德威击殷，文进却带契丹兵数十万开到，德威恐慌，率兵撤退，被契丹追上，大败。德威逃到幽州，契丹围困。幽、蓟之间，契丹骑兵遍布山谷，汉人被俘，用长绳把头捆在树上，汉人夜间多半自己解开绳子逃走了。文进又教契丹用火车、地道、堆土山攻城。城中熔铜铁汁泼下，泼中者皮肉烂坠落城下。德威拒守百余日，庄宗派李嗣源、阎宝、李存审等救援，契丹几次被嗣源等击败，才解围而去。

契丹人比其他少数民族人更顽强骄傲，父母死亡，以不哭为勇，运父母尸体到深山中，放在大木头上，过三年取骨烧掉，把酒洒在地上念咒语道：“夏天向阳食，冬天向阴食，使我打猎，多得猪鹿。”其风俗与奚、....颇相同。到阿保机时，征服许多小部落，多用汉人，汉人用隶书的一半加以增减，创造文字数千个，以代替刻木记事。又制定婚嫁制度，置官号。开始称皇帝，自称天皇王。以所居横帐地名为姓，称世里。世里，翻译过来就是耶律。年号天赞。称居住地为上京，在此间造楼，号西楼，又在上京以东千里造东楼，北三百里造北楼，南木叶山造南楼，在四楼之间往来射猎。契丹人信鬼拜日，每月初一早晨，东向拜日，他们大会聚，议国事，都以东向为尊，四楼门屋全部向东。

庄宗讨伐张文礼，围镇州。定州王处直怕镇州失陷，晋兵必来攻击自己。就派儿子郁游说契丹，请他们入塞牵制晋兵。郁对阿保机说“：臣父处直说‘：故赵王王..，王赵六世，镇州固若金汤，金帛堆积如山，燕姬赵女，布满朝廷。’张文礼得到镇州而被晋兵攻打，死活不顾，所以全都留下等待皇帝去取。”阿保机大喜。其妻述律不答应，说：“我们牛羊马匹很多，西楼足以娱乐，现在舍此而去救他人之急，我听说晋兵称雄天下，而且战争有胜败，到后悔都来不及时怎么办呢？”阿保机说：“张文礼有金玉百万，留待皇后，我们共同去取。”于是空国入塞。郁招契丹来，定州人都认为有后患而不能招来，处直不听。郁走后，处直被其子都所废。阿保机攻幽州不下，又攻涿州，攻下了。听说处直被废，都即位，便去攻中山，渡沙河。都向庄宗告急。庄宗亲自率铁骑五千，在新城遇到契丹前锋，晋兵从桑林里驰马而出，人马精甲，光芒耀日，契丹骑兵惊恐，稍退，晋军乘胜追击，契丹兵四散逃走，沙河冰薄，都被淹死。阿保机退守望都。恰逢天下大雪，契丹人马饥寒，多死，阿保机望着卢文进以手指天，说：“天没有叫我到这个地方。”于是引兵退去。庄宗尾随其后，见契丹军宿营地，环秸在地，营垒井然有序，虽去而不乱，叹道：“契丹法令严谨，所以这样啊！”

契丹虽无所得而归，但从此有了侵犯中原的野心，又担心女真、渤海等在后为患，想攻渤海，又怕中国乘虚而入，就派人到唐来求和好。同光年间，使者又来。庄宗驾崩，明宗派供奉官姚坤向契丹报丧。坤到西楼，阿保机正东攻渤海，坤追到慎州见他。阿保机锦袍大带后垂，与其妻同坐在帐篷中，叫坤谒见。阿保机问道：“听说你们河南、河北有两个天子，是不是？”坤说：“天子因魏州军叛乱，命总管令公讨伐，而洛阳兵变，天子遇难。总管返回河北，赴难京师，众孚所望，已担当重任。”阿保机仰天大哭说：“晋王与我约为兄弟，河南天子，就是我儿。听说中国有难，想派五万甲马助我儿，但渤海未除，难以办到。”又说“：我儿遇难，应与我商量，怎能自立为新天子？”坤说“：新天子统兵二十年，官至大总管，有精兵三十万，天时人事，怎能违背？”其子突欲在旁边说：“使者不要多话，小路上夺牛，岂不是太过分了！”坤说：“应天顺人，岂同一般。天皇王不退位，是能强取而得的吗？”阿保机安慰坤说“：理当如此！”又说“：我听说此儿有宫婢二千人，乐官千人，放鹰走狗，嗜酒好色，任用不肖，不惜人民，这是失败的原因。我自从听说他有难，便全家断酒，解放鹰犬，罢散乐官。我也有诸部乐官千人，不开大宴会不用。若我所为像我儿一样，又怎能长久？”又对坤说：“我会汉话，但绝不对部人讲，怕他们像汉人一样怯弱。”又告诫坤说：“你先回去，我派三万甲马在幽、镇之间会见新天子，共结盟约，给我幽州，就不再侵扰你们了。”阿保机进攻渤海，攻取扶余，建东丹国，任长子人皇王突欲为东丹王。不久阿保机病死，述律护丧回西楼，立次子元帅太子耀屈之为帝。坤跟随到西楼而回。

阿保机时，有个叫韩延徽的人，是幽州人，任刘守光参军，守光派延徽出使契丹，延徽见到阿保机不跪，阿保机恼怒，留下他不让他回，让他牧羊马。时间长了，知道他有才干，召他来问，惊奇不已，用他当谋主。阿保机进攻党项、室韦，征服众小国，都是延徽的计谋。延徽后来逃回，为庄宗做事，庄宗客将王缄诬告他，延徽害怕，请求回幽州看望老母，路过常山，躲在王德明家。住了几个月，德明问他去何处，延徽说：“我想回契丹。”德明认为不可，延徽说：“阿保机失去我，就如同丧两目折手足，若重新得到我，必然高兴。”就返回契丹。阿保机见到他，果然高兴，认为从天而降。阿保机称帝，任徽为宰相，叫“政事令”，契丹称他“崇文令公”，后死在契丹。

耀屈之后来改名德光。在木叶山埋葬阿保机，谥号大圣皇帝，后更名叫亿。德光在位三年，改年号天显，派人带名马出使唐，求碑石为阿保机刻铭。明宗厚礼相待，派飞胜指挥使安念德回访。定州王都谋反，唐派王晏球讨伐。都用蜡丸信向契丹求援，德光派秃馁、艹则剌等率五千骑救都，都与秃馁在曲阳击晏球，被打败。德光又派惕隐赫邈率七千骑助秃馁，晏球又在唐河击败他。赫邈率数骑逃回，到幽州，被赵德钧俘获，晏球又攻克定州，活捉秃馁、艹则剌，押回京城。明宗杀秃馁等六百余人，赦赫邈，选五十余壮健汉子做“契丹直”。

起初，阿保机死，长子东丹王突欲应当即位，其母述律派幼子安端少君到扶余代替他，准备立突欲为嗣。然而述律很爱德光。德光有智勇，已平服众部，安端走后，诸部按述律之意，立德光为帝。突欲不能即位，长兴元年(930)，从扶余渡海逃往唐。明宗赐其姓为东丹，更名为慕华。因其来自辽东，就以瑞州为怀化军，封他为怀化军节度使，瑞、慎等州观察处置使。其部曲五人都赐给姓名，罕只叫罕友通，穆葛叫穆顺义，撒罗叫罗宾德，易密叫易师仁，盖礼叫盖来宾，任他们为归化、归德将军郎将。又赐以前俘获的赫邈叫狄怀惠，扌且列叫列知恩，艹则剌叫原知感，福郎叫服怀造，竭夫记叫乙怀宥。其余任“契丹直”的，都赐姓名。长兴二年(931)，又赐突欲姓李，改名赞华。长兴三年(932)，用赞华为义成军节度使。

