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争在继续进行,督政府为了养活军队、实现和平、保住比利时和自然边界,就必须先入侵德意志和意大利。但要从事这些新的征服,必定会产生新的危险。军队一旦远征,将领们便成为军队的主宰,共和国的命运将由他们来决定。此外,宣传的精神,各国难民的请求,以及某些将领以杜穆里埃为榜样在军需商的支持下推行个人政策,都促使法国在被占领国家废除旧制度,并像共和二年那样剥削这些国家,这就势必导致法国对这些国家实行军事占领。热月党在出兵争夺自然边界的同时,法国就注定要进行旷日持久的战争。他们如果能像对待普鲁士那样至少让奥国取得它所要求的利益,和平或许尚有一线希望。越过天然边界,也就排除了同奥国和解的任何可能,最好的结果也只是在漫长的战争中订立几项停战协定而已。
一、拿破仑·波拿巴
督政府已看到了这些危险。勒贝尔坚持要统一莱茵地区,但坚决反对其他的兼并。在他的影响下,督政府在几个月内曾表示决心,征服自然边界以外的领土仅仅是为了换得别国对自然边界的承认。至于将领和军需商,救国委员会曾派遣特派代表对他们进行约束;督政府没有忘记这个先例,并设立了“驻军特派员”:儒贝尔和亚历山大前往北方军团和桑布尔–默兹军团;霍斯曼前往莱茵–摩泽尔军团;萨里赛蒂和加罗前往意大利。督政府最初在原则上只赋予他们监视权,但不久便委托他们签订停战协定,征集军费和镇压劫掠行为。他们的职权虽然小于原来的国民公会特派代表,但这已足以使他们同将领发生冲突。共和二年的革命法庭曾迫使将领服从国民公会代表的命令;如今,督政府本身的地位尚且不稳,特派员的后台不硬,便总是被骄横跋扈的将领所顶回。
一个偶然事件使形势急转直下。根据卡诺的计划,茹尔丹和莫罗应率领桑布尔–默兹军团和莱茵–摩泽尔军团朝维也纳方向发起主攻;由凯莱尔曼和谢雷率领的军力较弱的阿尔卑斯军团和意大利军团将相机夺取皮埃蒙特和伦巴第。但是,督政府于共和四年风月十二日(1796年3月20日)派波拿巴接替了谢雷的职务,并让波拿巴首先发起进攻。由于革命影响已波及南德意志,督政府希望同那里的王公进行谈判;不出督政府之所料,奥地利于5月20日撕毁了去年12月在莱茵前线签订的停战协定,并从这里开始向法军进攻。波拿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击溃了敌军,这一胜利决定了他的未来。
拿破仑·波拿巴于1769年生在阿雅克肖,当时法国刚占领了科西嘉岛。他的父亲很早就归附了法国,在被承认为贵族后,他把拿破仑送进布里埃纳军校。拿破仑在军校毕业后获炮兵少尉军衔。贫苦无望的拿破仑全靠大革命才有了一切。但他对法国人深恶痛绝,最初只想利用革命之机,在帕奥里的领导下解放故乡和服务桑梓。帕奥里对波拿巴一家很不放心,宁愿同波佐·迪波尔哥家族合作,当他同国民公会断绝关系并向英国求助时,波拿巴全家被逐出科西嘉岛。正是那时,拿破仑才真正归化法国,为山岳派效劳。他在围攻土伦之战中崭露头角,接着指挥意大利军团打了萨奥吉乌和德戈两次漂亮的胜仗。他一度作为罗伯斯庇尔分子而被捕和失去军职,在葡月十三日事变时才重上战马,并于风月七日负责封闭雅各宾俱乐部。五天后,他被任命为军团司令,离巴黎前娶了于1794年被处死的博阿尔奈子爵的遗孀约瑟芬·塔斯歇·德拉·帕热里为妻。如果说拿破仑对约瑟芬同巴拉斯的暧昧关系一无所知,或者说约瑟芬的影响对拿破仑没有帮助,这是令人难以相信的;但是,拿破仑确实狂热地喜爱着约瑟芬;卡诺一反常态转而赞同拿破仑的计划和任命他当军团司令,显然也不是无缘无故的。
