豪杰从来好事,英雄惯抱不平。况复同类结同盟,一样桃园行径。
何物跳梁小丑,居然也敢横行。如汤泼雪霎时清,方显男儿刚正。
却说那书生因见把他同类显出本相,心中不忿,故举着双剑向文龙没头没脑地乱砍。这里文龙同楚材本要寻他厮杀,岂肯让他施威!便各一同举剑上前,把他裹住。那个书生果然了得,左挡右架前遮后护,把两口剑使得呼呼地风响。战有十余个回合,他虽是个妖怪,怎当得这两个英雄天生膂力,剑法精奇?觉得渐渐地抵敌不住,只得虚掩一剑,跳出圈子而去。楚材、文龙两个哪里肯舍?亦从后追去。约赶有一箭之路,只见那个书生忽地将脚站住道:“我与你两个今日无冤,往日无仇,怎幺定要追上?这却非我之不肯慈悲了。”说毕,口中即念动真言,将剑往他两个指着喝声道:“疾!”只见就地卷起一阵黑风来,风过处窜处无数豺狼虎豹,张牙舞爪地往两个跟前蜂拥而来。文龙、楚材一齐笑道:“这些小法何足为奇?幸是我们两个遇着。”震得那些豹狼虎豹四分五落,均四面逃去,霎时间踪影全无。楚材哈哈大笑道:“你这山精野怪,竟敢在我们跟前班门弄斧!还有什幺伎俩,快些一齐使出来,待我们也见见你的本领。”书生大怒道:“你这两个小厮,怎敢大胆破我法术,照我的法宝吧!”说着只见他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小石子望空一掷,只见一霎时那个石子一变十,十变百,百变千,千变万,把个天都遮了半边,正不知多少石子,如雨点一般,均从空中向两个打来。楚材究竟谨慎,恐怕招架不住,倒觉有些慌张。意欲拔腿暂退,文龙忙止住道:“哥哥不必慌张,看我破此邪术。”一面说,一面早从身边摸出一件东西来。
原来这个东西却是文龙的老祖张道陵仙师遗下的宝贝,名为“日月宝帕”,文龙时常佩带在身,诸邪远避。不论什幺东西均可收在里面。今日却好用着!也是往空一丢,果然那个东西不是凡间之物,但见它到得空中,便有祥光拥护,一转瞬间,已把那些石子收拾得干干净净,一个没有。楚材喜之不胜。又见文龙把净手一招,那个帕子已早落在手中,依然天清月郎。那个书生这会更觉急了,看他又从身边摸出一个葫芦来,把盖揭开,将剑把葫盖口连击几下,冲出一道黑气来。便亦念念有词,将左手一放,只听得空中霹雳交加,天昏地暗,满天的冰雹雪块打将下来。楚材一想:这个妖怪果然厉害,我若再要退后,岂不被张贤弟看轻!一时情急计生,忽然想着鲁仲连仙师秘授的那三卷天书上曾有一条符咒可破此法。因此便向丹田中呼气一口,往空喷去。左手掐诀,虚画符录一道,口呐念动真言,喝声:“六丁六甲值日功曹,速速领法旨,将这邪法扫荡,这却邪不胜正。”转眼间满天红光,空中显出数尊金甲神人,手中各执宝剑,大显神通,将剑对着冰雹雪块指了几指。但见剑尖上飞出无数神火,将遍地雪块烧得形迹全无。又见云中一位天神将剑对着书生一指,忽听得山摇岳动地一声霹雳,把那个书生震得吱地一阵乱叫,扑倒于地,滚了一回,顿时现出一个九尾狐来。遍体金毛,望着空中连连叩首,只叫饶命。文龙早已跳上前去,一把擒住。楚材看见它已显了原身,况又擒住,不怕它再有什幺邪术。因此动了慈心,就念诸神退位。神咒果然灵验,一霎时,空中诸神均已不见。楚材连望空打个稽首谢了,然后过来帮同文龙将那只妖狐按住。又见它所用的双剑落在地下,抬起一看,原来是两块顽铁炼成的,也就往乱草中抛去。却用自己的剑搁在狐的颈上问道:“你这妖狐,怎敢弄法把良家女子摄来!今日被我们擒住,还有何说?”那狐求道:“可怜小畜修成人形,也非容易。小畜本在山中修道,不敢为非。因见今宵月色,故此出山闲游,不期到了前村,见方才的那个女子凭栏观月,若有所思。小畜一时误会其意,以致忽动凡心,将她摄回山来。原想明日送还她家,不料她坚贞异常,高声蹄哭,惊动二位,是小畜该死。乞二位大开天地之恩,饶恕一命。下次再不敢复蹈前辙。”说毕连连叩头。
