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朝徽宗皇帝宣和年间,有一位曹女士,在当时颇有女才子之名。徽宗皇帝生性好道,又欢喜会做诗文的人。曹女士道学既可以配称第一流。而且诗文确也做得不坏。所以宋徽宗很看得起她,召她到京城居住。 ( 宋徽宗时首都在汴梁,即是现在的河南省开封县 ) 特别优待。又敕封他为文逸真人。这篇《灵源大道歌》,就是这位曹文逸真人,在那个时候,做给一般学道人看的。流传到现在,差不多经过八百二十年。 ( 从宣和初年算起 ) 《孙不二女丹工夫次第诗》,比较此歌后出几十年。其余各种女丹经,更在孙不二之后,大概都是明清两朝的作品。《黄庭经》虽由晋朝魏夫人传出,然不能算是魏夫人自己的著作。谢自然,何仙姑等,虽在唐朝成道,也没有著作流传。 ( 乩坛上沙盘中扶出来的诗文、不能算本人著作 ) 。
我们可以说,历代女真,自己肉体在世间,亲笔所写正式丹经,当以此篇为最古了。全篇共计一百二十八句。所讲的道理,所论的功夫,不限定女子方面,男子亦可通用。现在特把本文依次序分开,短句每字,用白话注解如后。
我为请君说端的命蒂从来在真息(第一句第二句)
我,曹文逸自称。诸君指当时并后世修仙学道的人。端的,即是真正而又的确。命蒂,即是吾人生命最关紧要的地方。凡花叶瓜果,和枝茎相连处,都叫作蒂。此处一断:花叶就立刻枯稿,瓜果就不能生长。真息与凡息不同。凡息粗,真息细。凡息浅,真息深。凡息快,真意慢。真息是凡息的根源。凡息是真息的发泄。真意可以化为凡息。凡息也可以化为真息。譬如山中石头缝里流出的泉水,就是真息。江河中风翻浪涌的长流水,就是凡息。
照体长生空不空灵鉴洒天容万物(第三句第四句)
照体,是回光返照自己性体。长生,即是性体永久存在。空,是说性体本空。但因为这个性体无所不包,真空与妙有同时显露,所以又说不空。鉴,是镜子。灵鉴,就是指性体而言。涵天容万物,就是把天地万物都包合容纳在这个灵鉴之中。第二句,说的是命。第三第四句说的是性。
太极布妙人行一衍一善持谨勿失(第五句第六句)
《易经》上说:“易有太极。是生两仪。”《道德经》上说:“此两者同出而异名。同谓之玄。玄之又玄。众妙之门。”这就是太极布妙的意思。一就是道。得一就是得道。老子说:道生一。周子就说:无极而太极。老子说:一生二。孔子就说:太极生两仪。因此我们可以明白,道就是无极,一就是太极,二就是两仪,两仪就是阴阳,阴阳就是性命,性命就是神气。道不可说,一不可见。凡可以说可以见的,不是二,便是三。譬如上下、左右、前后、大小、长短、厚薄、多少、轻重.冷热、刚柔、吉凶、利害、善恶、是非、虚实、有无、性命、神气.阴阳、这些相对的都是二。在这些二的当中那个就是三。有了三以后,就能演变而成千成万。所以老子说:“三生万物。”万物既然是从道中生出来的,我们人类号称万物之灵,自然也是从道中生出来的。离开道就没有世界,也就没有人类。人得一,是说每个人都得着大道全体中极小一部分。但可惜微末得很。倘若我们把这点微末东西再弄失掉,恐怕第二世连人也做不成。渐渐要变成下劣的动物。所以作者劝大众们,幸而生成一个人身,就应该时时刻刻,小心谨慎,护持此道,切勿令他丧失。
宫室虚闲神自居灵府煎熬枯血液(第七句第八句)
宫室虚闲,比喻人身没有恶习和各种不良的嗜好,以及心中没有妄想和杂念。果能如此,我们的元神自然安安稳稳住在里面,不至于流离失所,飘荡忘归。然而世上人们,心中常常被七情六欲搅扰,没有片刻清凉。情欲一动,阴火跟着就动。阴火一动,周身气血津液都要受伤。弄得面黄肌瘦,形容枯焦。这个病恨,就在于人人心中看不破,放不下。所以说灵府煎熬枯血液。人的意识与思想发源之处,叫作灵府。
