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众人见西面路上来了一起人马,俱吃一惊,以为魏川又起祸端,急急令人探他,才知是嘉勇公田封,奉旨海外封王,今已回国,入朝复命,路过此地。听得人言魏祝两家打擂争亲,那田公爷久知祝贤乃忠臣之后,又与方举姑表弟兄,魏川是奸臣之子,两家争斗,徒伤损那些英雄好汉,岂不可惜?
我既闻知,不宜袖手旁观,要想法代他两家说和。急忙吩咐家人,借一僻静之处,与我将魏祝两姓请来,有话面讲。家人领命而去,借了山下一个小寨、不一时将二人请到。
见礼入座,田封细问情由,他二人各述一遍。田封道:“我乃奉旨往偏邦说降,路过此间,知你两家争斗,特来解围。”
祝贤道:“承公爷美意,无有不依。但方府之亲是我所定,理当我娶。”
田封道:“那个自然。”
又向魏川问道:“你意下如何?”
魏川见问,心中暗忖道,我家现在伤损多人,并无好汉在此,倘若不依,祝贤末必肯依,只得依允。正在议论之间,那过山鸟任奎走进,与田爵主见礼毕,细问祝贤。祝贤就将方才之话,说了一遍。任奎听了说道:“公爷吩咐无不依从,但是我家有颗八窍明珠,乃传家之宝,被魏川抢去,至今未还。”
田封问道:“尊府传家之宝,如何被他抢去?”
任奎就将前番之事,细细禀明。田封随向魏川道:“世子,可有此事?”
魏川道:“珠子是有一粒,乃前番在柳阴之下,遇一妇人,欲卖此珠,我将银子买下。”
任奎道:“分明是你抢去,此时如何辩赖?今日还我万事甘休,如其不然,休想留你的性命!”
田封道:“好汉息怒,我自有个调处。”
便对魏川说道:“世子,珠子现在何处?可速去取来,与我一看。”
魏川道:“珠子收在家中,公爷要看,差人前去取来。”
即刻吩咐家人回去,不一刻将珠子取到,递与魏川手内。魏川即递与田封,说道:“珠子在此,公爷请看。”
田公接过,见小小一个紫檀盒子,揭开盖一看,见盒里面盛了一颗珠子,光彩动人。再一细看,果然上生八窍,口中赞道:“好珠!”
遂唤任奎上前细看,问道:“可是此珠?”
任奎一见,叫声:“公爷,丝毫不错,正是我家之物。”
田封道:“请即收入。”
又与魏川说道:“此珠虽是宝贵,不可夺人所好,今日理当归还原主。世子如若爱珠,舍下明珠不少,待我回朝之后,挑选几个前来奉还。”
魏川听了,半晌无言,暗想道,今日若不还他,任奎定然不服,又要与我争斗。不若做个人情,还了他罢。开口说道:“承公爷之情,前来和好,珠子是我买来,只当前番未有此事,依公爷说就是。”
田封道:“如此乃是大丈夫行为。蒙二位赏光,是我田封之幸也。可乘今日将擂台拆去,两下解和,不可再起争端。”
二人上前相谢。任奎亦来相谢毕,田封作辞,三人相送上马而去。
且说他三人离了庵门,复至天竺山前。魏川吩咐家人将擂台速速拆去,众家人领命动手,魏祝两家各归府第而去。
单说祝贤与众英雄回家,来至书房,大家就座,摆酒庆功。席间与众弟兄谈论今日之事,祝贤向任奎说道:“任大哥,亏了田公爷用计,将府上八窍明珠诓出,物归原主,可喜可贺。”
任奎道:“多蒙众位大力,将他家众人打败,贼子力竭势穷,无法可想,巧巧遇见田公爷到来劝解,他便借此下台,做个顺水人情,方肯还我珠子。就是贤弟亲事,他也未必敢再争了。”
严秀道:“虽是如此,但事亦不可过迟,若再耽搁下来,恐奸贼又生别计,不若乘我众弟兄在此,速选良辰,将方小姐娶过门来,那时贼子方得死心踏地。”
众人道:“严大哥之言有理。祝贤弟相应就是。”
祝贤听了,心中甚喜,道:“待弟禀过母亲,择日便了。”
当晚酒散,祝贤告辞入内,见了祝夫人,先将还珠拆擂之事告禀了,次说到亲事,就将众人意思,说了一遍。祝夫人听了大喜,道:“我儿此事甚好,你明日回复他们,就是如此办法。”
一宿已过,次日,祝贤起身来至书房,与弟兄见过,就将他母亲之话,说了一番。大家欢喜不题。
再说祝夫人将祝林唤入,叫他到方府告知择日迎娶之事。祝林领命,来到方府,见了方夫人,将此事禀知。方夫人与方举听了,甚喜。方举说道:“你回去上复夫人,听府上择吉日便了。”
祝林退出回府,将方夫人与方举的话,照样蔡复。
祝夫人即将皇历取过,细看一回,择定十月二十西日迎娶。
叫声:“祝林,备办一切物件,家中悬灯结彩。”
临期合城文武官员,俱来道喜。吉时一到,摆开仪仗,甚是威武。前行官御牌,旗伞执事,随后是灯球火把,鼓乐喧天,提灯披红,鸣锣喝道,花轿在后。严秀乃是原媒,身穿吉服,并约邵翼一同坐轿而行。到得方府门首,三声大炮,纳过开门封子,放进行人。