契丹从阿保机时灭掉诸国，称雄北方。后为救王都，被王晏球打败，丧失万骑，又失去赫邈等名将。述律十分思念突欲，便派人谦辞厚礼出访中国，求放赫邈、艹则剌等，唐斩掉使者而不给答复。当时，中国正在强盛。

幽州以北七百里是榆关，东边临海，北是兔耳、覆舟山。山都陡，并海东北，仅能通车，旁边之地可耕种。唐时设置东、西狭石，渌畴、米砖、长扬、黄花、紫蒙、白狼等兵站戍守，以扼止契丹。戍兵常自己耕种，只有衣絮由幽州供给，久之就有了田宅，有了子孙，坚守北地赖以生存。唐末幽、蓟割据，戍兵溃散，契丹方得以攻陷平、营，这样幽、蓟之人便深受其苦。从涿州到幽州一百里，人迹断绝，军饷常派兵护送，契丹常在盐沟设伏抢夺。庄宗末年，赵德钧镇守幽州，在盐沟设良乡县，又在幽州以东五十里筑城，派兵戍守。等到攻破赫邈等，又在其东设三河县。从此幽、蓟之人方能耕牧，输饷之路始通。德光将居住处西迁往揆剌泊，在云、朔之间侵扰。明宗担心，派石敬瑭镇守河东，总率大同、彰国、振武、威塞等军防御。应顺、清泰年间(934～936)，调运饷银，远近疲惫。

德光侍奉母亲很恭谨，常侍立在旁，国事必先告再做。石敬瑭反叛，唐派张敬达等讨伐。敬瑭派人向德光求救。德光对母亲说：“我梦见石郎喊我，果然就有使者来，真是天意呀！”母叫巫师测吉凶，巫说大吉，就答应了。这年九月，契丹自雁门出发，车骑绵延数十里，快到太原，派人对敬瑭说：“我今天可以为你破敌吗？”敬瑭说“：皇帝赴难，旨在成功，不在速战，大军远来，但唐军很强，希望稍等几天。”使者还没到，两军已交战，敬达大败。敬瑭夜出北门见德光，约为父子，问道“：大兵远来，却能速胜，为什么？”德光说“：如唐兵能守雁门扼住要塞，那就胜负难料。现在我兵长驱直入无阻挡，就知道他们必败。且我军多难持久，应速战速决，这就是胜利的原因。”敬达战败，退守晋安寨，德光包围他。唐派赵德钧、延寿救援敬达，但德钧父子在团柏谷按兵不动。德光对敬瑭说“：我三千里来救你，救你就要封你为最高统治者。”就在晋城南筑坛，立敬瑭为皇帝，亲自解衣冠给他披上。册封上说：“儿子晋王，我视你如子，你以父事我。”不久，杨光远杀张敬达降晋。晋高祖从太原到洛阳，德光送到潞州，赵德钧、延寿投降。德光对晋高祖说“：大事已成。我命大相温跟你过河，我留此地，待你到洛阳后我才北还。”分手时，叹泣不已，脱下白裘送给高祖，并赠良马二十匹，战马一千二百匹，告诫说“：子孙世代不相忘。”这是天显九年(934)的事。

高祖已入洛阳，德光北还，带赵德钧、延寿回去。德钧，幽州人，曾为刘守光、守文军校，庄宗伐燕时得到他，赐姓名李绍斌。其子延寿，本姓刘，常山人，其父元阝是修县县令，刘守光攻破修县，德钧得延寿及其母种氏，以延寿为子。延寿长相美丽温柔，稍读书史，明宗将女儿兴平公主嫁给他。庄宗、明宗时期，德钧镇守幽州十余年，因为延寿方得特别信任。延寿，明宗时任枢密使，后免职。废帝即位，又任枢密使。晋高祖在太原起兵，废帝派延寿去讨伐。德钧也请求率兵讨伐，废帝看出他有异心，使自飞狐出击其后，而德钧由吴儿南出，在西唐会见延寿，延寿率兵来归附。废帝任德钧为诸道行营都统，延寿为太原南面招讨使。德钧请求任延寿为镇州节度使。废帝怒道“：德钧父子手握强兵，又想统辖大镇，如果能在太原破敌，就算取代我也没什么。若取悦敌人要挟君王，恐怕犬兔都要死。”因派德钧等进军。德钧暗中派人勾结德光，请求立自己为帝。德光指着穹庐前巨石对德钧使者说“：我已答应石郎了，石烂，才能改。”德光到潞州，锁德钧父子而去。德光母述律见到他们，问：“你们父子为什么要当天子？”德钧羞愧无言，就把田宅册全部献上，述律问在哪儿，曰：“幽州。”述律说：“幽州已属于我们了，还用献吗？”第二年，德钧死，德光任延寿为幽州节度使，封为燕王。

契丹在庄宗、明宗时攻陷营、平二州，晋建国后，又得雁门以北幽州节度管辖地区，共十六州。就以幽州为燕京，改天显十一年为会同元年(938)，改国号为大辽，置百官，一切依照中国旧制，参用中国之人。晋高祖经常派人慰问，奉表称臣，年贡献绢三十万匹，上至珍奇异宝，下至中国饮食诸物，使者相从于路，每日不断。德光叫高祖不要称臣，更表为书，称“儿皇帝”，用家人之礼。德光派中书令韩赹册封高祖为英武明义皇帝。高祖又派赵莹、冯道等尊奉德光及其母以尊号。高祖一生，对契丹十分恭谨。

高祖死，出帝即位，德光对其不通名就即位十分恼怒，加之晋不奉表，不称臣而称孙，几次派人去责问。晋大臣都恐慌，而景延广对契丹使者讲的话十分傲慢，德光更加恼怒。杨光远在青州反叛，契丹招抚他。开运元年(944)春，德光倾国南犯，兵分三路：西出雁门，攻并、代，刘知远在秀容击败敌人；契丹兵东路到黄河，攻陷博州，响应光远；德光与延寿南下，攻陷贝州。德光屯兵元城，兵到黎阳。晋出帝亲自抵抗，派李守贞等到马家渡，击败契丹。德光与晋在河边对峙，一个多月后，听说马家渡兵败，就率兵击晋，在戚城大战。德光亲自督阵，望见晋军旗帜鲜明，士马严整，心中害怕，对左右说“：杨光远说晋兵马饿死一半，为什么还这么强盛呀？”两军交战，死伤相半，阵上断箭遗镞有一寸多厚。黄昏，德光退却，分兵二路，一路出沧州，一路从深州而回。开运二年(945)正月，德光又倾国南犯，包围镇州，分兵攻下鼓城等九县。杜重威守镇州，闭关不敢出。契丹南掠邢、氵名、磁，直到安阳河，千里之内，焚掠殆尽。契丹看见大桑木，就骂道：“我知道敌人穿的紫披风就是用你做的，怎能再让你活！”便把柴草捆在桑木上烧掉。当时，出帝病，不能出征，派张从恩、安审琦、皇甫遇等抵抗。遇跨过漳水，与契丹大战于榆林，几乎被敌人活捉。审琦前去救援，契丹望见烟尘滚滚，知道救兵到，才撤退。从恩畏怯，不敢追击，就率兵南撤黎阳。契丹北回后，出帝病情减轻，下诏亲征，屯军澶州，派杜重威等北伐。契丹退到古北，闻晋军将至，就重新南下，在阳城、卫村与重威大战。晋军饥渴，掘土挖井，喝泥汁解渴。德光坐在奚车中，对部众说：“晋军都在这里，只要能活捉他们，就能平定天下。”恰逢那天刮大风，晋军奋勇抗敌，契丹大败。德光丢掉车子，骑一匹白骆驼逃走。到幽州，把首领大将各鞭笞数百下，只有赵延寿得免。当时，天下旱灾蝗灾严重，晋人苦于战乱，就派开封府军将张晖任供奉官出使契丹，奉表称臣，希望和好。德光出言不逊，可是契丹自己也不愿再战。德光母述律曾对晋人说“：南朝汉儿得到一方土地吗？自古只听说汉来和蕃，没听说蕃去和汉，如汉儿确实回心，那我们又为什么不通好呢！”晋也不再派使者，但多次写信招抚赵延寿。

