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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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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金吾同梅香上)(金吾云)自家谢金吾。从拆了清风无佞楼回来,这几日只管眼跳。常言道眼睛跳,悔气到。难道有甚悔气到的我家里?梅香,且安排酒来,等我吃几杯咱。(焦赞上,云)某焦赞,和六郎哥哥私下三关。天色已晚,入的城来。便好道君子报冤,且歇三年。只我老焦这一个急性,莫说三年,便是一夜也等不得。叵奈王枢密、谢金吾无礼,我打听得这个宅子,便是谢金吾住宅。我先杀了谢金吾满门良贱,然后杀王枢密去。我听上衙更鼓咱,三更前后也。我跳过这墙来,我来到这后花园中,我是听咱。(梅香云)这早晚衙内还在那里口床酒,如今也该睡了,我前后执料去咱。(做叫猫科,云)猫儿,猫儿,(焦赞做见、杀梅香科,云)兀那妮子休走,吃我一刀。(梅香做死科,下)(焦赞云)则这个便是谢金吾的卧房,我蹅开门来。(做杀谢金吾科)(焦赞云)我杀了谢金吾,并家眷一十七口也。我这等去了,不为好汉。我立不更名,坐不改姓。待我割下一幅衣衫,就血泊里蘸着鲜血,写着四句诗在那白粉壁上。(做写科)(诗云)多来少去关西汉,杀人放火曾经惯。一十七口谁杀来,六郎手下焦光赞。(云)你看这诗,恰像朱笔写的,可不写的好。一不做,二不休,杀了谢金吾,再杀那王枢密去。跳过那墙来,(巡军上云)是甚么人?拿住。这不是焦赞?执缚定了,报枢密大人去。(下)(净扮韩延寿领番卒上)(韩延寿诗云)马到旗开处处平,临军对阵辨输赢。掌管番兵都领袖,塞北英雄第一名。某乃番将韩延寿是也,见为都总管大将之职。某手下有雄兵百万,战将千员,长与大宋相持,不能取胜,可是为何?只为南朝有一大将,乃是杨六郎。此人十分英雄,久镇河北之地,使俺番兵不能侵其境界。今奉太后之命。俺这里有一人,乃是贺驴儿。此人深通六番文书,着他到南朝阴为细作,改名王钦若。他若是得志于中原,与俺家做个里合外应。恐怕他贪恋中原富贵,忘俺契丹之恩,去他左脚板下,朱砂刺贺驴儿三字。果然他到的南朝,直做到枢密之职。上马管军,下马管民,好生权势。不想他背义忘恩,更待干罢!我累累的着细作去到南朝见那贺驴儿,至今不见回信。我如今再着一个能干的人,持书一封见他去。书呈已写下了也。兀那小番,你则今日为细作,直至京师,见王枢密去。关口上小心在意,堤备官军,休教杨六郎知道。则今日你便去。(诗云)不避风霜道路寒,假装探马入边关。若能投见王枢密,不得回书莫便还。(番卒上,云)自家韩延寿帐下小番,奉俺元帅将令,差我往南朝见王枢密去。我来到这半山之中,迷踪失路,不知往那里去。远远的官军来也,我且躲在这里。(孟良上,云)某孟良是也。远远的一个番军,小校,与我拿住者。兀那番军,你往那里去?从实的说。你若不说,小校,拿我那斧来,待我劈下那颗驴头。(番卒云)老爷休砍,我死了着那一个送书哩。(孟良云)将书来我看,这厮正是细作。则今日与岳胜哥哥说知,将这厮绑缚了,直到京师,见圣人去来。(下)(王枢密上,云)恨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叵奈杨景无礼,他私下三关,擅离信地,夤夜将谢金吾良贱一十七口,尽行杀坏。我已曾着人拿住杨景、焦赞两个。正是飞蛾投火,不怕他不死在手里。但那杨景是一个郡马,怎好就是这等自做主张,将他只一刀哈喇了。倘或他郡主入朝,来称冤叫屈,可不我倒要与他打官司?如今朦胧奏过圣人,将他两个押赴市曹杀坏了,以绝后患。我就自做监斩官,来到这角头上闹市中。左右那里,唤刽子手,将那两个贼犯绑将过来。(刽子拿杨景、焦赞上)(刽子云)行动些,时辰到了。(六郎云)兄弟,你送了我也。(王枢密云)兀那杨景、焦赞,你擅离信地,私下三关,无故杀坏谢金吾一门十七口良贱,你知罪么?(六郎云)着谁人救我咱?(王枢密云)刀斧手,到午时三刻,疾忙下手者。(刽子云)理会的。(正旦扮皇姑领杂当上)(正旦诗云)朝登黄金殿,暮宿宰臣家。饥餐御厨饭,渴饮翰林茶。老身长国姑是也。今因我女婿杨六郎,不合擅离信地,私下禁关,带领了焦赞到京,杀坏了谢金吾一十七口家属。王枢密在圣人前朦胧奏过,建起法场,他亲为监斩官,眼见两个孩儿没那活的人也。老身不免领着手下几个亲随,劫法场走一遭去也呵。(唱)

