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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雪地徐娘,计传秘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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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尾帮龙头帮主天南逸叟武维扬等,被擒后没容审问,竟当夜炸断镣锁,全数越狱逃脱,这一来先害苦了杭州府,知府衙役班头,以及典狱史,全获了罪,巡抚虽是把庄天佑传去申叱,但是庄天佑不是本省的差弁,也奈何不得,庄天佑却向巡抚条陈欲擒故纵之法,虽是暂时逃出杭州,浙江省内反倒暂保谧安,下差尚有釜底抽薪之法,更可教武维扬二次入网,只求中堂赏给筹划着手矣,定有以报中堂宽容之德,巡抚也无法,只得准许庄天佑三日内要有办法。

庄天佑下来之后,仍回到店中,把妙手金轮侯杰,钱塘快手崔平叫到一处,叫五凤刀韩君瑞注意着门外,有店家进来,把他打发回去,遂叫黑凤凰柳四儿把那个包裹拿出来,柳四儿赶紧从床下取出来,放在桌上,庄天佑立刻把这个包裹打开,里面包裹着有五寸厚的巨册,有一尺五宽,一尺高,黄缎子面,上面有凤尾帮的朱印,竹符印,和帮主的钤印,这正是凤尾帮的“总海底”,也就是他本帮的花名总册,庄天佑一篇一篇的展开了,令侯杰崔平一同看,上面的姓名年岁,和所掌的舵口,号数,全看得清楚,只是每一个段落中,夹杂着叫你看不出来的话,跟认不出的字,侯杰崔平全惊讶异常,庄天佑把这本巨册合上,叫柳四儿另换了一个包裹,把他包好,向侯杰崔平道:“你们弟兄两个看见了,这也正是凤尾帮气数已尽,所以这种重要东西竟会落在剿山时水师营手内,岂非天意,按理说有这种花名册,凡是凤尾帮帮匪,就休想再漏网逃开,可是现在这件东西,没有能懂他这上面隐语的人,依然无法下手,可是我在江湖上二三十年,我决不会信那些邪魔外道的说法,不过因果二字,从古至今,决不会错了,现在这本花名总册若是开列的清清楚楚,隶属的帮口虽然被打散了,帮匪的家乡住处,若是能看的出来,依然能到处缉捕他们,那一来得死多少人,更不知牵连上若干无辜,现在我就认为这正式上天体好生之德,为他们留一线生路,他们趁早收场,还可以逃得活命,何况现在凤尾帮已经是骨肉自残,自相火并,倘若此时有一个深知底蕴的,向官家告密举发,泄露他全般秘密,那武维扬和他们一般领袖人物,总然不怕死,不畏国法,还能逃得出去么,现在我们把这种东西得在手中,倒是一个难题了。”

崔平道:“这花名总册交与师兄的人究竟是谁?”

庄天佑看了看柳四儿道:“我并没会过此人,可是凤尾帮未瓦解之先,淮阳派西岳派,十二连环坞赴会所有的情形,我已查得清清楚楚,有他本帮重要人物,在那时竟自退出了十二连环坞,内中有几个最厉害的就是那要命郎中鲍子威,三阴绝户掌罗义,湖北著名的侠盗要命金七老,也就是那八步赶蝉金老寿。

还有几个次要的人物,多是不满武维扬和内三堂香主的措施,可是他们退出十二连环坞,究竟是远走高飞,或是暗中想把十二连环坞弄个同归于尽,我们就不得而知,虽则当日剿办凤尾帮时,官家这边已显然是暗中有人卖了凤尾帮的底,可是这种事严密异常,直到今日,我们应名全是在省里当差之人,仍是得不着此中真情实况,这样看起来,虽则官家这边保守着十二分的秘密,事情已经显然了,据柳蓉贞她会发现,抚衙相助我们的人,颇像那三阴绝户掌罗义,这件花名总册,也正上他交与我,可是他谆谆的警告我,趁早把这件东西移挪出省,浙江省才可以保全住,帮匪们也可以断绝了,在浙江境内重建凤尾帮的妄想。”

钱塘快手崔平点点头道:“这个话倒是十分可靠,在明面上我们颇有被人利用之嫌,可是就事实而论,凤尾帮这一班领袖人物,个个全是江湖上杰出的人物,那武维扬雄心不死,后患方殷切,这次他凤尾帮瓦解,还是由于帮中有生心内叛之人,才把他弄个一败涂地,不过他仍认定是淮阳西岳派所勾结的官家,这也是他毁到底的原故,现在城里依然是有他个自己人,安心对付他们帮主,看这下手的情形,绝没有借刀杀人之意,正是这几个厉害人材,安心消灭武维扬的势力,想把他在长江一带,一世不能翻身,才算趁心如愿,我们也不可放过这个好机会,趁着他混进省城的人不多,计划一番,叫他无法立足,我们等候机会,赶紧离开浙江省,我有一个拙笨的方法,现在的情形他们想重建凤尾帮,定然要把这件总花名册以全力得回,我们何不好好布置一番,诱他们入网,不过这件事必须有言听计从有力量的人物主持,平常人的力量是不容易诱他入网,浙江省内他的势力尚存在,这里这些年的工夫根深蒂固,虽然这次根本动摇了他大部余党已然散布在各处,我们何不借这个机会,使些手段,只要把这几个主要的人物,一捕拿归案,他那手下一般党羽,就不足介意了,云龙三现庄天佑点点头,略一沉思,向崔平道:“这种办法,颇是有道理,不过这里非得加紧挤他们一下子,地面上安静之后,我也可以撤身一走,反正你我弟兄,和凤尾帮是势难两立,就是我们能容他他也未必就能容我们。”

黑凤凰柳四儿一旁答道:“师父们这个主意实在可以使一班帮匪入网,请求浙江巡抚盐巡大使和缉私统领,把公事办严厉些,各处里搜寻,不论首从,只要是凤尾帮的余孽,就不容他存在,这些全省内雷厉风行,对付他们,虽不能消灭他们,也叫他们无法蠢动,那天罡手闵智,他住家在湖南省岳麓山,这里地方风声过紧,他就许暂时到他家中隐匿,你的住处凤尾帮中人知道很少,他那夫人闵三娘也是个江湖道中人,十分扎手,他有这么好帮助,天罡手闵智,他那会不入湖南境,武维扬和内三堂香主是视同生死的弟兄,只要把他们这其中一人擒获,不愁那武维扬不入网罗,为官家为老百姓为我们自身,不能不举全力对付他们,也好绝后患,我看还是就这样办,定操胜算,至于那花名总册上面形有的隐语,我虽然不大明白,也曾听人说过一二,只要有了余暇,慢慢推测,总可以把上面的秘密解开。”

云龙三现庄天佑点点头道:“事到如今,也只好这么办,这杭州地面,虽然一样能够布置,诱擒他,只是他浙南一带,就有一百余舵,凤尾帮重要的人物,全紧在这里,实不容易一网打尽,趁着入湖南境时,各处多散布些得力的官人,叫他本帮党羽们不容易随意集合,势力单薄之下,也就容易对付了,只是巡抚那里怎样的条陈意见,我们所计划的必需叫他一切照办了,才不致掣肘。”

