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他这个人,我真是感激不尽,”伯爵一副憨态,装得挺象。
“您那些勋章呢?……”弥斯蒂格里问道。
“他一天要吸多少烟啊!”德·赛里齐先生只顾说自己的。
“啊!他连口袋里都装满了烟,”乔治说。
“我也听说过,”莱杰老爹带着几分疑惑的神气说。
“咳,岂但如此,他不光吸烟,而且嚼烟叶,”乔治接着说,“我还见过他在滑铁卢抽烟呢,那样子真好笑,那时苏尔元帅1把他拦腰抱住,推他上车,他却抓了一支步枪,要向英国人冲过去哩!……”
“您去过滑铁卢?”奥斯卡目瞪口呆地问道。
“是的,年轻人,我参加过一八一五年的大战。在圣约翰山2打仗时,我已经升上尉了,战败遣散的时候,我就退隐到卢瓦尔河畔。说实在的,在法国呆腻味了,我再也呆不下去。我要不走,早就给逮起来了。因此,我同两三个没有牵挂的伙伴一起离开法国,塞尔夫、贝松,还有别人,现在还在埃及,在穆罕默德总督手下当差。这个总督真是个古怪的家伙,你们看!他本来不过是卡瓦勒地方一名普通的烟草贩子,现在却要成为一国之君了。贺拉斯·凡尔奈3的图画《马穆鲁克4的大屠杀》里还画了他。多么威风呵!我呢,我可不愿背叛祖先的宗教,去改奉伊斯兰教,何况改宗还要动外科手术5呢!这种罪我可不想受。再说,谁瞧得起叛教的人呢?啊!要是他们一年给我十万法郎,倒也罢了,也许……还有?……而总督只赏了我一千塔拉里……”
1苏尔(1769—1851),即达尔马提亚公爵,拿破仑封的帝国元帅,一八一四年曾投靠路易十八。一八一五年百日皇朝时又投向拿破仑。一八一六至一八一九年流亡国外,后被查理十世封为公爵和贵族院议员。七月王朝时期归附路易-菲力浦,曾任陆军大臣、外交大臣、议长等职。
2即滑铁卢,一八一五年,英普联军在此打败拿破仑。
3凡尔奈(1789—1863),法国著名风景画家。
4“马穆鲁克”,埃及骑兵,曾败在拿破仑手下。
5信奉伊斯兰教需行割礼。
“这合多少钱?”奥斯卡问道,他正听得出神。
“哦,没多少。一个塔拉里大约合一百个苏1。说真的,在这个天打雷劈的国家,如果这也算是一个国家的话,我赚到的钱,比起我养成的坏习惯,真是得不偿失。我现在一天不抽两袋水烟就没法活,这烟可是贵得很哪……”
“埃及到底是个怎么样的国家?”德·赛里齐先生问道。
“埃及么,那只是一片沙漠,”乔治面不改色地答道,“除了尼罗河流域,没有一点绿色。只消在一张黄纸上画一条绿线,那就是埃及。不过,这些埃及人,这些乡巴佬也有一点比我们强的,那就是他们没有警察。啊!哪怕你走遍全埃及,也找不到一个。”
“我想埃及人大概很多吧,”弥斯蒂格里说。
“恐怕没有你猜想的那么多,”乔治接着说,“更多的倒是阿比西尼亚2人,不信回教的土耳其人,韦夏布人,到处流浪的贝督因人,信基督教的科普特人……总而言之,和这些畜生待在一起真没意思,所以我很高兴能够坐上—条热那亚的三桅船离开,虽然那条船要到伊奥尼亚群岛去为阿里·德·戴贝兰3运军火。你们知道,英国人把军火卖给所有的人,不管是土耳其人还是希腊人,甚至是魔鬼,只要魔鬼肯出钱,都能买到军火。这样,我们就从赞特岛逆风沿希腊海岸驶去。
1二十个苏等于一法郎。
2阿比西尼亚,埃塞俄比亚的旧称。
3指约阿尼纳总督阿里。
你们别小看我现在这个样子,在那一带地方,大家都知道我乔治的鼎鼎大名呢。我是那个赫赫有名的采尔尼-乔治1的孙子,我的祖父和土耳其打过仗,但不幸的是,他没有打败土耳其,却被土耳其打得大败,结果送掉了性命。他的儿子逃到法国驻士麦那2的领事家里避难,一七九二年回国后死在巴黎,遗下了怀有身孕的妻子。后来我母亲就生了我,我是她的第七个孩子。我们的金银财宝都给祖父的一个朋友拿走了,弄得我们倾家荡产。我母亲只好靠变卖首饰维持生活。
一七九九年,她改嫁一个姓云的商人,那便是我的继父。我母亲一死,我就和继父闹翻了。不瞒诸位说,我继父真不是个好东西;他现在还活着,不过我们没再见过面。这个可恶的商人甚至不问我们是属狼还是属狗,就把我们七个孩子抛下不管了。因此,万般无奈,我只好在一八一三年当了兵……你们很难想象,这个老阿里·德·戴贝兰见了采尔尼-乔治的孙子是多么高兴。在这里,人家不拘礼节,随便管我叫乔治。但是在那边,总督却赏了我一个后宫……”
“您还有过一个后宫?”奥斯卡问道。
“难道您还做过旗帜上装饰着马尾的总督3?”弥斯蒂格里问道。
1采尔尼-乔治(1762—1817),塞尔维亚(现属南斯拉夫)独立战争的领袖,他起义反抗土耳其人,于一八一七年被杀害。
2士麦那,土耳其城市,伊兹密尔的古称。
3当时土耳其总督旗帜上装饰的马尾越多,官就越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