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那童高之鼻疼得渐渐要死,那打童高的乞丐,不知何人,此回自有交代。再说蓝鸿那日与方举等保护妻妹回家下轿,拜倒尘埃道:“小弟多蒙三位恩公相救,当结草衔环,报答大恩。”
那三人连忙答礼,搀扶起来道:“些须小事,何足言谢?”
礼毕献茶,蓝鸿道:“但不知三位恩公尊姓大名?”
方举手指邵翼道:“这位姓邵名翼,绰号‘一点红’的就是。在下姓方名举,祖籍杭州,先父在日蒙圣上恩典封为永南公。”
那乞丐道:“莫非就是醉太保方举方公爷么?”
方举道:“在下正是。”
那乞丐与蓝鸿闻言,重又拜揖道:“原来是公爷,失敬失敬。”
又问那乞丐姓名,那乞丐闻问,叹了一口气道:“在下姓任,河北昌州鸿海郡人。先父在日曾做过三边关总镇,小弟名任迁,俺大哥名奎,江湖上称他为‘过山鸟’任奎便是。”
那邵翼道:“莫不是‘电光手’的任二爷么?”
任迁道:“然也。”
三人又请问蓝公子姓名,蓝公子道:“在下姓蓝名鸿,先父曾做过太常寺的。小弟今日幸会三位,意欲高攀,不知三位意下如何?”
方举道:“甚好。”
任迁闻听此语,立起身来告辞。方举晓得他的意思,上前拦住道:“任兄休要拂情,你我四海之友,何能论得贫穷?莫要推却。”
蓝鸿闻言也来说道:“任恩公一定是要赏光的。”
任迁见方举一团好意,便道:“公爷是世袭公爵,小弟怎好高攀?”
方举道:“休得多谦,英雄不问出身低。”
就将在路与邵翼结拜的情由,细细说了一遍。任迁方才住口。蓝鸿随即吩咐众人,拿了一套新衣服靴帽,请任迁换了。任迁也不推辞,即便换了。果然人是衣装,佛是金装,此刻象个武生模样。蓝鸿道:“俺家花园东面另有一小园,园内有道小溪,溪上造有曲折小桥,过桥有一小土山,依山有一草阁,周围复用竹篱围护,四围遍种桃花,桃花之中又间栽金线垂杨,每到春天清早起来,步上草阁,凭栏一看,只见桃红似锦,柳绿如烟,浑如乡村野景,十分可爱。先父在日,常在草阁煎茶看书,或在柳荫垂钓,真可避俗,因名曰小桃源。如今俺们结拜兄弟,即将设在桃源,效刘关张桃源之义,未识各位兄弟意下如何?”
方举大喜道:“妙极妙极。”
蓝鸿即命书童在小桃源摆设香案,不一刻香案齐备,众英雄来到桃园。方举开口说道:“小弟有两个结盟弟兄,指名一同结拜,未知众位意下如何?”
众人道:“谨遵台教。”
于是说出严秀、祝贤二人来。严秀居长,次者方举,第三邵翼,第四任迁,第五蓝鸿,第六祝贤。望空拜盟,不愿同生,只愿同死,有官同做,有马同骑。拜毕,酒肴齐备,一同入席,饮酒谈心。蓝鸿问道:“方大哥到此有何事干?”
方举闻问,就将祝贤遇妖之事说了一遍,又道:“是俺一时怒起,斩了男妖。家中妖魔作祟,来寻师父,路遇邵翼。”
蓝鸿又问任二哥因何到此。任迁闻问,叹了一口气道:“小弟出来寻兄不遇,流落贵地,盘费用尽,落于花子堂内为王,可羞可羞。今日正在柳荫不纳凉,遇见你家老家人蓝安哭诉有人要抢令妹,是我一时怒起,助你一臂之力,打散众人。”
蓝鸿道:“难得哥哥有此义气,今日真是三生有幸。”
任迁道:“非是小弟夸口,被俺一拳打在鼻子上,只怕不能医治,要送他的残生。”
方邵二人问道:“贤弟之拳,因何如此狠法?”
任迁道:“不瞒二位哥哥说,小弟此手从小药水洗练成功,名为风火手,如有遇着我的手,皮骨俱伤,难于医治。”
方邵二人道:“此手为天下第一也。”
任迁道:“还未尽得其妙。若论天下第一条手、是青州府祟家寨焦老太太,才是第一拳棒,天下第一人也。”
大家谈论半日,酒席用毕,大家散坐。蓝鸿入内,见了妻妹,安慰一番,仍然出来,吩咐家人到饭店,代方邵二人会了房饭,将行李搬到蓝府,在西书房内住下。那任迁毫无行李,蓝鸿着人在里面拿出铺盖,与任迁铺好,三人同住房内。晚上依然摆席饮酒,蓝鸿只是愁眉不展,面带忧容。任迁道:“贤弟今日之事,已算分忧,应该欢喜,因何还是如此作恼?”
蓝鸿道:“三位兄长有所不知,只因先父去世,丢下我兄妹二人,不想今日险遭毒手,多亏诸位护庇,不然就要丢丑。总是妹子未有人家之过,若是许与人家,他焉敢如此?”
