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甘凤池因为不能再追上这船,便已踏浪返回南岸。那周小绯虽然会水,却因为力气单薄江 浪太大,所以她没游多远,便回去了。
允贞、年羹尧、周浔、张云如,都仍在岸上。大雨还依然地淋,只是不见了白龙余九,允贞不由得长叹了一声,年羹尧也怅然了一会。见甘凤池回来了,他就说:“咱们回去吧!”于是,甘凤池等人在前边走,年羹尧与允贞的两匹马在后面跟着,都彼此不说一句话。跟着天上的闪光走。便又回到了莫愁湖边那陈家别墅之前。这时那樓窗已闭得坚固,窗里有明亮的灯光。一齐进内,年羹尧弃了马而上了楼。却又不禁吃了一惊,因为看见曹仁虎曹锦茹,父女同在这楼上。曹仁虎是根本没有参与和了因拼斗,自然是还在这里。但曹锦茹却是才来到的。穿着青衣裤,不但身上全是雨水,还有血迹,坐在一把椅子上,不住地呻吟、哭泣。曹仁虎是满面的怒气和愁容。年羹尧一看,立时神色显出惊异,并且那尚未平息的忿怒,突又猛烈地燃起,他就上前问道:“莫非刚才在城里,那了因也作出了什么凶恶的事情了么?”
曹仁虎摆手说:“你且先去更换衣裳,容我慢慢告诉你,反正了因已把恶事做过了,锦茹只是左臂受了一点刀伤,还不算重,凤池的家中也没受什么搅扰”。甘凤池在旁边听了这句话,不由当时就瞪眼睛问:“什么?”曹仁虎仍然摆手说:“你不要着急!”甘凤池却忿然说:“怎么不着急,了因若是曾到我家里去搅闹,我立时就得回家去看看!”曹仁虎头说:“你回家看看,倒是可以。”甘凤池又提起他的双锤来,把两只铜锤“当”的对磕了一下,震得楼板楼梯全都响动,他怒声说:“我决与那了因誓不两立,他坐着船逃走了,我也要去追上他!”
曹仁虎说:“当然要去找他,但事情不能太急。”可又叹口气说:“这总怪师父单臂圣尼,她老人家不该留下这个祸害。并怨咱们师兄弟,虽在同门之中学习 武艺,可是并非同时,这就与别的门中师兄弟不同。以致如今,不但不顾道义,反倒成了仇家,成这样……”甘凤池催着他说:“你快说。”曹仁虎于是接着说:“今天的事,还怨年羹尧把了因看得平平了。以为他把蝴蝶儿或送回江 安店,或送到这里,也就完了,不知他却是如此的凶恶。因为想到他也许将蝴蝶儿送回江 安店,所以叫锦茹在那里等着,我们却在这里饮酒,这就不对……”年羹尧说:“我是想锦茹是一个女子她在那里等着进去蝴蝶儿,总较为相宜。”曹仁虎说:“我原就知道我这女儿的武艺绝不能与了因相比。并且那了因既抢去了蝴蝶儿,他还能够什么事不做出来?刚才锦茹在江 安店里等候蝴蝶儿,了因还带着几个凶恶的人就去了。那时可不知道他们把蝴蝶儿放在哪里。他们去了,就说要杀年羹尧,当时与年英年俊就杀斗起来,锦茹出去也与他们交 手。他们却还要将锦茹也抢去,这就幸亏锦茹会些武艺,使他们未能得手,又因店里住着的人太多,大家一齐嚷嚷,才把他们吓走。锦茹便与年英年俊尾随着他们,想要看他们到底把蝴蝶儿藏在哪里,以便救出。不料却见了因带那几个人,竟往凤池的家中去了。他们的意思当然不善,幸亏锦茹追去,在兩中与他们厮杀,年英年俊也相助,巡街的官人也去了,他们才又逃走。锦茹就在那时受了伤。由那里,了因大概才又来到这里。这才引起刚才那场恶斗。我真没想到了因这和尚竟是这样凶狠,并且他手下的人恐怕也不少。”张云如说:“我知道,这城里的铁背嚣就与他勾结。那铁背嚣面虽良善,在各处经商,在此地颇有财产。其实他是绿林出身,与了因早就相织。还有一个江 里豹,也是个江湖大盗。”甘凤池却说。”我现在就得进城回家去看看!”当时众人也都不能拦他,就眼望着他手提双锤,忧郁而又忿恨地走了。曹锦茹是负伤冒雨扒出城来的,此时确已疲惫不堪,就仍然卧在椅上呻吟。