这师兄弟三人,再加上柳四儿一旁赞助,按着剿匪清乡之法,从省城里散开力量,逐步排搜,这省城里除了安善良民,殷实的商家,凡是少有来历不明无业流氓,全不准停留在省城内,江面上发动了水师营缉私营整个儿的力量,沿海一带,完全规了出入口的地方,驻有大队的水师营缉私营,严厉盘查出入,凡是在内江的航船,不论是商船,渔户,只要你在水面上走,就得到驻防的官船上挂了号,船主的姓名,水手的人数,长来往的地方,丝毫不肯含乎,各地驻防的巡船,每天在各港口巡查盘问,想有大队船只集合,或是没领有官票的船只,在水面上航行立时被扣留,茶坊酒肆客寓个栈全有人监视,少有形迹可疑的,你就休想任意行动,他们例举了十六条办法,由云龙三现庄天佑呈递到巡抚把里,和盐大使那里,竟蒙采用,完全照庄天佑的计划入手清理地面,缉捕帮匪,这一来把一个浙江省内各处重要地方,水陆码头,监视得漫说凤尾帮无法蠢动,就是那久走江湖的绿林道,也被了连累,这一来只半个月的光景,地方安静异常,凡是可以隐匿匪人之处,官家没有不查到了的,庄天佑和侯杰,崔平,见时机已至,正好撤身,庄天佑遂向巡抚一再请求,自己得回湖南销假,巡抚这里因为采用他的办法之后,虽则凤尾帮的重要帮匪依然没有落网,但是地方上不再出大乱子,朝廷里也渐渐的对于这件案子不加重视,无形中就算把这场事消沉,所以对于庄天佑的请求,没法子不答应,遂厚赏了庄天佑,准其回湖南销假,可是钱塘快手崔平,依然不能脱身,他虽是退职的捕快,他原本住在杭州,那能跟着庄天佑同奔湖南,庄天佑遂带着妙手金轮侯杰,黑凤凰柳四儿,五凤刀韩君瑞,便装易服回转湖南长沙,庄天佑他是湖南巡抚的红人,最得巡抚的信任,这次被浙江巡抚借用帮忙,在浙江省呆了差不多三月的光景,回来之后,巡抚更赏假半月,叫他回转凤凰厅家中安置一番,再来效力。

这一来倒是正合庄天佑的心意,自己也正想着五凤刀韩君瑞后患正多,那黑熊刁四义生死未明,凤尾帮中很有惦着他夫妇的人,把他们先安置一个安全地方,不叫韩君瑞回转家乡,免得发生意外,无法救援,庄天佑遂带着他夫妇二人回转凤凰厅。

云龙三现庄天佑,这里本不是他原籍故土。

只为在凤凰厅本衙有他一个族侄庄守仁,是一个镖行的镖师,在这里落了户,庄天佑在巡抚这里作了卫士,就算是暂时把侄子这里作了自己异乡作客的倚靠,就在凤凰厅的本衙,庄守仁已经走镖多年,因为腿上受过重伤,虽是依然能够行动,可是身上武功不能像先前那么施展了,遂回到家中,仗着有些稻田,也就想终老一生,不再出去挣了,庄天佑认为这里地方隐僻,是没有人注意到这里,把五凤刀韩君瑞,黑凤凰柳四儿,安置到这里,自己和师弟妙手金轮侯杰,仍然住在衙门中,柳四儿可向庄天佑要求带来的凤尾帮花名总册,可以暂时不必把他献与官家,并且这种东西,也不能随便的露出去,弄不好官私两面,全能引起一场杀身大祸。

柳四儿的意思,趁着闲暇无事时,可以猜解推测那花名册上的隐语。

庄天佑遂把花名册留在这里,自己假满之后,仍然回到衙门中,当差效力,可是庄天佑和师弟侯杰,可不敢就那么放心大胆,认为从此没事,知道凤尾帮一般有力的人物,浙江省内不能立足之下,势必要逃窜各处,从前这湖南省内,也是他势力所及的地方,更知道青鸾堂香主天罡手闵智,他的家原本就隐匿在湖南境内,更不得不防他们逃窜在本省中兴风作浪,好在来在湖南省,是庄天佑势力所及的地方,他能够调动长沙府官家的力量,从他回到长沙安置完了以后,暗中派出人去,各处的踩缉凤尾帮一般余孽的行动,果然在他们回到长沙不到一月的光景,屡次得到各处的报告,已经有不少的帮匪是乔装易服,混入了湖南境内,虽然是没有什么举动,可是知道这般人一到,早晚是这湖南省地方上的大患,庄天佑虽不敢过甚其辞,却把大致的情形禀明了湘抚,巡抚这里何尝不怕帮匪们在本省猖獗起来,不止于扰乱的地方不安,自己的前程全可以毁在他们手中。

在这种未曾明目张胆扰乱地方之时,官家也不能无故的用公事来调度缉捕,也只好暗中应付,遂付与云龙三现庄天佑极大的权柄,叫他随时的调动省垣中府县,和绿云、水师营,缉私统领衙门协力的访查侦缉,这时那黑凤凰柳四儿,竟自连夜从凤凰厅赶来,向云龙三现庄天佑报告说是,那花名总册已经参悟出一半,除了那过于秘密的隐语,无法推测,至于他所用的那种秘密的字,已经查明过半,大部分全是总舵所辖于个分舵主姓名,家乡籍贯,散处在湖南境内,并没有多少厉害人物,只查出三个人在这里居住多年,一个就是天罡手闵智,他住在岳麓山,可不知是岳麓山上什么地方,一个是玉面仙猿谭永寿,在凤尾帮中,也是一家有名的舵主,他就在凤凰厅附近,还有桑青,更住在长沙城内县前街,他们这三个人,并不是领率凤尾帮船帮,这私人的住处要容易在这种时候隐匿同党,暗中接应调动,这倒实在是心腹之患,那谭永寿即在凤凰厅附近,我和韩君瑞变装易服,用了三夜的功夫,已经找到了他的下落,就在凤凰厅附近的乡间,地名小河口,他那里虽不断有帮匪往来,尚还没盘踞着多少重要人物,老师要想下手,很是容易,庄天佑,跟妙手金轮侯杰,听得柳四儿这番话,点点头道:“很好!现在最重紧的是,要得着他隐匿巢穴,小河口那里我去过,你容我们慢慢商量商量,这倒是一个很好的所在,庄天佑遂跟侯杰计议了半夜,彼此商量好了,认为这湖南境内,既有他们这种主要人物隐匿盘踞,不得不用全份的力量把他扑灭了,养瘫成患,若容他们羽翼长成,可就没法收拾了,我们何不趁此布置一番,诱他上钩,遂和柳四儿及师弟侯杰,把通盘计划商量好了,赶紧打发柳四儿回转凤凰厅,可是经过许多日子,长沙府一带,只有暗中调动踩访,明面上丝毫不露一些痕迹,又过了一个多月的光景,在凤凰厅一带,忽然散布开风声,说是:早晚这凤尾帮长江上下流的帮匪,一个别想逃出手去了,官家正把他在名总册得去,按图索骥,一个也跑不了,这份花名总册已落在了卫士手中,这种风言风语,有头无尾,可是越传越厉害,那庄天佑和侯杰更照定了预布的计划,在巡抚衙中,更是不时的在茶余酒后时时的不自检点的流露出来,只要到了时候,把力量布置好了,按着总册上的人名字,湘浙两省一齐下手,完全把他扑灭,只要一动手,休想再叫他们逃出手去,更不时的打发官差,往返的到凤凰厅家中传言递信,暗中泄露出来,那花名总册放在巡抚衙中危险更多,所以始终在庄天佑手中保管,可是他究竟把这件凤尾帮致命之物,藏在那里,只有他自己知道了,这这个时期中,已经有绿林能手,夜入巡抚衙两次搜寻,把庄天佑所住的地方,全给洗了一遍,这样这巡衙中,从此昼夜戒备起来,加紧提防,再不容那绿林人物妄窥一步,这事就在这样似有似无扑风捉影中,已经又过了两月的光景,到了腊月中旬,居然是风平浪静,竟在一个风雪寒天,忽然凤凰厅传出消息,凤尾帮重要人物,小河口被获遭擒,这时正在腊月里,虽说是江南春早,只是这年气候特别,从一进腊月,终日阴霾四布,连着十几天没有一天露出太阳来,居然风雪载途,这天凤凰厅的街道上,突然在这大雪纷纷,寒风刮面的午前,热闹起来,在天一亮,总兵衙门的马队来往像穿梭似的,冒着风雪来到凤凰厅,全到县衙门里帮助着起解两名要犯,邻近县衙的几家商铺,交头接耳的说着,县衙门里办着一件要紧的案子,原办可不是本厅的官人,全是从省里下来的,听说三天头里就到了凤凰厅,这名犯人落在小河口,由本地面的官人改变行装,前去卧底,这件案子十分扎手,前去卧底的三天两夜没动地方,同时省里的下来的原办,全是有能耐的人,更调了总兵衙门,和兵备道衙门官兵马步队,在小河口按了四层卡子,在动手的那天晚上,所有小河口附近的道路全有官兵把守着,不准出入,离着大河口二三里的村庄镇,太阳还没落下去,先禁止居民出入,河道里十里内的船只,不论是货船客船渔船,全被水师营监视,连船带人不准移动,形势那种严重,在凤凰厅这一带,好几十年的工夫,没见过这么严重办案的,赶到案办下来,往县里头解时,一路上戒备也十分严厉,从小河口到衙门,一路上全有马步队护着。