革命法国实行的全民皆兵打破了战争的种种限制,虽然卡诺并未真正领会这一变化的深远意义。直至1796年,卡诺派了两个军团向德意志推进,结果被各个击破。拿破仑天才地制定了新的战略,他以空前的自信心把周密和合理的行动同无比丰富的想象力结合在一起。他那指挥战事的高超技巧简直盖世无双,更何况他接连几年都遇到机会的帮助。早在共和二年,他指挥的意大利之役已初步具有以上的基本特征:平定皮埃蒙特,征服伦巴第,接着放下意大利半岛不顾,率部向维也纳挺进。
二、督政府的军事胜利和英国的惊慌失措
意大利军团占领了热那亚河的大部分地区,自从谢雷在拉乌诺一战得胜后,更控制了塔纳洛河上游以及通向博尔米达河的两处隘口。波拿巴集中法军三万八千人,猛攻驻守科利的一万二千名皮埃蒙特部队。博利厄指挥奥军三万五千人;由于法军第一旅正窥伺热那亚,企图夺取该城的钱财,博利厄赶紧前往阻击,并派阿让图切断法军后路。在兵力分散的情况下,博利厄既救不了科利,又救不了他的部下阿让图。波拿巴于1796年4月12日在蒙特诺脱击败了阿让图部,后者被逐出德戈后,与皮埃蒙特部队失去了联系。与此同时,奥热罗把皮埃蒙特部队从米莱齐莫逐走,塞律里埃则沿塔纳洛河向下游发展。于16日和18日分别在切瓦和圣米格尔应战的科利使拿破仑遭受了惨重的损失,但因受到侧后包抄,科利最终退守芒多维一隅之地,并于21日向都灵撤退。革命军军威大振,奥国宫廷开始感到惊慌,便于28日在切拉斯科签订停战协定。博利厄退到特辛河;波拿巴利用奥军回渡波河之机,从背后包抄,在普莱桑斯进行偷袭,但预感到这一危险的奥军已经撤退,逃脱了法军的追击,仅留其后卫部队驻守阿达河。5月10日,洛迪的桥梁被拆毁。波拿巴回军进入米兰。撒丁国王已于5月15日签订了和约,并出让了萨瓦和尼斯。法军继续进军,一路势如破竹,直达明西奥河:曼图亚围城战即告开始。由于博利厄不尊重威尼斯的中立,一项协议把维罗纳交给了法军,并允许法军借道。帕尔玛和莫德纳两公国求得了停战。波仑亚和弗拉拉的教皇城市不费一枪一弹被打开。热那亚同意借款并对英国封闭港口。
到达米兰时,波拿巴的政策已经定型。他允许当地组织一个俱乐部,许诺米兰实行独立,并把意大利的三色徽授予国民卫队。但他也勒令富人交出二千万赔款,军队在驻地就食。矛盾立即表现了出来:居民进行了暴动,受到严厉的镇压,特别在帕维亚。法国不能指望意大利雅各宾派的支持,后者明确表示他们要对整个意大利进行革命的改造,使之成为统一的共和国。督政府指出它的意图恰恰与此相反:征服意大利只是得到一个抵押,在交回以前,必须充分地加以利用;事后不久,督政府同罗马开始谈判,没有表示破除教皇世俗权力的愿望。它对获取战利品的关心是那么迫切,因而下令波拿巴让凯莱尔曼留守伦巴第,而要他亲自前往半岛索取偿金。当奥军准备卷土重来时,这个命令是愚蠢的。尤其,这使波拿巴可以不冒任何风险地炫耀武力。波拿巴以辞职相威胁,督政府立即屈服了。然而,督政府的愿望得到了部分的满足:帕尔玛和莫德纳公爵以及教皇被迫缴纳了巨额赔款,手稿和艺术品的出让还不算在内。法军一个师占领了英国的主要贸易中心里窝那。波拿巴大约从意大利榨取了五千万里佛,督政府得到约一千万里佛。将军的解放事业因此大大加速。在抵达洛迪的当晚,他意识到了自己的命运:“我看到世界在我的脚下陷塌,而我则在空中展翅飞翔。”一批军需商和趋利奉迎之徒在他左右追随不舍,其中有后来担任军团财务长的哈雷尔,以及通过买通约瑟芬而跟来的哈姆兰。波拿巴自己发了大财,军队成了他的私产:他给士兵发饷,一半用铸币支付,这是督政府对其他部队所不能做到的。