一悲一喜一思虑一纵一劳形蠹弊(第九句第十句)
凡人当失意的时候,就要悲哀。当得意的时候就要欢喜。遇到困难,不能解决,就要思虑。未得患得,既得患失,更不免时时用尽心思,我们平时所经过的境界,十分之九都是失意,很少有得意的时候。几十年有限光阴,就在忧患中消磨干净。身心放松是纵。身心紧张是劳。一时放松,一时紧张,就是一纵一劳。
我们的肉体受不住这许多刺激,自然要变成衰朽不可救药了。形蠹弊,是说身体里面腐坏,等于木头被虫蛀一样。
朝伤暮损迷不知丧乱精神无所据(第十一句第十二句)
早也吃亏。晚也吃亏。白己糊糊涂涂不晓得厉害。精神耗丧而昏乱。若问他们,在世做人怎样可以做得好,出世修道怎样可以修得成。他们丝毫没有把握。
细细消磨渐渐衰耗竭元气神乃去(第十三句第十四句)
因为是细细消磨,所以吾人身体有亏损,尚不至于感受剧烈之痛苦。因为是渐渐衰老,所以人生数十年中,每容易忽略过去。
不知不觉的头发白了,面皮皱了。不知不觉的血液枯了,筋骨硬了。元气,就是元始中和之气。又名为先天气。实在讲起来,就是生天生地生人生物的一种生气。宇宙间生气,本是无穷。但每个人身体上由娘肚子里带来的那点生气,可怜太少。从小到老,几十年中,身体里面所储蓄的生气,消耗已尽。我们的灵魂就要和我们的肉体告别了。形神分离,人岂能不死。
只道行禅作亦禅圣可如斯凡不然(第十五句第十六句)
禅字可以作定字解。一般唱高调的人,都晓得说:行也在定,坐也在定,甚至于睡卧也在定,不必要做什么工夫。倘若早早晚晚,刻苦用功,反嫌他过于执着,缺乏活泼天机。或者笑他是磨砖作镜。然而这种活只能对程度很高的人说,不能对普通人说。
圣人可以这样做。凡夫方万办不到。
萌芽脆嫩须含蓄根室昏迷易变迁(第十七句第十八句)
草木最初从土里长出的小体,叫作萌芽。因为他的体质脆弱而娇嫩,经不起损伤。须要培养有法,保护得宜,他日方有成材的希望。这就是比喻人身中一点生气,根基不牢,最容易丧失。
须要设法把他含蓄在身内,不让他常常向外面发泻。然后吾人寿命方可延长。眼耳鼻舌身意,叫作六根。六根所起的作用,就是六识。根与识被尘境所扰乱,陷入昏迷状态。容易由善变恶,由正变邪。若不彻底下一番苦功,恐怕没有什么好结果。
磋跎不解去荆棘未闻美稼出荒田(第十九句第二十句)
荒田之中,多生荆棘。倘若懒惰懈怠,游手好闲,不把田中荆棘斩除干净,好的稻谷决不会生长出来。这两句话,比喻人心中妄想,以及恶劣的习惯,若不去尽,工夫很难有进步,好的效验不易于发现。
九年功满火候足应物无心神化速(第二十一句第二十二句)
九是阳数中的极数。九年,表示纯阳之意。不是必定要九个年头。功满,是说工夫圆满。火候足,是说用功到了这个时候,可以告一段落。应物,就是在世间做利物济人的事业。无心,就是随缘去做,不是有心要做功德。神化速,就是用自己全神来行教化,功效自然很快。孟子书上说:“所过者化。所存者神。”与此处意思相同。
无心心即是真心动静两忘为离欲(第二十三句第二十四句)
无心心,就是无念头的心体。普通人心中没有一分钟不起念头。他们认为这个念头是心的本体,其实错了。诸君要晓得,那个无念的心方是真心,有念的心却是假心。人能认识真心,自然一动一静全是天机,可以做到忘物忘形的境界,这个就叫做离欲。
神是性兮气是命神不外驰气自定(第二十五句第二十六句)
