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栖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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焦先者,不知何许人。见汉室衰绝,不言魏受禅,乃结草为蜗牛庐,独止其中。冬夏恒不着衣,卧不设席,以身亲土,体垢污如泥潦,数日一食。年百余岁。/壶公曰:汉之公卿,已荡飞烟冷灰,千古而下,知有蜗牛庐。

孙登,汲郡人。无家属,于郡北山为土窟居之。夏则编草为裳,冬则披发自覆。好读易、抚琴,无恚怒。人或投诸水,欲观其怒。登既出,便大笑。/壶公曰:入水不濡?

宋纤隐居酒泉之南山,敦煌太守扬宣图其象于阁,而颂之曰:「为枕何石?为漱何流?身不可见,名不可求。」酒泉太守马岌躬造之,纤高楼重阁,拒而不见。岌为铭诗于石壁而去。诗曰:「丹崖百丈,青壁万寻。奇木蓊郁,蔚若邓林。其人如玉,维国之琛。室迩人遐,实劳我心。」/壶公曰:入山必深。

祁嘉字孔宾,清贫嗜学。忽一夜,窗间有声,呼之曰:「祁孔宾,祁孔宾,隐去来,隐去来!修饰人世,甚苦不可谐。所得未毛锥,所丧如山崖。」及旦,遂逃隐敦煌。/壶公曰:「修饰甚苦」四字,勘破苦海,不由人不回头。

褚伯玉年十八,父为之婚,妇前门入,伯玉从后门出。遁入剡,居瀑布山,一住三十余年,隔绝人世。王僧达苦致之不得。僧达与丘珍孙书云:「褚先生从白云游旧矣。古之逸人,或留虑儿女,或使华阴成市,而此子索然,惟朋松石,介于孤峰绝岭,比谈讨芝桂,借访荔萝,若窥烟波、临沧洲矣。」/壶公曰:不婚便仙,不啻隐矣。

顾欢家世业农,欢独好学。六七岁时,父尝使驱雀田中,欢作黄雀赋而归,雀食稻过半,不知也。晚年服食,不与人通。将终,为赋诗言志,曰:「五途无恒宅,三清有恒舍。精气因天行,游魂随物化。鹏鹍适大海,蜩鸠之桑柘。达生任去留,善死均日夜。委命安所乘,何方不可驾。翘心企前觉,融然从此谢。」/壶公曰:风味自恬。

张永为吴兴,拟请沈麟士为功曹。麟士曰:「明府德履冲素,留心泉谷,是以被褐负杖,忘其病疲。如必饰混沌以蛾眉,冠越客于文冕,走虽不敏,有蹈东海。」永乃止。

庞德公居汉之阴,司马德操宅州之阳,望衡对宇,欢情自按,泛舟褰裳,率尔休畅。一日德操诣之,值德公渡沔。德操入其室,呼妻子,使速作黍,「徐元直向云当来就我,与德公谈。」妻子罗拜堂下,奔走供设。须臾,德公还,直入相就,不知何者是客。/壶公曰:太和元气在德公一门矣。又曰:孔明尝拜堂下,却不识德公之意。

孙公和清静无为,好读易弹琴,颓然自放。睹其风神,若游六合之外。/壶公曰:官止神行,非亲历不知。

孔报侍郎朝回遇雨,避于一叟之庑下,延入厅事。叟乌帽纱巾,逢迎甚恭。因备酒馔,一一精好。孔公借油衣,叟曰:「某寒不出,热不出,风不出,雨不出,未尝置油衣也。」孔公不觉顿忘宦情。/壶公曰:不佞以疾隐,依稀此叟。

邢和璞曾居终南,好道者多卜筑依之。崔曙年少,亦随焉。伐薪汲泉,都是名士。/壶公曰:蔼然唐虞气象。

陆羽隐苕溪,自称桑苧翁,阖门著书。或独行野中,诵诗击木,徘徊不得意,即恸哭而归。人谓今时接舆。/壶公曰:一出门便堪恸哭。

陶徵士不解音乐,而蓄素琴一张,每有酒适,辄抚弄以寄意。/壶公曰:弹之有声,便失琴韵。又曰:陶琴无弦,舜琴五弦,是一是二。

孔淳之嗜山水,每游必穷幽峻,竟日忘归。会稽太守谢方明,苦要不能致,使谓曰:「苟不入吾郡,何为入吾郭?」淳之笑曰:「潜游者不识其水,巢栖者非辨其林。飞沉所至,宁问主乎?」/壶公曰:语婉而宕。