延寿见晋衰弱天下将乱，就想霸占中国，德光也答应，如果延寿灭晋就立他为帝。延寿得晋书信，假意回信说身陷虏而思归，约晋发兵接应自己。德光将高牟翰也假装以瀛降晋，晋君臣都高兴。开运三年(946)七月，派杜重威、李守贞、张彦泽等出兵接应延寿，兵到瀛州，牟翰空城而去。晋军到城下，见城门大开，疑有伏兵，不敢进去。派梁汉璋追上牟翰，汉璋战死。重威等屯军武强。德光闻晋已出兵，便入侵镇州。重威屯军中渡，与德光隔河对峙。德光分兵几路，由西山到晋军之后，攻破栾城县，县中千余骑军都投降契丹。德光每捉到晋人，就刺面，上写“奉刺不杀”，放他们回去。重威等被围粮绝，全军皆降。德光十分高兴，对延寿说“：所得汉人都送给你。”并把龙凤赭袍赐给他，赐衣以安抚晋军，也赐给重威赭袍。派傅住儿监视张彦泽率二千部骑，先入京城。晋出帝与太后写降书，自责过失。德光派解里把手诏赐给出帝说“：孙儿不要担忧，给你一处地方吃饭。”德光快到京城，有司请求用法驾奉迎，德光说：“我身披战甲，平定中原，高礼贵仪，顾不上啊。”不用大礼。出帝与太后在郊外奉迎，德光避而不见，说“：哪有两个天子在道路上相见的！”开运四年(947)正月初一早晨，晋文武百官，排列在都城北郊向帝拜辞，素服纱帽以待。德光披甲衣貂帽，立马高岗上，百官伏地待罪。德光从封丘门入，登上城楼，派通事对众人宣告说“：我也是人，不要害怕，我本无心到这里，是汉兵将我引来的。”便进入晋宫，宫中嫔妓迎谒，都不理睬，晚上出城宿在赤岗。封出帝为负义侯，迁往黄龙府。正月七日，入居晋宫，以契丹兵守护诸门，门庑殿廷都挂上狗皮，用来压邪。八日，德光穿胡服在广政殿上朝。九日，换中国帽服，百官参拜，起居照晋朝仪式，而毡裘左衽，胡马奚车，罗列庭阶，晋人低头不敢仰视。二月一日，金吾六军、殿中省仗、太常乐舞陈列于殿廷，德光头戴通天冠，穿绛纱袍，手拿大皀视朝，大赦，改晋国为大辽国，开运四年为会同十年。

德光曾答应灭晋后立延寿为帝，所以契丹攻晋，延寿常冲锋在前，掳掠所得，全部献给德光及其母述律。德光灭晋后不想立延寿，延寿不敢说，请李崧向上求情立自己为皇太子。德光说“：我对燕王没什么要吝惜的，连我的皮肉燕王要用我也可以割给他。我听说皇太子是天子之子，燕王怎能当呢？”命令给燕王升官。翰林学士张砺想让延寿任中京留守、大丞相、鉴尚书事、都督中外诸军事。德光提笔，涂掉鉴尚书事、都督中外诸军事，只让他任中京留守、大丞相，而延寿以前为枢密使、封燕王仍如故。又以砺为右仆射兼门下侍郎、同中书门下平章事，与故晋宰相和凝同为宰相。张砺，明宗时翰林学士，晋高祖起兵太原，唐废帝派砺在团柏谷督促赵延寿进军，后延寿被德光俘虏，把砺也带往契丹。德光看重他的文才，就仍让他当翰林学士。砺常思归，逃到边境上，被逮了回去，德光责问他，砺说：“我是汉人，衣服饮食言语和你们不同，现在回不去，还不如死了。”德光对其通事高唐英说“：我叫你们好好侍候他，他想逃走，是你的错。”就鞭笞唐英一百下，而待砺和从前一样，可见德光对他的喜爱。德光将听政，有司给延寿貂蝉帽，给砺三品官服，延寿和砺都不肯穿戴。延寿另做了一个王冠以示与别人不同。砺说：“我在上国时，曾派冯道册封北朝，道带来两个貂冠，一个叫宰相韩延徽戴，一个叫我戴。现在怎能降低衣服的品次呢？”终于戴上貂冠朝见。三月一日，德光穿靴、袍，坐崇元殿，百官入阁，德光大喜，对左右说：“汉家仪物，盛况空前。我能坐此殿，难道不是真命天子吗？”其母述律派人送书及阿保机明殿书赐德光。明殿，像中国陵寝下宫之制，国君死，埋葬，在墓侧造屋，叫作明殿，置官属职司，像活着一样每年侍奉，设明殿学士一人掌答书诏，每当国家有大的庆吊，学士以先王之命写书赐给国君，书中常说报儿皇帝云。

德光已灭晋，派其部族首领及通事为诸州镇刺史、节度使，收刮天下钱帛以赏军士。胡兵人马不供给粮草，派数千骑兵四面八方劫掠人民，叫作“打草谷”，东西二三千里之间，百姓受害，怨声载道。汉高祖在太原起兵，各州镇多杀契丹守将归汉，德光十分害怕。天气已热，就以肖翰为宣武军节度使。翰，契丹大族，号阿钵，翰之妹嫁给德光，阿钵本无姓氏，契丹称呼国舅叫翰，等到他任节度使，李崧给他定姓名叫肖翰，于是才姓肖。德光留翰守汴，就北归，以晋内诸司伎术、宫女、诸军将卒数千人相从。由黎阳渡河，行至汤阴，登上愁死岗，对其宣徽使高勋说：“我在上国，以打围食肉为乐，自从到中国，常觉不舒服，若能回到本土，死而无憾。”勋退下去后对人说：“虏将要死了。”相州梁晖杀契丹守将，闭城自守。德光率兵破城，城中男子无论老少都杀掉，妇女全部往北驱赶。后汉让王继弘镇守相州，拾得骷髅十余万个，造大坟埋葬。德光到临氵名，见井邑荒凉残破，笑着对晋人说：“使中国到这种地步，燕王是罪魁祸首。”又回头对张砺说：“你出力不少啊。”德光走到栾城，得病，在杀胡林病死。契丹人破开他的肚子，去掉肠胃，装上盐，载之北还，晋人称为“帝..”。永康王兀欲即位，追谥德光为嗣圣皇帝，追封阿保机为太祖，德光为太宗。

(二)

兀欲，是东丹王突欲的儿子。突欲逃到唐，兀欲没有跟去，称永康王。契丹人喜欢喝人血，突欲的左右姬妾，常常被他刺破胳膊以供喝血。如果犯点小错就要被挖眼、烧割，歹毒无比。不过他又喜欢招揽宾客，爱好喝酒，善于画画，看过不少书，他从契丹来到中原，带来了数千卷书，枢密使赵延寿常从他那借些异书、医经，都是中原所没有的。明宗时，由滑州到京城朝见，遥任武信军节度使，领其俸禄，被赐给一处上等府第，宫女数人。契丹兵在太原援助晋，唐废帝派宦官秦继..、皇城使李彦绅把突欲杀死在住处。晋高祖追封突欲为燕王。