众人在这个地方,本是借地方宴会,主人又不住在这里。如今衣服全淋湿了,尤其周小绯还在江 里浮了半天的水,哪里有一件可换的衣裳?年羹尧就叫这里的仆人给烧来了两个小炭盆。大家围着,一面烤衣,一面取暖。灯烛将尽,又都重复点上,酒也重热了,大家饮着。宙外的雨还在下,雷还在响。闪光仍然一下一下的舐窗。允贞不住看年羹尧。年羹尧今天可以说是大大的失败,不但没有把蝴蝶儿得回来,反倒死了白龙余九,伤了曹锦茹。这里还伤了一个仆人,虽然他射死了龙僧,但究竟放了因回去,而没有一点办法。他应当是懊悔的,气恼的,可是他并不如此。也不以酒解愁,只是凝着他的眼神,似乎是想了多半天,便忽然把眼光注视在允贞的脸上,又注视了良久。允贞倒是故意做出不介意的样子,旁边路民胆等人都愤愤地谈着:明天还要去找了因,绝不将他放走。了因一定要回仙霞岭,听说他在那里藏着几个女人,还盖着房子,俨然他是那里的“王爷 ”了。这时年羹尧却又嘱咐张云如。说“明天你不要管这里的事,你赶急往北京,叫白泰官回到江 南来。因为我要去借重他,以铲除了因。”路民胆还说:“怎么?非他不行吗?”年羹尧却不言语,又向允贞微笑了笑,说:“黄君!你来得很巧,你也愿意同我们到仙霞岭去走走吗?”
允贞听了这话,不假思索地点头说:“我愿随去看看。因我自己略知武艺,所以也爱看你们诸位豪杰到时各自施展武艺!”路民胆忽然回过头来,说:“你不能够白去,你到时得帮助我们!”允贞说:“那是自然,不过,我总愿意留下了因的一条性命。因他实在太勇猛了,倘若能够使他改去恶行,帮助我们,也是一个有用之才!他的话才说完,年羹尧突然问道:“叫他帮助我们可做什么呢?”允贞从容的说:“帮助我们往北京去。”
年羹尧微笑着说:“我知道了!我早就看出你的来意,并早就看出你的来历,只不知你叫我们到北京去帮助哪一个称帝登基?干脆你就说你是哪一个贝勒派你来的吧!说话时,他那带棱角的一双眼睛,射出两道厉害的光芒,真仿佛比那闪电的光更亮,而更能够探到人心。允贞却面不变色,只摇摇头,说:“这真岂有此理?我哪里认识什么贝勒,我也没有听说有什么人思图称帝登基!”他微微笑笑,他的心里此时并不恐惧,只是发愁。因为原想倒是说出实话,可是这些人实在不容他说真话。他知道俏说出了实话,这些人不但不能帮助他去往北京,反能立时就与他翻脸,能够像刚才与了因拼斗似的一齐来与他拼。还许更厉害。论武艺倘若争斗起来,他纵不能取胜,也不至于遭这些人的杀害。不过却就与这些人成了仇,这次江 南来是白辛苦了,一无所得,徒然结了许多仇家。又想尤其年羹尧,但因我已知道了他的底细,必定不肯甘休,他就许反倒帮助允异,或是别的贝勒,以便保障他,而与我作对。这样的想一想,允贞就决定暂时还是不可说明来来历,由着他们疑惑我吧,我只好仍旧装作个与他们一样的人,而随着他们往仙霞岭走走!这时周浔斟了一大杯酒给他,他就一饮而尽。
当然,众人就都在这樓上住宿,次日雨虽细微了。却还沒有停止。莫愁湖上,依然弥漫着烟雾。张云如先走了,他要冒雨渡江 ,而赴北京。周浔父女依然回城内陈举人的家中去住,并雇来轿子。把曹锦茹也抬回去调养。曹仁虎也跟着回去了。