渔父,不知何许人,孙缅为浔阳太守,偶逍遥渚际,见一轻舟凌波隐显,俄而渔父出焉,神韵潇洒,垂纶长啸。缅心异之,问曰:「鱼卖乎?」渔父笑而答曰:「吾钓非钓,宁卖鱼耶?」缅益怪,辄褰裳涉水,谓曰:「吾观先生有道者也,方今王道文明,子何用晦?」渔父曰:「仆山海狂人,未辨贫贱,何论荣贵。」乃浩歌曰:「竹竿籊籊,河水浟浟。相忘为乐,贪饵吞钩。非夷非惠,聊以忘忧。」俄飘然鼓棹而去。/壶公曰:渔歌「月辞疏岸清风晓,舟入芦苇一叶小。老翁持竿不顾鱼,目断霞天南来鸟。借问此翁意何如?口不能言心了了。江北江南蓼花红,蜻蜓无数恣纷扰。」

阮孝绪屏居一室,非定省不出户。家人莫得见其面,呼为居士。任昉欲造之而不敢,望庐叹曰:「其室虽述,其人则远。」为名流所钦如此。南平王致书要之,报曰:「非志骄富贵,但性畏庙堂。若使麇麚可骖,何以异夫骅騄?」

陶弘景十岁时得葛洪神仙传,读之,日夜研讨,便有养生之志。谓人曰:「仰青云,睹白日,不觉远矣。读书万卷,一事不知,为耻。」自号华阳陶隐君。/壶公曰:天上无不识字神仙。

何点父铄,素风疾,无故害点母,坐法死。以故点与兄求并无宦情。点好狎人物,遨游人间,不簪不带。或乘柴车,恣兴所适,致醉而归,故世以点为孝隐。

蒋元卿舍中三径,唯羊仲、求仲从之游。二仲皆挫廉逃名之士。/壶公曰:有二仲,三径不荒矣。

陶徵士尝言:「五六月,北窗下暂卧,遇凉风至,自谓是羲皇上人。」/壶公曰:道上红尘,江中白浪,便是罗刹鬼国。

张荐隐居颐志,家有苦竹数十顷。张于竹中为屋,常居其中。王右军闻而造之。张逃避竹中,不与相见。/壶公曰:竹隐。

王摩诘贮蕙兰,用黄磁斗养以绮石,累年弥盛。/壶公曰:兰隐。

颜真卿为湖州刺史,张志和来谒。真卿以其舟敝漏,请更之。志和曰:「愿为浮家泛宅,往来苕霅间。」/壶公曰:舟隐。

种明逸至性嗜酒,尝种秫自酿。每日空山清寂,聊以养和。/壶公曰:酒隐。

齐王冏辟张翰为东曹椽。翰谓同郡顾荣曰:「天下纷纷未已,夫有四海之名者,求退良难。吾本山林间人,无望于时久矣。予善以明防前,以智虑后。」荣捉其手,怆然曰:「吾亦与子采南山蕨,饮三江水耳。」/壶公曰:知几其神,二陆则不免矣。

宗少文孙测,有祖风,自少不乐人间。齐豫章王嶷辟之,答书曰:「何为谬伤海鱼,横斤山水?」/壶公曰:「不乐人间」语,妙。人间何乐?祗苦耳!

