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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文长文集卷之二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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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安袁宏道中郎评点

门人章斐然华甫校订

文司短幅最澹逸才隽手滑有晋人风韵宋人理味

新建公少年书董子命题其后

书石梁鴈宕图后

书梅花道人墨竹谱

书畵后

书茆氏石刻

送畵于寺书其左

书苏长公维摩赞墨迹

书米南宫墨迹

书子昂所写道德经

书夏珪山水卷

书李北海帖

书陈山人九皋氏三卉后

书八渊明卷后

书沈征君周畵

书谢叟时臣渊明卷为葛公旦

书朱太仆十七帖

又跋于后

跋书卷尾

大苏所书金刚经石刻

读余生子传

书马君所藏王新建公墨迹

书吴子所藏畵

书季子微所藏摹本兰亭

书红眼公传

书新建公二序手稿

跋司马公草书

赵文敏墨迹洛神赋

书草玄堂稿后

○新建公少年书董子命题其后

重其人。宜无所不重也。况书乎。重其书。宜无所不重也。况早年力完之书乎。重其力完。宜无所不重也。况题乎。董君某得新建公早年书。顾以题命我。

○书石梁鴈宕图后

台宕之间、自有知以来、便驰神于彼、苦不得往、得见于图谱中、如说梅子一边生津一边生渴不如直啜一瓯苦茗。乃始沁然。今日观此卷畵图。斧削刀裁。描青抹绿。几若眞物。比于往日图谱彷佛依稀者。大相悬绝。虽比苦茗。尚觉不同。亦似掬水到口。畧降心火老夫看取世间远近眞假有许多种别不知他日支杖大小龙湫更作何观

○书梅花道人墨竹谱

余观梅花道人畵竹如羣凤为鹏所掠翎羽腾闪捎捩变灭之诡虽凤亦不得而知而评者或谓其赝。岂理也哉。

○书畵后

仙人以道胜。女妇以貌胜。有人观神仙于画中。则冀一遇之、及果遇之、道未尝不道也、而人曰此非道也、如昌黎之于其□子、虽至亲而犹不得相信、观女妇于畵中、则冀一遇之、及果遇之、貌未尝貌也、而人曰此貌也、如登徒之于其妻虽至陋而犹不以为媸、是于道也抑何苛。而于貌也抑何恕耶。予偶观此于某君馆令书、故书之如此、为昧者言耳。某吾信道于早。而予雠貌于晚。不烦风与警。观者当自得之。

○书茆氏石刻

金华宋先生之重也以道。卒用于学士也以文。世珍其书。谓多由此。然即使不道不文。书亦自珍也。丰考功晚痹而趺株连臂腕于书不无少妨、而归安茆君康伯购而简刻者乃并是两公盛年五合时物、其寄我以题、虽非其人、然殊快一饱。语云匪跣逐。曷■〈革华〉肉。

○送畵于寺书其左

右梵景乃塞僧所赠相传为李伯时笔细阅之信非伯时不能也题于上方者曰西河溥当亦非俗髠但不省为何代人惜其手书亡矣代书者稍习文待诏体亦不俗今以归华严寺清公之徒曰某供养之如苏长公舍四板菩萨例噫亦都安哉

○书苏长公维摩赞墨迹

予夙慕大苏公书、然阅览止从金石本耳、鲜得其迹、马子某博古而获此、予始幸一见之必欲定其眞赝者则取公之赞维摩中语而答之曰若云此畵无实相毗耶城中亦非实

○书米南宫墨迹

阅南宫书多矣。潇散爽逸。无过此帖辟之朔漠万马骅骝独先

○书子昂所写道德经

世好赵书女取其媚也责以古服劲装可乎盖帝冑王孙裘马轻纤足称其人矣他书率然。而道德经为尤媚。然可以为稿涩顽麤。如世所称枯柴蒸饼者之药

○书夏珪山水卷

观夏珪此畵。苍洁旷迥。令人舍形而悦。但两接处。墨与景俱不交。必有遗矣。惜哉云护蛟龙支股必间断亦在意会而巳。

○书李北海帖

李北海此帖遇难布处字字侵让互用位置之法。独高于人。世谓集贤师之亦得其皮耳、盖详于肉而畧于骨。辟如折枝海棠。不连铁干。添妆则可。生意却□

○书陈山人九皋氏三卉后

陶者间有变。则为奇品。更欲效之。则尽薪竭钧而不可复。予见山人卉多矣、曩在日遗予者、不下十数纸、皆不及。此三品之佳、滃然而云莹然而雨泫泫然而露也殆所谓陶之变耶

○书八渊明卷后

览渊明貌不能灼知其为谁。然灼知其妙品也。往在京邸见顾恺之粉本曰斲琴者殆类是盖晋时顾陆辈笔精匀圆劲净本古篆书家象形意其后为张僧繇阎立本最后乃有吴道子李伯时即稍变犹知宗之。迨草书盛行。乃始有写意畵。又一变也。卷中貌凡八人而八犹一。如取诸影。僮仆策杖。亦靡不历历可相印。其不苟如此。可以想见其人矣。