德光灭晋，兀欲随德光来到京城。德光杀掉继..、彦绅，没收其财产，全部赐给兀欲。德光在栾城死后，兀欲与赵延寿及诸大将等都进入镇州。延寿自称为权知军国事，派人向兀欲索求镇州的管钥，兀欲不给。延寿的部下说：“契丹大人物聚在一起频繁地商议，必定有变故，应该防备。现在中原之兵，还有几万人，可以用来攻击虏；不然，只有束手待毙。”延寿犹豫不决。兀欲的妻子，延寿以妹相称，五月一日，兀欲设酒宴叫延寿及张砺、李崧、冯道等去喝酒，喝了一会儿，兀欲对延寿说：“令妹从上国来此，应该去见见她。”延寿欣然与兀欲一道进去。过了片刻，兀欲出来坐下，笑着对砺等说：“燕王谋反，已抓起来了。请君不用再担心。”又说“：先帝在汴州给我一条算子，答应我掌管南朝军国大事，但先帝突然患病，没有遗命，燕王怎能擅自行事？”宴毕砺等回去。兀欲召延寿站在廷上责问他，延寿不能回答。就派人看守他，没收其财产。兀欲宣读德光的遗命说“：永康王，是大圣皇帝的嫡孙，人皇王的长子，可在中京即皇帝位。”中京，契丹称为镇州。派使者向诸镇告哀。萧翰听说德光已死，就放弃汴州北还，到镇州，兀欲已走了。翰派铁骑包围张砺住宅，把砺抓来责问道“：你叫先帝不要用胡人为节度使，为什么？”砺据理抗辩毫不屈服，翰把他关起来。当晚，砺死。

兀欲外表俊伟，也善于画画，酒量很大，礼贤下士，德光曾赐给他数千匹绢，兀欲把绢分给部属，只一天就分光了。兀欲即位后，首先派人向其祖母述律报告，述律恼怒地说：“我儿灭晋取得天下，立了大功，在我身边的他的儿子应当即位，人皇王背叛我归附中原，其子怎能即位呢？”就率兵反对兀欲，想废掉他。兀欲让其部将麻答镇守镇州，把跟随德光在镇州的晋诸将相全部留下后才离去。让翰林学士徐台符、李遆随行，与其祖母述律在石桥对峙。述律的兵士有很多归附兀欲。兀欲把述律囚禁在祖州。祖州，是阿保机的坟墓所在地。

述律为人多智且残忍。阿保机死后，把随行的大将及其妻全部叫来，对他们说“：我现在做了寡妇，你们怎能再有丈夫。”就杀掉百余名大将，说：“可以前去伴随先帝。”左右只要犯了错，大多送往木叶山，在阿保机坟墓的隧道中杀害，说“：替我到地下看望先帝。”大将赵思温，原是中国人，以勇猛有才被阿保机所宠爱，述律后来因事恼恨他，让人送他到木叶山，思温坚决不肯去。述律说：“你是先帝的亲信，怎能不去见他？”思温回答说“：先帝最亲近的人是你，你怎么不去呢？”述律说：“我本想到地下伴随先帝，无奈孩子还小，国内动荡不安，所以没去。但是我可以砍断一条胳膊送去。”左右极力规劝，还是砍了一只手，释放思温不杀。以前，德光进攻晋，述律常反对，说：“我国立一个汉人为帝可以吗？”德光说“：不可以。”述律说“：然而你得到中原却不能得到中原人的心，以后必然有祸，到时后悔都来不及了。”德光死后，其尸体被运回，述律不哭而是摸着他的尸体说“：等到我国中人畜恢复原样，然后再葬你。”不久，兀欲把她囚禁，后死于木叶山。

兀欲改名阮，号称天授皇帝，改年号叫天禄。这年八月，在木叶山葬德光，派人到镇州召冯道、和凝等参加葬礼。使者到镇州，镇州将士叛乱，大将白再荣等赶走麻答，麻答占据定州，不久率部北还。麻答，是德光的堂弟，德光灭晋后，任他为邢州节度使，兀欲即位，命他守镇州。麻答十分残暴，经常捕捉中原人，用剥面、挖眼、拔发、断腕之刑杀死他们，出入常随身携带钳凿挑割之刑具，卧室前后挂着人肝、小腿、手、脚，谈笑自如，镇、定之人深受其害。麻答走后，冯道等逃回南方。

汉乾..元年(948)，兀欲率一万铁骑进攻邢州，攻陷内丘。契丹人打仗，常以马的嘶鸣声为吉。他们来后，马不嘶鸣，矛戟夜间发光，又有月食，敌虏都害怕，认为不祥，虽然攻破内丘但人马伤亡过半。兀欲即位的第五年，召集诸部酋长，又想南侵，诸部大人都不情愿，兀欲强迫他们。燕王述轧与太宁王呕里僧等率兵在大神淀杀死兀欲。德光之子齐王述律听说发生事变，就逃到南山。契丹人杀死述轧、呕里僧，拥述律即位。

述律即位，改年号为应历，号称天顺皇帝，后改名为王景。述律有病，不能沾女色，左右侍候的，都是宦官。然而他爱好打猎喜欢喝酒，不理国事，经常暴饮，通宵达旦，白天睡觉，国人称他为“睡王”。

以前，兀欲常派使者访问汉，使者到中国而周太祖已称帝。太祖派将军朱宪回访，宪回来后兀欲被杀。述律即位，就不再南侵。显德六年(959)夏，世宗北伐，叫保大军节度使田景咸为淤口关部署，任右神武统军李洪信为合流口部署，任前凤翔节度使王晏为益津关部署，任侍卫亲军马步都虞候韩通为陆路都部署。世宗自乾宁军统率龙舟，楼船战舰，首尾相连数十里，到益津关，收服其守将，这时河路渐渐变窄，船不能再前进，就舍舟步行。瓦桥淤口关、瀛、莫州守将，都降服。正要下令进攻幽州，世宗患病，就在瓦桥关设置雄州、在益津关设置霸州后回去。周师攻占三关、瀛、莫，兵不血刃。述律听说后，对其国人说：“这本来就是汉人的地方，现在还给汉人，有什么可惜？”述律后因喝醉酒而被厨子杀死。

唉！自古以来夷狄的服叛，虽然不因中原的盛衰而定，但中原对夷狄的驾驭则必然取决于自己的强弱。我读周《日历》，知道了世宗攻占瀛、莫，平定三关，兵不血刃，史官恭维说是因为世宗率领王师，行军千里入袭敌军，在萑苻泽的芦苇丛中扔弃上万件辎重轻装前进，才侥幸取胜。兵法，从战机和形势来看，战机不能放弃。世宗南平淮甸，北伐契丹，利用自己的声势，打击敌人的薄弱环节，世人只知道周师破敌十分神速，却不知道述律的失误也给周师造成了可乘之机。当时，述律认为周所攻占的，都是汉人旧地，没必要理会。可是这样十四州的旧地，就都随时可以被周兵攻占。不幸的是，世宗患病，功败垂成。然而瀛、莫、三关，又重新回到中国人手中，只有十四州旧地，至今仍被夷狄占领，从他的志向上来看岂不可惜，但他的功业不也很宏伟吗！兵法的变化屈伸，岂是那些墨守成规的人所能知道的！