古丹经常说:“是性命。非神气。”是对工夫深程度高的人说法。此处说:“神是性、气是命。”是对普通人说法。各有用意,并非矛盾。因为普通人只认得他们自己肉体。除了肉体以外,从来不注意到神气上去。如果教他们认得神气两个字的作用,比较普通人,已算是大有进步。性命二字的真相,只好留待日后他们自己去参悟了。修炼家初等工夫,离不掉神气。须要把自己的神收在肉体里面,然后气方能走得下。
本来两物更谁亲失去将何为本柄(第二十七句第二十八句)
二物,就是神与气。这两样东西,本来最亲密不过。神离开气,神无所养。气离开神,气无所驭。没有气来养神,神就要逃亡。
没有神来驭气,气就要耗散。失掉一项,即等于失掉两项。请问还有什么东西作我们身体的根本。作我们自己的把柄呢。
混合为一复忘一可与元化同出没(第二十九句第三十句)
混合为一,就是做心息相依神气合一的工夫。复忘一,就是工夫做到神气合一之后,不要死死的执着舍不得放松。须要把这个合一的景象忘记方好。既能合一。复能忘一。那时身中气候,自然与元始造化机关同出同没。出是显露。没是隐藏。化机应该显露时就显露。化机应该隐藏时就隐藏。自己丝毫不作主张。
透金贯石不为难坐脱立亡犹倏忽(第三十一句第三十二句)
寻常人精神被肉体限制住了,不能直接的达到身外物质上去。修炼成功的人,精神可以离开肉体,而能支配肉体以外的别种物质。所以说透金贯石不为难。修忽,是顷刻之间。坐脱立之,是坐着或是立着的时候,我们的神倘若要离开肉体,顷刻就可以离开,不至于被肉体所拘束。
此道易知不易行行忘所行道乃毕(第三十三句第三十四句)
这个道理,虽容易明白,却不易于实行。纵能勉强去行持,也难以毕业。必须由勉强而进于自然。由自然而造于浑然,由浑然而至于释然,才是行忘所行道乃毕。
莫将闭息为真务数息按图俱未是(第三十五句第三十六句)
息是鼻中呼吸。闭息,是把呼吸暂时闭住。数息,是数自己的呼吸。从一二三四,数到几十几百。按图,是按照图样做工夫,或用全副精神死守身中某一窍,或动手动脚做各种姿式。这些法子,都不是大道。因为闭息病在勉强,数息未免劳心,按图又嫌执着。对于自然大道相差太远。
比来放下外尘劳内有萦心两何异(第三十七句第三十八句)
比来,等于近来。曹真人意思说:修道的人们,在近来这个时候,既然能把身外的一切尘劳都放下了。为什么身内的尘劳却放不下,仍旧有许多东西挂在心头。请问身内百事萦心,比较身外一切尘劳,有何分别呢。
但看婴儿处胎时岂解有心潜算计(第三十九句第四十句)
诸君请看婴儿尚未出胎在娘肚子里那十个月的时候,婴儿心中可曾经在暗地里算计什么。诸君既要学道,何不先学婴儿。
专气致柔神久留往来真息自悠悠(第四十一句第四十二句)
老子道德经第十章说:“专气致柔能如婴儿乎。”专气,就是专心一志在气上面做工夫。致柔,就是工夫柔和到了极处,没有丝毫刚强急迫的样子。果能如此,神就可以久留于身中,而不向外驰。神不外驰气自定。气定之后,真息自有发动之时。悠悠二宇,是形容真息的样子,深长而久远,和缓而幽闲。
幻绅迤逦归元命不汲灵泉常自流(第四十三句第四十四句)
绵绵,微细不绝之意。迤逦,旁行连延之意。元命即人身生命根源。这句是形容真意在身内行动的状态。虽说四肢百骸无处不到,然自有他的归根复合之处。灵泉,在后文又叫作神水。地面上泉水总是往下流,不会往上流。人要用水,非拿器物汲取不可。人身上的灵泉,却无须汲取,自然会在身中周身循环。真息所到之处,即是灵泉所到之处。因为津能化气,气能化津,充满一身,所以有如此妙用。