宗测隐庐山,止少文旧宅。时鱼复侯子响厚饷之,测答曰:「量腹而进松术,度形而衣薜萝,淡然已足。岂能当此?」/壶公曰:惟淡常足。

孟浩然文不为仕,伫兴而作,故或迟;行不为饰,动以求真,故似诞;游不为利,期以放性,故常贫;名不继於选部,聚不盈於担石,虽屡空不给,而自若也。士源尝笔赞之,曰:「导漾挺灵,实生楚英。浩然清发,亦其自名。」/壶公曰:高品。

周续之好读老、易,尝言:「身不可遣,馀累宜绝。」遂布衣蔬食,绝谢徵辟,入庐山事沙门慧远,与刘遗民、陶渊明,号「浔阳三隐」。/壶公曰:庐山三隐,呼之或出。

陶弘景朗目疏眉,细形长耳。读书万卷,兼工弈,精草隶。初任不遂,便隐句曲山,筑三层楼,身处其上。弟子处其中,宾客至其下,与物遂绝。/壶公曰:仙人好楼居。

司空图当昭宗时,王室多故,图知不可为,隐于中条山,作休休亭,自志曰:「量才,一直休;揣分,二宜休;耄而聩,三宜休。又少也惰,长也率,老也迂,三者皆非济时用,则又宜休。」因自目为「耐辱居士。」/壶公曰:视朱三何物。

陆龟蒙性放逸,善属文。当其有所论撰,虽幽忧疾痛,无十日资计,不少辍。文成,窜稿箧中,或历年不省,为好事者盗去。/壶公曰:幽忧疾痛可以著书矣。非此,则尘心不灰,道心不现。

季充号负图先生,尝饵菊术,经旬不语。人问何以,曰:「世无可食,亦无可语者。」/壶公曰:呜呼,先生先得我心!又曰:止有西山薇、寒山一片石。

陈抟隐武当山九室岩,服气辟谷,经历二十余年,但日饮酒数杯。移居华山云台观,每寝处至百馀日不起。关西逸人吕洞宾,有剑术,百岁童颜,顷刻能行数百里,世以为神仙,皆数来抟斋中。/壶公曰:睡隐。

林逋家钱塘,自少不喜章句学。初放游江淮间,久之归。结庐西湖之孤山,二十年足不及城市。其诗澄浃峭特,然就稿辄焚,或请传之,逋曰:「吾且不欲以诗名一时,况后世乎?」/壶公曰:梅隐。

吴瑛在治平中为虞部员外郎,即致仕去,临溪筑室,种花酿酒。宾至,必设饮。饮必醉,或困卧花间。客去,亦不问。有臧否人物者,不酬一语,但促奴益行酒。/壶公曰:似汪宪庵先生,真有道隐君子也。吾师乎,吾师乎!

颖昌杜生,所居屋止二间,与其子俱不出门者三十年。黎阳尉孙轸尝就访之,问所以不出门者。生笑曰:「告者,过也。」指门前一桑曰:「忆十五年前亦曾纳凉其下。何云不出?但无用于时,无求于人,无所事出耳。」问:「常日何如?」曰:「惟端坐。」「颇观书否?」曰:「二十年前曾有人遗一书,无题号,其间多说浮名经。当时极爱其议论,今忘之,并书亦不知所在矣。」问其子,曰:「村童也,然淳质不妄言。间至县买盐酪,可数行迹,以待其返,径往径来,未尝旁游一步。」轸咨嗟久之。/壶公曰:自得处,不可以语人。又曰:予绝爱其子。

程伊川谪涪,渡江,风浪大作,舟中之人皆失色。伊川正襟端坐,神色泰然。既及岸,有樵夫问曰:「公是达后如此?是舍后如此?」伊川登岸,欲与之言,已去不可追矣。/壶公曰:樵夫可师,惜伊川当面蹉过。又曰:定是舍后如此。

沈顗性清静,生平慕尚惟黄叔度、徐孺子。尝独处一室,人罕见其面。/壶公曰:与世人隔面,半是神仙。

胡九韶家贫力耕,仅给衣食。每日晡焚香,谢天賜一日清福。其妻笑曰:「一日三餐菜粥,何名清福?」胡曰:「吾幸生太平之世,又幸一家骨肉饱暖,又幸榻无病人,狱无囚人,非清福而何?」/壶公曰:妻语亦雅。

杨升庵书壁云:「老境病磨,难亲笔砚。神前发愿,不作诗文。自今以始,朝粥一碗,夕灯一盏,作在家山僧。行径惟持庞公“空诸所有”四字。」/壶公曰:一肚学问,殆未易空。

曹时中作寿藏,日往坐片时,曰:「此中无朝无暮,无春无秋,恍似天地未判之初。」/壶公曰:谁知属纩后,才做盘古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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