以前，萧翰听说德光去世，就北还，同州..阳县令胡峤为翰掌书记，随翰到了契丹。翰妻由于争风吃醋，告翰谋反，翰被杀，峤无所依靠，在那里生活了七年。周广顺三年(953)，逃回中国，略略能说一些沿途见闻，说：“从幽州西北进入居庸关，第二天，又向西北进入石门关，一路山崖狭窄，一夫当关万夫莫开，这里是中国扼制契丹的军事要冲。又过了三天，到可汗州，向南可看见五台山，其中最高的一座峰，是东台。又过了三天，到新武州，向西北走五十里有座鸡鸣山，据说，唐太宗北伐时在这里听见鸡鸣，故此得名。第二天，进入永定关，这里是唐的旧关。又过了四天，到归化州。又过了三天，登上天岭，天岭东西相连，顺北边的一条山路而下，周围十分幽寂，黄云白草，没有边缘。契丹人对峤说：‘这里是辞乡岭，可向南最后一次看看故乡。’同伴们都失声痛哭，常常晕过去后又醒过来。又走了三四天，到黑榆林，当时是七月，却如深冬一样寒冷。又过了一天，进入斜谷，谷长五十里，崖深谷险，抬头不见太阳，且出奇的寒冷。出谷后，走上平地，气温稍微转暖。又走了二天，渡过湟水。又过了一天，渡过黑水。又过了二天，到汤城淀，此地最为温暖，契丹人若遇上十分寒冷的天气，就到此处取暖。这里的泉水清凉，草松软如茸，可在上面睡觉。有很多没见过的花，记下了其中二种：一种叫旱金，大如手掌，金光耀目；一种叫青囊，像中原的金灯，但颜色发蓝十分可爱。又过了二天，到仪坤州，渡过麝香河。从幽州到这里没有标记，也不知其流向是南是北。又过了二天，到赤崖，翰与兀欲相呼应，与述律在沙河大战。述律战败北逃，兀欲追到独树渡，把述律囚禁在扑马山。又走了三天，才到上京，也就是所谓的西楼。西楼有城屋市肆，买卖不用钱币而用布。还有绫锦诸工作坊、宦者、翰林、伎术、教坊、角牛氐、秀才、僧、尼、道士等，都是中原人，并、汾、幽、蓟的人特别多。从上京向东走四十里，到真珠寨，才开始吃菜。第二天，向东走，地势逐渐升高，向西望去平地上茂盛的松林绵延数十里。进入平川，草木很多，开始吃西瓜，据说契丹击败回纥时得到了它的种子，用牛粪上肥搭棚种植，大的就像中国的冬瓜且味道很甜。又向东走，到繶潭，才有柳树，水草美丽茂盛，息鸡草特别好看，很肥大，马吃不过十棵就饱了。由繶潭进入大山，走了十几天才出来，经过一大片树林，长二三里，都没有叶子，枝上长的芒刺就像箭羽，地上到处都没草。兀欲在此设帐，与各部族人一起将德光埋葬。从这里向西南走，每天六十里，走了七天，到大山门，两边高山相距一里，盛长的松，丰茂的草，珍禽野花，有屋室碑石，上写道‘：皇陵所在地。’兀欲进去拜祭，只有拿祭器的诸部大人才能进去。进去后关上门。第二天打开门，叫‘抛盏’，仪式才结束。问他们的仪式情况，都保密不肯讲。”峤所见到的囚禁述律、埋葬德光等事，与中原所记载的不同。

不久，翰因罪被囚禁，带领部曲们向东到福州。福州，归翰管辖。峤等向东走，翻过一座山，叫“十三山”，据说此地西南二千里是幽州。又向东走，路过卫州，有三十余户居民，估计是契丹掳掠的中原卫州人，建城将他们安置在此。峤到福州有不少契丹人同情峤，教他如何逃回去，峤因此得以了解其诸国的远近位置。说：“从契丹国以东到大海，是铁甸，其部落住在荒野的皮帐篷里，当地人刚毅勇猛。那里草木不多，水味咸且浑浊，颜色像血一样，要澄很久才能喝。再向东，是女真人，善射箭，牛、鹿、野狗很多。不定居，行走用牛载物，遇到雨就张开皮革当屋。常常学鹿叫，将鹿引出后再射死，吃生鹿肉。会用糜酿酒，喝醉后用绳子捆起来睡觉，酒醒后再解开，否则，就要杀人。再向东南，是渤海，再向东，是辽国，都与契丹有些相似。它们的南边是大海，盛产鱼盐。再向南，是奚，与契丹有些相似，喜欢杀戮。再向南，就到榆关了，西南到儒州，都是汉人的旧地。西边则是突厥、回纥。西北到妪厥律，当地人身材高大，头发垂在前额，酋长将所有的头发，放在紫囊里。那里十分寒冷，出产大鱼，契丹靠这当食物。又盛产黑、白、黄貂鼠皮，北方诸国都靠这里供给。民众最为勇猛，邻国都不敢侵犯。其西边，是辖戛，其北，是单于突厥，都与岖厥律有些相似。再向北，是黑车子，善于制作车帐，其人懂得孝义，土地贫瘠没什么特产。据说契丹人的祖先，常被回纥奴役，后从回纥叛逃路过黑车子，才开始学会制作车帐。再向北，是牛蹄突厥，其人外表是人身牛脚，当地十分寒冷，河名瓠卢瓜河，夏秋时结冰厚达二尺，春冬时连河底都是冰，常常把器物加热将冰融化后才能喝到水。东北，到革蔑劫子，其人将头发垂在前额，披块布当衣服，骑马不用鞍，大弓长箭，十分善射，遇到人就杀死吃生人肉，契丹等国都害怕它。契丹五骑人马遇到一个革蔑劫子，就都溃散逃走。其国三面都是室韦，其一叫室韦，其二叫黄头室韦，其三叫兽室韦，那里盛产铜、铁、金、银，民众手工精巧，铜铁诸器都十分精美，善于织毛锦。当地十分寒冷，马尿到地就成了冰堆。再向北，是狗国，民众外表是人身狗头，毛长不穿衣服，徒手与猛兽搏斗，说话像狗叫一样，其妻都是人，能讲汉语，生的男孩是狗，女孩是人，族内婚嫁，穴居吃生食，但妻女吃熟食。据说有个中国人到这里，这里的妇女同情他就帮助他逃回，给了他十余双箸，教他每走十余里就扔一个箸，狗夫追赶他，看见自己家中的东西，就必然要衔回去，那样就追不成了。”他这样说。又说“：契丹曾选二十匹百里马，派十个人带着乾饣少向北走，他们见到了这一切。这些人从黑车子，经牛蹄国向北，走了一年，经过四十三座城，居民们多以树皮造屋，他们的语言无人能翻译，不知道其国地、山川、部族、名号。气温，遇到平地就温和，山林就寒冷。到三十三城时，遇见一个人，能讲铁甸话，大致能听懂，说地名叫颉利乌于邪堰。说‘：从这里向北，龙蛇猛兽、鬼怪成群，不要去啊。’这些人就回来了。这是北边的最顶端。”

契丹人对峤说“：夷狄之人怎能战胜中原？可晋之所以战败，是因为皇帝昏庸且臣下不忠心。”因此就把各国的事全部说出来，说：“你回去后把这全部告诉汉人，让汉人努力为皇帝尽忠，不要被夷狄侵略，我国不是人住的地方。”峤回来，将亲身经历记录下来写成了《陷虏记》。

(三)

奚，原是匈奴的支派。唐末时，居于阴凉川，在营府以西，幽州西南面，方圆数百里。有人马二万骑。分为五部：其一叫阿荟部，其二叫啜米部，其三叫粤质部，其四叫奴皆部，其五叫黑讫支部。后迁至琵琶川，在幽州东北数百里。此地也多产黑羊，马蹄坚硬善走，他们登山打猎，上下如飞。

契丹阿保机强盛后，室韦、奚、..都归顺他。奚人常为契丹镇守边界，由于不堪忍受虐待，奚王去诸怨恨背叛，率本部族人西迁到妫州，在北山射猎，常以北山的麝香、人参贿赂刘守光以求庇护。其部落增加到数千帐后，这才分为东、西奚。去诸的部落，很懂耕种技术，每年借助边民的荒地种禾祭，到秋熟时则来收获，储藏到山下的窖里，人们不知道窖在何处。用平底瓦鼎做饭，把禾祭搅拌煮成粥，用寒水煮熟后再喝。

去诸死，子扫剌即位。庄宗攻破刘守光，赐扫剌姓李，改其名叫绍威。绍威死，子拽剌即位。同光以后，绍威父子多次派人朝贡。当初，绍威娶契丹女舍利逐不鲁的姐姐为妻，后逐不鲁背叛逃到西奚，绍威收纳他。晋高祖登位，割让幽州雁门以北给契丹，当时绍威与逐不鲁都已死去，耶律德光立晋后北还，拽剌到马前拜见，德光说：“不是你的罪，背叛我的，是扫剌与逐不鲁。”就挖开坟墓，将尸骨粉碎后再抛洒。后德光灭晋，拽剌常带兵相随。以后就没有在中国出现。

