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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回道法中与僧无异宦场上惟利有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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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广通正与黄兴论僧家正谛,忽听院中有人呼及于他,遂忙接入禅堂。却是德州高真观一个道士,姓黄名子中。与黄兴冯助善各问明姓氏,黄子中遂在旁落座。大家叙些闲话。

黄兴意将悟澈法谕抄一张回家给杜雨亭看,遂向广通道:“老和尚这章法谕乞抄赐一张,余带回家去,也可随便请人誊写几张,各寺中送张,叫那些和尚们也照此修持,岂不是好?【黄兴亦善道中有心人也,不然,何以百忙中乐此闲事耶。】虽是悟澈和尚的法谕,也是老和尚的功德。”广通道:“这法谕凡去年在法源寺受过戒的和尚,大都皆有。这本是悟老和尚在法源寺传戒晓谕众和尚。”【从永庆寺引出法源寺来,高僧外又有一个成之最高者。佛法开源,端修首善,不识本源,受戒何益。】黄兴道:“悟澈和尚在法源寺作了方丈了么?受过戒的知道,未在那里受过戒的都不知此法谕。劳劳大笔罢。”广通道:“这却容易。”遂研墨取纸在桌上抄写。

黄子中在旁看了一遍笑道:“果然僧道无二理。我那里有白云观法谕,系法师司空一如的,与此意相同。”【从高真观引出白云观来,赏一境更开一境,高道士上又有成道最高者。道家为元门,僧家为空门,今法师姓司空名一如,由元悟空。隐义昭然,明示入学仙远不如修佛近,只为道法一如佛法也。要皆自圣道始所以示众修道,仍不离乎孝道也。自古及今,白云飘飘,内身升天者,何一不从孝道中来哉。】广通笑着答道:“我怎么未见过?”黄子中道:“我裱好了就放在经箱里,未曾悬挂,你怎么能见过?”广通道:“你这才大大的错了。那本是悬在客座令人看的。倘有见了惊心的,方不负法师之意。你却倒好,成了独得之妙了。”【修道者慎勿秘法不传。】黄子中道:“我怕孩子们毁坏了,所以藏着。”广通道:“你连个孩子管不住么?”黄子中道:“你莫往下说了,我回去就悬起来。”黄兴道:“那一章合这一章差不多么?”黄子中道:“大意相同,话不一样。”【清净经与心经同知,其要者一言而终,虽五千言亦不离此。】黄兴道:“黄师爷你也记得否?”黄子中道:“许记个不大差么?”黄兴道:“可赐教否?”黄子中道:“有何不可,我想想着。”黄兴道:“说一遍怎能听清,也劳劳大笔罢。”【黄兴问道心诚,传道心切,既乐观佛法,又乐观道法。清闲中却令高僧高道两有此忙笔。】黄子中道:“可已可已。”遂援笔写出,其黄兴看时,上面写的是:

三教之中,佛名释,圣名儒,惟道仍以道名。正以其能正天地之精、性命之原,更能孝其先天父母、后天孝妣。谚有云:“道不离俗”,故在世者姓某称为某炼师,出世者姓某尊为某真人。既以父母之姓为姓,安得不以父母之心为心?父母令其入观拜师之心,大抵恐其寿之短,愿其生之长者多,大抵恐自己衰老,膝前凄凉者多。而我于入观后,偏将此意置而不闻,一味荒佚,百般作践,将自己之形骸视为仇雠,以至与死为邻,尚不追悔。上干天地之怒,下增祖宗之罪。噫,尔先人何其不幸至此!倘能顿加修省,痛改前非,虽性命不全,必求光辉,坎离不合,必求既济。俾得名登金阙,位列天仙,有德之祖父高升,无德之祖父出苦,全凭一点真心,跳出万劫幻海,是非道者本分欤。不然,父母生我,我绝其嗣,一不孝也;名为出家,不供菽水,二不孝也;远离庭帏,增亲思忆,三不孝也;任口胡谈,贻亲羞辱,四不孝也;忤作非为,毫无恐惧,五不孝也;游手好闲,不顾名节,六不孝也;亵渎神明,毁伤身体,七不孝也;肆无忌惮,罪及生身,八不孝也。似此数则,略为指明,他有不孝,非言能罄。总之玷太上之规一分,加不孝之罪十丈。异端虽邪,耻与为列,世有呼此等为异端者,彼尚力为之辨,不知人仅目为异端,吾见其不及异端也远矣。呜乎,道门不幸,实家门之不幸也,亦即天地之不幸也!苟有自知警戒重视一身者,即当速为精进,莫少蹉跎。一朝推倒乾坤,三世良缘顿证。莫道尘寰华丽,须向吃紧着手。吾知其时,亦当迎面唱喝。虽系草草数语,力行自有效验,倘有不实,谁其哄汝。【不言元而自元,不言妙而自妙,朗朗高谈,堂堂大道。后之阅是则者,正心术,作感应篇读也可。扫尘氛,作清净经读也可,破隐微,作道德经读也可。一字之诀。不离伦常,八卦之象,不过日用,倘有悟道者,解透此章,即当踢倒鼎炉,灭却水火,速速跑到家中,高声叫道,我的爹呀,我的娘呀。】