路民胆是气愤地要往各处去找了因。允贞也与年羹尧各自进城回店。下午雨方停止,街上的人渐渐多了。就有人说。江 边发现了一具死尸,像是个和尚,这就是龙僧的尸身,已经被人发现了。由此又有说那江 岸,前几天还停泊着一只大船,上面是有两个和尚,可是今天,那只船已经看不见了。又有人说城里有名的铁背嚣,这几天就常往那船上去。今天,铁背嚣也离开家了,据他家里人传出消息,说是他往仙霞岭进香去了。可不知道这话是真是假。更有人在窃窃地谈论着艳謇楼的妓女蝴蝶儿失踪的事,并谈到江 安店住的年二老爷。今天甘凤池气忿忿地在街上走了一天,仿佛找对头似的。他向人打听和尚,问看见了一个相貌凶恶而胖大的和尚没有,因此惹得衙门的班头都对他留心上了。聚英楼的那些顾客,乱纷纷地谈得最为起劲的话,都由人听去了,转报到年羹尧的耳里,年羹尧就更觉得在这里不能再待了,所以这一天没有再得到关于了因的消息,他就断定那凶僧,确实是乘船逃走了,不然他绝不能不露面。而且他一定是挟着蝴蝶儿回往仙霞岭去了。因此,年羹尧就愈加紧的催着众侠,同他去追赶了因僧,齐往仙霞岭。众侠因为出于义愤,决不能容门中有这样的败类出现。甘凤池尤其气愤,曹仁虎也愿意为女儿报仇,更兼他们都愿重往仙霞岭去看看,并思展拜独臂圣尼慈慧老佛之墓。所以都愿即日动身,并商定由年羹尧加雇两名女佣,去服侍甘凤池的母亲。由年英年俊,两名健仆去保护。曹锦茹还在陈举人的家中养伤,伤愈之后,叫她暂归她的婆家。周小绯和那小常随是去往石门投奔吕四娘,并带去了年羹尧的一封信,那小常随又去给允贞磕了头,方才分别的。最难为的只有秦飞,他的脸其实还没有消肿,他又明知道,跟着这几个“豪杰”、“侠客”去往什么岭,绝不会有好事,一定捣麻烦。而且图的是什么呀?人家都并不对“爷”怎样尊重,“爷”偏要跟着人家。允贞本也不想带他同往,想要叫他搬到江 安店与年羹尧的那老仆一起住,去看守年羹尧的那些行李。但是秦飞却想:我为什么要替他们看行李呢?我也不是“无名之辈”,我又不像那小常随,既发了财,又有了媳妇,他索性离开了“爷”,过好日子去了。我这次跟“爷”出来。却是什么也没捞着,差一点还把自己赔了进去。我不想得到利,还不想得名吗?不然。倘若“寸功皆无”,将来回到北京,也不能蒙“爷”重用,永远把我当作一个饭桶。不行,扎挣着。我也得跟着走,何况我是被了因打的,我也得去找找那和尚。我又跟蝴蝶儿有点交 情。说到底,她还是我给带出来的呢。我们俩又一块买过布。她现在身受大难,我若不随身去救,她将来一定对我说:“好吗!秦大哥!你可是真狠心呀?”于是他九条腿秦飞就两条腿跳起,说:“我也跟着爷去!”他预备好了他的单刀,允贞叫他到街上出名的岳刃铺子里。买了一口青锋宝剑。
他们一共是九个人,年羹尧、曹仁虎、周浔、路民胆、甘凤池、允贞、秦飞,还有年豪年杰两名健仆。一律骑着马,于这天的次日,雨尚未霁,就离开了金陂。向南,出了秋陵关。过溧陽、宜兴,走进浙江 省界。这天来到崇禧地面,忽然间除了允贞、秦飞,他们齐都下了马。尤其使允贞惊奇的是,这些人一齐东向叩首。年羹尧虽未跪拜,却也向东肃然的打了三躬。那曹仁虎等人莫不恭谨,而且面现出悲痛。但,拜完了又一齐上马向南走去。允贞就向他们询问,他们都不肯说,只是曹仁虎告诉了他。原来那个地方往东不远,就是名儒吕留良,晚村先生之墓。因为崇拜他生前的为人所以才一齐望墓行礼。
允贞由此又想起昔日在法轮 寺里,见曹仁虎看过的一本书,名曰《维止录》,那就是吕留良手著的。允贞也渐渐的明白了,那吕留良,必定是一位前明的遗民,而且是思复明室的志士。虽已死了,可是远受这些人的思念。这些人都思念他还不要紧,只是年羹尧,也竟如此,这实在使允贞心中不胜的嫉恨,而表面上,依然做出并不关心,也不细问的样子。
到了杭州,见年羹尧在这里虽没有什么熟人。只是曹仁虎,他在西湖畔有一家故旧,也是官宦之家。他们便将马匹,全都寄存在那里,而改乘官船,逆江 流而南去。
