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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节 南美洲之加里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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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里波的既不见容于法国,茫茫全欧,托身无所,乃飘然倚剑,远遁于南亚美利加。自兹以往,不踏欧洲尘土者十四年。此十四年中,又加将军一天然之学校,而为将来回天事业之练习场也,不可以不记。

“十年磨一剑,霜刃未曾试。举似世间人,谁有不平事。”千古之大侠,往往被发以救邻斗,拔剑以助路人,盖其至诚热血,磅礴郁积于腔子里,一触即发,非有所为而为之,盖非是则无以为欢也。以龙拏虎掷之加里波的,一旦投闲置散于故乡万里之外,揽镜华发,据鞍髀肉,跎蹉岁月,何以为情?彼苍苍者深怜夫闲杀英雄也,无端而生出里阿格兰共和国倡强立与巴西帝国开战之役。任侠尚气之加将军,既同病以相怜,复见猎而心喜,彼以舟人之子,十余年生长于海上,使船如马,夙具长技,乃率十二人驾轻舟,击巴西一军舰,夺而据之,为独立军应援,屡战屡捷。此十二人者,皆意大利亡命志士,而与加将军同生死共患难者也。日者碇泊于某河口,翌朝深雾障天,咫尺不辨,忽有二敌舰驶至其侧,声称速降,随放巨炮轰击。此十二人中有名菲阿仑者,然炮应敌,百发百中,敌兵入海者无算,俄而为飞丸中额仆地,加将军前往救之,亦中丸而仆。舰中士官展轮急遁,船如断梗,漂流海上,地理不明,针路不悉。当此之时,加里波的之不死,其间不能容发,而菲阿仑竟赍志而长逝矣。一士官开海图示加将军,乞其指挥,将军手不能动,口不能言,惟溅一滴泪于图中桑得菲之点。士官等悟其意,向此港进行,凡漂泊十九日,乃达嘉尔伽港,就疗养焉。彼他日尝语友人曰:“吾不惜死,但吾欲涂肝脑于本国之土地,不甘如菲阿仑之葬水中也。”哀哉斯言。

天为意大利生伟人,岂其当意大利未建国而夺之?加将军留嘉尔伽港者六月,医疗奏效,渐归平复。虽然,嘉尔伽者,敌地也。自顾此身已等囚虏,且船被没入官,同志悉皆就缚,而眇躬亦旦夕不可测。日者乃鞭悍马思急遁,入一森林,人马俱疲,藉草稍憩而追谍忽至,卒被擒捕。盛以土囊,缚诸马上,渡数十里沼泽,复为阶下囚于嘉尔伽长官之前。严鞫拷掠,背缚两手而悬诸梁上者,凡两点钟,气息垂绝,四肢冰冷而始终不屈。时以溅血之眼,一睨堂皇上人,卒科以强盗杀人之罪,投之犴狴,阅两月,复逃狱归于里阿格阑,再抗巴西军,所向有功。虽然,至是而加里波的濒于九死者,既三回矣。历观古今中外正史小说所记载英雄患难之事,惊心动魄者不一而足,未有自入患难、自出患难一而再再而三如加将军者,将军殆以患难为儿戏也。加将军者,又多情之豪杰也。两年以前,曾在乌嘉伊国之彭巴士旷野,失途踯躅忽遇一佳人,止而觞之,为奏希腊前哲荷马之古歌。将军有所感想,未尝去怀,今以机缘,遂为伉俪,即绝世之女豪杰马尼他夫人,而此后加将军用兵故国时出入于万死一生中,以佐汗马之劳者也。天涯落魄,遇青眼于红颜;造物有情,调冬心以春气。呜呼!英雄之感慨何如哉?

其后里阿格兰共和国遂不可为。未几复有乌嘉伊政府与爱黎士开战之事,加里波的复助之,以桑安尼阿一战获全捷,凯旋于门德维拉府。府民欢迎,举国如狂,顾将军不伐其功,退然屏居,仍为一亡命孤客之情状也。日者法国水师提督慕其高义,造门求谒,则数椽败屋不堪风雨。时日向夕矣,而烛不举,提督异而问焉,将军徐答曰:“仆与共和政府约,供给日用所需,偶忘蜡烛之费,是以不克举火。足下辱临,将以谈心,不必惟见吾面也。”提督肃然,以语军务卿,乃赠以百金,彼悉分与死事者之遗族,惟留足以市蜡之资,语夫人曰:“备提督再来时之需也。”噫嘻,伟人伟人,云中鹤耶?朝阳凤耶?虽欲学之,乌从而学之。

苏子卿之栖海上,胤子已生;陈伯之之望江南,群莺撩乱。盖至是而加将军之客南美者忽忽十四年矣。此十四年中,得子女三人,从门德维拉政府乞五亩之田,率妻子躬耕之,如是者有年。然其间常纠集故国志士以精神上互相操练,又加以里阿格兰、乌嘉伊两度助战,奔突飘忽于铜围铁马之中,为意大利国民一天然之陆军学校。于是加将军部下已有阿历山大王所谓母军队者二百人矣。至是为1847年,而意大利之形势一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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