三万六千为大功阴阳节候在其中(第四十五句第四十六句)
今历法一昼夜共九十六刻。古历法一昼夜共百刻。张紫阳《金丹四百宇》序上说:“夫一年十有二月,一月三十日,一日百刻,一月总计三千刻,十月总计三万刻。行住坐卧,绵绵若存。胎气既凝,婴儿显相。玄珠成象,太乙合真。三万刻之中,可以夺天上三万年之数,何也。一刻之工夫,自有一年之节候。所以三万刻能夺三万年之数也,故一年十二月,总有三万六千之数。虽愚昧小人,行之立跻圣地。奈何百姓日用而不知。”此段文章,说得很明白,可以作此处注解。曹文逸是宋徽宗宣和年间人,在民国纪元前的七百九十年。张紫阳是宋神宗熙宁年间人,在民国纪元前约八百四十年。两人前后距离不过五十年。所以他们的论调颇有几分相近。
蒸融关脉变筋骨处处光明无不通(第四十七句第四十八句)
此二句是说工夫的效验。蒸是蒸发。融是融化。关是关节。
脉是血脉。变是变换。先蒸发而后方能融化。常常融化,不要让他坚硬,而后方能慢慢地变换。这个工夫,就叫做金丹换骨。处处光明,即是《孙不二女丹经》中所说,“元神来往处,万窍发光明”的意思。无不通,即是周身全部通畅,没有一处闭塞。
三彭走出阴尸宅万国来朝赤帝宫(第四十九句第五十句)
三彭,即是三尸。道书常说,上尸名彭倨,在人头中,令人愚痴没有智慧。中尸名彭质,在人胸中,令人烦恼不能清静。下尸名彭矫,在人腹中,令人贪饮食男女之欲。或名三尸神。又名三尸虫。《太清中黄真经》上有两句,“可惜玄宫十二楼,那知反作三虫宅”。这个意思,就是说吾人洁净美好的身体被许多三尸虫盘据在里面,弄得秽恶不堪,是很可惜的。道家斩三尸法子,有用符咒的,有守庚中的,有服丹药的,都不算彻底解决。此处用内炼工夫,运元和之气,充满脏腑,蒸融关脉,变换筋骨,逼令三尸无处藏身,非抛弃他们的老巢子逃走不可。坏东西一去,好东西就来了。万国来朝,比喻五脏六腑四肢百骸的精气神,都聚会在绛宫一处。绛宫属于心的部位,心属火。其色赤,医家称为君主之宫,所以叫作赤帝宫。
借问真人何处来从前元只在灵台(第五十一句第五十二句)
真人,即是真我。吾人肉体有生有死,不能算是真我,只可以叫作假我。除掉有形质的肉体,尚剩下那个无形质的念头。是否可以叫作真我?然而也不是真我。因为那个念头,也是忽起忽灭,不能由自己做主的。再除掉忽起忽灭的念头,另外寻出一个无生无死万劫长存的实体,这个方是真我,又名为真人。这个真人,从前未曾见过面,此刻第一次认识他,究竟他由何处而来呢,其实他从前就住在我们灵台之中,未尝瞬息离开,并非由外面进来的。
昔年云雾深遮蔽今日相逢道眼开(第五十三句第五十四句)
因为历年以来,被云雾遮蔽,把真人的面目隐藏。虽说他从前就住在灵台之中,我们却认识不出。今日工夫做到相当的程度,道眼遂开。道眼既开,如拨云雾而见青天,真人因此露面。云雾二宇,比喻我们的七情六欲妄想杂念。
此非一朝与一夕是我本真不是术。(第五十五句第五十六句)
这个工夫,不是一朝一夕做得成。须要经过若干岁月。并且不是用什么取巧的法术,讨什么意外的便宜,仅此寻得吾人本来真面目而已。
岁寒坚确如金石战退阴魔加慧力(第五十七句第五十八句)
《论语》上有一句话:“岁寒然后知松柏之后凋也。”岁寒,是每年天气最寒冷的时候。凋,是树木落叶子。松柏后凋,是说别种树木到这个时候,都已枯槁零落。独有松柏仍旧青翠不凋比喻修道的人有坚忍的力量,可以耐得困苦,受得磨折,而不至于改变初心。确字,同坚宇一样解释。松柏不凋已经称得起坚确。金石比松柏更要坚确。所以此处拿金石比喻修道人的志气。有金石般的志气,自然能够战退阴魔。阴魔既已去尽,慧力即同时增加。