衙门附近这几家商铺,和衙门里的快班,全是熟人,从来不论多重的案子,他们口头没有这么严密过,商民也是好奇心重,平常最爱探问这些事,唯独这会,问他们这两名犯人是什么案情,是从那里缀下来的,他们只说最好不必问,这种案子沾连上一点,就是家败人亡,直到今早好几名快手到衙门口饭馆里吃饭,那时饭馆才落门板,灶上火还没生着,这几位老爷像饿狼似的,一个个饥渴交加,十分狼狈,叫喊着伙计们给赶紧预备酒饭,赶到酒足饭饱之后,掌柜凑了来照料,和他们叙起闲事来,他们这才说起这件案子,敢情这两名犯人,正是半年头里浙南雁荡山十二连环坞,被淮阳西岳两派,和江南水师营缉私营,合力瓦解的凤尾帮重要人物,这件事传遍大江南北,到处街谈巷议,全认为是一件重大的事,因为凤尾帮的势力遍布大江南北,居然被官兵和武师打得一败涂地,实在是出人意外的事,可是当时内三堂的香主,和龙头帮主,全逃走了,这种帮匪真是胆大包天,事后没有一个月他们又在青渔港啸聚,竟扬言要在浙江境内,重建凤尾帮,和江南水师营缉私营抵抗一下子,这一来可恼了巡抚,认为他们简直是要造反,非缉捕凤尾帮的首脑归案不可,遂悬下重赏,买出许多眼线来,到处严拿,把青渔港又给他挑了。

这位巡抚还是十分任性,把这件事奏明了朝廷,除了自请处分以外,浙江全省的官吏也全担了处分,这一加上朝廷的旨意,向江南各省的地方官要这件案子,这一来凤尾帮这四名主犯,不论走到那省,那一省的官员就得担缉捕他的责任,他们在浙江省不能立足,可是官家也真捕不着他们,虽说是把他老巢挑了,可是他的党羽是各处全有,更兼龙头帮主和内三堂香主,全是武功出众,机警非常,两三个月的功夫,白死在他们手里好些人,这三名主犯一个也未曾落网,直到两个月头里这才访探出全到了浙南省,一次在长沙,一次在湘阴,已经缀好了的终被他们逃出手去,本省巡抚十分震怒,悬了一万银子重赏,并派抚衙的卫士又请出来长沙府已经退职的老捕快,和浙江省缀下来的捕快,会合一处,非把这案子办着不可,就凭这种能人又有两省巡抚公事,这几名原办不论走到那里,地方上的文武衙门全得尽力协助。

官家这么大的力量,在本省境内,依然不能把帮匪领袖立时缉捕归案,这种犯人手段如何也可想而知了,这次听说落网的这两名帮匪,叫什么天罡手闵智,原落在长沙附近,这个姓闵的是奉了他们帮主之命,到这凤凰厅有什么图谋,这几位省城原办,从蓝田缀到龙山,由龙山又追到雪峰山,在雪峰山动手未成,这名最扎手的点儿,也特以的藐视官家的力量,他要从雪峰山远走高飞,绕道出湖南,也许就被他逃出手去,可是他竟自安着极大的图谋,一渡浙江直奔我们这凤凰厅,这一来他可走不开了,赶情这凤凰厅还窝藏凤尾帮极厉害的人物,我们这次的跟头算栽到家,凭我们弟兄眼不算真,耳风不算不灵,在我们眼皮子下这种帮匪盘踞,竟始连一点风声不知道,这也太说不下去了。

连巡抚衙门的卫士,也常到咱这地面上来,竟自不知真是笑话,知道动手时只知道在小河口一带办这案,三位原办,对于这件案子的布置,那份周密也真得教人佩服,除了奉有湘省巡抚的密扎的原办人之外,尚有二千多名省城得力的人,和四名眼线,把这两个点中暗算监视住,原办中还有两人带伤直到现在,监狱里还有三层人把守着,凤尾帮过去在江湖上的势力,实够瞧的,其实教我们看来,谅还不至那么猖狂,俗语说:蛇无头不行,官方对于帮中领袖人物,已在各处搜索缉捕之中,隐匿潜藏还怕避不开官家耳目,他们那还敢招集党徒劫牢犯狱,不过不得不加一番小心,我估计量着午时左右,也就可以解走了。

