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曰:贫居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运退黄金多失色,时来顽铁有光辉。话言潘彩臣忙乱一天,傍晚安寝。次日四更起来,吩咐家人打扫厅堂,搌抹干净。他净面嗽口,专等众友。□再讲五爷天不亮起来净面,叫奶奶弄了饭,吃毕后,拿五十两前去。奶奶劝五爷:“何不带了四百两银子前去?一者冠冕,二者可以多赢些。正所谓本大利大。”五爷将四百两带在身边,到潘府。再言五奶奶在马盖将军面前祝告:“有灵有圣的,保佑我丈夫今日赢了回来,三牲鼎礼谢你!奶奶来家保佑。”再言五爷到了潘府,看见门公在块扫地,他悄悄进了书房。小喜回了潘二老爹。再言汪朝奉把典内事情办清,带了一千两票,揣在怀内,到了潘府。有人进去通报,二老爹开中门,请汪朝奉到大厅上。小使倒茶,二老爹出来说:“汪朝奉好早耶!”“蒙二老爹呼喝,说有一位新来的大财主张五太爷,所以老早前来陪客。”两下谈心,一刻工夫,姚侉子见面,叫声:“二老爹,在块等大财主?”又停一会,王相公来;又停一会,开磨坊的胡四老爹,说了些闲话;又过一刻,开油坊的徐二老爹;一刻工夫,开钱店董五老爹来了。众人陆续前来,在块谈心。五爷在书房静听,听见行德典汪朝奉,又王相公声音,却是熟人,叫人请了二老爹前来,五爷低言说道:“二老爹,我今日有点小事,改日来罢!”二老爹说:“怎么?”五爷说:“汪朝奉,我不好意思见他。那一年在塘坦子上,十六文买子一条破裤子,要当二两纹银,汪朝奉不当。我把头往柜一碰,碰了一个洞,卡着他当二两。王相公,我讹过他两次贺分。再者,我家贱内昨日在火巷看轿夫搬东西,风呛了肺管,请了医生诊脉,要用人参。”再言众位等到早饭后,没有见甚么大财主:“我们散罢!”二老爹说:“一定是财主性子晚上睡的迟,早上起得又迟,叫人邀去。”“再言五爷在书房等信,二老爹叫:“老五,我有一法,叫他们认不出来。”他拿了一付大眼镜,又拿了一张金膏药来,把五爷往太阳上一贴。二老爹说:“五大爷如今过省俭,连皮袄总舍不得穿了。况此刻众人身上穿的皮袄,你五大爷是布服,怕的不入班。”五爷说:“写个字儿,叫人拿去!”写道:“不好,等我家去换吧!”二老爹:“不早了,就叫小喜子去拿。”他写道:“小毛出风皮祆吧?不好,用不得;银鼠吧?不好!”二老爹说:“不用去罢,此刻好早晚的了。五大爷,你若不弃嫌,我有一件未开折大狐狸皮袄,连靴子、帽子,一齐拿出来,请五爷穿起来,猛一冲,认不出你来了。”于是二老爹到外面吩咐下面,又叫快些请张五太爷。小喜出了后门,到了大门,进厅说:“五太爷才起来,吃人参丸药,一刻工夫到。”又叫去,回来说:“下了玻璃厅了。”又过了一刻回来:“下了账房了。昨日辽东到了八百万两锞,兑哩。”众人说:“完了!等他把八百万两银子兑完,就迟了。”王说:“我家老子今日动身,我却没有等得我家老子动身就来了。”姚相公说:“咱家兄弟今日家去,咱也没有送他!”众人焦躁心烦,二老爹叫小喜子:“你少些去说,众位要散了。”小喜子走到锅上,汤罐内用水把脸烫的红红的,从后门跑到大门口,上了大厅,气喘喘的:“张五太爷轿子已出了大门,先到吴翰林家拜寿,后到松江府赵太爷家上祭,就来了。”一刻工夫,小喜把五爷从后门领到大门,飞跑上厅,喊一声:“五太爷来了!”再讲二老爹说:“众位莫急,让我迎五太爷去!”二老爹走到仪门外,故意喊了:“五太爷早呀!叫轿夫、管家回去罢,我这里有人伏侍!”于是二人进得厅来坐下。汪朝奉一看,此人不姓张,说:“小喜子,你老爹哄找,此人皮五癞子!”王相公一看,把二老爹一拉,拉到半边说:“二老爹,此是那讹人的皮五癞子!”众人说:“是的!”潘二老爹叫:“五大爷,众位说尊品像皮五。皮五,我们老实些吧,叫做皮五癞子吧!”姚相公说:“管他叫人罢!桌上有银子,赌就是了。”于是抬了桌子,取了筹码放在中间,进去拿出五十两银子出来,放在五爷面前。于是,众各打了筹码头,交了二老爹管。众人议论:“不怕二老爹请皮五癞子来与我们赌。”于是众人叙坐赌钱。先是汪朝奉当在,掷下一个。又姚侉子打盆,掷了一个惰。王相公打盆,徐老爹掷了一个红黑变脸。胡二老爹又打盆,到开钱店董老爹,掷下了一个快。到了张五大爷打盆,掷下了一个快。再言众人赌钱,一直赌到晚,共赢了八百两银子。五爷打点要回去,姚侉子不依,要赌夜钱。五爷不依允,众人解围,依了姚侉子。他要家去拿银子再赌。姚侉子叫:“张五太爷不要走,咱老子就来了!”再言五爷进了书房,叫小喜子前来,称了四两银子与他:“难为你!”又称了二两银子赏家中大小男女厨子茶酒,辞别二老爹回去。二老爹说:“姚侉子就来了!”五爷说:“明日再来!今日被房有点不好过,回去走走,明日一定前来。”于是小喜子打灯笼,送五大爷回府。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