乘的是两只船,前面船上是周浔、甘凤池、路民胆。后面的船上是允贞、年羹尧、曹仁虎。秦飞算是家仆,自然跟着他的主人。那曹仁虎,也许是因为年纪太老了,又因他是做过几年官的,他是特别谨慎而过虑。他说:“我们现在是去找了因拼命,他也不是个糊涂人,如何能猜想不到?他必定要多方的防备。江 里豹、铁背嚣,那两个人都跟他一块走了,可知必定是帮助他去了!年羹尧微笑着说:“那两个都是无名之人,算得什么?”曹仁虎摇头说:“可不然,他们无名,不过是在咱们这些人的耳边无名,其实他们在江湖道上,绿林丛中之名,实在都比咱们大得多,江 里豹能够呼啸水旱两路的盗贼,铁背嚣不但有钱,还到处都有他的伙计。我早就听说过,他们并不好惹,这江 的两岸,此时恐怕就有他们的埋伏。”年羹尧笑着摇头说:“哪里!哪里!我是才从这条道上走来的,夜晚行舟也 不要紧,绝无半个盗贼,你别看京城的众贝勒,现在闹得乱嘈嘈,天下却正在太平无事!”说着话,看了允贞一眼。允贞也没有言语。年羹尧是绝不信曹仁虎的话。走过了一个小码头,他特意命停了停,叫年豪上岸备办鱼肉莱蔬,并买来了一缸好涸,他约定今晚要与同行的众侠,共赏明月。
其实,这时天色还不过正午,富春江 的江 水清明如美人的眼波。两岸俊秀的远山,又如女子的秀发,这真是好风景。只可惜天气太熱,都不愿意走出船舱观览。虽开着船窗,可是那风景是一块一块的,不能窥得全幅。允贞对此,并不细看,他的心里好像觉得这些山川,反正将来都是他手中的东西。曹仁虎是顾不得观看风景,却专注意两岸上和往来的船只上,有没有行迹可疑的人。年羹尧却在后舱午睡,在睡梦申还令健仆年杰为他扇扇子。他在梦中长吁着发恨,也许梦见蝴蝶儿了。醒来时。天已傍晚,彩霞遮空,印于江 西,真美丽,好像蝴蝶儿的翅子,又像蝴蝶儿——那美貌佳人的芳颊。年羹尧惆帐,郁闷,百般无聊。到晚间,莱已备齐,天又不作美,彩霞变为乌云,遮住了明月。他不由得气了,真仿佛找个小事就想杀人,但因有允贞在旁,他不得不做出有涵养气度的样子。
他总想胜过允贞。虽然,在他的猜测之中,允贞不过是北京那些贝勒之中、某一个贝勒府中的门客,至多是一个闲散的官员,没什么了不得的。然而,他就有一种气派,这气派也不是官派。说他是巨商,也不像,他就仿佛是十分的尊严,这不是可以摹仿的。因此在年羹尧心里,总有一些惊异,时时表露出来怏怏不快。
允贞在他们中间算是客人,又算是一个旁观者。是想看他们怎样去斗了因,去找蝴蝶儿。年羹尧叫他跟着,也就为的是让他看看。因为在金陵遭了因的愚弄侮辱,心爱的蝴蝶儿看见了却不能夺回,实在是颜面上太难看的事,真叫允贞笑话,就是为一雪此耻。
船里点上灯,允贞和曹仁虎面对坐着饮酒谈话。年羹尧却心事万端的走出了舱,仰天看着乌云,把月遮得一点也没有,只仿佛要下雨似的,天空上有白的东西悠悠飞过,大概是失巢的水鸟。江 风清爽,而送来岸上草木的香气。岸上有人家,灯火,都是十分恬静的。前面的那只船,只有一盏灯。甘凤池等人多半都已酣睡了。静静的,江 山如在梦里。回想那天在艳春楼中更像是一场梦。如今美人无踪,了因那凶恶的和尚,真是可恨。
他在船头徘徊了半天,恨这两只船都走得太慢,简直还不如人拿着腿走呢。尤其前面那条船,越走越歪斜,如像要靠岸停泊似的。他不由得叹气,心说:甘凤池等人武艺是好,心也忠,只是干事莽撞,这样还能图什么大事。于是他就向前面的船高声叫喊:“凤池!凤池!甘老弟!”一连叫了好几声。前面也没人听见,周浔,路民胆也都不答应,九条腿秦飞从舱里钻了出来,他帮着喊,也许他是向年羹尧献殷勤。不然就是为卖弄他的嗓子,他的嗓子还真不错,只嚷嚷了一声:“喂!喂!前边的船,听着点呀!”前边船上两个摇橹的人,就齐都回首向这边来问:“什么事呀?”年羹尧使着气说:“快些走!”前边的船夫也不知好歹,唠叨着说:“什么还得快走,天都什么时候啦。还不许找地方泊住。这个买卖,真的才叫倒了霉呢!”