这种重要案子,决不会在这里耽搁了下去。

回头你们看热闹吧,饭馆掌柜的听着直咋舌,这班捕快们在酒足饭饱之下,回转衙门,天也就是刚交巳时,这门前又来了一大队马队,从县衙门口沿着街道两旁直排了一趟长街,跟着从衙门里冲出一队官,各提着皮鞭马棒驱逐街上的行人,商家铺户全不准出入,这道长街除了驻守的马队,连一个走路的也没有,跟着又出来一队本衙门的捕快,全是各拿着单刀铁尺,后面是一大队官兵,两旁站着这两行军兵,一半是斩马刀,一半是弓箭手,当中是四名穿便衣提兵刀的监视着两辆囚车,囚车中是两名犯人,附近的商家铺户看着全十分惊异,平常的犯人,全是囚首垢面,唯独这两名犯人干干净净的,头里这个年纪已有五旬左右,可是面皮白嫩,看着像三二十岁的美男子,这正是玉面仙猿谭永寿,第二辆囚车中的犯人,年约五旬左右,生的剑眉虎目,鼻直口方,掩口黑须,即威猛又沈毅,若不是被捕成囚,谁见了他也不敢认定他是匪人,这也正式凤尾帮掌青鸾堂香主天罡手闵智。

三位原办随在后面,在这三匹马后面还有马步队跟随着,这一队官兵捕快押解着这凤尾帮的天罡手闵智,玉面仙猿谭永寿离开凤凰厅。

这凤凰厅的官兵,帮助着调解这名犯人,可不能送到省会,他们是一出凤凰厅管辖的边境,一入了临县的地界,他们就得回营,因为三位原办所带的公文上,只注明了协助缉捕,并没说是得护解交案,凤凰厅的总兵,和备道所统率的官兵,驻防在凤凰厅,责任很重,遇上这种事,不得不敷衍,把差事一送出入境,算是把公事交待了,在辰溪的边境上,向这三位原办告辞,戴大风帽的正是湘抚的卫士云龙三现庄天佑,他算是办案的领袖,知道凤凰厅的官民护解着这股差事,虽说是有公事,可总算是帮忙,遂向带兵官道谢,说了一番客气话,凤凰厅的步马队,仍然回防交令不提。

这里辰溪县的官人,也赶来迎接,保护着这股差事,到县衙歇息,当晚就住在辰溪县,次日一早起身,沿途的地面官人一站站的接替着护送,沿途有官兵的地方,用公事调请官兵保护差事,没有官兵的地方,就由该管地面选派得力的马步,快手,帮助护解,谁也不敢敷衍公事,因为这种案情太重,巡抚那里公事太紧,在谁的地面上出了事,谁也担不起,全想着保护着出了自己辖境,地面官方算放了心,这三位原办一路上真是受了风霜之苦,庄天佑虽是老谋深算,因为犯人已打入囚车,他并于这风雪寒天,毫不介意,妙手金轮侯杰,钱塘快手崔平,全被天罡手闵智所伤,虽是有好金疮药,当时医治,身体上无论如何也比平时差着,两人神情上十分狼狈,一路上勉强支持,这天从蓝田县起身,蓝田县派得力官人护送,走到离着长沙府附近,蓝田县县官更加谨慎,他想着人家一路上平安无事,别到了我这再出了什么差错,遂派二十四名马步快头,这次他所派的人,可得把差事护解到长沙府,才算交差。

这天从天一亮,雪更下大了,一阵阵的风,把地上的积雪全扬起来,这种风雪扑到人脸上,真叫人有些禁受不住,在午时过,赶到盘石驿,遂在盘石驿打尖,其实从天一亮,仅仅走了四十里,因为人马无论走的怎样快,在这种冰雪满地的道路上,囚车太不好走了,在盘石驿打尖时,钱塘快手崔平向这湘抚的卫士云龙三现庄天佑说道:“庄师兄,可不是我想舒服,从这里到省会,若是好天道早晚可以赶到了,不过这种道路,我们要想今天入省城,只怕非受制不可,我们不如赶到那里,算那里,况且岳麓山北下道,是有名难走的地方,又赶上这种天气,我看十几里的山道,就得半天的工夫,从岳麓山再赶到省城,又要几十里,我们多少天全耽误了,何在这一半天呢!”

云龙三现庄天佑点了点头道:“师弟,不要客气,我们大家的事,大家商量着办,总是以身体保重为要,这种天气,在我们湖南省里多少年也没经过,也没见过,该着我们多吃辛苦,有什么法子呢!只要过了岳麓山,北下道,那里有大镇店,我们就在那里住,不论早晚,我们也是明天再进省。”

刚说到这,后面一阵铜铃响,回头看时,只见两头小驴,驮着一个少年,和一个女人,全是乡下农人打扮,穿的厚棉衣臃肿异常,来到近前,官人却回头喝叱着:来人不准随便往前欺,不绕道走,我们可用箭射你们了。

钱塘快手崔平几乎笑出来,这银头小驴,已然斜着往前窜过去,崔平却一领缰绳,赶上前去,和那少年农人低低说了两句,这两头小驴,疾驰而去,这两人正是五凤刀韩君瑞,黑凤凰柳四儿,崔平把跨下牲口勒了勒,等待着庄天佑等到了,低声报告后,庄天佑点了点头,仍然往前走着,在石龙镇打尖歇息,这种冷天,旅客们到了打尖歇息的时候,多少全要饮些酒取暖,庄天佑酒量极大,在饮酒间直劝崔平侯杰多饮两杯,赶赶寒气,妙手金轮侯杰和快手崔平,两人因为身上伤痕初愈,不敢多喝,略喝了几杯,随即用饭,这位庄老师,已饮得有些醉意,才一同用完了饭,稍歇息了会子,这才从盘石驿起身上路,在路上被风这一吹,酒力行开,庄天佑在马上昏昏沉沉,几乎睡着,申时才过,已入了岳麓山的山道,这一带道路果然十分难走,直到酉末戍初,才到了北下道的东口,在这种道路上,又没有什么行人车马,保护囚车的官人,因为这种地方连人迹全没有,用不着戒备,大家所以全散开了,各拣各的道路,囚车住西走,将到了十字路口,从南面松林夹峙的小道,冲出一匹黑驴,驴上坐定一个妇人,年纪也就在三十多岁,肤色微黑,虽是在一瞥之间,已看出来这妇人眉目生的非常俊俏,青绢帕包头,身上披着一件黑色的风衣,里面的衣服看不清楚,只在镫眼上见这妇人穿一双小蛮鞋,瘦小的天足,一定是江南人无疑,看情形是走了很远的道路,包头巾上,风衣上许多雪迹,驴的身上也是冒热汗,从小路冲出来,往西拐,也是奔北下道的下坡,这头驴不知怎的一差眼,两只前蹄在起一扬,只听嗳哟一声,把少妇摔下驴背,这头驴是正跟囚车并行着走,少妇在雪地上顺着斜坡往下一滚,正滚到囚车前,这时护囚车的官人最近的也离着囚车有五六步,三位原办全在尽后面,因为道路窄,三匹马是一顺的走着,钱塘快手崔平,在头一个,长沙老捕快妙手金轮侯杰,在第二个,云龙三现庄天佑殿后,离开囚车五六丈远,这一出事,离着远的看见是前道摔了人,最前头的十几名捕快,听得喊声,全是一惊,各亮兵刃往四下圈,离着近的几名捕快,赶到近前,因为是一个女流,不好伸手去搀扶,见这少妇坐在雪地上,身形略歪着,右手从风衣里伸出来,抓着囚车木柱子,左手仍在风衣内,低着头,不住低声的嗳哟,滚得全身是雪,那头黑驴却跑到松林前,去啃树皮。

这班捕快们见了这种情形,虽然被她挡着囚车,不能前进,因为她是一个女流,便不肯喝叱她,低着头问:“喂,怎么样,摔着那了?”

