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对副堂长说来非常不幸,在上流社会和有脱鲁倍撑腰的老姑娘之间,并不势均力敌。不久斗争就要变得形势分明,范围扩大到意想不到的程度。按照德·利斯托迈尔太太和她大多数朋友的主意,派了一名当差去请卡隆。那般人过着空虚的外省生活,这场风波正好让他们提提精神,兴奋一下。办公事的家伙来得极快,对这一点只有德·布尔博讷先生暗暗吃惊。
这位无名的非比阿斯1用心想了想,觉得都兰的名利场中颇有些阴谋诡计。他说:“事情没弄清楚以前,还是不要作决定的好。”
1非比阿斯(又译费边),公元前三世纪罗马的独裁者,以足智多谋见称。
他想点拨皮罗托,要他知道处境危险。但当时大家动了感情,老狐狸的智慧不起作用,他的话不曾引起多大注意。律师和皮罗托谈判的时间并不长久。皮罗托慌慌张张回进来说:
“他要我写一张声明撤回的字据。”
海军少校问:“这个吓人的字怎么解释?”
德·利斯托迈尔太太也叫起来:“什么意思呢?”
德·布尔博讷先生吸着鼻烟回答:“意思很简单,就是要神甫声明自愿从迦玛小姐家搬走。”
德·利斯托迈尔太太望着皮罗托说:“仅仅是这样吗?那你签字就是了!倘若你当真决定搬出来,表明你的意志有什么害处?”
说到皮罗托的意志,那真是天晓得了!
“话是不错,”德·布尔博讷先生说着,使劲关上鼻烟壶,那手势包括的意义太多了,简直没法说明,“不过笔迹落在外面总是危险的,”他补上一句,随手把鼻烟壶搁在壁炉架上,脸上的表情叫副堂长大吃一惊。
皮罗托心乱如麻;自己毫无防备,事情却接二连三的发生;对他的孤独生活关系最重大的事,他的朋友们打发得如此轻易:这种种情形使皮罗托心神恍惚,呆着不动,好似掉在云端里,一无思想。在座的人你一句我一句,话说得又多又快,皮罗托一边听一边想弄清他们的意思。他拿着卡隆先生的文件看起来,仿佛全副精神都在律师的稿子上,其实他是心不在焉。他在文件上签了字,承认他自愿搬出迦玛小姐家,也不再按照原来的协议在她家寄饭。
副堂长签过字,卡隆收起文件,问他的东西送往哪儿。皮罗托给了德·利斯托迈尔太太家的地址。那位太太已经点过头,表示同意把神甫招留几天,满以为他不久就能升任教区委员。德·布尔博讷先生要求看看那份放弃居住权的文书,卡隆递给了他。
德·布尔博讷先生念过了,问副堂长:“原来你和迦玛小姐订过合同,合同在哪儿呢?有些什么条件呢?”
副堂长回答说:“合同在我家里。”
德·布尔博讷先生问律师:“你知道不知道内容?”
“不知道,先生,”卡隆说着,伸出手来要回那该死的笔据。
德·布尔博讷先生心上想:“哼!律师先生,合同的条款你全知道,只是你用不着告诉我们罢了。”
他随手把弃权的字据交还律师。
“唉!我所有的家具放到哪儿去呢?”皮罗托嚷道。“还有我的书,我的漂亮书柜,我的美丽的图画,我红客厅里的东西,还有一切动用家私?”
可怜虫好象被连根拔起了一样,灰心绝望的神态那么天真,活活表现出他生活单纯,对人事一窍不通;德·利斯托迈尔太太和萨洛蒙小姐尽量安慰他,口气象母亲哄孩子,答应给他一样玩具似的:
“不要为这些小事发急好不好?我们总能替你找到一所屋子,不象迦玛小姐家那么冷那么黑。万一碰不到你合意的地方,我们之中无论哪一个都能招待你,代理膳宿。得啦得啦,来玩一局西洋双六棋1吧。明儿你去拜访脱鲁倍神甫,请他在教区委员这件事情上帮帮忙,他一定对你另眼相看,你等着瞧吧。”
1这是一种用棋子,骰子和有格的木盘玩的游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