督政府并不感到担忧,因为它在整个夏季诸事顺利。茹尔丹于5月31日渡过莱茵河后,卡尔大公虽把法军击退,但未完全占领莱茵河左岸。在意大利战况传到后,正同莫罗作战的武尔姆泽尔率领部分部队前往意大利。孤立无援的卡尔便放弃了帕拉丁地区。莫罗于6月24日渡过了莱茵河。茹尔丹转守为攻,前锋抵达纳布河;莫罗则攻占慕尼黑。在意大利方面,从蒂罗尔河出发、沿加尔达湖两侧运动的武尔姆泽尔部在洛纳都首战失利,并于8月5日在卡斯蒂利奥内再战再败。回到特伦托后,武尔姆泽尔曾想绕布伦塔河谷进占曼图亚。波拿巴紧追不舍,迫使武尔姆泽尔躲在要塞内不敢出战。胜利者在雅各宾分子萨里赛蒂和加罗的协助下推行自己的政策,不把政府放在心上:10月15日,莫德纳和由教皇割让的管辖区组成了西斯帕纳共和国。但将军仍希望摆脱特派员;意大利的财力渐告枯竭,军队的状况开始恶化;萨里赛蒂已派往科西嘉,只剩加罗一人应付种种怨望。波拿巴于10月25日跨出了重要的一步,他委派伦巴第驻军司令巴拉盖监督全国行政事务,对特派员不再顾及。
同奥地利的情况一样,英国也在走下坡路。督政府于8月19日与西班牙结成了同盟:英国舰队在放弃科西嘉后离开了地中海,法军于10月重新占领了该岛,波拿巴在这方面已无后顾之忧。自7月以来,他一直在组织一次登陆行动,以配合沃尔夫·汤恩在爱尔兰的起义。关于法军即将登陆的消息于9月在伦敦引起了普遍的惊慌。经济状况也令人担忧。1795年末,汇兑率开始下跌;银行力图通过提高贴现率的办法维持汇率,但金融活动受到了相应的损失。更严重的是货币状况:1796年2月,银行的黄金储备降低到二百五十万。9月,前景变得更加暗淡:叶卡特琳娜二世于7日去世;她的儿子保罗一世即位后仅与普鲁士一国亲善,全靠俄国驻伦敦和维也纳的大使沃龙佐夫和拉佐莫夫斯基的努力,才勉强避免了绝交;反法同盟至少不能对俄国有所指望。这些可怕的打击迫使皮特决定谈判,督政府同意在利尔开始商谈:马姆兹伯里于10月14日动身。
三、1796年秋的失败
就在这时,形势已开始变得对共和国不利。茹尔丹和莫罗没有力争会师,卡尔大公集中主力先攻打茹尔丹,因行动迟缓,使桑布尔–默兹军团得以平安撤退;茹尔丹部于9月末渡过了莱茵河。卡尔大公着手切断撤退较迟的莫罗的后路,但他仍未能集中兵力采取迅速行动;莱茵–摩泽尔军团经瓦尔唐费尔转进,于10月26日到达胡宁格。奥军因此随时可以进入意大利的大部地区。可是,奥军仍坚持要夺取凯尔和胡宁格这两个桥头堡,攻守战延续了整个冬季。
奥军新任统帅阿尔文齐在同波拿巴作战中取得了一定的胜利。波拿巴陈兵维罗纳城下,在卡尔迪埃罗击败了敌军的多次猛扑。通过11月14日至17日的阿尔科勒激战,阿尔文齐终于迫使法军撤退。波拿巴险遭全军覆没,物资损失惨重,士气极度低落。
在这种情况下,图古特拒绝了同英国一起参加利尔的谈判。皮特也变得强硬起来,要求法国放弃比利时和出让殖民地。督政府于12月19日勒令马姆兹伯里回国。在奥什的率领下,爱尔兰远征军已扬帆出海;舰队在海上被风暴所阻,无功而返。随后不久,一个名为塔脱的美国人(他在独立战争时曾任军官)所组建和指挥的“黑人军团”在威尔士登陆,但塔脱很快被英军抓获。与此同时,杰维斯于1797年2月14日在圣文森特角击败了西班牙舰队,地中海的大门重新洞开。
在其他将领连战连败、而波拿巴却突出地取得胜利的情况下,波拿巴便成了唯一的希望。更何况,那些败军之将也不比波拿巴表现得更为驯服。克累贝和贝尔纳多特在败退中居然敢向茹尔丹提出辞职,并把他丢下不管。接替茹尔丹的勃农维尔同特派员亚历山大发生了冲突。莫罗未向霍斯曼征求意见便与符腾堡签订了停战协定,接着又与霍斯曼彻底闹翻,径自返回法国。督政府迫于无奈,撤销了特派员,将领们从此便独立行事。另方面,在秋季军事失利后,卡诺开始掌舵。他企图同图古特取得秘密联系,于11月要求派遣其军事处处长克拉尔克前往意大利负责停战谈判和调查军情。克拉尔克很快被波拿巴争取了过去;督政府重申了用伦巴第换取莱茵地区的意图,并要克尔拉克征询将军对和平条件的意见。
四、奥地利的投降以及累欧本的预备和约