这少妇抬起头来,喘吁吁的说道:“不要紧,我稍缓一缓就行,全是轻伤,没妨碍,这倒耽误了老爷们走路了。”

这少妇的说话音韵,是扬州的口音,几句话说得轻脆甜润,这班瞪眼骂人的官人,全动了怜香惜玉之心,连说不要紧不要紧。

后面三位原办,也催马赶过来,只是有许多官人挡着,全是在马身上探身察看,囚车后面的官人,却回头向马上的原办说:“摔着一个乡妇,没有事不要紧。”

钱塘快手崔平却凑到了这少妇前,倒背着手,看着她,见她正在徐徐起立,带着有些痛楚的情形,崔平带着很严厉沉着的声音问:“你是干什么的,你姓什么,这是到那里去?”

少妇抬头看了钱塘快手崔平一眼,带着惶恐神色,赶紧把头低下答道:“我姓胡,住家在横山嘴子,我娘家爹爹有病,前去探望,心急路滑,跌下驴来,耽误了老爷们的公事,老爷们多恩典吧!”

崔平听了她这几句话,仍然目注着她不少瞬,只是看不出她的破绽来,遂向她说道:“你可自己估量着,要在老爷们眼皮下弄手段,你可是自找难堪,你走吧。”

那少妇忙的万福的说道:“谢老爷的恩典。”

少妇步履蹒跚的走向那松林前,顺手把地上那根枯树枝拾起到了小驴前,伸手把嚼环抱住,轻叱了一声,把驴带着离开树下,少妇脚点镫眼,腾身而上,一抖缰绳,这头小驴四蹄放开,如飞的跑了下去,钱塘快手崔平,哦了一声,一连两纵身形到了山道下,可是那头小驴已竟转过松林,崔平再赶过松林来,那少妇连人带驴已全在漫漫风雪中隐去了踪迹,崔平只得怅然而返,云龙三现庄天佑看守着两名差事,侯杰却也追了过来,见崔平回来,忙问崔师弟,怎样?赶情是这女人有什么诡秘么,崔平微摇了摇头道:“先前分明已竟拌的脚底下全有些蹒跚,上驴反倒十分矫捷利落,这女人分明手底下有活,虽不能断定准有毛病,我们也提防一切为是。”

遂一同翻上山道,云龙三现庄天佑此时酒意全消,见崔平施展轻身术,有追赶那少妇之意,这时见崔平回来,遂也追上前来,崔平低声把所见的情形说与了庄天佑,庄天佑道:“我已察看犯人半晌,看不出他们有什么异样来,我们索性不去理他,好在离省城已近,我们严加戒备,到了省城,把他交案再说。”

妙手金轮侯杰想了想道:“现在也只可这样办吧。”

一同回到囚车前,只见囚车中天罡手闵智和玉面仙猿谭永寿,微闭着二目,神色自如,任凭捕快亮着兵刀监视着他们,连眼皮也不撩,庄天佑遂仍然翻身上马,一般快手们保护着囚车,出了北下道,这一带道路已竟宽了,一般捕快们分两行沿着道边走,囚车在道当中,妙手金轮侯杰,和快手崔平,一左一右,庄天佑在囚车后面,三面护着囚车,这次加了小心,凡有迎面来的车马行人,全不许在官道上走,远远的就被赶下官道,躲向道旁,一路上这样戒备着,够奔省城,到巡抚衙门交案,暂且按下这边不提。

且说那少妇催着黑驴疾走如飞,在这大雪飘飘的野地里,离开了一箭多地,就可以避开后面人的视线,这少妇更转进向南去的小路,这少妇的身手轻灵,骑术更有超人的功夫,在这风雪中穿着旷野的僻径,一会儿已经走出四五里来,这少妇才把驴放慢了,把风衣上的雪抖了抖,顺手用风衣把驴背上的雪也给掸去,自己又用绢帕把头上的雪也掸净,缓缓往前走着,少妇却自言自语的,把缰绳抖了抖,向骑的黑驴说道:“小黑子,今天你又受辛苦了,又吃了委屈,无故挨了我一下好摔,你还肯这么好好的走路,倒很难为你了,回去我给你多加些料豆,算是犒劳你吧。”

这头黑驴好像通人性似的,听了少妇的话,不住昂首顾盼,意颇自得,这时经过一座小村落,环绕的村庄,密植一行行枣树,这少妇一领缰绳,从村旁穿过来,才走到村头,从树林下捷如飞鸟窜出一人,落在少妇的驴前,卟的一把,把驴嚼环抓住,这驴扬头一挣扎,这来人只是一个十四五岁的小孩,腕子上一合力,喝了声:“好黑东西,你敢跟我较劲!”

竟把那驴头定住,纹丝不动,驴背上少妇喝叱道:“熊儿,你不能欺侮黑子,它今天太辛苦了。”

这个小孩答了声:“婶娘,我没有欺侮他,我叫它站住,怎么样?北下道得手了么?”

那少妇点点头道:“鹰爪孙虽然扎手,倒还没放在婶娘的眼内。”

说到这儿,提起左边的风衣,从左边的镫眼里退出左腿,向这小孩子说道:“你看,我这身上全弄脏了,当时我作的也很像,竟被我轻轻瞒过,只是我临走时,稍微慌了一些,险些露了马脚,那个姓崔的已然有些灵便了,紧追着我察看,但是他已经晚了一步,被我逃开。”

那小孩道:“婶娘虽然脱了身,只怕他们找我叔父的晦气。”

少妇微摇了摇头道:“我看他们未必敢吧。

现在他们急于交案,在中途上决不敢耽搁。”

那小孩道:“罗师傅他们还在前面埋伏,怎么样?叫他们全撤下来吧。”

驴背上的少妇略沉吟说道:“你去传谕他们,叫他们不必回来,赶紧跟进省城去卧底,今夜或明晨听候老头子的命令,叫他们在省城里千万小心,对手颇有能人,你快赶紧回去,路上可不能再顽皮,要知道是我们大家生死关头,稍错一步,满盘全输,今夜帮主还要来,你不要误事。”

这个叫熊儿的小孩子,双眉一挑,向这少妇微微一笑道:“婶母,你这几年变了,五年头里,还不是这样胆小怕事,要叫我看,我叔叔不过是暂受委屈,难道这个就是危险吗,早晚叫他们尝到我们的苦头。”

那少妇带着微怒的口吻说道:“熊儿,你把事情看的这么稀松,我看你眼前就有苦头吃,老头子脾气你也不是不知道,你叔父也对你说过,他可不教人那么随便说话,现在这点局面,全仗着他来维持一切,你这么多嘴多舌,我们全要被你连累。”

这个孩子一听少妇这番话,把手中的驴嚼环一松,向少妇说了声:“婶娘不必着急,我一切听你吩咐是了,我走了。”

说到这儿,向少妇一拜,纵身一跃,窜入庄村的桑林中,穿着小村,如飞而去。

只这说话一霎的工夫,少妇的身上雪又多了许多,把风衣上的雪抖了一抖,赶紧提起缰绳,说了声:“黑子,咱走吧。”

