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法国,大家都懂得开玩笑。
“坐里边去吧,”皮埃罗坦说,“里边一共要坐六位。”
“你还有一匹马呢?”乔治问道,“难道它也和驿车的第三匹马一样是不存在的吗?”
“瞧,少老板,”皮埃罗坦用手指着一匹不用人牵就自己走过来的小牝马说。
“他竟把这样一只小虫也叫做马,”乔治惊讶地说。
“咳!这匹小马可不错啊,”农夫坐下之后说,“先生们,我向各位问好啦。——可以开车了吧,皮埃罗坦?”
“还有两个旅客喝咖啡去了,”马车夫答道。
这时,那个脸颊凹下去的年轻人和他的小徒弟也来了。
“开车吧!”这是大家一致的呼声。
“马上就走,”皮埃罗坦回答。“喂,开车吧,”他对搬运夫说,搬运夫于是把挡住车轮的石头搬开。
马车夫拿起红脸的缰绳,喉咙里发出“起!起!”的喊声,叫这两匹牲口使劲。虽然看得出来牲口反应迟钝,但总算拉动了车子,皮埃罗坦却又把马车停在银狮旅馆门前。做完这个纯粹是预备性的动作之后,他又瞧瞧昂吉安街,然后把马车交给搬运夫,自己却走开了。
“喂,你的老板是不是老犯这类毛病?”弥斯蒂格里问搬运夫道。
“他到马房里拿饲料去了,”奥弗涅人回答,他已经学得很世故,会用各式各样的花招来搪塞敷衍等得不耐烦的旅客。
“总之,”弥斯蒂格里说,“时间是个伟大的老西(师)。”
当时,画室里把成语格言改头换面的风气非常流行。人们窜改一两个字母,或者换上个把形似或者音近的字,使格言的意思变得古怪或者可笑,便感到十分得意。
“建设巴黎非一席(夕)之功啊!”他的师傅说。
皮埃罗坦领着德·赛里齐伯爵从棋盘街回来了,当然,他们已经谈了好几分钟。
“莱杰老爹,请您和伯爵先生换个座位好不好?那样,我的车子可以走得稳些。”
“要是你这样折腾下去的话,我们再过一个钟头也走不了,”乔治说,“要换位子,又要拆掉这根该死的横木,而我们刚才好不容易才把它装上去。为了一个后到的人,却要大家都下车。还是登记哪个位子就坐哪个位子吧;这位先生的位子是几号?喂,点点名吧!你有没有一张旅客名单?你有登记簿吗?这位百角1先生的位子在哪儿?是什么地方的伯爵呀?”
1“百角”为“伯爵”之误。
“伯爵先生……,”皮埃罗坦显得很为难地说,“您要坐得很不舒服了。”
“难道你不会算帐吗?”弥斯蒂格里问道,“账目清,一身轻嘛!”1“弥斯蒂格里,放规矩点!”他的师傅板着脸说。
德·赛里齐伯爵显然是被旅客们当作一个名叫百角的阔佬了。
“不用麻烦别人,”伯爵对皮埃罗坦说,“我就坐车子前头您旁边那个位子好了。”
“喂,弥斯蒂格里,”师傅对徒弟说,“要尊敬老人,你不知道自己将来也会老得怕人吗?行万里路,省得读万卷书嘛!2把你的位子让给这位先生吧。”
弥斯蒂格里打开马车的前门,象青蛙跳水一样迅速敏捷地跳了下去。
“您可不能当兔子呀,老先生,”他对德·赛里齐先生说。
“弥斯蒂格里,助人为快乐之本3,”他的师傅回嘴说。
1法语“伯爵”与“帐目”同音。原来的格言是“帐目清,朋友亲”。
2从格言“旅行使青年增长见识”变化而来。
3从成语“狗是人类的朋友”变化而来。
“谢谢你,先生,”伯爵对弥斯蒂格里的师傅说,随即在他身边坐下。
这位政治家向车子里扫了一眼,他锐利的目光使奥斯卡和乔治非常反感。
“我们已经耽误了一个钟头零一刻,”奥斯卡说。
“谁要在车子里当家作主,就该把所有的位子都包下来,”乔治提醒大家说。
德·赛里齐伯爵断定没有人认识他,就对这些风言风语一概不理,并且装出一个浑厚阔佬的样子。
“你们要是到晚了,让人家等等你们,不是也很开心吗?”
农夫对两个年轻人说。
皮埃罗坦拿着马鞭,朝圣德尼门望望,他还在犹豫要不要爬到弥斯蒂格里坐得直摇晃的那条硬板凳上去。
“如果您还等人的话,”伯爵说道,“那我就不是来得最晚的了。”
“说得有理,我也同意,”弥斯蒂格里说。
乔治和奥斯卡放肆地笑了起来。
“这老头子并不凶,”乔治赏脸对奥斯卡说了一句,使他受宠若惊。
皮埃罗坦坐上驾驶座右边的位子,还扭转身子向后瞧瞧,但在人丛中找不到为了满座他所需要的两个旅客。
“说真的!再加两个旅客,也没有什么不合适的。”
“我还没有付车钱呢,那让我下车吧!”乔治吓得赶快说。
“你还等什么呀,皮埃罗坦?”莱杰老爹说。
皮埃罗坦吆喝一声,小鹿和红脸都听得出来,这一回是真的要走了,就加了一把劲,赶快向城郊的斜坡冲了上去,但没走几步,步子又放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