楚材、文龙本欲问明了将它杀却,今被它苦苦哀求,觉得有些心软。那两把剑就斩不下来。楚材复又问道:“方才那个小身子的谅是猴精,也在这个山里幺?”妖狐道:“它是个得道猴子,被鲁仲连大仙收伏,做个守山童儿。听说这两天因鲁仙师赴蟠桃会去,故此溜出来到此玩耍。此刻料想已回仙山去了。”文龙道:“还有一个乌龟,一只白鹤,一只梅花鹿,又是那里来的呢?”妖狐道:“那个乌龟精久在这里后山,苦修成人的,却也不值什幺。惟鹿、鹤的根基却非小可。它的主人便是南极仙翁,因也赴蟠桃会去,故相约到此。”楚材文龙听它说完,暗暗想道:原来这两个东西是老寿星的坐骑,幸巧方才没有伤它性命。因又转念道:这个妖狐既然与它两个为友,谅来也有些根基,杀了它,免罪过。若是就此放它,又恐将后不肯改性,依然作恶。因此两人不觉有些踌躇。
停了一回,楚材方开言道:“你这孽障,若想放你活命,须得对天立誓,将来若有为非的事,便当怎样。”妖狐忙道:“今蒙二位释放,日后倘然改变心肠,为非作歹,情愿仍死于二位宝剑之下。”楚材文龙见它已立重誓,谅不敢再为作恶,也就将手放下。只见它迎风一晃已无影无踪的了。楚材大怒道:“这个妖狐无礼太甚,怎幺谢也不谢就逃去了呢?”文龙道:“它究竟是个妖怪,知道什幺?既然逃去就罢。我们且去救那女子要紧。”说毕一齐迈步往塔中而来。又把妖狐议论一回。原来这个妖狐果然口是心非,此时去不打紧,直到后来沈、张两个奉旨去平岛寇,他却投入岛寇营中,封为军师,着实与他两个作难,以报今日出丑之仇。这原是妖怪的心肠,后文自有交代,此时且丢过不提。再说楚材、文龙两个走至塔上,已是天色大明。见那书生的仆人一个还在外边探头望脑地张看,一个却把那个女子拦住不放。沈、张两人一见,也不管她什幺,便各执宝剑向前,一剑一个顿时了帐,也显出原形来,是一只山猫,一只狗獾。那个女子见了更觉得魂不附体,缩做一团,文龙道:“你这女子休得慌张,我们不是歹人,特来救你的。”那女子道:“既蒙两位相公搭救,便是奴的再生父母,敢问二位尊姓大名?”楚材遂把自己及文龙的名姓说与她知。又问道:“你这女子究竟是何处人氏,姓甚名谁,怎样的被妖怪用法术摄来?”女子哭道:“我家姓杜,家住杜家村,奴名嫣红,父亲早亡,惟有老母在堂。家中还有一个同胞哥哥,名唤鹊桥,专在江湖上扶危济因,是以常不在家。昨晚奴因独自玩月,夜色已深,正欲还寝,不知怎幺忽来一人向奴肩上一拍,奴就昏昏沉沉不知不觉来到这里。就是这些东西奴也不认得他,怎幺方才见他是几个好好的人,如今那两被二位杀了,却变了野兽?方才这几个人也不是个人了。”
沈、张两人便把那些妖精现形的事,略略地提说一遍,便道:“你家既在杜家村,不知离此有多少路程?”嫣红道:“奴生长一十六岁,从未出过远门。哪里知道路程呢?”文龙道:“既然如此,你且随我们下塔,等我们送你回家如何?”嫣红道:“这却感谢不尽。”说毕,便跟随了一齐下塔,直至那座破庙中大殿之上。文龙叫他且在拜台上少坐,看那两个童儿时,却都睡着在彼上,马也没有拴好,只在殿下天井中吃草。幸巧人罕到之地,没有被人偷去。文龙一看,将外罩服穿好,楚材一面便去将童儿唤醒,叫他将马牵过,将一匹与嫣红乘坐,一匹着童儿牵了,一齐缓步出山。环曲折走了有十余里路的光景,方始出得山口。意欲寻人问信,只得等了一回,方见有个农夫携着锄头,从那边缓缓而来。楚材便上前去举手道:“大哥请了。请问这里有个杜家村幺?”农夫见楚材举止不凡,不敢怠慢,便答道:“相公要到杜家村,却是走错了。杜家村还在南面,相公怎幺反往北来?”楚材道:“杜家村既在南面,不知怎生走法?望求大哥指引。”农夫往南指道:“从这条路走去,再从那边山脚下抄过。翻过一个山头,见溪边有极大杨柳树的,转弯进去,就是杜家村了。”楚材便谢了一声,返身转来对文龙说明,复一齐向南面行去。