这头黑驴四蹄放开,踏着地上的积雪,如飞的向前驰去,这时野外已经变成一座银装世界,一处处树林村舍,全被雪蒙着,照眼生明,这种无边风景,令人留恋,这位少妇在驴背上浏览着沿途的风景,走向金沙岭的山口,在刚到山口外,突然从蒙着满树帽子雪的松林中,转出一名樵夫,可是空着柴担子,扛着板斧、扁担,迎着少妇俯身施礼,回头又看了看雪地里,并没有人,这樵夫低声说道:“首领,你太辛苦了,事情可曾得手,这里没有一点事故发生,那少妇在驴背上微点了点头说道:“藉帮主的神威,事情倒很顺利,这道卡子你可小心把守着,帮主这两天不时前来,不要在他眼内落了不是才好。”

这樵夫躬身答应说了声:“谢首领的慈悲。”

转身才往前迈了一步,少妇从鼻孔中吭了一声,樵夫一回头,少妇用手向雪地上一指,樵夫已然明白从松林里出来已有一路脚印,这若是再走回去,足迹宛然,落在行家眼中定会要起疑心,赶紧往下一矮身,嗖的一纵已窜入松林中,少妇这时已催驴进了山口,山口内也是空疏疏静寂寂,风雪漫漫,没有人迹,少妇顺着山口,往里走来,转过一个山坳,在山坳里倚着北面竖立石屏,有一片山店石屋,他是东西的山道,座北向南的门,高仅丈余的石墙,东西足有四十余丈长,里面的石屋有石墙挡着看不见,后面有一座小小竹楼,通上到下全是绿生生竹子建筑的,从石墙外就可以看的见竹楼上,这少妇来到门口,里面闯出两名壮汉,两人刚到近前,低头躬身说道:“首领你回来了。”

左边这个伸手把嚼环拉住,少妇翻身下驴,问了声:“有人来么?”

左边那名壮汉答道:“萧舵主来了,业已等候多时。”

少妇点了点头,遂向左边那名壮汉说道:“黑子今天跟我受了许多辛苦,也算立了功劳,你要好好喂他,算是酬劳它的辛苦。”

那壮汉答应着,赶紧把黑驴牵过去,少妇抖了抖身上的雪迹,也跟进门来,石墙内地上的雪已经打扫干净,青石铺的一条甬路上,洁净异常,顺着甬路来到一排石屋前,门外有一名壮汉,在雪地里来回遛着,一见少妇奔这里走来,拉开石屋迎面的风门,向里面招呼道:“萧舵主,我们首领回来了。”

把风门拉着,看这少妇走进门去,仍把风门掩好,依然在屋外伺候着,少妇走进屋来,屋中正有一个中年男子,却穿着一身猎户的服装,门旁尚立着一把虎叉,这人见少妇进来赶紧迎过来,双掌往胸前一搭,低首恭身口中说道:“敝舵得信太迟,未能早来为香主早效微劳,更兼敝舵的行踪也被鹰爪孙缀上,是我在山中隐匿了两日,改穿猎户的形装,才得脱身,闵香主的事怎么样了?”

少妇答道:“这次事是对方出全力对付我们,更兼我们香主为事势所迫,更轻视了敌人,才折在凤凰厅,可是老头子和胡香主要与对手一决雌雄,举我们全力来对付这场事,老头子叫我到北下道送一封密柬,和一点东西,幸还没费什么手脚已然得手,我从这北下道赶回来,萧舵主来得正好,这里正在用人之时,老头子今夜或是黎明时必到,萧舵主尽可在这里候着,在这里一切不须拘束,恕我不陪了。”

这位萧舵主答应了,少妇竟自走出屋去,向后面竹楼走去。

这少妇正是天罡手闵智续妻,娘家姓柳,她名叫柳玉婵,原本她是江湖上女斤斗跑马卖解的,家传一身绝技他们作着江湖生涯,暗中却不断作绿林买卖,后来到了贵州地面,这柳玉婵被空门中的奇僧金梭九指僧遇上,爱柳玉婵一身的本领,把她收作记名女弟子,传授了她两手绝技,所以这柳玉婵善打三支金梭,不过没有九指僧一手双梭的绝技,可是将禁他们不准再作绿林的买卖,后来柳玉婵嫁了天罡手闵智,同道中全称她闵三娘,天罡手闵智为人机警非常,虽然在凤尾帮中掌着大权,时时留着退步,把家眷全安置在湖南岳麓山南下道的飞沙岭下,本帮中没有知道他住家地方的,这次从浙江省内挫败,退入湖南,想把所有凤尾帮的实力移入湘江,可是这次虽则已在事先调度着,以大举犯省城杭州大闹抚之署时,有不少凤尾帮船闯出浙江省境,只是手下党羽尚多,在湖南省若想立足,手底下人不够用的,势力还嫌不足,要召集起颇费时日,形迹又得严密,防备着对方的追缉,遂辗转到了湖南,因为天罡手闵智住家的所在,十分严密,本帮中地位稍低的没有知道的,更兼闵三娘也是个中手,很可以借他的力量,遂用这里作为根据地。

天罡手闵智为那总海底落在官家手中,誓欲夺回,被庄天佑以总海底为饵,在凤凰厅设伏,天罡手竟自落网,天南逸叟武维扬十分震怒,不仅要把闵智早早救出来,还要和那湘江卫士云龙三现庄天佑,在长沙一决雌雄,倒要看看鹿死谁手,这闵三娘奉命给天罡手闵智送密柬,和卸刑具的东西,在先本想在夜间动手,后来一想不行,因为对手全是武林中名手,凡是江湖上的手段,瞒不过他们去,只有出其不意,用别的手段,或许倒可以如愿,闵三娘这才改变行装,骑着训练好了的黑驴,冒着漫天风雪,赶奔北下道,但是闵三娘也加了一份小心,更派了几个得力的能手,沿道埋伏给自己打接应,更有侄儿闵熊,隐在自己后边,作为自己的谍报,闵熊这孩子今年才十五岁,是天罡手闵智的胞侄,这闵熊天生来的骨骼胜人,聪明绝顶,不过父母双亡,被天罡手闵智收养,自幼传授全身的本领,这孩子轻功提纵术特别的好,是先天带来的异禀,身形巧快,捷愈猿猴,只是这孩子过于顽皮,在先天罡手闵智本把他带在十二连环坞,自己为是监视他,好教他功夫,日有进步,不料他在十二连环坞险些给自己惹了一场大祸,天罡手闵智这才打发他回家,暗中却嘱咐续室闵三娘,要严加管束他,这孩子是一时不能放松,闵三娘对于这顽皮的侄子,还是十分的垂爱,不过知道他在十二连环坞的情形,不敢过于放纵,可也没按闵智所说那么严厉拘束他,这闵熊在岳麓山一带,算是打出天下来,江湖上公送他一个外号叫没影儿,但是闵熊虽这么淘气,对于他这位婶娘的话还肯听,闵三娘每天早晚要和他侄儿一同练功夫,这娘儿两个只练轻功暗器,闵三娘以这座竹楼和侄儿闵熊打赌,在这楼上较量轻功,这种竹楼只要稍一着力,楼身就会嘎吱吱乱响,这娘儿两个,要凭各人的轻功造诣,在这竹楼上下互相追逐,全凭身形巧快,上下翻腾,在先脚下还全有响声,敢情练武功架不住有纯功夫,闵三娘和闵熊操纵了一年多,功夫上大有进步,后来窜纵轻灵,脚下竟全没有什么声息,两人轻功提纵术的造诣,无形中全锻炼成绝顶的功夫,闵三娘又从慈爱中暗含着教导他这侄儿。

