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马蒂亚斯,你才七十三岁。你患痛风症,可这是长寿的保证。待我回来时,你还会健在的。到那时你的头脑和心脏还会很健全,你要帮助我重建这已经动摇的大厦。我打算用七年功夫赚上一大笔钱。七年后归来时,我才四十岁。这个年龄,干什么事都还行。”
“你?”马蒂亚斯情不自禁地作了一个惊异的动作说道,“你,伯爵先生,你打算去做买卖!?”
“亲爱的马蒂亚斯,我已经不是伯爵先生了。我的船票上写的名字是卡米叶,是我母亲受洗时的一个名字。我还有些熟人,可以让我用别的方式发财,实在不得已才会经商。再说我走时带着一大笔钱,使我可以多方面去碰碰运气。”
“这笔钱在哪儿?”
“一个朋友会寄给我。”
听到“朋友”两个字,老人的叉子失手掉在桌上。但是这既不是嘲讽,也不是惊奇。他的神情透露出,他见保尔还处在骗人的幻想影响之下,感到多么难过。因为伯爵依稀望见一块结结实实的木板之处,老人的眼光则看透了深渊。
“我干公证这一行干了五十年,从来没见过破了产的人还有肯借钱给他的朋友!”
“你不了解德·玛赛!就在我跟你说话这时候,我确信,如果必要的话,他已经卖出了一些公债,明天你就会收到一张五万埃居的期票。”
“但愿如此。那这位朋友不能为你的事周旋周旋么?如果能够,你用伯爵夫人的收入就可以在朗斯特拉克安安静静过上六、七年了。”
“哪个受托人能付清一百五十万法郎的债——其中我妻子欠五十五万法郎——呢?”
“怎么,四年的时光,你欠下了一百四十五万法郎的债?1”
1原文如此。因原稿多次改动,以致出现这类数字上的矛盾。
“对,这是明摆着的事,马蒂亚斯。我不是把钻石首饰留给我妻子了么?卖掉埃旺热利斯塔公馆给我们带来的十五万法郎,我不是用来修缮我在巴黎的寓所了么?这边不是也要付购买土地的费用和婚约规定的其他费用么?不是只好卖掉了娜塔莉的四万利勿尔公债支付欧扎克和圣弗鲁的费用么?我们照八七折卖掉的,所以我结婚头一个月就欠下了差不多二十万法郎的债。后来我们剩下六万七千利勿尔的年收入。可是我们老是超支二十万。这九十万法郎,再加上借高利贷的利息,不就差不多一百万了么!”
“唉呀!”老公证人叫道,“那后来呢?”
“我首先想把我妻子的首饰配全,那套首饰原来有一颗家传钻石discreto钻石别针,一串珍珠项链和她母亲的耳环。一个穗状冠,我花了十万法郎。这就一百一十万法郎了。我现在还欠着我妻子的钱,数额高达三十五万六千法郎,是她的嫁奁钱。”
“可是,”马蒂亚斯说道,“若是伯爵夫人把她的首饰典押出去,你把你的收入作为抵押,照我的算法,你就能有三十万法郎,用这笔钱你不是就能平息一下你的债主了么……”
“马蒂亚斯,一个人垮台了,他的房地产都抵押出去了,他的妻子用取回夫妻共同财产的办法抢在债主前头,这个人处于十万法郎期票的威逼之下,我当然希望我的财产能值这个大价钱,用这个来顶那十万法郎。可是,到这种时候,什么都不行了。还有剥夺所有权的费用呢?”
“真可怕!”公证人说。
“幸亏扣押变成了自愿出售,用以截断火势。”
“什么?卖掉美丽玫瑰庄园!”马蒂亚斯大叫起来,“一八二五年的收成1还在地窖里呢!”
“我是毫无办法了。”
“美丽玫瑰庄园值六十万法郎。”
“娜塔莉会赎回来的,我已经劝她这么做了。”
“一般年景有一万六千法郎收入,象一八二五年2那样的年景就可能更多!我本人要给美丽玫瑰庄园提高价格,提到七十万法郎,给每一座农庄提到十二万法郎。”
1指用葡萄造的酒。
2这一年波尔多地区葡萄丰收,大量酿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