自从去诸迁到妫州，自建为西奚，在琵琶川的东奚部落，也就被契丹所吞并，不能再互相见面。

吐浑，本称吐谷浑，或者叫乞伏乾归的后裔。自后魏以来，中国才知道它的名字，住在青海一带。唐至德年间，遭到吐蕃进攻，部族分散，归附唐朝的，唐把它们安置在河西。它的大族有慕容、拓拔、赫连等。懿宗时，首领赫连铎任阴山府都督，参加讨伐庞勋，因功被封为大同军节度使。被晋王攻破，其部族更加衰弱，散居蔚州一带。

庄宗时，有个叫白承福的首领，在中山以北石门设栅，庄宗在此设置宁朔、奉化两府，任承福为都督，赐其姓名叫李绍鲁。整个后唐时期，常派使到中原朝贡。

晋高祖即位，割让雁门以北给契丹，于是吐浑被契丹所役使，受着残暴统治。当时，安重荣镇守成德，想谋反，暗中派人叫吐浑入塞，承福等就从五台进入中原。契丹耶律德光大怒，派使者责问高祖，高祖恐惧，派供奉官张澄率兵在并、镇、忻、代等州山谷中搜索吐浑人并赶走他们。然而高祖也对契丹忍耐已久，考虑到可用吐浑救急，暗中派刘知远镇守太原抚慰他们。高祖末年，承福多次派使者朝贡。后出帝与契丹断绝关系，叫承福入朝，封为大同军节度使，十分优待他。契丹与晋在河上对峙，承福率兵随出帝抵抗契丹。这一年十分炎热，吐浑人病死很多，就派承福回太原，住在岚、石一带。刘知远有意冒犯他们，承福谋划再逃到塞外，知远派兵包围其部落，杀死承福及赫连海龙、白可久、白铁匮等大姓，其羊马钱财数以万计，全部没收，余下的人由另一部落的王义宗统率。吐浑从此衰弱，再也见不到它了。

以前，唐称承福的部落为熟吐浑。长兴年间(930～933)，又有生吐浑杜每儿前来朝贡。每儿，其国位、部族不详。到汉乾..二年(949)，又有吐浑何戛剌来朝贡，不知是生吐浑还是熟吐浑，但都很弱小，不足以考述。

鞑靼，是....的支派，原在奚、契丹的东北面，后遭到契丹进攻，部族分散，有的归附契丹，有的归附渤海，另外一些散居在阴山的部落，自称鞑靼。唐末，中原才知道它的名字。其部落有每相温、于越相温，咸通年间，随朱邪赤心讨伐庞勋。后来李国昌、李克用父子被赫连铎等击败，曾逃到鞑靼。后随克用入关打败黄巢，从此住在云、代一带。他们善于骑射，牲畜以骆驼、马为主。其君长、部族的名字，无法考证，只有它曾与中原的交往还知道一些。

同光年间(923～925)，都督折文通，多次从河西来朝，贡献骆驼、马。明宗在定州讨伐王都，王都鼓动契丹入侵，明宗叫鞑靼进入契丹地界，以扬军威，派宿州刺史薛敬忠将缴获的二百五十个契丹团牌及数百弓箭赐给云州生界鞑靼，可能当时隶属于唐，帮唐作战。长兴三年(932)，首领颉哥率其部落四百余人来归顺。直至显德年间(954～959)，往来不断。

党项，是西羌的后裔。其位置在《禹贡》所述的析支之地，东到松州，西接叶护，南达春桑，北临吐浑，占地三千余里。没有城邑但有屋室，用毛毯覆盖。民众喜欢盗窃而且长寿，往往活到一百五六十岁。其大姓有佃封氏、费听氏、折氏、野利氏，拓拔氏最为强大。唐德宗时，党项诸部相继归顺，住在庆州的称东山部落，住在夏州的称平夏部落。部落有大姓但没有君长，不相统一，散布在..宁、..延、灵武、河西，东到..、府之间。从同光(923～925)以后，那些较强的大姓都各自来朝贡。

明宗时，下诏在边境设场买卖马匹，诸夷都来中国交易，回鹘、党项的马最多。明宗为了招抚远方商人，马匹无论劣壮都统统收购，所酬远远超过所值。往来招待，沿途耗费成倍。他们每次到京师，明宗都在御殿召见，用酒食慰劳，喝醉后，一同歌唱呼叫，以讲述其风土人情为乐，走时又厚加赏赐，每年耗费以百万计。唐大臣都感到忧虑，多次劝谏。就诏令官吏在边境设场收购。禁止他们入京，但党项靠此获利甚丰，禁止不了。其在灵、庆一带的部落，多次入境抢掠。回鹘自河西到中原朝贡，途经其部落，遭到抢劫，使者被捉起来，卖给别的部落，以换取牛马。明宗派灵武康福、..州药彦稠等出兵讨伐他们。福等击败阿埋韦悉褒勒强赖埋厮骨尾及其大首领连香李八萨王、都统悉那埋摩、侍御乞埋嵬悉逋等族，杀死数千人，缴获的牛羊数以万计，将他们抢掠外国的宝玉等，全部赐给军士。这样党项所造成的祸患稍稍减少。

到周太祖时，府州党项尼也六泥香王子、拓拔山等来朝贡。广顺三年(953)，庆州刺史郭彦钦贪图他们的羊马，侵扰诸部，只有野鸡族顽强反抗，就诬蔑野鸡族侵扰边境。太祖派使安抚它。野鸡族痛恨彦钦，不肯听命，太祖派..州折从阮、宁州刺史张建武等讨伐它。建武勇于立功，不了解夷情，率军进攻野鸡族，杀死数百人。喜玉、折思、杀牛三族听说建武击败野鸡族，都用牛酒犒劳军士，军士得到好处，反而抢掠它们。三族一起引诱建武到包山，经过险地时，三族一同攻击，军士跳下崖谷，死伤惨重。太祖大怒，治建武等罪，选派优秀的官吏任庆州刺史去安抚他们。

其他诸族，很多散布在边界上，只是它们没有国地、君长，所以不能记载。

突厥，其国地、君世、部族、名号、物俗，唐史籍里有记载。到唐末，被诸夷所侵掠，部族弱小分散。五代时，曾来朝贡。同光三年(925)，浑解楼来朝见。天成二年(927)，首领张慕晋来朝见。长兴二年(937)，首领杜阿熟来朝见。天福六年(941)，派使者薛同海来朝见。共来了四次，以后就没再来过。突厥此时最弱小，又来的不多，所以有关其君长的史事都因空白而不能记载。

吐蕃，其国地、君世、部族、名号、物俗，唐史籍里有记载。唐极盛时期，河西、陇右三十三州，凉州最大，土地肥沃，物品繁多，百姓富足安乐。其地适宜牧马，唐设置八监，养马三十万匹。设安西都护府管理西域三十六国。唐朝的军、镇、监、务，有三百余城，常派中原兵轮流戍守，在凉州设置节度使。安禄山叛乱，肃宗在灵武即位，征发所有河西兵讨伐敌人，吐蕃趁虚攻陷河西、陇右，数百万汉人落入虏手。文宗时，曾派使者到西域，看见甘、凉、瓜、沙等州城邑同以前一样，落入虏手的汉人见到唐使者，夹道欢呼，流着泪说：“皇帝还思念落入虏手的人民吗？”他们都是天宝时期陷入虏手的百姓的子孙，语言稍微有些变化，但衣着还没变。