慧是智慧,力是毅力。只有智慧而无毅力,虽可以见道,而不能成道。只有毅力,而无智慧,又恐怕认不清大道,误入旁门。必须智慧与毅力二者俱足,方免遗憾。
皆由虚淡复精专便是华胥清静国(第五十九句第六十句)
心中没有妄想和欲念就是虚。不染一切嗜好并恶习,就是淡,仔细研究,彻底明白,就是精。信受奉行,始终如一,就是专。
《列子》书上说:“黄帝昼寝,而梦游于华胥氏之国。其国无师长。其民无嗜欲。不知亲己,不知疏物,故无爱憎。不知背逆,不知向顺,故无利害。”其实是一种寓言,等于今人所谓乌托邦之类。人们心中果能十分清静,也同到了华胥国一样。
初将何事立根基到无为处无不为(第六十一句第六十二句)
世间无论做什么事,起初总要立一个根基,以后方能有所成就。修道是大事业,更要把根基立稳,方能步步前进。等到工夫纯熟,程度高深,自然显得头头是道。表面上很像无所作为。实际上已是精全气全神全,没有丝毫缺陷。老子《道德经》第三章说:“为无为则无不治矣。”又第三十七章说:“道常无为而无不为。”此篇“到无为处无不为”句,也是根据老子的意思。
念中境象须除拔梦里精神劳执持(第六十三句第六十四句)
这两句,就是立根基的办法。吾人当静坐的时候,须要把心中杂念打扫干净。等到坐功纯熟之后,杂念可以完全消灭。然后在睡梦之中,也不忘记修道之事,也同平常静坐的时候一样,自己很有主宰。
不动不静为大要不方不圆为至道(第六十五句第六十六句)
工夫偏于动,嫌太浮躁。工夫偏于静,嫌太枯寂。性情偏于方,嫌太板滞。性情偏于圆,嫌太巧滑。能不落于两边,而得其中和,才是大道。
元和内炼即成真呼吸外求终末了(第六十七句第六十八句)
吾人果能在身内运用元始中和之气,流行不息,就可以成道;倘若在外面呼吸上永久执着,不肯放松,到底未有了脱之日。
元气不住神不安蠹木无根枝叶干(第六十九句第七十句)
元气,即是上文所说无始中和之气。不住,即是不能长住于身内,而向外面发泄。发泄太多,身体里面的元气,渐渐亏损。
元神因为没有元气来培养,遂不能在身中安居,而要逃亡,譬如树木被蠹虫所蚀,根本受伤,枝叶自然就干枯。人身中元气,被七情六欲饥饱寒暑劳心苦力所伤。身体自然也不能长久。
休论涕唾与精血达本穷源总一般(第七十一句第七十二句)
鼻中生出的流质叫作涕。口中生出的流质叫作唾。心中生出的流质叫作血。外肾生出的流质叫作精。虽有四种名称不同,但是这些东西本源却是一样。达本,是看透他们的根本。穷源,是追究他们的来源。
此物何曾有定位随时变化因心意(第七十三句第七十四句)
人身上各种流质,不是分疆划界固定在一处而不许移动的。
都是临时因外界的感触,和内心的激刺,而后生的。
在体感热即为汗在眼感悲即为泪(第七十五句第七十六句)
皮肤里面的流质,外感于天气温度太高,就变化为汗,从毛孔中出来。眼睛里面的流质,内感于情意过分悲哀,就变化为泪,从泪腺中出来。
在肾感念即为精在鼻感风即为涕(第七十七句第七十八句)
外肾里面的流质,内感于心中淫欲之念,就变化为精,从尿管中出来。鼻粘膜里面的流质,外感于空气寒冷之,就变化为涕,从鼻孔中出来。风
纵横流转润一身到头不出于神水(第七十九句第八十句)
神水难言识者稀资生一切由真气(第八十一句第八十二句)
神水这件宝物,他本身的道理太玄妙,颇难以言语形容。而且世间有学问的人虽多,识得神水的人却很少。须知汗泪涕唾精血等等,都是神水所生,神水又是真气所生。人身若没有真气,神水就不免要干枯。神水既然干枯,于是乎有眼不能视,有耳不能听,有鼻不能嗅,有舌不能尝,有生殖器不能生育,有四肢百节不能活动。到了这个地步,去死也不远了。