【越调】【斗鹌鹑】我看那赴法的孩儿,则待搭救俺女婿。今日个郡马当刑,畅好是君皇下的。臣宰每不劝谏留人,直等到午时三刻,听的那一声叫下手只。可不道一将难求,千军易得。

【紫花儿序】唬的我急煎煎心如刀搅,痛杀杀腹若锥剜,扑簌簌泪似扒推。(王枢密云)刀斧手且住者,不知是那个皇亲国戚来了也。等他过去了,才好杀人那。(正旦做见,王枢密云)我道是谁,原来是杨六郎丈母长国姑。我若是尊敬他,必然要我留人,再奏天子,可不那杨六郎一定饶了?我则把法度利害与他说,怕做甚么!我是东厅枢密使,他又不敢惹我。(做施礼科,云)国姑到此有甚么事?(正旦云)我无事也不来。(唱)送长休饭着俺这女婿再休思想,永别酒和俺这女婿从此分离,(王枢密云)这的是圣旨哩。(正旦唱)谁敢把皇旨轻违。(王枢密云)国姑,良吏不管月局,贵人不踏险地。这个所在,便不来也罢。(正旦唱)这杀场上不关亲因何来到这里?(王枢密云)是、是、是,是杀场上,国姑且请回咱。(正旦唱)他两三番把咱支对,你怎么信口胡喷,抢白的我脸上无皮。

(王枢密云)哎,我王枢密几曾抢白来也?只是好劝你,这法场上不是国姑来处。想那杨家父子,有甚么功劳?正旦云)你那里知道,他家没的功劳,倒是你有功劳来?(唱)

【金蕉叶】则这满京城百姓每尽知,你与俺大宋朝出甚么气力?提起他父子每端的痛悲,一辈辈于家为国。

(王枢密云)杨景便也罢,想他父亲杨业,没本事死了阵上,这也是有功劳的?(正旦唱)

【寨儿令】他、他、他,也则为俺赵社稷,甘心儿撞倒在李陵碑,便死也不将他名节毁。他也曾斩将搴旗,耀武扬威,普天下那一个不识的他是杨无敌。

(王枢密云)想他哥哥杨五郎,削发为僧,这等怕死,也是有功劳的?(正旦唱)

【幺篇】你道是杨和尚破天阵吃了些亏,却不道救铜台是靠着伊谁。他兄弟在沙场上苦战争,刀尖上博功绩。怎、怎、怎着他云阳市,赴这个好筵席。

(王枢密云)事做到这里,怕他怎么?我是东厅枢密使,他也不敢惹我。国姑,据杨景犯下的罪名,叫做一人造反,九族遭诛。国姑你倒要来救那罪人,敢是你女娘家不曾看王法哩。(正旦云)我这两个孩儿,当日有功,今日有罪,也合将功折罪。王枢密,你则是看我国姑面上。将两个孩儿饶过者。(王枢密云)这国姑好会做大也。我要杀的人,只说看国姑的面皮,我的面皮可着狗吃了?(正旦云)你骂谁哩,你饶便饶,不饶便罢,你怎生骂我?(王枢密云)我歹杀波是东厅枢密使。(正旦云)你便做着东厅枢密使来,想你当初不得志时,提着个灰罐儿,卖诗写状,那早晚也是东厅枢密使来?(王枢密云)这个国姑,越饶着越逞,道我不得志时,提着个灰罐儿,卖诗写状。你家父祖,当初不得志时,游关西五路,也曾挺着脖子,拽伞车儿来。(正旦云)这厮好无礼也。(唱)