闵熊受了婶娘的感化,渐渐的不在外面惹祸,不过俗语说,江山易改,秉性难移,这种顽皮的性子,终是去不掉,没影儿渐渐为江湖人称道,这次天罡手闵智,遭逢逆事,依着闵熊早要随在叔父身旁,在湘浙两省,闹个天翻地覆,闵三娘知道事体重大,力戒他不准胡为,赶到凤凰厅天罡手闵智落网,闵熊立刻要赶了去,凭他一身本领,把他叔父救出来,闵三娘遂把这事的重大情形,向闵熊说了一番,正颜厉色的向闵熊说:“你们是叔侄,我们是夫妻,你关心你叔叔,想把他早早救出来,难道我就忍囹圄之苦。

不过这次事不是我们个人的私事,自有老头子暗中主持一切,我们谁敢妄自行动,我们虽是一片好心,倘若办错了一点,老头子面前谁去承当,虽是救我们的人,但我们事事得秉承老头子的意旨,你可不要叫婶娘着急,你叔父一身的事,已够我受的了,你若再教我着急,可太不蓺苦婶娘了。”

闵三娘这一番话才把熊儿说服了,在闵三娘奉帮主的令,到北下道去传秘柬,闵熊讨了这个差事,在中途作谍报,仗着他脚下神速,绝不会误事,赶到闵三娘在北下道得了手,闵熊儿中途得了信息,又奉闵三娘之命,飞奔省城,给已竟到长沙府卧底的人送信,闵三娘这才回转飞沙岭,自己的庄院,这闵熊儿莫看他年岁小,将来把长沙府搅个地覆天翻。

闵三娘冒着漫天大雪,走上归途,天罡手闵智在十二连环坞,掌着大权,自己却在湘南岳麓山安置家小,这地方隐秘异常,家中只仗着闵三娘掌管门户,别看闵三娘虽是女流,这里又四无居邻,连所有手下用人,也全是天罡手闵智手下多年的弟兄,秘密派到这里来,这班弟兄差不多全是一身很好的武功,所以住在这种地方,毫无所惧。

平日这里清静异常,轻易不见人来往,可是最近这些日子,不时有异样人在这里出入,闵三娘这次奉了龙头帮主的命令,对敌人运用手段,和他们较量最后的雌雄,莫看是营救自已的丈夫,可是以凤尾帮的帮规来说,却是为帮中效力,私自决不许有丝毫行动,一切事全要秉承帮主的意旨,自己和闵智虽是夫妇之亲,明是看出有多大危险来,也不敢稍违帮主之意,独断独行,这次回转金沙岭之后,安置了才来的萧舵主,自己回转后面竹楼歇息。

闵三娘,身边只用着一个使女,帮助自己操作一切,这使女本是渔家的女儿,因为亲丁人全死了,被闵三娘收养来,这孩子生得口齿非常伶俐,闵三娘给她起名叫萍儿,因为她在江面上无家无业,已如漂泊的浮萍,这萍儿今年才十四岁,身材却长得很高,不知道的看着像十六七的姑娘,闵三娘爱她聪明伶俐,处处能体贴自己,在闲暇没有事的时候,不断的教给萍儿练些苦功,自己的心意不过教她自己能保护自己,防身御侮,决不想叫她在武功上成名,只是这萍儿生来的心灵性巧,你说这样她就能悟到那样,她对于武功上倒真用起心来,有时闵三娘不高兴去教她,萍儿却仗着平日能得主母的欢心,反倒缠磨着闵三娘非教她不可,闵三娘被她缠磨得没法,也只好尽她所能学的教起来,数年的功夫,这萍儿倒也真学了不少真实的功夫,这时萍儿也听得主母回来,早站在门口等候,闵三娘的风衣接过去,更在楼门口把三娘的绢包头也撤下去,把上面的雪在外面抖净了,才拿进竹楼,伺候着主母净面更衣,那时天色已经不早,萍儿给掌起灯烛,这三间竹楼是两间明着,断开一间,做闵三娘的卧室,里面收拾得非常雅洁,闵三娘坐在那里吃茶歇息,萍儿很关心主人的安危,才乘机向三娘问主人的事情,闵三娘把经过的事情略说了一遍,萍儿问道:“熊少爷怎么还不回来?”

闵三娘道:“他已经进省,别看你主人的事情重大,我倒没什么担忧,只是你那熊少爷真叫我放心不下,我真不愿意把他放出去,只是他也这么大了,我总不叫他出去历练,反倒落他叔叔的责备,说是我妇人之见,不过熊儿这孩子真是聪明,实惹人疼,这次为他叔叔的事,谅他还不敢在外惹事。”

使女萍儿说道:“主母放心,熊少爷虽是有时不免孩子气,过分顽皮,可是他顽皮的全有分寸,绝不是一味胡闹,心性聪明,见机又快,这几年经主母指点,他的武功进步的实在惊人,并且他天生来的体健身轻,更不是常人所练得到的,婢子说句放肆的话,熊少爷的强身纵术,不在主母以下,那矫捷的身段,真叫人又怕又爱呢!”

萍儿一阵忘形,不觉失言,闵三娘含笑微点了点头,郑重着面色庄严的说道:“萍儿你也这么大了,往后说话可要检点,当着我没有什么要紧,我拿你当女子看待,要是叫香主听见,定要说我没教练你了,何况你也这么大了,也得防嫌才是呀!”

萍儿立刻羞红双颊,只有低头连答了两声“是”,随即答讪着闵三娘收拾晚饭,闵三娘饭后又到前面客屋中周旋了一番,仍然回转竹楼,这时已交过初更,闵三娘叫萍儿把屋子打扫干净,萍儿给泡了壶茶来,闵三娘打发萍儿到楼下去歇息,嘱咐她没事不必上楼,龙头帮主今夜必到,只是你须警醒着,闵三娘坐在灯下,闭目休息,虽则劳累了一天,但是因为丈夫天罡手闵智,身在难中,自己盘算着一切事,那里睡的着,堪堪到了二更将近,突然觉得竹楼门外,沙的一点轻微响声,闵三娘骤然惊醒,低声喝问什么人,门外也有人低声答道:“百禽之首:弟兄的首领。”