到五代时，吐蕃已经衰弱，回鹘、党项诸羌夷纷纷侵掠其地，但不要它的百姓。当时中原衰败动乱，不能安抚，只有甘、凉、瓜、沙四州常常主动与中原交往。甘州被回鹘统治，凉、瓜、沙三州将吏，仍以唐官名自称，多次来请示。到梁太祖时，曾命灵武节度使兼任河西节度使，管理甘、肃、威等州。然而只是空有其名，凉州自己拥立守将。唐长兴四年(933)，凉州留后孙超派大将拓拔承谦及僧、道士、长者杨通信等到京师求封节度使，明宗询问孙超等家世，承谦说：“吐蕃攻陷凉州，张掖人张义朝募兵赶走吐蕃，唐因此任义朝为节度使，调集二千五百名郓州兵去戍守。唐灭亡后，天下大乱，凉州因东边被突厥、党项所阻隔，郓州兵只好留下来不能回去了。现在的凉州汉人都是他们的子孙。”明宗就封孙超为节度使。清泰元年(934)，留后李文谦来求封。几年后，凉州人赶走文谦，灵武冯晖派牙将吴继勋替代文谦任留后，当时是天福七年(942)。第二年，晋高祖派泾州牙将陈延晖带诏书安抚凉州，凉州人共同把延晖劫留，拥立他为刺史。到汉隐帝时，凉州留后折逋嘉施来求封，汉任他为节度使。嘉施，是个土豪。周广顺二年(952)，嘉施派人到京师卖马，顺便请求派一个主帅去。当时，枢密使王峻掌权。峻的故友申师厚，年轻时以盗贼起家，任兖州牙将，与峻交情深厚，后峻富贵了，师厚穿着破衣蓬着头，每天等候峻出来，在马前跪拜，诉说饥寒之情，峻没有做出承诺。嘉施等来请求派帅，峻趁机进言说：“凉州深入夷狄，中国没有封过官，请在率府、供奉官中招募一个愿意去的。”一个多月过去了，没有人应募，就上奏任师厚为左卫将军，不久又封为河西节度使。师厚到凉州，奏请任押衙副使崔虎心、阳妃谷首领沈念般等及当时中原人子孙王延翰、温崇乐、刘少英为将吏。又从安国镇到凉州，设三州以扼制诸羌，任其豪酋为刺史。然而凉州是夷夏杂居之地，师厚又是一个小人，不能安排。到世宗时，师厚把其子留下自己逃了回来。凉州从此与中国断绝了关系。只有瓜、沙二州，整个五代时常来。沙州，梁开平年间(907～911)，有个节度使叫张奉，自称“金山白衣天子”。到唐庄宗时，回鹘来朝见，沙州留后曹义金也派使随回鹘一起来。庄宗封义金为归义军节度使、瓜沙等州观察处置等使。晋天福五年(940)，义金死，子元德即位。到天福七年(942)，沙州曹元忠、瓜州曹元深都派使来朝。周世宗时，又任元忠为归义军节度使，任元恭为瓜州团练使。他们的贡品有：硇砂、羚羊角、波斯锦、安西白繲、金星矾、胡桐律、大鹏砂、耳毛褐、玉团。所知道的所有名字都是那些来了的，关于他们的死立、世次，史书都没有记载。

梁时没有吐蕃的消息。唐天成三年(928)，回鹘王仁喻前来朝见，吐蕃也派使随同而来，此后多次到中原。明宗曾在端明殿召见他的使者，问他们的牙帐在何处，说：“在泾州以西二千里。”明宗赐给他们虎皮，一人一张，都穿上拜见，婉转地曲下身体，摘下毡帽，头发凌乱蓬起，明宗及左右都大笑。到汉隐帝时还来朝见过，以后就没再来了，史书也没有记载其君世情况。

回鹘，唐时为患特别大。其国地、君世、物俗，唐朝史籍有记载。唐曾把女儿嫁给他们，所以他们世代称中国为舅。其国地原在娑陵水上。后遭黠戛斯侵略，迁到天德、振武一带，又被石雄、张仲武击败，余部西迁，依附吐蕃。当时吐蕃已攻陷河西、陇右，就把回鹘安置在这里。

五代时，住在甘州、西州的一些回鹘曾来中原朝见，甘州回鹘来了多次，仍称中原为舅，中原在诏书上则以甥回称。梁乾化元年(911)，派都督周易言等来朝见，但史书上却没记载其君长的名号，梁封给易言等官爵，派左监门卫上将军杨沼陪送他们回去。到唐庄宗时，王仁美派使者来朝见，进贡玉、马，自称“权知可汗”，庄宗派司农卿郑续持节册封仁美为英义可汗。这一年，仁美死，其弟狄银即位，派都督安干想等来朝见。同光四年(926)，狄银死，阿咄欲即位。天成二年(927)，权知国事王仁裕派李阿山等来朝见，明宗派使者册封仁裕为顺化可汗。晋高祖时又册封为奉化可汗。阿咄欲，不知道他与狄银有什么远近关系，也不知道他的立卒时间，而仁裕，在五代时常来朝贡，史书上也没有关于他的记载。其地出产玉、睺、绿野马、独峰驼、白貂鼠、羚羊角、硇砂、腽肭脐、金钢钻、红盐、..繲、..马余革。当地适宜种白麦、青稞麦、黄麻、葱韭、胡荽，用骆驼耕种。其可汗常住在楼里，称妻为天公主，称其国相为媚禄都督。拜见可汗，就摘帽披发作为礼节。妇女把头发盘在头上，高五六寸、用红绢兜住；出嫁后，就戴上毡帽。又有另一个叫龙家的部落，其风俗与回纥大同小异。长兴四年(933)，回鹘来进贡一对白鹘，明宗命令解开绳子把它们放了。从明宗时起，常到中国卖马，他们带来的宝玉只准官府收购，民间有敢违禁的就治罪。周太宗时解除禁令，民间这才能与回鹘买卖宝玉，玉价因此便宜了一倍。显德年间(954～959)，来进贡宝玉，世宗说：“玉虽是宝但没有用。”不收。

于阗，其国地、君世、物俗在唐朝史籍里有记载。五代乱世，中原动荡不安，不能安抚四夷。那些曾主动与中国交往的也仅仅只知道它们的名号，其君世、兴灭，都不知晓。于阗十分偏远，离京师一万多里。其位置，西南接近葱岭，与婆罗门是邻国，但相隔仍有三千多里，南接吐蕃，西北距疏勒二千余里。

晋天福三年(938)，于阗国王李圣天派使者马继荣来进贡红盐、郁金、牦牛尾、玉繲等，晋派供奉官张匡邺以鸿胪卿的身份，彰武军节度判官高居诲为判官，册封圣天为大宝于阗国王。这年冬十二月，匡邺等经过二年从灵州到达于阗，到七年(942)冬才回去。居诲记录了很多往来所见的山川诸国，但没有记载圣天的世次。

