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莱杰小姐,”画家答道,“也就是德·雷贝尔先生的外孙女。这是德·赛里齐伯爵作主为我订下的亲事;他为我这个穷画家帮过不少忙,在他离开人世之前,还好意要为我弄点财产,这我从前可没想到……”
“莱杰老爹难道娶了……”乔治问道。
“我的没有陪嫁的女儿,”德·雷贝尔先生答道。
“他原来有子女吗?”
“有一个女儿。对于一个做了鳏夫而又没有儿子的人,这已经很够了,”莱杰老爹答道,“就象我的合伙人莫罗一样,我也有一个名人做女婿了。”
“那么,”乔治忽然显出一副恭敬的神气对莱杰老爹说,“您一直住在亚当岛吗?”
“是呀,我已经在卡桑买了田产。”
“那好极了,我的运气真好,正巧今天跑到瓦兹河谷来了,”乔治说道,“诸位先生,你们都可以给我帮帮忙。”
“帮什么忙呀?”莱杰先生问。
“啊!请听我说,”乔治说道。“我是希望公司的职员,这家公司刚刚成立,国王不久就会颁布诏令,批准这家公司的章程。十年以后,这家公司会给闺女出嫁妆,给老人出养老金,给孩子付学费;总而言之,男女老少的福利,都由它管……”
“这一点我倒相信,”莱杰老爹微笑着说,“一句话,您是保险公司的掮客。”
“不是,先生,我是总视察员,负责替公司在全国建立联络网,物色代办人,在找到适当的人选之前,我先兼办这项业务;因为要找到老实可靠的代办人,那是既细致又困难的事情……”
“可你是怎样丢掉那三万法郎收入的呢?”奥斯卡对乔治说。
“就象你丢掉一只胳膊那样,”公证人的前任帮办针锋相对地回答诉讼代理人的前任帮办。
“难道你的法郎也使你立功受奖了?”奥斯卡话里带刺地挖苦乔治。
“唉!我得的奖太多了……可惜都是股票,我还有多余的出卖呢。”
马车到了圣勒-塔韦尼,换马的时候,旅客都下车来。马车夫把缰绳解开,皮埃罗坦把皮带从车前横木上解下,动作熟练,使奥斯卡暗暗赞叹。
“这个可怜的皮埃罗坦,”他心里想,“他也和我一样,在人生的道路上不算太得意。乔治已经穷途潦倒了。别的人有的会投机,有的有本事,差不多都发了财……”于是他拍拍车行老板的肩头,高声说道:“我们在这里吃午餐吗,皮埃罗坦?”
“我不是马车夫,”皮埃罗坦说。
“那么您高升了?”于松上校问道。
“我是车行老板,”皮埃罗坦答道。
“得了,不要生熟人的气,”奥斯卡指着他的母亲说,他还放不下那副屈尊俯就的架子。“您不认识克拉帕尔太太吗?”
正在奥斯卡向皮埃罗坦介绍他母亲的时候,说多巧有多巧,瓦兹省议员莫罗的太太也从马车前座下来,听见克拉帕尔这个名字,就用看不起人的眼光,瞧了瞧奥斯卡母子。
“的确,夫人,就简直不认识您了,先生,就连您也认不出来啦。看来非洲真是热得厉害?……”
奥斯卡对皮埃罗坦的怜悯,是虚荣心使他犯下的最后一次错误。他又会得到报应,不过这次报应相当温和,下文便知端的。
奥斯卡在瓦兹河畔的丽山定居两个月之后,就去追求乔热特·皮埃罗坦小姐,到一八三八年底,就和瓦兹省运输行大老板的女儿结婚了,嫁妆是十五万法郎。
普雷勒旅途中闯下的祸事使奥斯卡不乱说话,弗洛朗蒂纳的晚会又使他不乱花钱,严格的军队生活培育了他的等级观念和听天由命的思想。人既懂事,又很能干,怎么会不幸福呢?德·赛里齐伯爵去世之前,使奥斯卡当上了蓬图瓦兹的税务官。有瓦兹省议员莫罗先生的关怀,有德·赛里齐伯爵夫人和迟早要再当大臣的德·卡那利男爵先生的照顾,于松先生不愁当不上总税务官,就连卡缪索家也来认亲了。
奥斯卡是一个普通人,温和谦逊,安分守已,总是保持中庸之道,就象他的政府一样1。他既不会使人眼红,也不会遭人白眼。总而言之,他是一个现代的中产阶级人物。
1路易-菲力浦说过:“在内政方面,我们要保持中间路线。”
一八四二年二月于巴黎
[许渊冲/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