○书沈征君周畵

世传流征君畵多写意。而草草者倍佳。如此卷者乃其一也。然予少客吴中见其所为渊明对客弹阮两人躯高可二尺许、数古木乱云霭中其高再倍之、作细描秀润、绝类赵文敏杜惧男比、又见姑苏八景卷精致入丝毫、而人眇小止一豆惟工如此此草者之所益妙也不然将善趋而不善走。有是理乎。

○书谢叟时臣渊明卷为葛公旦

吴中畵多惜墨、谢老用墨颇侈、其乡讶之、观场而矮者相附和十几八九、不知畵病不病、不在墨重与轻。在生动与不生动耳。飞燕玉环纤秾县绝。使两主易地。绝不相入。令妙于鉴者从旁睨之。皆不妨于倾国。古人论书巳如此矣矧畵乎谢老尝至越、最后至杭、遗予素可四五、并爽甚一去而绝笔矣今复见北能无慨然

○书朱太仆十七帖

予少时似闻学使者萧公言兀术括南中宝物装数舟载以去卒沈于河而十七帖石数片在其中至是石起于浚河者即此本也满刺人能辨宝术虏耳舍马上物宜无知而顾亦识此既又不随以往也此亦眞神物矣哉然斯言也萧亦得于传闻未必然也予又见吴中晚刻别本引言谓胜此未必然也

○又跋于后

昨过人家圃榭中。见珍花异果。绣地参天。而野藤刺蔓。交戞其间。顾问主人曰。何得滥放此辈。主人曰然然去此亦不成圃也予拙于书朱使君令予首尾是帖意或近是说耶。

○跋书卷尾

沈征君启南畵大约如伯阳初生。便堪几杖。是谓稚中藏老。又如谢道媪。虽是夫人。却有林下风韵。是谓秀中现雅。而大苏评靖节诗亦云由腴而造平淡。辟食石蜜。中边皆甜。因知评别启南如此则眞不如此则赝、而此卷者固巳如此矣、诬以赝得乎、董丈某老骨重也、高直收之、讵堕误赏、

董丈尧章一日持二卷命书其一沈征君畵其一祝京兆希哲行书钳其尾以余试而祝此书稍谨敛奔放不折梭余久乃得之曰、凡物神者则善变此祝京兆变也他人乌能辨、丈弛其尾、坐客大笑、

○大苏所书金刚经石刻

论书者云多似其人、苏文忠人逸也、而书则庄、文忠书法颜、至比杜少陵之诗、昌黎之文、吴道子之畵、盖颜之书、即庄亦未尝不逸也、金刚楞伽二经并达磨首举以付学人者、而文忠并两书之、金刚此帖是也、楞伽以付金山参寥、余过金山问文忠玉带所传镇山门者、亦为顽僧质钱充口腹矣。况经乎。傥得如此帖摹勒传人问亦幸也。惜过时失问。

○读余生子传

上虞葛子景文者一日方晏集息忽绝既而忽生因目其生为余也号余生子自为传号余生子传予取而读之曰异哉生之余也、天其独厚于葛子乎、楚之南有泰氏屯氏者、均畜万金、一夕均毁于火、几乞矣、幸而均取于火、又均得其余、其一人善畜之以好施而崇福、其一人不善畜之以忤时而贾祸、则余者不如无余者之为愈也。曩吾兄葛子于其寓、有道人也、其后绝而复苏也、遂访余于埋、视曩所见、盖益进于道矣、其于其传中巳所云、朝闻夕死盖允蹈之者、故其处也恒安、其善用其余生以崇福、若所谓泰氏者、嵚前年逆有阴变起而九自裁、死与葛子同也、幸而九不死、生与葛子同也、顾蹶蹶然置身于理、是进道与葛子异也、故其处也恒危、其不善用其余生以贾祸、若所谓屯氏者欤、一祸之。一福之。谓余生独厚于葛子可也、然一进于道。一不进于道。谓余生独厚于葛子不可□。