按,学者读丹经最感困难的,就是同样的一个名词,无论在什么方法上都可以混用。即知神水二宇,在此处是如此解释。若在别种丹经上,虽有同样的名词,却不能作同样的解释,请看张紫阳《悟真篇后序》云:“金丹之要,在乎神水华池。”又张紫阳《全丹四百字序》云:“以铅见汞,名曰华池。以汞入铅,名曰神水。”这是人元丹法的神水。又张紫阳《金药秘诀序》云,“金水者乃得金气之玄水:又号神水。炼丹之诀,但能引神水入华池,万事毕矣。”许真君《石函记》中《圣石指玄篇》云:“铅砂搏成如土块。六一固济相护爱。用火锻炼一昼夜。火灭烟消土化灰。腾铅倒装入灰池。火发铅熔化神水。”这是天元丹法的神水。又《明镜匣》云:“若人识真汞;黄金内神火。若人识真铅。白金内神水。”白紫清《地元真诀》云:“华池神水。神水真金。闪灼先天。发泄干金。”这是地元丹法的神水。又灵阳子《洞天秘典》云:“阴阳铅汞为神水。神水施为不离铅。谁识丹炉神水,乃为月魄金浆,伍冲虚《修仙歌》中自注云:,暗进者,暗进神水,暗进神火,属烹炼之工。明进者,明进神水,明进神火,属超脱之工。”朱痴伯《金火灯》云:“生铅但有壬水癸水。既成白金其中方有神水。”这是黄白术的神水。以上所列各种丹经中神水名词,比较《灵源大道歌》中神水,确有霄壤之别。又朗然子诗云:“夹脊河车透顶门。真修捷径此为尊。华池神水频吞咽。紫府元君直上奔。常使气冲关节透。自然精满谷神存。一朝得到长生路。须感当初指教人。”此诗所用神水名词,专指口中津液而言,乃狭义的神水。《灵源大道歌》中神水,包括人身一切粗细流质而言,乃广义的神水。义意虽同,而不完全相同。倘若学者止知其一,不知其二,依先入为主,看见名词相同,就说方法是一样,那真是误人而又自误。天元丹法,重在服食,不重点化。
地元丹法,既能点化,又可以进一步炼成服食,而上接天元。黄白术,仅能到点化程度而止,不能再往前进。人元丹法,要用同类阴阳。虽有铅银砂汞等名词,其实与五金八石毫无关系。这是四种丹法不同之处。至于《灵源大道歌》的宗旨,乃是修道,不是炼丹,也不是参禅止观。其中作用,学者应当辨别清楚,不可稍涉含糊。世上流传的各种丹经道书,都病在笼统,理路不情,阅之往往令人厌倦。我深悉其中弊病,所以专重分析想把科学精神用在仙学上面,以接引后来的同志。因为这个缘故,凡是拙作论调,每不肯附和前人之说,亦自有苦衷,读者能谅解为幸。
再按,《扬善半月刊》,第四十一期第六页,所载《玉华宫侍书仙子降坛诗》,未二句云:“为惜前缘开后觉,早留真液渡衰残。”真液二字,正合《灵源大道歌》神水二字的本意。留得住真液,才可以济渡衰残。即是留得住神水,才可以维持生命。这种理论,已成为铁案如山,不能摇动。既然当年曹文逸真人不惜苦口婆心。把第一等修炼的方法宣布流传诸君总算有绿,虽然在八百年以后出世,但是能读她这篇歌诀,也就如闻其声,如见其人了。因此奉劝诸君,务必努力奉行,不可虚度岁月。否则,转世投胎,未必再有今日的机会。
但知恬淡无思虑斋戒宁心节言语(第八十三句第八十四句)
“但知”二字的意思,就是只晓得照以下所说的方法做去,其它一切都不去管。恬,是心中安静,淡,是把世问虚荣看得很淡。
一昧醍醐甘露浆饥渴消除见真素(第八十五句第八十六句)