黄子中写完,递与黄兴。黄兴与那一章僧家法谕包在一处,即欲告辞。冯助善亦说了些承情不尽后会有期之话。广通定准留斋。黄子中辞去。黄冯二人推脱不开,只好叨饶。用斋已毕,方告辞回船。广通送至河岸。因天色不早,三人在河岸说了几句话,广通方别去回寺。

黄兴于次日即催趱开船。恰遇顺风,直抵沧州,遂靠了岸。黄兴下船,随便买点零用东西。只见前面靠着一只大船,上挂黄旗,乃是沧州正堂。多少跟随人,上上下下纷纷乱窜。黄兴遂往前走,迎面来了一人,黄兴随意问道:“兄台这里大老爷要向何往?”那人道:“升了天津府了,这就要上任去。”黄兴道:“既然升了,怎么那旗上还写沧州正堂四字?”那人道:“你说的那船上么?那是新官才来上任。”黄兴道:“前任那里。”那人低声道:“前任景州,才到了不多日子,就升到这里来。”黄兴亦低声道:“怎么这么快呀?”【莫非钱神所使乎。】那人道:“看怎么快哩。他曾坐过天津县,因为问错了案子,被府官谢大老爷问明那案,才将他撤任。【沧州民口中,找补卜文卿擅误好人一笔。】后来谢官升了保定府,又升到按察司,所以他真不得地。可巧谢官去年冬天告病回籍。路过这里,还闹回糟,那接谢官任的姓胡名升,一门就是认的钱,这个官合了式子了,在胡家花了俩,遂选到故城,几天就升了景州知州,不多日子又升到这里来。该着这里糟眼圈子了。”黄兴道:“是那里的人呢?”那人道:“他姓卜名文卿,外号叫他个不问清。【为官得此绰号丑极。】你老想想,有好没好呢?再者,凡拿钱在上司手里弄出来的,还有好货么?”【既费资本,必有抛砖引玉之行,故无好货。】黄兴道:“不可胡言乱语的,倘乎冒到他耳朵里,还了不得了。请罢请罢。”说毕,遂进街买了点么。刚要回头,听得街旁茶铺里几个人说道:“这两月可将人收拾彀了,成天家神出鬼没,不定在那里碰见他老人家。这还好,早早的升了。”【反言透出,愈见杜清官声之美。】黄兴无心再往下听,渐渐走到河边上了船,一夜不题。

次日直到天津,又靠了船,住了几天,合式也发卖些凉帽。住到七八天上,方见天津知府坐船到来。及至在街上行走,听得人纷纷议论。黄兴闻知,甚觉奇异。不知为何,下回分解。

注解:

儒释异称,惟道仍以道名者何也。道者孝之郛也,孝者道之域也。孝为道之体根乎天地之精,道为孝之用,通乎性命之原,道合天地,所以揭其孝之始,道全性命,所以要其孝之终,盖天本孝道赋我一天道即天也。孝即天之所以为天者,尽其孝复其天矣可称为宇宙之孝子。乃可称为古今之道人。道不离孝离孝非道也,故道仍以道名也,所以坎离不合者不可为道。惟孝有以安其宅,性命不全者,不足言道,惟孝有以启其途。然道律森严,玷太上之规一分,即加不孝之罪十丈。不若修净土为方便法门也,非然者,人我之见大,贪嗔痴心业不除,莫谓毫无成就,即定中已出阴神,不能推倒乾坤。究竟只成清虚之鬼,犹之曳裾侯门。昏暮求荣买官要爵有玷官箴者五方有难厌之人心,千载有难逃之清议。反不如不贵显者之孝子,犹能流芳百代也。此卜文卿与司空一如之法谕联为一回也。孝之见于道家者又如此。

理注:

却说广通,正与黄兴议论僧家正谛,忽听院中有人呼唤,遂忙接入。却是高真观道士黄子中者。黄道士见僧家法谕,又引出白云观道家法谕来,两家法谕,同归黄兴手,佛法道法皆归方寸至善之地也。

偈云:

僧道原来无二致,皆参至善自知之。

私欲净尽心无妄,不二法门是止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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