【鬼三台】百姓每都听得,王枢密这奸贼,敢和咱斗嘴。直恁般无上下失尊卑,我如今问你,问你个骂皇亲的罪过该甚的?(王枢密云)我骂了一个老婆子,有甚的罪过?(正旦唱)可是你掌朝纲的王法也不识。常言道莫说他人,先输了自己。

(王枢密云)我是东厅枢密使,你也不该毁骂大臣么。(正旦云)是我骂来,是我骂来。(唱)

【调笑令】你道是,枢密骂不的,是我骂你这改姓更名漏面贼。萧太后使你为奸细,几年间将帝主明欺,(带云)你道我不知道你哩。(唱)则那贺驴儿小名须是你。(王枢密云)那里是甚么贺驴儿?我是王钦若。(正旦云)噤声,那壁姓贺,这壁姓王。(唱)可不的山河易改,本姓难移。

(云)你这贼可知道我家奉的圣旨么?觑一觑剜了眼睛,指一指剁了手腕。(唱)

【雪里梅】剜眼睛便挑剔,剁手足自收拾。(云)俺府里的亲随那里?(唱)你与我扭开了长枷,将六郎扶起,唤左右快疾。

(做放杨景、焦赞,王枢密夺,正旦打科)(六郎云)母亲休打他,则怕不中么。(正旦唱)

【秃厮儿】不恁的如何救你,不打死不算忠直,我今番下手也则是迟。我和你厮扯定,入宫闱去见官里。

(王枢密云)我是东厅枢密使,国家大臣,你怎的我!(正旦唱)

【圣药王】遮莫你有势力,有职位,到底是我天朝部下泼奴婢。我可也不怕你,不惧你,我须是天潢支派没猜疑,来、来、来,我敢和你做头抵。

(王枢密云)我那里认的你这国姑?你先皇潜龙时,贩油伞游关西五路,都不曾有偌多亲眷,今日这个也亲,那个也亲。你家姓柴,官里姓赵,胡姑姑假姨姨,可是甚么亲眷?(正旦云)兀那厮,你听着,我是太祖皇帝的妹妹,太宗皇帝的姐姐,真宗皇帝的姑姑,柴驸马的浑家,杜太后的闺女,柴世宗皇帝的媳妇,你偏不认的我!(唱)

【麻郎儿】俺柴家托孤让位,俺赵家受禅登甚。这都是一门亲戚,须不比重山认义。

【幺篇】俺大哥开天立极,俺二哥继体垂衣。

今皇帝是俺嫡堂叔侄,先皇帝是俺同胞的那姊妹。

【庆元贞】俺本是深宫内苑帝王姬,如今在琼楼朱邸做贵臣妻。家藏着丹书铁券有光辉,你这贼不知,那个知?怎将俺做的胡姑姑也假姨姨。

(王枢密云)你为杨六郎,只管骂我。杨景私下三关,焦赞擅杀谢金吾一十七口,合该诛杀。你怎敢劫了法场,我结纽了你见圣人去来!(正旦云)兀那两街百姓都听者,他在这法场上,骂了我也罢。只到朝中,剥了他朝靴,看他脚底板上刺着两行朱砂字道:贺驴儿宁反南朝,不背北番。这难道是我妆诬他的?(唱)

【收尾】则他这贺驴儿小名怎许长瞒昧,现放着脚板上两行儿朱砂字迹。到来日我一星星奏与君王,不到得轻轻的索放了你。(下)

(王枢密云)嗨,我欲杀坏了杨六郎、焦赞两人,剪草除根。谁想被国姑劫了法场,放了这两个,似此怎了?只除先去奏过圣人,少不的连这国姑也断送我老王手里。(诗云)可奈泼婆娘,公然劫法场。我今须面圣,先下手为强。(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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