牛奶第一转叫作酪。第二转叫作生酥。第三转叫作熟酥。第四转叫作醍醐。醍醐可以算得牛奶中精华所结成的。芭蕉有一种,名叫甘露蕉。花苞中有露水,味甚甘,就是甘露浆。可以算得芭蕉中精华所结成的。一味,是说没有第二样。因为上面所做的工夫,纯洁而安静。所以身中发生的效验,也是甜美而清凉。饥则思食,渴则思饮,都是表示吾人身体里面有所欠缺,需要补足,方好维持。假使身体内部无所欠缺,自然就不饥渴,能入大定。
自然就能看见本来面目。凡丝类没有染颜色的叫作素。吾人真面目,本是白净无疵,一尘不染,所以叫作真素。
他时动满自逍遥初日炼烹实勤苦(第八十七句第八十八句)
到了将来工夫圆满之后,自然逍遥快乐。但在当初下功的时候,实未免勤劳而辛苦。用武火时叫作炼。用文火时叫作烹。如何是武火,打起精神,扫除杂念,端身正坐,心息相依。如何是文火,全休放松,含光内守,绵绵似有,默默如无。
勤苦之中又不勤闲闲自要并无神(第八十九句第九十句)
虽说下手做工夫要耐得勤苦,然又不是劳心劳力动手动脚的事。所以老子《道德经》上有一句口诀,教人“用之不勤,”既说要勤,又说要不勤,岂非自相矛盾吗。须知所说“不勤”的意思,就是不劳动,不执着。不揠苗助长。所说“勤”的意思,就是不虚度,不懈怠,不一暴十寒。闲闲,就是表示不勤。能闲闲,方能保得住元气,能保元气,方能养得住元神。
奈何心使闲不得到此纵擒全在人(第九十一句第九十二句)
奈何世上的人心,总是要休息而不可得。虽说因为环境所困,不能完全放下。然而有一半也是历劫以来的习惯,难以改变。做工夫的人,常常被这个念头所累。到了此种地步,或任他放纵,或设法擒拿,全在各人自己做主。
我昔苦中苦更苦木食草衣孤又静(第九十三句第九十四句)
曹真人言她自己当日做工夫时期,很受过许多困苦。吃的穿的,都是别人家不要的东西。所处的境遇,既孤寂而又冷静。
心知大道不能行名迹与身为大病(第九十五句第九十六句)
心中分明认得大道是好,无奈不能实行。所以不能实行的缘故,因为受三种之累。一种虚名,二种事迹,三种身体。虚名之累,就是能者多劳。事迹之累,就是权利义务。身体之累,就是衣食住行。
比如闲处用功夫争似泰然坐大定(第九十七句第九十八句)
修道的人,就怕不得闲。幸而得闲,又被许多有作为的旁门小法所累。比如我们身心,已经得到了清闲境界。与其再要用各种旁门小法工夫,倒不如一切放下,专坐大定的工夫为妙。“争”字与“怎”相同,“争似”犹言“怎若”。
按张紫阳真人《悟真篇》七言律诗第二首云:大药不求争得遇。
第十三首云:争如火里好栽莲。七言绝句第一首云:争得金丹不解生。第八首云:争似真铅合圣机。第四十首云:争得金乌搦兔儿。第六十四首云;教人争得见行藏。凡所有的“争”字,都作“怎”字解。宋朝人文章上面所习用的字眼,和现在人所用的两样。为诸君读道书便利计,特附注于此。
形神虽曰两难全了命未能先了性(第九十九句第一百句)
大道之要,在全神而又全形。全神,普通叫作性功。全形,普通叫作命功。修道的人,能得形神两全最上。如其不能,先做性功以全神。等到有机会时,再做命功以全形,亦无不可。下文所说:就是了性全神的办法。
不去奔名与逐利绝了人情总无事(第一百零一句第一百零二句)
不去同人家争名夺利。谢绝人情上的往来应酬。就能够达到清闲无事的境界。
决烈在人何住滞在我更教谁制御(第一百零三句第一百零四句)
不食名利,与谢绝应酬,这两件事,看起来很不容易做到。
但是事在人为。倘若真肯下决烈的心,未必一定就有什么障碍。
在我自己本身,更是要做就做,教谁来干涉我呢。住滞,即障碍之意。制御,即干涉之意。
掀天声价又如何倚马文章未足贵(第一百零五句第一百零六句)