一路上方见路旁田中,有些农人在内耕种。那些农人见他们经过,都一齐站着观看,互相说笑道:“怎幺标致女子,独自骑着一匹马,后面还有一匹驮行李的马跟随,那四个男人却都自步行?说这个女子是他们抢来的,却又不像,说他们是夫妻,也觉不对。”说完又各拍手大笑不止。原来,他们出庙的时节就将行李分了一半驮在马上,一半着两个童儿轮替挑着。故此农人等见了,有这许多话。楚材、文龙耳中听得明白,也不去计较他们,只管赶着马向前行走。约又走了数里之遥,方走到山脚下的盘蛇小路,觉得七高八低万分难行。渐渐地行到半山,更为荒僻。他们也不管他,只是循路而行。
走了一回,大家肚中似有些饥饿的光景,两个因命童儿将所带的干粮取出,各自吃些,又把些与嫣红吃了,仍然前进。走至晌午时候,忽听得有人大喝道:“孽畜,想往哪里逃生?”这一声竟似半空中起个春雷。两人慌忙留心一看,远远见一个大汉,从山顶上追赶一只斑斓猛虎下来。那大汉生得甚是奇异,但见他:
虎头燕颔气昂藏,凛凛身躯八尺长。
举鼎拔山饶膂力,山君虽猛不能当。
那只猛虎因被大汉追得急了,只得啸了一声,忽地回身一跳,向大汉一看,直扑上来,那大汉却并不慌忙,将身向旁边一闪,趁声将虎头一把抓住,提起升箩般的大拳头来,没上没下地打了数十下,又把脚向虎眼上乱踢。那只虎被他按住颈项,前身不能动弹,口中只是乱吼。那条虎尾竟直竖起来,又把后身用力旋转,似欲将虎尾去捎之大汉,不意反被那个又汉将手伸直,运足功劲向那虎尾上削去。但听得响了一声,那条虎尾已是被全削断,倒拖下来,威势全无。那只虎的性命已是五分了帐,四脚犹在地下乱挣。只见那个大汉忽然性发起来,将两手用力向下一按,果然膂力非凡。
那虎更是禁当不住,仆倒在地,口中鲜血直喷。那汉然后松下手来,向身边取出一把小匕首,直刺入虎的咽喉之内,搅了一搅,然后拔出,那血如雨一般地冒起。又听那汉哈哈大笑道:“这个大虫够我好几顿饱餐哩,且拿了回去再说。”楚材见他这般英雄,正欲下前搭话,与他结个朋友,忽听得后面方才救的那个女子喊道:“这兀的不是我鹊桥哥哥幺?”接着又喊道:“哥哥快来!鹊桥哥哥快来!妹子嫣红在此。这两位就是救妹子性命的恩人,快快到来相谢。”那汉起初因树阴遮隔,又一心的打那大虫,故此没有瞧见他们,及听得有女子叫他的声音,慌忙定睛一看,不觉大喜。即将大虫抛下,如飞地赶到跟前问道:“昨夜愚兄回到家中,听我母亲说贤妹被一阵怪风摄去。故此母亲万分着急,特命愚兄出来,四处寻访不着。方才到得这里,忽然遇着一只大虫,被愚兄一拳头打死。刚欲将它拿回,再来找寻。喜得贤妹已自回来,究竟昨日被那怪风摄到哪里去的?怎幺今日又与这几位同行?愚兄倒有些不解了。贤妹快些说与愚兄知道。”
此时嫣红已自下马,遂将昨日在家玩月,被怪风摄去说起,将一切之事详细说明。直说到沈张两人除去妖怪,救了性命相送回家的话。那个大汉慌忙扑倒身躯便拜说:“俺杜鹊桥虽是粗人,生平最喜仗义救人。不道两个相公也是与俺一样心肠,而且又有法力,实为可敬!舍妹若然不遇二位,不独舍妹性命难保,即老母也要急死。”说毕,也连叩头不止。楚材、文龙急忙把他扶起,谦虚了几句,彼此又各把姓名问明,楚材道:“既是杜兄到来,可将令妹带回,弟等也不必送到府了,就此告别。”鹊桥大嚷道:“这是什幺说话?难道嫌小人是个粗人,不能与两位相公一叙幺?况舍间近在咫尺,岂有不往之理?务求到舍一坐,也好让小人尽一点子敬意。”文龙见他直爽,忙接言道:“杜兄言重了。并非不欲造府。因弟等急欲他往,是以告别,既蒙错爱,即当相随到府一叙便了。”说毕,便请嫣红依旧上马。