闵三娘知道是龙头帮主到了,赶紧纵身到门口,轻轻把隔扇拉开,说了声:弟子闵柳玉婵恭迎龙头帮主,帮主请进来吧!跟着门儿一开,这位领袖凤尾帮龙头帮主,天南逸叟武维扬从容缓步走了进来,这种穿章打扮,闵三娘看着非常扎眼,活脱的一位老学究,穿着蓝宁绸团花的皮袍子,古铜色琵琶襟,大披肩,扎着丝鸾带,丝鸾带上还排着槟榔荷包,眼镜盒,头上带着绛紫色大风帽,一张脸几乎全被这个风帽遮住,下面因为黑暗看不清穿着什么,闵三娘越发惊异,帮主穿着这种笨重的衣服,直到竹楼的门前,自己若非是心中存着准有人来,就像方才那点轻微的声音,绝不会理会的,闵三娘赶紧按着帮规行礼,右手往左手面上一搭,俯首躬身,侧身往里让,天南逸叟武维扬把大风帽摘下来,抖了抖上面的雪迹,向闵三娘微微敛首说了声:勿庸多礼,左手提着风帽,走到迎面桌案旁椅子上落坐,闵三娘赶紧献上一杯茶,侍立一旁,垂手向帮主说道:“风雪载途,为拙夫的事叫帮主寒夜奔驰,叫弟子太感激了。”

天南逸叟武维扬说道:“贤夫妇为本帮效力多年,颇着劳绩,这次竟使尊夫身陷囹圄,本领袖抱愧莫名,凤尾帮瓦解,现在本当以全力重建凤尾帮,再立内三堂,现在既出了这件事,本领袖认为营救尊夫与重建凤尾帮一样重大,因为在祖师前有誓言,我弟兄生死祸福相共,所以我武维扬要尽我全力和敌人周旋,我武维扬只要三寸气在,绝不容敌人得意的。”

闵三娘赶紧躬身施礼道:“谢帮主的慈悲。”

天南逸叟武维扬遂问道:“北下道的事怎么样?”

闵三娘遂把白日的事详细的说与了帮主,天南逸叟连连夸奖,闵三娘的应付得当,十分器重,遂又问:“省会里可有信息到么?”

闵三娘答道:“在弟子北下道得手以后,遵照帮主密令,已经令沿途三路伏兵,由罗香主统率,秘密缀入省去,更令熊儿也随进省城,作为临时谍报,萧舵主也于今日来到,现在前厅候命。”

天南逸叟武维扬点点头说道:“知道了,现在因为敌人非常扎手,我们行踪不得不严密,萧舵主我也不必见他了,叫他等候崔香主,洪香主等一班人到来之后,领受本座的朱扎往一处集合,赶奔省城,省城中我们落脚之处。

有两个地方,一处是归源寺的后佛楼,一处是东关于家店,这两处若是见不到本帮人,再到县前街两行舵主桑青家中,到那里自有本帮人接待,可是你要嘱咐萧舵主不到不得已时,千万不要去县前街,桑舵主在那里居住,当年官方颇有耳闻,仗着桑舵主远在禹门,在长沙府没露过行迹,官方找不到他什么把柄,不敢擅动他,现在若是出入的人太多,恐怕惹人注意。”

闵三娘一一的答应着,遂又问:“帮主几时下手,弟子可能前去么?”

天南逸叟武维扬道:“那云龙三现庄天佑老谋深算,机警多智,此人颇难应付,本座需亲去查看一番,再定动手的时候,胡玉笙香主,明日早晚必到,叫他立刻赶奔长沙,到归源寺等我,我有要紧事须和他当面商量,你这里地势十分隐僻,正好策应一切,可以不必去了,熊儿那孩子我十分喜爱他,这件事颇有用他之处,在我走后,他若是赶回来,你叫他赶紧进省,到于家店听令,这里有什么信息,你要飞报我知,不得误事,现在不仅是营救闵香主,已经到了我凤尾帮存亡最后的关头了,所有坛下各路弟子全要投到这里报道,你要替我应付一切,我们的飞鸽千里传信已被官家注意,现在不到不得已时,不能擅用了,这件事,倒是给了我们极大阻难,一切事未免多费了许多手脚,就连从省城到这里,我们全要多受些奔波了,你要努力一切,报效本帮,祖师一定会嘉惠你。”

闵三娘俯首躬身道:“谢帮主的慈悲。”

天南逸叟武维扬嘱咐完了一切,遂即站起,向闵三娘说了声:“我走了。”

才一举步,里面的软帘忽然往起一飘,竟飞纵出一人,忽地一落,闵三娘惊得咦了一声,才待往前奋身扑击,这人已跪在地上,连天南逸叟武维扬也往后退了一步,这时闵三娘才看出赶情正是侄儿闵熊,闵三娘不由十分愤怒,深恨这孩子太以的胡闹,你从暗地回来,也不该从暗间穿窗而入,帮主若是一疑心你有什么恶念,恐怕我也死无葬身之地了,闵三娘娥眉紧蹙,一声怒叱道:“大胆冤家,帮主降临,你竟敢这么无礼,你有几个脑袋。”

随说着随往帮主面前一跪道:“弟子治家无方,劣侄竟敢在帮主面前放肆无礼,请以帮规处治,以警将来。”

说罢,是连连叩头,天南逸叟武维扬却含着笑向闵三娘一摆道:“你无庸恐惧,熊儿虽是顽皮,我深知他是将将的赶到,并没有在内室潜伏,我们现在全应该这么行踪严密,能够处处出人意外,这倒是难得,你们起来吧!”

闵三娘听到帮主这番话,这才把悬到嗓子眼儿的一颗心放下去,谢了帮主,站了起来,闵熊儿也叩头起立,天南逸叟武维扬问道:“你叔父怎么样了?”

闵熊忙答道:“我追随崔香主等赶到长沙府,我叔父被解到巡抚衙,并没有怎样耽搁,就被押到长沙府大狱,我们跟着去探望,那知长沙府的大狱,已经布置的如同铁壁铜墙,连崔香主,谭香主,邱舵主,桑舵主全没闯进去,不过真想入府衙大狱,也可以冒险的闯进去,崔香主怕打草惊蛇,在帮主未到之前,又不敢动手,所以叫我赶回来,请帮主赶紧进省城,以便主持一切。”

天南逸叟武维扬点点头,遂向闵三娘说道:“一切事照我方才嘱咐的话去办。”

随又向闵熊道:“你在风雪中奔驰了一天一夜,也太辛苦了,现在你再同我赶奔省城,还肯去么?”

闵熊忙答道:“小子能在帮主身边效力,这是求之不得的,漫说吃些不妨事的苦,我情愿把这一身交与帮主,只要有帮主的命,就是刀山剑树也愿意去闯。”

天南逸叟武维扬道:“好小子!这么小小的年纪,倒还有出息,随我走吧!只管放胆去做,我虽无能,谅还保得你安全。”

说到这儿,带着闵熊往外就走,闵三娘在后相送,闵熊闯到头里,把楼门推开,天南逸叟武维扬走出竹楼,又把大风帽带上,闵熊也跟出来,闵三娘遂随着来到楼门外恭身说道:“帮主恕弟子不远送了。”

天南逸叟武维扬微偏着身子说道:“愿祖师嘉惠你夫妇。”

说了这句一纵身已经轻飘飘落到楼下,脚尖又一点地,又复腾身而起,施展燕子穿云的轻功,一起一落,已飞纵到竹楼后的石墙上,竟从后面的绝壁悬崖离开闵家的庄院,没影儿闵熊也施展一身的本领,跟踪赶去,闵三娘站在楼栏杆内,直到望不见这两人后影,才回转楼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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