邵翼道:“这有何难?现今方大哥断弦已久,尚未补娶,正好联此婚姻。”
方举闻言喝住道:“邵贤弟有所不知,小弟先定张府千金未过门就不在了,立了千金重誓,因此张府将照妖镜与我防身,谁知被祝家贤弟借去失了,直到如今,不知落于何所。今日之事难于遵命,望贤弟休怪。”
任迁接口道:“不是小弟多嘴,镜子已去,婚姻已远,故拿此说推之,使我等无趣,还是依的好。一者蓝贤弟放开愁肠,二者方门岂有不传宗接代之理?再者那贼闻知,再也不来作对。”
方举总是不依,邵翼道:“今日不允,恐蓝贤弟忧愁成病,我等不能久住在此,长远护庇,总有相别之时,倘他再来,如何是好?不如还是依允为是,就耽搁十朝半月,择了吉日,结成秦晋,生米煮成熟饭,他那贼闻知,心就灰了。再者大哥可同大嫂同回杭州,就可相安无事。”
任迁见如此议论颇好,就在方举面前,将酒换至蓝鸿面前,方举正欲相拦,那蓝鸿将酒一饮而尽,蓝鸿又将邵任二位面前之酒满满斟了道:“这是谢媒酒,请用。”
邵、任二人闻说,将杯举起饮尽。整整饮到三更方散。从此三人一同住在蓝府,按下不表。
再说那童高因鼻伤太重,不能医治。谢廷等正在议论,欲行另请别省医生来医,忽然门外跑进一个家人来道:“小人适才在门外玩耍,忽见街上来了一人,摇着串铃,他言能医跌打损伤,无不见效,若看不好,分文不要,小人方敢请他进来。”
桑谢二人闻说起身,迎出接入厅堂坐下道:“请教先生尊姓大名?”
那先生道:“在下姓袁名三杰,医道祖传,不拘你什么打伤,用我的膏药一贴立愈。”
桑谢二人闻言大喜。谢廷道:“敝东昨日遇一个花子,被他一拳将鼻子打陷了一下去,今已三日未见定疼,日夜不能合眼,特请先生一看,便知明白。”
言毕,使家人将童高抬下来,家人领命,回明童高。童高要命,只得由他们拾将出来,停在厅上,哼声不止。袁三杰近前一看,就将膏药一揭,细看见那鼻子陷下,四边红肿,开口道:“这不是兵器所伤,只是中了药水手毒气入骨,一时难好。今日幸遇我来,还可医治。”
言毕,就在葫芦内取出元眼大粒丸药,用开水和碎,敷在上面,外贴膏药,开口说道:“不到三日就好。此时不可惊动于他,让他睡睡养养精神。”
众人将他抬入内里去了,果然闭目不哼了。桑谢二人陪着袁三杰谈些医道,有家人报道:“此时大爷甚为安静,只是迷迷而睡,一声都不哼了。”
桑谢二人闻知大喜道:“先生之药,真是仙丹。”
袁三杰就夸口道:“如若不好,将俺逐出,分文不要。”
桑廷肇闻说便道:“若果然好了,叫我敝友谢你一千两银子,还要他上匾代你传名。若是不好,怎么处?”
袁三杰道:“若是不好,我就不在这里行医。”
桑廷肇见他如此说法,他站起身来,就回家去了。谢廷即令家人收拾书房,留袁三杰住下。当晚谢廷陪袁三杰饮酒,谈些医道。饮毕,谢廷辞别回家,袁三杰就住在书房安息。一宿已过,次日童高鼻子仍然照常疼痛,袁三杰又替他换了膏药,膏药换上,似觉好些。到了次日,还是照旧疼痛。一连三日,毫无见效之处。桑谢二人就来向三杰说道:“为何不见功效?”
袁三杰心内暗想道,我的药虽不是仙丹,却也离仙丹不远,这拳头如此厉害,难以收功,不如我骗了他,说明日就可收功,我今日夜间去杀了方举,报了此仇,逃去便了。便开口道:“二位在上,此药敷上,明日就好。”
桑谢二人不好过于逼他,只得应道:“先生用心,就候至明日便了。”
说罢散去。
再言他家众教习之中,内有二人,见童高病势沉重,料难收功,不能成其大事,就暗暗打了行李,次日五更起来,背了行李逃去走了。二人是谁?乃是同胞弟兄,长的名唤丑面郎苏荣,次的名唤鬼哪咤苏贵,一同逃出,投奔梁燕山去了。
再言那袁三杰用过晚膳,守到二更,驾起电光,到了蓝府西书房,落在天井中间。见书房门已闭了,他便施动妖法,那书房门便自然开了。迈步走进,举目一看,见方举、邵翼、任迁俱已上床,预备安息,袁三杰心中大喜,今日必要送了三人性命。
方举见书房门忽然被人推开,正欲起身看望,忽见走进一人,身躯矮小,望着各帐门用手画了一画,他三人就如泥塑木雕一般,睁着两个眼晴呆看,浑身如绳捆住一般,一点不能转动。袁三杰走至床前,见里边床头挂着一把青虹剑,取了下来,佩在腰间,就在背后取钢刀一把,揭开帐幔,举起刀来欲砍方举。只见帐内霞光万道,不能来下手,就叹了一口气道:“方举,我乃是童府家人,名叫袁三杰,特来借你宝剑一用,明日送还。”
言罢一阵风声而去。
列位,此人是谁?就是那崆峒洞的袁三杰,今日来此欲报老狐父子之仇。他使的定身法,将他三人定住,听他如何作为,所以三人看看他将宝剑拿去,无可如何。幸亏霍九摩的仙符护住,不然三人性命都要送在他手。列位,袁三杰在方府作祟,因何不伤方家母女?一则她母女门上总有霍九摩的符法镇压,二则与他无仇,若无故害人,必遭天谴。此刻虽将宝剑盗去,亦是无用。此剑可以斩妖,若抽剑出鞘,他自己就要受伤。袁三杰心中一想,不如将此剑抛入钱塘江底,免得后患。想罢,遂将此剑抛入江心,直要等到司马傲山仙师到来方能取出。袁三杰抛了此剑,仍回崆峒洞再练妖法,来杀方举,以报前仇。
未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