鹊桥忙摇手道:“这却断使不得,舍妹自有小人背回,马匹还是两位相公骑坐。”一面说,一面已将身子蹲下,把嫣红背在背上,回头道:“小人就此引路,请相公上骑吧。”楚材同文龙见他豪爽非凡,不能再为推却,只得命张武、沈方,将那一匹马上驮的行李取下挑着,然后说声:“放肆!”各自上马。那杜鹊桥已是背着嫣红往前走去。将那只打死的大虫提起来夹在胁下,如飞而走,看他并不沉重。正是天生膂力,何等英雄,不觉又暗暗称赞。因此也将马加上一鞭,追上前去,与他一同而行。
不多一回功夫,见一个村子。一道山溪旁边有三四颗极大的柳树,柳线千条随风飘荡,却甚幽雅。柳阴之下现出几间小小茅屋来。看杜鹊桥时,只见已将死虎丢在地上,嫣红亦已走进柴扉。楚材文龙慌忙跳下马来,随同鹊桥走进草堂。鹊桥又再三拜谢救妹之恩,然后分宾主坐下。请问昨晚除妖之事。楚材、文龙两个也不藏头露尾,详详细细地述了一遍,把个杜鹊桥喜得直跳起来,拍手大笑道:“原来两位相公有这般惊人的本领,又是义侠无双,怪不道那些妖怪不能抵敌。相俺杜鹊桥空有一身武术,生平也最喜打抱不平,结交的朋友都是些英雄豪侠。承那些江胡上的兄弟赠俺一个绰号叫作什幺‘钻天龙’。也算小小有个名儿了,所见天下有能耐的人,正不知多少,哪里及得来两位相公的本领?不意今日幸会,也不算虚生一世了。”楚材惊喜道:“小弟常听得人说,江湖上有个钻天龙,专扶危济困仗义疏财,原来就是足下。今日相逢,真是三生有幸了!”文龙道:“果是我们有幸,得见足下。”这句话还未说完,忽见嫣红扶着一个老婆婆走将出来。杜鹊桥慌忙站起来道:“俺家母亲出来。”楚材文龙听说,立即站起来。只听老婆婆说道:“多蒙两位大恩,搭救小女,再生之德,没齿难忘。”一面说,一面已同嫣红跪将下去。
文龙、楚材还礼不迭,也一齐跪下道:“伯母大人说哪里话来,这是令爱有福,小等何功之有,快些请起。”那老婆婆一定要同嫣红磕了四个头,方才立起对杜鹊桥道:“我儿怎不知人事,若此只顾与两位恩人讲话,怎不晓得恩人远来,肚中必然饥饿,为什幺不去备办酒肴款待恩人呢?”鹊桥诺诺连声道:“这却孩儿的不是。孩儿方才往寻妹子时,路遇一只大虫,被孩儿打死带回,现在门前。待孩儿去取来开剥,就烦妹子一煮,款待恩人便了。”说着往外就走。不一时已将死虎背进,就在草堂开剥好了,一总拿了,请老婆婆同嫣红进去,先拣好的割下十余斤来烧煮,他自己又把家中现成做好的村酒烫热了,取些蔬菜拿出来,先与楚材、文龙饮酒,正是:
酒逢知己千杯少,话不投机半句多。
谈了一回工夫,里面虎肉已经煮熟。鹊桥进去,连饭一并拿将出来,大家狼吞虎咽地饱餐一顿。吃完之后,鹊桥道:“俺有一句不识进退的话儿,只是不好启齿。”楚材、文龙齐道:“我们意气相同,怎说有不好说的话?尽管请教不妨。”鹊桥道:“俺平生专好结交天下义侠英雄,今遇二位,不觉倾心。回此不揣冒昧,谬欲仰攀附列雁行,不识二位意下如何?”楚材、文龙大喜道:“是弟等求之不得的事,足见彼此同心。”于是大家叙叙年齿,楚材居长,鹊桥第二,文龙第三。就在当天撮土焚香,大家跪下立誓道:“自为弟兄之后,有福共享,有难同当。若有异心,皇天不佑。”誓毕一齐立起,又各答拜了八拜,各以兄弟相称,仍旧入座,叙谈些武术,讲论些韬略,更觉异常亲密。鹊桥定要留宿数天,楚材文龙不好过却,只得今宵暂且依他住下,明日再作道理。因此大家复又纵谈。