不久,幸运又一次从一个阵营转到另一个阵营。阿尔文齐于1797年1月沿阿迪杰河向南发展,普罗弗拉则从弗留利地区向曼图亚前进。这是意大利军团取得的最出色的战功。1月14日,波拿巴将进攻里沃利高地的奥地利几路大军打得丢盔弃甲,儒贝尔于第二天把奥军残部收拾干净。波拿巴立即又率领马赛纳师于16日迫使普罗弗拉投降。曼图亚终于投降。胜利的陶醉,加上勃罗蒂埃阴谋案的暴露,促使督政府改变了既定方针。克拉尔克接到了维护西斯帕纳共和国的指示;共和五年雨月15日(1797年2月3日),督政府又致信波拿巴,要他摧毁教皇政权,但不久又收回成命。波拿巴和克拉尔克要求督政府准许他们为伦巴第颁布宪法,督政府仅允许以将军个人名义设置临时行政机构。随后,交给奥什指挥的桑布尔–默兹军团于4月16日和18日渡过了莱茵河,迅速进逼法兰克福;20日,莫罗也渡过该河。督政府下令克拉尔克推迟停战,因为德意志再次成为主要的战场。时间已经太晚了,波拿巴抢先采取了决定性行动。
波拿巴在夺取曼图亚后,乘胜向罗马进军,但无意走得太远。他从克拉尔克处得知,如果他自己不签订和约,督政府会把伦巴第转让给维也纳;因此,他必须赶在奥军的前面。他在托伦蒂诺与庇护六世匆忙地实现了和平。教皇除出让阿维尼翁和几个管辖区外,只付了几百万赔款。3月20日,波拿巴开始向卡尔大公指挥的奥军发起进攻,莱茵方面派出的援军已使他在兵力上占了优势。他顺利地到达了塔尔维河,马赛纳师更深入到赛姆林山谷的脚下。双方全权代表于4月7日在累欧本全面谈判。和谈建议是由波拿巴于3月30日主动向卡尔大公提出的。由于莱茵军团的援军尚未开始进攻,奥军能够从容地进行阻击,法军的后方也不甚稳固。波拿巴看到,如果对图古特不以利相诱,就不能实现自己的计划,因而在开战之前,曾先向图古特表示可让出威尼斯的部分土地。他的部下于3月在布雷西亚和贝加莫挑动的革命自然先得到他的认可。接着,他们还试图煽动大陆的农民起义;但是,农民在教士和贵族的影响下,对军事占领十分不满,转而反对法国人。4月17日,维罗纳驻军遭到偷袭,死伤甚众。波拿巴的地位不稳,加上他决心不惜代价平定意大利和守住已占领的地区,促使他向哈布斯堡王朝提出了以下的选择:或者出让比利时和伦巴第,以保留伊斯的利亚、达尔马提亚和直至奥格利亚河的全部陆地,但威尼斯除外;或者收回伦巴第,仅保留威尼斯以及塔利亚门托河,但放弃比利时和莱茵地区。这就等于要奥地利用威尼斯的土地去换回伦巴第,把莱茵地区留给德意志帝国,使皇帝能保住面子。波拿巴在既没有委任、又未征询克拉尔克(当时在都灵)意见的情况下,断然于4月18日签署停战协定和预备和约。事情已经定局:共和国在阿尔卑斯超出了自然边界,而它最想得到的莱茵地区却没有得到。这项协议是瓜分波兰的可耻翻版,它任意牺牲一个独立国家,把意大利部分国土拱手交给了德意志帝国。
波拿巴立即发信通知莱茵前线法军停止前进,并且不让督政府知道就抢先公布和议成立的消息。共和五年的选举刚刚结束,督政府能否对舆论和将军有所冒犯呢?它没有这样的胆量,于是便不顾勒贝尔的反对,批准了协议。如今,波拿巴在蒙贝罗的克利威立宫驻跸设帐,俨然以国君自居。他在伦巴第颁布了宪法,兼并了西斯帕纳共和国、瓦尔特利纳和部分威尼斯领地,进而成立了西萨尔平共和国。他力图说服瓦莱州让新成立的国家从辛普龙取得一条同法国联系的通道;失败后,他立即萌发了出兵瑞士的打算。但是,热那亚的雅各宾分子发动了革命,成立了置于波拿巴保护之下的利古里亚共和国,波拿巴的出海通道也已经随之而打开。
正式的对奥和约尚待签订。为了迁就督政府,波拿巴表示他打算占有曼图亚和取得莱茵地区。5月2日,他自动向威尼斯宣战;12日,威尼斯的共和分子推翻了寡头统治,欢迎法军入境。波拿巴于16日同前政府的代表进行了谈判,这使他可以不承认新政权。波拿巴既已把威尼斯掌握在手,便打算实现自己的目标。图古特并不拒绝谈判,但同时还想得到教皇管辖区。和谈会议在乌迪内开始举行。
