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杨世华领兵宵遁,次早山寨喽罗见对面营寨无人出入,近前一探,并无一人。急急入帐禀报。熊章道:“想是兵败将亡,不敢再战,连夜遁逃,怕我兵追赶耳。”
遂传令拔营回山,杀猪宰牛,大摆筵宴庆功。焦氏太太同众女将仍在后寨设宴。
酒席中间,任迁向任奎说道:“想我等久离家乡,家中老母悬望。兄弟意欲回去一行。”
任奎道:“我亦有此意,你出来日期久了,不若你先回去,我与你嫂子随后再回。”
此时焦氏太太与崇元也要回去。任奎与任迁说道:“相应你等一齐动身,送焦氏太太回府,你再回家。”
任迁道:“是。”
熊章忙唤喽罗摆酒送行。一宿已过,次日大早,焦氏太太告辞。熊章与众英雄相送下山。众女眷上了骡轿,任迁、崇元骑马,一日到了崇家寨,任迁告辞焦氏太太与崇元等,独自一人回河北昌州横江郡而去。
到得门口,家人看见,进去通报。老太太见任迁回来,大喜。见礼已毕,太太就问他因何许久不回。任迁便将流落在外。救蓝鸿、打童高,在蓝府居住多时,正欲何来,不料病在招商,盘川用尽,欲想再去向蓝鸿告借行资,半途被童新与杨豹拿住入狱,后蒙焦氏太太与众弟兄反监盗库,放火诛官,救儿出狱,同奔太行山居住,总兵杨世华征山,我等众弟兄帮助熊章,杨世华兵败遁去,山上无事,故而回家一行等情诉说一遍。
太太闻听方才明白。过了些时,崇元奉了母命,来看望任老太太。盘桓了几天,任迁同他说道:“我等来家多时,心中烦闷。你我何不同到杭州游玩西湖,散散闷怀?”
崇元道:“好。”
任迁便辞别母亲,同崇元动身而去。
再说过山鸟任奎,自从他兄弟回家之后,他在山上又过了些日,忽然想起家乡。与他妻子,辞别众人,回家省亲。众人相送下山,直奔河北大道而来。在路晓行夜宿,一日来到自家门前。早有家人通报进去,他二人双双走进中堂,与母亲见礼毕,一同坐下。任奎问道:“兄弟回来多时,怎么不见?”
任太太道:“你兄弟前番回家,过了几日,又与你舅子崇元,相约游西湖去了。我正在家忧闷,你等回来甚好。你兄弟气性不好,恐其在外生事闯祸。你舅子年纪又轻,你岳母如何放心得下?你等休息几天,须前去将他们寻找回来。”
任奎夫妇答应道:“是。”过了数日,他夫妻告辞母亲,动身向杭州而去,这且慢表。
再说小善人祝贤,自打擂娶亲之后,众英雄散去,他在家时刻小心,唯恐奸贼暗算。每日用心苦读,与方翠英百般恩爱。夫妇双双侍奉母亲,竭尽孝道。那祝夫人自前番打擂之后,逐日忧愁,不料染成一病,卧床不起。祝贤夫妇请医诊治,服药无功,后来到观音庵中许下香愿,慢慢调理,方才起床。
祝贤与翠英说道:“前番母亲有病,许下香愿,今日病愈,理当还愿。”
翠英道:“择一吉日,你我一同前去拜佛焚香,以了心愿。”
祝贤道:“明日日期尚好相应,吩咐家人备办香烛,一切应用物品,送信与观音庵内女尼,叫她来日伺候。”
即刻唤进祝林、祝安,差他二人前去办理。三人领命退出,到得门首,吩咐众人个个分头去办,不一时俱皆齐备。祝林、祝安将香烛等物送入庵中,吩咐尼僧准备。
一宿已过,到了次日大早,祝贤夫妇起身,梳洗已毕,双双来至后堂,见祝夫人,请安道喜。祝夫人道:“我病中多亏你夫妻侍奉,托天侥幸,今日方得复原。闻你二人又要去焚香还愿,也是为我身上的事?”
祝贤道:“母亲何出此言,此乃孩儿份内之事,理当前去。”
祝夫人道:“须要早去早回,不可在庵中耽搁。魏川知道,恐那贼子又生恶念。”
祝贤道:“孩儿晓得,母亲不必挂心。”
言毕,夫妇起身,出了后堂,来至厅前,双双上轿。祝贤在前,翠英随后。两乘大轿,离了家了。出得城来,直奔观音庵而去。家人妇女在后跟随。祝林、祝安已先到庵中伺候,听得主人已到,慌忙报知尼姑,一同出来迎接。到得庵门,见两乘大轿已至门外,他等在前引路,将轿子抬至殿前歇下。他夫妻双双出轿,尼姑上前请安,邀进客堂坐下。献茶毕,祝贤问道:“香烛可曾点齐?”