○书马君所藏王新建公墨迹

古人论右军以书掩其人、新建先生乃不然。以人掩其书、今覩兹墨迹、非不翩翩然凤翥而龙蟠也使其人少亚于书则书且传矣而今重其人不翅于镒、称其书仅得于铢书之遇不遇固如此哉然而犹得号于人曰此新建王先生书也亦幸矣马君博古君子也、裒先生之书如此其多、将重先生之书耶、抑重先生之人耶、

○书吴子所藏畵

阅吴子所藏红梅双鹊畵、当是倪元镇笔、而名姓印章、则并主王元章、岂当时倪适王所戏成此而遂用其章耶、近世有人传虞世南草书、大径五六寸、绝不类世南、其所书诗又是李白杜甫所作、去世南生时远甚、而其印文十字、乃是华盖殿大学士虞世南书、夫唐时何尝有此殿名、又何尝有此官、又印内文从来何尝有结一书字者、并大可笑也、此盖本朝夏阁老言书耳、夏老固亦号能书、然比于世南奚翅丑妇效西子颦若元镇之效元章、则南威偶效西子也、阅畵时适人以夏书来评、并记之、

○书季子微所藏摹本兰亭

非特字也世闻诸有为事凡临摹直寄兴耳铢而较。寸而合。岂眞我面目哉。临摹兰亭本者多矣然时□露巳笔意者始称高手予阅兹本虽不能必如其为何人、然窥其露巳笔意、必高手也、优孟之似孙叔敖。岂并其须眉躯干而似之耶亦取诸其意气而巳矣

○书红眼公传

志有之水柔人狎而玩之火烈人望而畏之稽诸吾乡人水蹈江涉涛以求没者子于亲往往有之无待于丈夫而后能也若所谓娥者盖屡着矣至于眇郁攸轻燎原与祝融回禄争雄捷以破其围而出其所怙所灼者虽曰仅两瞳子眶耳而瘢疻烈然为朱孔扬是以红眼公名闻于世此与蹈水者奚可同日道哉红眼之后世赵君炼者予家世亲也为予道其事因得柳君所为传观之而敬书其后是日也予感忠孝节廉事而有丑于贼臣背子垢妇人也目光闪闪若曙星不啻晋人所云在牛背上者抑不知眼之红于翁曩昔何如耶

○书新建公二序手稿

曹操书余未及见而文公谓放之公书天风海涛乃近元常元常魏人盖操亦放之耶曩歙人持文公笺学庸稿本来相质特似今所见新建公送两府官序稿大约俱草草而二大儒之为儒则同故书法亦暗合耶两序稿点窜不数字而世相传温公通鉴稿本多眞书、点窜亦仅仅两公端慎殆亦暗合耶送刘府者自举爵以后、送费府者自橘踰以后、大是警策而今全集中并逸、知所逸者不少矣、

○跋司马公草书

司马伯通先生弘正间材杰也其草书仿圣母帖圣母帖即怀素上人书而圣母别是一家司马书与张南安东海翁书皆宗圣母帖也圣母帖有蜗牛及老科斗脚肥者及缝衣匠剪子者皆是法未可以微疵而短其醇伯通仕业亦豪俊、其诗多清豁、罢官书门榜云、独呼明月常倍醉、不负青天早放间、人至今诵之、

○赵文敏墨迹洛神赋

古人论眞行与篆隶辨圆方者微有不同。眞行始于动、中以静、终以媚、媚者盖锋稍溢出、其名曰姿态、锋大藏则媚隐、大正则媚藏而不悦故大苏宽□以侧笔取研之说。赵文敏师李北海净均也。媚则赵胜李。动则李胜赵。夫子建见甄氏而深悦之。媚胜也。后人未见甄氏。读子建赋无不深悦之者。赋之媚亦胜也。

○书草玄堂稿后

始女子之来嫁于壻家也朱之粉之倩之颦之步不敢越裾语不敢见齿不如是则以为非女子之态也迨数十年、长子孙而近妪姥、于是黜朱粉、罢倩颦、横步之所加莫非问耕织于奴婢横口之所语莫非呼鸡豕于圈槽甚至齵齿而笑蓬首而搔盖回视向之所谓态者眞赧然以为妆缀取怜矫眞饰伪之物而娣姒者犹望其宛宛婴婴也不亦可叹也哉渭之学为诗也。矜于昔而颓且放于今也。颇有类于是。其为娣姒哂也多矣。今校郦君之诗而恍然契。肃然敛容焉。盖眞得先我而老之娣姒矣。

徐文长文集卷之二十一 【 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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