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雨了。马蒂亚斯,我送你回家好吗?”索洛内说道,“我的轻便马车在这儿。”
“我的马车听你吩咐,”保尔说,表示愿意送老先生回去。
“我不想占你的时间,”老头说,“我的同行的邀请,我接受了。”
“喂,”马车车轮在街上滚动时,阿喀琉斯对涅斯托耳说道,“你今天真是具有家长风度。说老实话,没有你的帮助,这些年轻人非破产不可。”
“我真为他们的未来担心,”马蒂亚斯说,对于他提出那个主意的真正动机,却秘而不宣。
这两位公证人此刻颇象两位演员,他们刚刚在台上演出充满仇恨相互挑衅的一幕,现在到了后台,又相互握起手来。
“可是,”索洛内此刻又想到职业上的事情,说道,“要购得你说的那些土地,是不是由我来办啊!这不是我们的嫁资的用场么?”
“把埃旺热利斯塔小姐的财产包括在玛奈维尔伯爵设立的长子世袭财产里,你怎么能办呢?”马蒂亚斯回答道。
“对这个难题,司法部会给我们作出答复的,”索洛内说。
“可是我既是卖主也是买主的公证人呀!”马蒂亚斯回答道,“再说,玛奈维尔先生可以以他自己的名义买地。等到付钱时,我们可以提到使用嫁资资金。”
“你总是有词,我的老前辈,”索洛内笑着说道,“今天晚上你真是出人意料,你算是把我们打败了。”
“一个老头,对你们的枪林弹雨毫无思想准备,能这样就不错了,是么?”
“哈哈!”索洛内大笑。
在这场丑恶的争斗中,一个家庭物质方面的幸福险遭葬送。但是现在对他们来说,只不过是公证人之间进行唇枪舌战的一个问题而已。
“小打小闹干了四十年,不是白吃饭的!”马蒂亚斯说,“索洛内,你听着,”马蒂亚斯接着又说,“我这个人很好说话,签订要并入长子世袭财产的土地卖契时,你可以参加。”
“谢谢你,好心的马蒂亚斯。一开始你就会发现,我是全心全意为你效劳的。”
两位公证人就这样心平气和地走了。我们再回过头来说说保尔和埃旺热利斯塔太太。他俩都觉得嗓门眼热辣辣的,饱尝神经震动、心前区激动、骨髓和大脑震颤的痛苦滋味。容易激动的人,自己的利害和感情受到激烈振荡的场面过后,总有这种感觉。在埃旺热利斯塔太太心中,这场暴风雨的最后几阵雷鸣,其主调是激烈的思考,是一抹红光,她真想弄个水落石出。
“我花了六个月时间经营起来的工事,马蒂亚斯先生不是在几分钟之内就给摧毁了么?”她心中暗想,“他和保尔在小客厅秘密会谈时,他会不会用使保尔产生怀疑的办法,叫保尔摆脱我的影响呢?”
她站在壁炉前,臂肘支在大理石壁炉台的一角上,陷入了沉思。两位公证人坐的马车走出大门。大门关闭以后,她面对女婿转过身去,迫不及待地要解除心中的疑虑。
“这真是我有生以来最可怕的一天,”保尔见这些难题均告解决,心中真是欣喜异常,他高声说道,“比这位马蒂亚斯老爹更难对付的人,我真没见过!但愿上帝听到了他的声音,叫我成为法兰西贵族院议员!亲爱的娜塔莉,我现在想当贵族院议员,更多的是为了你,而不是为了我。你就是我全部的雄心壮志,你活着我才活着!”
埃旺热利斯塔太太听到这发自内心的掷地有声的话语,特别是看到保尔清澈透明的蓝眼睛,他的目光和他的前额都表明他没有任何不可告人的思想,她的心中也充满了快乐。她责备自己刚才不该用那些颇为尖刻的话去刺激她的女婿。她陶醉在成功的喜悦里,决心使未来恢复平静。她又恢复了镇静的举止,眼睛表示出温存的友情,这种表情使她显得很诱人。
她回答保尔的话说:
“我要说的话跟你一样。亲爱的孩子,可能我的西班牙本性一发作,就忘乎所以,甚至说出我心里根本没想到的话来。你真是心地善良,善良得跟上帝一样,保持这种善良的品德吧!千万不要因为我那几句未经思考的话对我怀恨在心!伸出手来,咱们握握手吧!”
保尔羞愧难当,他觉得千错万错是自己的错。可是他亲吻了埃旺热利斯塔太太。
“亲爱的保尔,”她万分激动地说,“既然一切都应该安排得这么稳妥,为什么这两个丑八怪没有我们参加讨论就安排不好呢?”
“我真没想到,”保尔说道,“您是那么慷慨大方!”
“你说得正是,保尔!”娜塔莉握住他的手说道。
“我们还有几件小事要解决,亲爱的孩子,”埃旺热利斯塔太太说道,“有的人对一些无意义的事看得很重,我的女儿和我,我们是不在乎这个的。所以娜塔莉根本不需要首饰,我把我的给她就行了。”
“啊,亲爱的母亲,你以为我能要这些首饰么?”娜塔莉高声叫起来。
“是的,我的孩子,这是契约的条件之一。”
“我不要,我不结婚了,”娜塔莉急切地回答道,“这些宝石是我父亲高高兴兴送给你的,你留着吧!保尔先生怎么能要求……?”
“住嘴,亲爱的女儿,”母亲热泪盈眶地说道,“我对法律完全无知,要付的代价比这还大哪!”
“什么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