掀天,形容其人声价之高。倚马,形容文章下笔之快。但是对于修道上都无用处。
荣华衣食总无心积玉堆全复何济(第一百零七句第一百零八句)
上句说一心同道,不注意于荣华衣食。下句说:有钱的人,若不肯修道,等到老病死的时候,虽有钱又何济于事呢。
工巧文章与词赋多能时却倍行路(第一百零九句第一百一十句)
此言成功一个文学家,也无大用,反而为修行的障碍。
恰如薄雾与轻烟闲傍落花随柳絮(第一百十一句第一百十二句)
此言文人不能成大事业,就像那些薄雾轻烟,和落花飞絮为伴,总觉得飘荡无根,虚而不实。
缥渺幽闲天地间到了不能成雨露(第一百十三句第中百十四句)
上句说:薄雾轻烟的形状。下句说:薄雾轻烟,比较雨露不同,雨露有益于人世,烟雾无益于人世,而烟雾终久是烟雾,不能变成雨露。飘渺,形容其飘荡无极,幽闲,形容其虚而不实。
名与身兮竟孰亲半生岁月大因循(第一百十五句第一百十六句)
世上没有一个人不喜欢名誉。更没有一个人不爱惜身体,名誉和身体比较起来,那一样同我最亲切呢,自然是身体最亲切了。
可惜世上人半生岁月,就此因循过去。因循二字的意思,就是遵守旧章。我们抱定人类始祖,所遗传的饮食男女习惯,永远不肯改变。服从造化小儿所支配的生老病死定律,绝对不敢违抗。这些,都叫作因循。
比来修炼赖神气神气不安空苦辛(第一百十七句第一百十八句)
可怜一个好基址金殿玉堂无主人(第一百十九句第一百二十句)
好基址,金殿玉堂,皆指人的身体而言。主人,指人的元神而言。身体譬如一所房屋。元神譬如这房屋的主人。倘若时时刻刻让他在外面游荡,不肯回到腔子里。就像一所好房屋,无人居住,无人打扫,无人修理,渐渐的这个房子要变坏了。
劝得主人长久住置在虚闲无用处(第一百甘一句第一百甘二句)
无中妙有执持难解养婴儿须藉母(第一百廿三句第一百廿四句)
我们的元神,当其寂然不动的时候,不可以说他是有。当其感而遂通的时候,又不可以说他是无。只好说是无中妙有。凡世间道理,不可拿言语形容,不可用心思推测的,都叫作妙。妙有也是这种道理。既不偏于无,亦不偏于有,因此就难于执持。所谓难于执持,就是说把握不牢,捉摸不定。照这样看来,工夫究竟如何下手呢。但诸君要懂得,世人养育婴儿,全靠母亲力量。
我们元神譬喻婴儿。试问元神之母是什么。老子《道德经》第一章云:“无名天地之始。有名万物之母。”第二十章云:“我独异于人。而贵求食于母。”第二十五章云:“有物混成。先天地生,寂兮寥兮。独立而不改。周行而不殆。可以为天下母。吾不知其名。
字之曰道。”因此我们可以断定母就是道。若要养育元神,必须凭借道力。道是什么。道就是阴阳。阴阳就是性命。性命就是神气。
初下手工夫,就是以神驭气,以气养神。神气合一,就是修道。
缄藏俊辨黜聪明收卷精神作愚鲁(第一百廿五句第一百廿六句)
精神发于耳目,叫作聪明。发于言论文章,叫作俊辩。缄,是封闭。藏,收藏。黜,是废弃。收卷,等于收倦。这两句大意,是劝人把自己精神收藏在身体里面,不要发泻在身体外面,要学老子《道德经》上所说:“大辩若讷,大巧若拙”的样子。是为修道初步下手的办法。
坚心一志任前程大道于人终不负(第一百廿七句第一百廿八句)
必要坚定。志要专一。任我们向前途走去。终可以达到目的。
那时才晓得大道不负于人。所怕的就是人们自己不肯走这条大道,偏喜欢走邪路旁门。非但今生落一场空。并且来生尚要招得种种恶报。何苦乃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