楚材因对鹊桥说道:“目今岛寇猖狂,朝中文武大半贪财图利,不想报答君恩之人。以致百姓不能安生,商贾不能乐业。此后须得大家努力,为国家吐气,庶不负食毛践土之恩,但欲平灭寇忿,恐不独我等数人所可了事,还须广集人材,以作指臂之助。杜贤弟名重江湖,广交豪杰,未知可有一二忠义为国武术出众之人,可作将来灭寇之用者否?”杜鹊桥听到这里,不觉长叹一声,虎目滔滔下泪。文龙诧异道:“杜哥哥为什幺听了大哥的话,反悲伤起来?恰是何故?”鹊桥又叹了口气道:“沈大哥、张贤弟有所不知,只因俺有两个幼时结义弟兄,素抱忠义,都有万夫不当之勇,每每为人出力,扶弱肋强。不料去年也是替人报仇,致被妖术打伤。方才沈大哥提起忠义之人,不觉触致往事,所以悲伤。”楚材道:“原来有此缘故!但不知贵友叫什幺名字,在何处被妖术所伤,那行妖术的又是何人,乞道其详。”鹊桥道:“这话说起来却也甚长。我这两个朋友,一个姓王名叫天保,一个姓梁,双称人杰。平生正直无私,惯抱不平。任你素不相识之人,若有受屈的事告诉了他,总肯替人出头。就是那些挂名绿林中的下作东西,不知被他两个消灭了多少。去年他两个要来探望于我,也是合当有事。一路行来,离这里不过数十里之遥,忽然遇着一伙贩珠宝的客人,满脸鲜血,号哭奔逃。他两个觉得诧异,上前拦住了他们询问,岂知内中有一个客人认得他两个的,晓得肯替人出头。便把在靠东三义岗地方遇着一伙恶盗,除将他们货物进行劫去不算外,还把他们一个客人的耳鼻尽行割去的话,一一地哭诉出来。他们两个不听则可,一听了时,怒气冲冠地叫他们指引了路程,要去捣巢平穴为民除害。及至到了三义岗那里,起初还把些剪径的喽罗杀掉了好些,剩下的败上山去,通报盗首。又有几个勇猛的头目下来,也被他两个杀掉。末后方是盗首下来。原来那个盗首却是一个和尚,与他两个厮拼。若是平战呢?再加几人他两也不在心上!无奈这个和尚却是妖术厉害,所以他两个人没有防备,竟遭毒手。俺一闻此信之后立即赶往报仇。哪里晓得非但仇不能报,险此儿丧了性命。此仇时刻在心,方才想着又不觉五衷欲裂。相沈哥哥、张贤弟均有通天本事,未知肯为俺一解此恨否?”楚材道:“与你解恨何难之有?只是你说那个和尚妖术厉害,究不知叫什幺名字?还是有何妖术?此外,还有何人?你须细细说明,方可代你解恨。”
鹊桥道:“那个和尚来历,俺因报仇心切,却曾细细打听。本来那三义岗上,数年之前有一个没志气的东西,名字叫作房仁,在彼处聚着二三百人,专一打家劫舍,山中的粮草倒也丰富。后来忽然掳着一个相面先生,房仁定要叫他相面。那相面先生就随口奉承了他几句道:‘今奸佞满朝、岛寇侵犯,正是英雄得志之时。大王天庭饱满地阁丰隆,凤目蚕眉,龙行龙步。将来面南背北,贵不可言。不日就有真人下降,前来辅佐大王开基。’房仁听说喜之不胜。就重重地赏了那先生一百两银子,放他下山,自己竟痴心妄想认起真来。日日差人下山,四处探听,如见有异样的人,就要请上山去。哪知事有凑巧,离三义岗十余里的所在,有个村子名叫百花村。一日忽有一个和尚自称生铁佛,到百花村化缘,有一个老妈妈见他异相,布施他二斗白米,那个和尚因其出手阔绰,深感其德,思有以报之。忽见老妈妈家养着一圈小猪,对她说道:‘女菩萨养着小猪,就是等得大了也卖不出多少银两,我倒有个妙法在此,请女菩萨试之,便可大发其财。’那个老妈妈听得可以发财,便眉欢眼笑的请教他。哪知这和尚伸出两个指头,说出一席话来。”不知说的什幺妙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