五、英国的危机
正当奥地利放弃斗争的时候,英国刚从一场严重的危机中脱身,这场原因复杂的危机从1796年已经开始。巴塞尔协定和海牙协定的签订以及西班牙的参战给英国的贸易带来了一些困难:1797年的出口额同上年相比略有下降,虽然仍高于1792年。法国的海盗船只最多达七百艘,英国议会已禁止没有护航的商船航行。但困难主要来自财政方面。皮特不主张用提高捐税的办法来维持军费开支。他于1796年12月略为增加了由富人负担的附加税。财政收入由1792年的一千九百万英镑上升到1797年的二千一百五十万,增加部分主要来自关税和间接税,同1792年相比,进口额和出口额分别提高了百分之十七和十四。可是,支出却由1792年的二千六百万增加到1797年的七千五百万。
皮特依靠借债弥补赤字:1797年发行的统一公债达四千三百万,占支出的百分之五十七。公债仍嫌不够,他主要以未来的税收作抵押,要求伦敦银行借款二百万;他又发行财政证券——短期国库券——一千五百万至二千万,其中部分留给银行,余下的由他支配。伦敦银行拥有的银行券1795年末约为一千三百万,1797年约为一千零五十万,但其流通额并未增加:1795年为一千四百五十万,1797年2月甚至下降为九百六十万。同1790年相比,1797年的物价上涨了百分之四十一——只是由外省银行造成的通货膨胀就能促进物价的上涨。但伦敦银行的黄金储备正在减少。
国库必须用黄金维持国外部队和资助反法同盟诸国,这使黄金储备更加减少:自1794年至1797年,价值约二千一百万英镑的黄金流向欧洲,总数至少高达五百万英镑的奥地利两笔借款尚不计在内。此外,还有殖民地部队的垫款、外国人拥有的统一公债的利息,为英国服务的中立国船只的运费和保险费,也都要用黄金支付。更糟糕的是,1796年必须花二百五十万英镑从海外购买粮食。金币在国内日渐稀少,伦敦银行出现了用银行券挤兑铸币的现象。黄金储备已告枯竭。
奥什的远征企图也许触发了信用危机的出现。塔脱在威尔士登陆的消息于1797年2月25日在伦敦造成了普遍的惊慌。伦敦银行只剩下一百零八万六千英镑现金。根据大臣会议的命令,自27日起停止兑换铸币;这项命令直到1823年才停止执行。经济形势也不容乐观,但比1793年略好些,皮特认为尚不需国家提供贷款,伦敦银行放宽其贴现政策已足以解决问题。后来,随着铸币越加减少,纸币的币值开始疲软。暂停执行金本位制没有造成不可收拾的灾难。企业界人士从公民的责任心出发,没有忘记资本的利益与共,在收款时同意接受纸币和铸币各一半。在1812年前,不需要实行纸币的强制流通。国民情绪的恢复镇定,期票的流通和存款的复原,以及由于大陆战争的停止而英国不需再出钱资助,这一切终于使伦敦银行于1797年8月重新把黄金储备增加到四百万英镑,并逐渐补足亏空。
英国刚渡过以上难关,便遇到奥地利的背盟,它的痛苦是可以想象的,尤其皮特刚提出全面谈判的新建议。英国陷于与法国孤军作战的境地,而法国则随时可能利用已经开始的爱尔兰暴动。就在那时,岛国的屏障——海军舰队——也闹出了乱子。这与政治动荡没有关系:水兵不但伙食恶劣,薪饷停留在十七世纪的水平,而且没有任何假期,动辄遭到无情的打骂,这种苦难的生活使水兵感到绝望。眼看无人理睬他们的怨愤,他们于1797年4月16日在斯皮梯特举行暴动。经过一个月的坚持,在部分要求得到满足后,水兵终于归顺。但在此期间,北海舰队在泰晤士河口也闹了起来,邓肯率领在荷兰沿海巡航的部分军舰参与了北海舰队的行动,陆军部队也开始不稳。当局作了一些让步,赦免了包括其头目派克在内的部分闹事水兵,但仍有二十三人被处以绞刑,直到6月中旬才恢复了秩序。