年羹尧吩咐秦飞说:“过去打他,催他快驶船!”秦飞暗中一撇嘴,心说:你别指使我呀!我不是侍候你的呀!……可他笑一笑说:“年二爷不用跟他们生气,叫他们快点拨船就得了,天也实在不早了!”年羹尧摇头说:“不行!今天要叫他们走一夜 ,绝不准停,多出钱可以,明天只许船上多雇人,却绝不准歇。务须在三天之内赶到仙霞岭,快……”他正要喊叫他的健仆,前往那船上打船夫,催着快走。然而这时忽听“嗖嗖”,秦飞喊声:“哎哟不好!是弩箭!”赶紧躲进舱里走了,舱里的允贞和曹仁虎,也全都惊讶。待了一会。年羹尧才回到舱里,他一点也没受伤,手里倒接了一大把,约有七八枝,半尺多长矢锋锐利的弩箭,他微微地微笑。却叫年豪取来他的弩矢。此时秦飞已赶紧关上了窗户,曹仁虎急拦阻说:“外面既有人使用暗器。羹尧,你就不要再出舱了!”允贞也说:“外面天黑,弩箭实在不易提防!”年豪和年杰两人只是急,却不敢劝阻。
年羹尧手提弓箭就出了舱,前边那只船上的甘凤池已经出来了,大声问道:“什么事?”而东岸上还有几个贼人的黑影在跑着追船,望准了年羹尧,两三只弩弓同时往这里来射,一支连着一支。年羹尧一边用手中的长弓拨箭,纷纷地不是掉在船上就是落在江 里了。岸上那几个贼,大概把弩箭全都射完了,不但不再追船,反倒一齐回身逃去。这里,年羹尧拉饱了弓,“嗖嗖”两支长箭射去,那边岸上便发出“哎哟!妈呀!痛死我了!”声音并不一样,可知被射中的至少有两个人。甘凤池手举双锤要往岸上去追打,年豪、年杰也全提着刀出来了,允贞也到了年羹尧身旁。年羹尧却“嘿嘿”的笑着,吩咐两船上的人照旧催船快走,不要管岸上。他说:“这不过是鸡鸣狗盗而已!”
回到舱中,年羹尧又饮起酒来。只是傲气虽增,但没有蝴蝶儿在身旁,他依然是十分抑郁寡欢,并且不由得发出了一声长叹。
曹仁虎说:“这必是什么江 里豹,铁背嚣,向你行使的暗算手段,绝不是了因,他只是凶狠,倒还不致这样险恶。”年羹尧冷笑着说:“若是了因我早就叫船停住了,但……”
他的话没有说完,突然又吩咐年豪出舱,令两只船慢走,不要再快了。曹仁虎诧异地问道:“这又是为什么?”年羹尧说:“我愿了因本人再来,那时,杀完了他之后再往仙霞岭,到了岭上也不过扫一扫独臂圣尼的墓,也就完了!”旁边秦飞忽然插说:“据我想,这岸上既然有他们的人,那了因和尚大概也离此不远。说不定蝴蝶儿也在这儿了。”他这话,却提醒了年羹尧。当时年羹尧沉思了一下,遂又命年杰出舱,去吩咐两只船到前面停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