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噢!不过是个小数目。罗甘有两万五的零碎票据托我贴现,我收在你名下替你付税款和其他的费用,以后我有清账给你的;两万五中间还得扣除贴现的利息,所以你还欠我六七千法郎。”
勒巴说:“我觉得这些事都很公道。克拉帕龙先生做生意非常内行;我处在他的地位,对一个不相识的人也是这么办的。”
克拉帕龙说:“皮罗托先生决不会就此倒下来,老奸巨猾的狼不是三拳两脚打得死的;我看见过一些狼,头上中了子弹还跑得象……嘿!跑得就象狼一样快。”
勒巴说:“罗甘做出那样的下流事儿,谁料得到?”勒巴看见赛查一声不出,又知道他在本行之外做了这么大一笔投机生意,不由得心里害怕。
克拉帕龙说:“我还差点儿出一张四十万法郎的收据给皮罗托先生呢,那我就苦了。我上一天给了罗甘十万法朗。亏得我们彼此信任,才没有多受损失。正式合同没签订以前,资金放在他事务所里还是放在自己家里,我们当时都觉得无所谓。”
勒巴说:“应该各人把钱存入银行,到付的时候再提出来。”
赛查道:“我就是把罗甘当作银行的啊。”又望着克拉帕龙说道:“不过他在这笔交易里头也有份儿。”
“是的,他口头说过搭四分之一,”克拉帕龙回答,“我让他拿了我的钱逃走,是我糊涂;还好没有糊涂到把钱都交给他。要是他还我十万,再交足他的一股二十万,那还有办法。可是这桩生意要熬上五年才有油水,他决不会寄钱来的。假定他真象人家说的只卷走三十万,那也不算希奇,在外国要舒舒服服过日子,一年非有一万五进款不行。”
“那个强盗!”
克拉帕龙接着说:“唉!天哪!罗甘为了迷一个女人落到这个田地。哪个老头儿敢担保,自己再要动心的话,能够不受情欲支配,不给它拖下水?咱们这些老实人反正不知道他怎么了局。哎!最后一次的爱情,势头最猛烈。卡陶、卡缪索、玛蒂法……都养着女人!我们上当,只能怪自己。看着公证人做投机,怎么不提防呢?凡是公证人、票据经纪人、中间人,一做买卖就有毛病。他们要破产的话,总是非法的倒闭,要进重罪法庭的;所以他们宁可上外国去逍遥自在。这种糊涂事儿,我下次再也不干了。我们心肠太软,因为那些人常常请我们吃饭,开漂亮的跳舞会,总而言之是台面上的人物,所以就不叫他们受缺席判决,也不责怪他们。我们这办法是不对的。”
“大大的不对,”皮罗托说,“有关破产和倒闭的法律都需要修正。”
勒巴对皮罗托说:“你要我帮忙的话,我一定效劳。”
多嘴的克拉帕龙接口道:“他才不需要帮忙呢。”杜·蒂耶把他池子里灌足了水,打开了水闸;因为他在杜·蒂耶那儿上了一课,现在不过是照样背一遍罢了。“皮罗托先生的一笔账清楚得很:据小克罗塔说,罗甘欠的债将来能偿还一半;皮罗托先生除了这笔收入,还能收回那张四万法郎的借票,人家根本没有什么钱出借;他可以拿产业向别处去抵押。咱们只要在四个月之内付给卖主二十万。这期间,皮罗托先生得想法把期票兑现,因为罗甘卷逃的款子即使能还一半,也还不能算在账上去抵挡那些票据。可是他尽管手头紧一些……开几张约期票在市面上流通一下,还是对付得了的。”
花粉商听见克拉帕龙把他的问题分析过了,作了结论,指点了他一条出路,不觉的又有了勇气,态度也变得坚定起来,有决断了;同时也非常佩服这个前任掮客的能力。杜·蒂耶认为,最好让克拉帕龙相信他杜·蒂耶也吃了罗甘的亏,便特意要克拉帕龙把十万法郎转交罗甘,罗甘又暗中还了杜·蒂耶。克拉帕龙可是真的心里着急,把他的角色表演得很自然,逢人便说罗甘卷走了他十万法郎。杜·蒂耶觉得克拉帕龙不够辣手,多少还要讲道德,有顾虑,不能把计划全盘告诉他;而且也知道克拉帕龙没有本领猜到他的内情。
后来有一天,这个生意上的傀儡因为被杜·蒂耶当作用旧的工具一般扔掉而抱怨的时候,杜·蒂耶回答说:“我们开场要不欺骗最老的朋友,就没有人好欺骗了。”
勒巴和克拉帕龙一同走了。
皮罗托想道:“这一关我是过得了的。欠人的票据总共有二十三万五千法郎,内中七万五是装修房子的费用,十七万五是地价。收入方面:罗甘可能还我十万;借票作废,收回四万,就是十四万。只消在护发油上赚十万,再靠几张周转票据1或者向银行借一笔钱,把我支持到能够弥补损失,地皮涨价的时候。”
1商人(假定为某甲)在周转不灵的时候,往往商得熟人(假定为某乙)同意,请其出面承当付款人,然后由某甲出一由某乙支付之期票。倘某乙是银行家,则此种情形等于某甲在某乙银行中存款不足而出一空头支票,不过事先经某乙之银行同意而已。另一种情形是某甲请求某乙出一期票。以上两种票据目的都是拿去暂时抵挡一下或作贴现之用。但在出票人与付款人之间(如前一例所举),或出票人与受票人之间(如后一例所举),并无真正交易需要偿付。此种票据统称为周转票据,实际都是空头票子。
一个人遇到不幸,只要用着能安慰自己而多少也有些道理的推论,把希望寄托在空中楼阁上面,往往就可以得救。很多人把建筑在幻想之上的信心当做毅力。——也许希望就抵得上一半勇气,所以被天主教看做美德。许多弱者不是靠着希望支持,才能定下心来等待时来运转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