花轿停放大厅之上。保亲下轿,道喜。早有陪宾招待在东厅饮酒。众文武亦来贺喜,留饮。到了吉时,放炮奏乐。方府也是执事行人,灯球火把。方举将妹子抱上花轿,关闭状元门,上了花轿门。又放三炮,起身,前呼后拥,塞满街衙,好不热闹。
此时众英雄杂在行人之内,不离花轿前后,左右暗暗保护,恐防贼子又起恶念。保亲送亲人等,随在轿后。路上看的人山人海,内中有人说道:“今日方小姐还是祝公子迎娶。从前魏川两次三番,空使了多少毒计,真是皇天有眼,保佑善人。”
不表闲人谈论,再说花轿到了祝府,行人排至二厅,又是三声大炮,将花轿抬进内堂歇下。行人出去,这里请全福夫人开了状元门,请出新娘,与祝贤参拜天地。合卺交杯事毕,祝贤出来相陪保亲送亲人等饮酒。一直闹至三更方散。祝贤入内,祝夫人请了几位全福夫人,送入洞房。又摆酒席,夫妇对饮。
饮毕,祝贤轻轻将盖头揭去,现出沉鱼落雁之容,闭月羞花之貌,如嫦娥降世,仙子临凡。祝贤此时心花怒放,暗想道,不枉我前此数番辛苦,今日方才称心。可笑贼子魏川,枉用多少计策,终成画讲。
想罢,挥去使女,关上房门,解带宽衣,夫妇同入罗帐,贴胸交股,凤倒鸾颠。这一夜的欢娱,言之不了。
一夜已过,次日大早,夫妇起身,梳洗毕,一同出房,到祝夫人房内请安,双双见礼。祝夫人早已收拾齐整,见儿媳双双来到,连忙起身受了两礼,一同坐下。
这本是亲上加亲,更加亲热。今日又见媳妇分外标致,心中更觉喜欢。说说笑笑,叙些家常之话。坐了一回,祝贤起身,到前厅相谢众位英雄,方翠英也就回房。祝夫人急忙吩咐家人,大开宴席,内里款待新娘,外面款待众位英雄。又请合城文武官员人等,大吹大擂,畅饮欢呼。闹了几天,光阴迅速,不觉又到满月之期。方夫人差了四名家人,四名仆妇,两乘大轿,来至祝府,相请回门。祝贤夫妻坐轿,来至方府下轿。见礼毕,方夫人接着女儿,十分欢喜,与翠英小姐细叙离别之情。外面祝贤,自有方举等相陪,开宴畅饮,各谈心事,严秀与祝贤说道:“我等在此已久,今日贤弟喜事完毕,大家之幸,我等意欲告辞,同往太行山,商议到聊城县内去救任迁出狱,惟恐延期,反为不便。”
众人齐道:“此论极是。”
祝贤道:“魏川与我争亲,若非众位兄长前来帮助,焉有今日?喜事虽毕,尚未补报,何得就要还山?再住个月不迟。”
众人道:“我等在此不妨,任迁在狱度日如年,早救早好。”
祝贤闻得此言,不好再留,只得说道:“既是如此,相应三日后再行。”
众人应允,谈至夕阳欲坠,祝贤夫妇坐轿回家,严秀等亦到祝府。祝贤夫妇下轿,入内见过夫人,随即吩咐家人,将焦氏太太等请至家中,留住三日,摆酒钱行。
到得第四日早晨,众英雄收拾行囊。一同走进后堂,来见祝夫人并方小姐,告辞立刻起身。?祝贤送出大门,难分难舍,彼此洒泪而别。众英雄并焦氏太太母女一同出了杭州,向太行山进发,暂且不提。
再说魏川自还珠拆擂之后,终日在家闷闷不乐。一日听得祝贤迎亲,心中大怒,与傅景说道:“小祝今日娶亲,十分热闹,你可有好主意代我想来?”
傅景道:“世子爷,口下别无良策。当日打擂之时,立了生死状在此,人人皆知,又被他家打赢,他今日正应娶亲,那些打擂的好汉,谅来未散,必在行人之中,前后保护。我处虽有几个教习,皆不是他等对手。倘再与他争斗,岂不是又要去丢丑?反要被人耻笑。”
魏川听了傅景这番言语,无计可施,只得忍气吞声,不敢乱动,所以祝府迎亲,太平无事,这且慢表。
再言众英雄在路催赶程途,饥食渴饮,夜宿晓行。一日,夕阳欲下,走至一个地方,望见招商旅店,众人下马,早有小二迎出,问道:“众位爷,可是投宿的吗?”
众人应道:“正是,但我等人多,还有女眷在后,这几间房屋,须得不留外人,方住得下。”
小二回道:“爷等吩咐就是。”
小二遂即走至里面,查点一回,查至西面房屋,有一客人,上前说道:“我的爷,小人有一事与爷相商,不知爷可能玉成?”
那人道:“你有何事?快快说来。”
小二道:“适才门外来了一起客人,到此投宿,照顾小店,随后还有女眷多人,叫小人将前后住房,全行与他,故而小人到此,与爷商议。今日天气尚早得很,请爷在别处下店,好成全小人的生意。”
那人道:“岂有此理?都是给银钱,何分彼此住店?况我又是先来,我又不是白白住你寓处的,何得叫我另投别处?万万不能。”
小二尚欲再说,那人大喝一声:“你再多言,我就要打死你这个狗才!”
小二道:“我是求你,应与不应在你,怎么开口伤人?人人是狗才,你倒是个牛马不如的下才了。”
那人大怒,一掌照定小二嘴上打来,小二回头就跑。未知究竟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