居诲记载说：“从灵州过黄河，走三十里，这才由沙地进入党项地界，叫细腰沙、神点沙。到三公沙，在月支都督的帐里安歇。由此沙前行四百余里，到黑堡沙，沙地十分宽广，于是登上沙岭。沙岭，在党项地界，其首领叫捻崖天子。渡过白亭河到凉州，由凉州西行五百余里到甘州。甘州，被回鹘占领。其南边，山峰绵延百余里，是汉小月支的旧地，有一个部落称作鹿角山沙陀，说是朱耶氏的后裔。自甘州往西，开始进入沙漠。沙漠缺水，就带着水前行。甘州人教晋使者做了一些马蹄木涩，木涩有四个眼，马蹄也凿四个眼卡进去，驼蹄则用牦牛皮包住就可前行了。往西北行五百里到肃州，渡过金河，向西走百里出天门关，再往西行百里出玉门关，途经吐蕃地界。吐蕃男子戴着中国帽，妇人的发辫上，戴着瑟瑟珠，说是上等珠，一个珠换一匹好马。往西到瓜州、沙州，二州中原人很多，听说晋使者来，其刺史曹元深等郊外恭迎，询问使者天子的起居情况。瓜州以南十里有一鸣沙山，说是冬夏常常发出雷声，又说是《禹贡》上记载的流沙。东南十里又有一个三危山，说是三苗的支脉。往西，渡过都乡河叫阳关。沙州以西叫仲云，他们的宿帐设在胡庐碛。听说仲云，是小月氏的后裔，其人勇猛好战，瓜、沙一带的人都害怕他们。胡庐碛，汉明帝时征伐匈奴，在吾庐屯田，估计就是这个地方。此地缺水但天寒雪多，每当天暖雪化，才得到水。匡邺等向西进入仲云地界，到大屯城，仲云派四名宰相、三十七名都督迎候晋使者，匡邺等颁诏书安抚他们，都向东叩拜。由仲云往西，开始进入茫茫沙漠，没有水，在地下挖得一些湿沙，人们把它放在胸前以止渴。又向西，渡陷河时，砍了些乔木放到水中才过去，否则就要陷下去。又往西，到绀州，绀州属于阗管辖，在沙州西南面，据说离京师九千五百里。又走了二天到安军州，这才到于阗。圣天的衣冠穿着跟中原一样，其宫殿都向东，叫金册殿，有个楼叫七凤楼。用葡萄酿酒，还有紫酒、青酒，不知是怎么酿成的，但味道特别醇美。他们的粮食，粳稻像蜜一样甜美，粟像奶酪一样油润。他们的衣料，是布帛。有田圃花木。风俗崇拜鬼神且信奉佛教。圣天的住处，曾让五十名紫衣僧列队侍立，其年号为同庆二十九年。其国东南面是银州、庐州、湄州，其南一千三百里之处是玉州，据说汉张骞探寻到河源出于于阗，盛产玉的山就是这个山。”河从源头流出后，到于阗分为三支：东面的叫白玉河，西面的叫绿玉河，再往西叫乌玉河。三河都有玉但颜色各异，每年秋河水干涸，王室先在河床捞玉，然后才准国人捞玉。

从灵州渡黄河到于阗，常常看见吐蕃部落的帐篷，于阗常与吐蕃相互攻掠。匡邺等到于阗，圣天很发了些对吐蕃的牢骚，想缔结盟约，匡邺等回去，圣天又派都督刘再升进贡一千斤玉及玉印、降魔杵等。汉乾..元年(948)，又派使者王知铎来。

高丽，原是扶余人的支派。其图地、君世在唐史籍里有记载，与别的夷狄不同的是它有姓氏，从其官号也可略略知晓它的意思。唐末，其国王姓高。同光元年(923)，派使臣广评侍郎韩申一、副使春部少卿朴岩来中国，但其国王姓名，史书上没有记载。到长兴三年(932)，权知国事王建派使者来，明宗就任建为玄菟州都督、大义军国使，封高丽国王。建，是高丽的豪族。开运二年(945)，建死，子武即位。乾..四年(951)，武死，子昭即位。王氏三代，整个五代常来朝贡，新国王即位必定要向中国请示，中国常尊重他们的选择。其地产铜、银，周世宗时，派尚书水部员外郎韩彦卿带着数千匹帛到高丽买铜以铸钱。六年(953)，昭派使者进贡黄铜五万斤。高丽人都认识文字，喜爱读书，昭进贡《别叙孝经》一卷、《越王新义》八卷、《皇灵孝经》一卷、《孝经雌图》一卷。《别叙》，叙述的是孔子生平及弟子事迹；《越王新义》，以“越王”为研究对象，像今天的“正义”；《皇灵》讲述的是延年辟谷之法；《雌图》，记载着日食、星变情况。都是些上不了经传的东西。

渤海，原称....，是高丽的支派。唐高宗击败高丽，将其人迁居中国各地，在平壤设安东都护府以统治他们。武后时，契丹进攻北边，高丽后裔大乞乞仲象与....酋长乞四比羽逃到辽东，在高丽旧地分别称王，武后派部将杀死乞四比羽，乞乞仲象也病死了。仲象之子祚荣即位，趁机吞并了比羽的部众，其部众达四十万人，占据挹娄，向唐称臣。到中宗时，设置忽汗州，任祚荣为都督，封渤海郡王，其国名以后就叫渤海。其贵族姓大，开平元年(907)，国王大..讠巽派使者来相见，直到显德时常来朝见。其国土物产，与高丽相同。..讠巽的世次、立卒，史籍上没有记载。

新罗，是弁韩的后代。其国地、君世、物俗在唐史籍里有记载。其大姓叫金氏、朴氏，自唐高祖时封金真为乐浪郡王，其后代常做君长。同光元年(923)，新罗国王金朴英派使者来朝贡。长兴四年(933)，权知国事金溥派使来朝。朴英溥的世次、死立，史籍上没有记载。从晋以后没再来过。

黑水....，原称勿吉。后魏时曾来中国朝见。其国界，东到大海，南至高丽，西接突厥，北临室韦，大概是肃慎氏的故地。其部众分为数十部，黑水....处在最北部，十分强悍，没有文字。其兵器，是角弓、木苦箭。同光二年(924)，黑水兀儿派使者来朝，以后常来朝贡，由登州渡海经过青州到京。第二年，黑水胡独鹿也派使者来。兀儿、胡独鹿作为两个部的酋长，各派使者来。它们的部族、世次、立卒，史书上都没有记载。到长兴三年(932)，胡独鹿死，子桃李花即位，曾向中国请示，以后就再没有来过了。

南诏蛮，唐史籍里有记载。其位置在汉以前的永昌郡以东、姚州以西。僖宗来到蜀，招募愿出使南诏的人，宗室之人李龟年及徐虎、虎侄蔼应募，就任龟年为使臣，虎为副使，蔼为判官，出使南诏。南诏都城叫苴口芋城，龟年等没到苴口芋，到善阐，被告知与唐约为甥舅之国。僖宗答应把安化公主嫁过去，南诏十分高兴，派人随龟年一道去接公主，不久，黄巢战败，收复了长安，僖宗就东还不提此事。

同光三年(925)，魏王继岌及郭崇韬等灭蜀，得到王衍时所抓获的南诏蛮数十人，又得到徐蔼，自称曾出使过南诏，就假造诏书放还南诏俘虏，派蔼等带金帛去招抚南诏，以显示威德，南诏不接受。到明宗时，..州山后两林百蛮都鬼主、右武卫大将军李卑晚，派大鬼主傅能何华来朝贡，明宗封卑晚为宁远将军，又任大渡河南山前邛州六姓都鬼主怀安郡王勿定扌票莎为定远将军。第二年派左金吾卫将军乌昭远为入蛮国信使，昭远因无法到达而只好回来了。

....蛮，在辰州以西一千五百里之处，以耕种为生，没有城郭和聚居地，遭到攻击，就聚集到一起。刻木记事。其首领姓谢，在唐史籍里记载着他们的名字。在天成二年(927)曾来过一次，其使者叫清州八郡刺史宋朝化，穿戴同中原一样，进贡草豆蔻二万个，朱砂五百两，蜡二百斤。

昆明，在黔州西南三千里外，出产羊马。其人发型如锥，赤足，披着毡毯，其首领披虎皮。天成二年(927)，曾来过一次，其首领称昆明大鬼主，罗殿王、普露静王九个部落，各派使者来，使者叫若土，随....一起来。

占城，在西南海上。其地方圆千里，东到海，西到云南，南到真腊，北接..州。民众，风俗与大食相同。他们骑的是象、马；吃的是稻米、水兕、山羊。珍禽异兽，有犀牛、孔雀。以前没有与中原往来。显德五年(958)，国王因德漫派使者莆诃散来朝贡，进贡猛火油八十四瓶，蔷薇水十五瓶，信件写在很多贝壳上，装在香木里。把猛火油洒在东西上，遇见水就起火。蔷薇水，据说产于西域，洒在衣服上，衣服破了香气也不会退。

五代，到过中原的四夷，最远不过于阗、占城。史籍所记载的，西北比较详细，东南十分简略，大概是那里偏远且人迹罕至，又对中原没什么利害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