家人回道:“一切齐备,请公子与少夫人上殿。”
祝贤夫妇起身,尼姑跟随在后,同到观音殿上。但见香烟缭绕,烛影辉煌,两旁钟鼓齐鸣,他夫妇双双下拜,默诉神灵,口中低低祷告道:“弟子祝贤同妻方氏,因前日母亲有病,蒙神灵庇佑病好,今日特来焚香了愿,望神灵庇佑弟子母亲身体平安,精神康健。弟子自当早晚焚香,重修庙宇,塑像装金。”
方翠英在旁祷告,也不过是这些言语,默诉一番。祷毕二人起身,又往两边各尊神座前点烛焚香,叩头祷告。拜毕,仍至客堂闲坐。尼姑相陪。不一时端上早点,他夫妻拜祷一回,腹内微饥,也就略用些须。吩咐家人打轿回府,家人领命而去。
他二人出了客堂,辞别尼姑,同至殿前,正欲上轿。只见书童四喜,慌忙跑来说道:“小的方才在后园观看野景,见有许多闲人,或聚或散,三个一群,五个一党。内中有二人面庞熟识,好象魏府教习赵狮子、鲁判官,莫非晓得公子与少夫人在此焚香,又想行什么奸计?”
祝贤闻听大惊,道:“你再去探访一回,速来禀报,看他等意欲何为。”
四喜答应,复至后园,见众人四面埋伏。他又不好上前访问,只得在左右地方走来走去,好听风声。走到一家杂货店门口,见内中有二人闲谈,说道:“闻得小善人祝公子他夫妻二人今日在观音庵中还香愿,那魏川不知何以晓得,差了许多教习在此等候,口口声声要抢方小姐回去。想祝府此时又无好汉保护,轿子出来,必要被他抢去。我们左右街邻,又无武艺,不能救护,如何是好?”
四喜听了,吓得魂不附体,三脚两步,跑进庵来,报知公子。祝贤见他愁眉不展,气喘呼呼,慌忙问他:“何故如此?”
四喜就将方才听得人言。如此如此告禀一番。
祝贤闻听手足无措,只得与方翠英复至客堂坐下,商议此事如何逃脱。一时想不出一条妙计可以脱身。翠英此时早已吓得脸上一红一白,泪如雨下。他二人面面相视,全无主见,猛然想起一计,急急问尼姑道:“你庵内可有后门,速速开来,让我们回家,脱了此祸,重重谢你。”
尼姑回道:“公子乃是小庵施主,何出此言?无奈小庵地方偏窄,后面一带俱是人家住宅,并无后门可以出入。”
祝贤听了,急得满头流汗,口中不住的说道:“奈何奈何?”
好生着急。忽然来了一个救星,你道是谁?就是庵中老佛婆。她的年纪约有六十余岁,发似银苗,面如枯骨,双目昏瞆,两耳作聋。无男无女,独自一人,虽有几个亲眷,不能顾她,无依无靠。幸喜精神仍好,故而投奔此庵做了佛婆,修她来世。早晚上殿,烧香换水,闲来服侍尼姑。她此时见祝公子与少夫人坐在客堂,特来送茶。走至面前,将茶杯放在桌上,口中说道:“请公子少夫人用茶。”
抬起头来一看,见他二人面带愁容,象有心事一般。她就转过身来,向尼姑问道:“今日公子与少夫人来此焚香了愿,因何闷闷不乐?”
尼姑喝道:“你老大年纪,不知进退。公子心中有天大忧事,你还在此讨厌!就是告诉于你,你也不能代公子分忧,还不速速退去。”
祝贤此时心中觉得不安,暗想道:她虽年老无用,谅见我忧愁,蒙她相问,也是一时的好意。看官有所不知,若在别人,自己现有心事,又是这个老厌物在此絮聒,岂不更要格外添闷,尼姑喝道,正好出气,祝贤不是这等心肠,平日心慈面软,就是遇见街坊乞丐,也是好言相待。今见尼姑喝斥老佛婆,忙开口说道:“师太不必怪她。老人家过来,我告你知晓。”
老佛婆见祝贤叫她,她就走到跟前站定。祝贤就将魏川差教习前来等轿出门,要在半路抢劫翠英之话,告诉一番。老佛婆听了,骂道:“魏川这个奸贼,种种倚势欺人,做下许多坏事,都是傅景那个畜生主谋。”
随即说道:“公子不必烦心,老身倒有一计在此,不知可能行得否?”
祝贤道:“老人家你有何计,快快言来。”
老佛婆道:“公子与少夫人来庵,是两乘轿子,公子在前,少夫人在后。此次出去,他众人必定认定后面轿子抢劫。须要挑选几名力大的轿夫,公子与少夫人同坐一轿,后面那乘轿子,待老身坐在里面。他等动手抢时,让他把老身抢了回去。”
祝贤道:“此计甚妙。但是将你抢回,魏川见了,必然动怒,恐遭凌辱,如何是好?”
老佛婆道:“公子放心,纵然魏川动怒,有傅景在旁,他是我的内侄,决不至伤害于我。”
祝贤听了此言,方才转忧为喜,说道:“老人家,承你这番美意,我心不安。”
老佛婆道:“公子是庵中施主,老身平日亦多蒙府上太夫人照应,时时感激在心,无可图报。哪里之事,就是赴汤蹈火,亦所甘心。”
祝贤道:“难得老人家有此义气,只好再为补报。”
老佛婆道:“公子不必迟延,恐他等行凶,进庵来抢。庵中又无处躲避,那时反为不美。”
祝贤道:“此言有理。”
于是吩咐祝林将轿夫唤进,选了几个大力之人,他就与方翠英两人同坐一桥。后面一乘就是老佛婆坐了。出了庵门,如飞而去。那些众教习见两乘轿子出庵,想头一乘必是祝贤,后面一乘必是方小姐。他等站在旁边,让头一乘轿子过去。一声喧嚷,拥上数十余人认定后面轿子抢来。
未知抢去如何安置,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