当时,督政府正与两院发生纠纷,错过了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但在英国,议会和舆论向政府进行猛烈攻击。鉴于法国的局势和巴特勒米就任督政官,皮特决定建议和平,以寻求国内的稳定。马兹姆伯里再次前往利尔,其使命是尽力而为,即使法方拒绝一切,也不使谈判破裂。谈判于1797年7月7日开始。英方希望得到锡兰和好望角,督政府因与其盟国有约在先,不牺牲它们的利益,因而予以拒绝。塔列兰任外交部长后,气氛立即发生变化:在同英国政府联系后,他让督政府请求荷兰和西班牙给他一定的自由。协议似乎已可望达成,特别是英国的最后盟友葡萄牙代表也已与法国议和签约。
六、果月十八日政变的背景
在乌迪内和利尔举行的谈判都毫无结果,因为图古特和皮特对巴黎的动向一清二楚。前者试图转移谈判的地点;一名秘密使者会见了卡诺和巴特勒米,要求否定波拿巴的和平条件,表示愿意用莱茵地区换取教皇管辖区和德意志境内的割地。两位督政官声称无能为力,除非两院能制伏波拿巴。利尔谈判中出现了通敌行为:塔列兰(也许还有巴拉斯)接受了贿赂,许诺力争让督政府同意放弃一些殖民地。在巴特勒米的授意下,马雷把协议的内容透露给了葡萄牙,格伦维尔赶紧辟谣。同图古特一样,皮特也等着看督政府的命运如何确定。从大革命开始起,法国的对外政策总是同国内的政局变化相联系,这种联系如今变得更加密切了。如果督政府在英国和王党的阴谋打击下垮台,外国为和平付出的代价自然将便宜得多。
右派纷纷攻击将领们的抗命行为。威尼斯事件已点燃了导火线。穑月五日(1797年6月23日),迪莫拉尔在一篇充满愤怒的演说中历数波拿巴的种种罪行。作为反击,将军发表了一篇咄咄逼人的公告,并于7月14日那天向全军将士宣读。其实,他在玩弄两面派手腕:他同卡诺保持通信联系,并派奥热罗去面见督政府和执行政变使命;但是,他又根据随同来到巴黎的副官拉瓦莱特的建议,不交出他曾许诺的三百万里佛。奥什对其中的曲折一无所知;如果督政府聪明一点,奥什近在咫尺,政变行动本可以由他来领导。共和国的命运很可能因此而变化。这位士兵公民在果月十八日政变过后几天就不幸去世,忠于共和主义的国民至今仍亲切地怀念着他,认为他是忠勇兼备的青年的象征。
士兵们完全追随他们的将军。意大利军团的各师分别发出了语气强硬的宣言;桑布尔–默兹军团不久也跟着这样做。许多战士始终对革命和“不可分割”的共和国怀有无比的忠诚;他们为革命和共和国浴血奋战,认为自己有权阻止由百姓造出的王党胡作非为。情况当然并不都是如此:在有些部队中,军官的态度也起一定的影响,例如莫罗指挥的莱茵–摩泽尔军团远没有同其他两个军团采取一致行动。
将军们在共和国中的政治影响大部分来自他们在部队中的威望,而他们威望的提高又在于士兵心理状态的迅速变化。这种变化最初是随着部队实行混合编制后出现的;从那时起,志愿兵和应征新兵都必须根据革命政府关于整顿军纪的规定,严格遵守正规军的纪律。热月党人执政后不断强调自下而上的绝对服从。军事法庭开庭时不再设陪审团,法官中不再有普通士兵。此外,在督政府统治期间,由于逃兵甚多,留下的士兵几乎可以说都是志愿兵。他们之所以留下,只是因为他们喜爱打仗和冒险,或者因为一旦离开部队,他们不知道干什么是好。他们逐渐变得不同于普通百姓,特别在共和二年的大举征兵后再没有征召过新兵,军事胜利又使他们离法国本土越来越远。这些驻守国外的职业军人怎能不以他们的军官马首是瞻呢?但是,他们毕竟不是雇佣军,士兵和将军只是应资产阶级的召唤,才在果月十八日和雾月十八日发动了政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