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我们能知道我们的命运跟谁结合在一起吗?”她继续说,“我,我相信这个人。”
“孩子啊!”将军提高嗓子说,“你该想一想你会受到多大的痛苦。”
“我想到的是他的痛苦……”
“多么不幸的生活啊!”父亲说。
“一个女人的生活呗,”女儿喃喃回答。
“你多会说话啊,”侯爵夫人终于找到话说了。
“夫人,询问迫使我回答,但要是您愿意的话,我还可以说得更清楚点儿。”
“你说好啦,什么都可以说,我的女儿,我是母亲。”女儿听到此话看了母亲一眼,侯爵夫人因此稍停了一会儿,“爱伦娜,如果你要指责我,你尽管指责好了,我可以忍受,这总比看着你跟这个大家避之惟恐不及的人走要好些。”
“您瞧,夫人,事情很明白,没有我,他将会只身飘零。”
“别说了,夫人!”将军喊道,“我们只剩下一个女儿了。”
他瞧着熟睡的莫依娜,然后转向爱伦娜道,“我将把你关进修道院。”
“好吧!父亲,”她回答,语气冷静得令人绝望,“我将死在那里,您只有在上帝面前才对我的生命和他的灵魂负有责任。”
她说完话,出现一阵深沉的静寂。这里发生的一切触疼了社会生活的世俗感情,使在场的人不敢互相正视。突然侯爵瞥见他的手枪,他抓起一支手枪,迅速装上子弹,对准陌生人。听见子弹上膛的声音,陌生人转过身来,目光镇静而锋利地盯着将军,将军的手臂不由得软了,沉重地垂了下来,手枪落到了地毯上……“我的女儿,”父亲说话了,他已经被这场恶斗耗得精疲力竭,“你自由了。吻别你的母亲吧,如果她同意的话。至于我,我不想再见到你,不想再听到你说话了……”
“爱伦娜,”母亲对女儿说,“想一想你将要受苦的呀!”
一阵沉重的喘气声从凶手宽阔的胸膛里迸发出来,大家不由得转过脸去。凶手脸上挂着一副轻蔑的神情。
“我接待了您,使我付出了高昂的代价,”将军站起身大声说,“刚才您只是打死了一个老人,在这里,您却杀害了整个家庭,无论发生什么情况,这个家都免不了祸患。”
“但如果您的女儿幸福呢?”凶手问道,眼睛盯着将军。
“如果她跟您在一起能感到幸福,”父亲竭尽全力回答,“那我就不为她难过了。”
爱伦娜怯生生地在她父亲面前跪下,用动人的声音对他说,“哦,父亲,我爱您,敬重您,无论您对我宽宏大量,还是对我严厉鞭挞……但是我恳求您,希望您最后的那句话不是气话。”
将军不敢端详他的女儿,这时陌生人走上前来,向爱伦娜微笑,笑得既象魔鬼又象天使,他说:“您是上天派来的天使,凶手吓不倒您。既然您决意把您的命运交托给我,那就跟我走吧。”
“简直不可思议!”父亲惊喊道。
侯爵夫人向她女儿异乎寻常地瞟了一眼,张开她的双臂,爱伦娜急忙哭着扑到她的怀里。
“再见,”她说,“再见吧,母亲!”
爱伦娜大胆地向陌生人把手一挥,他不由地一颤。她亲了亲父亲的手,勉强地、匆匆地吻别莫依娜和小阿贝尔,和凶手一同走出大门。
“他们往哪儿跑呢?”将军听着两个潜逃者的脚步声大声说,过了一会儿,他对妻子说:“夫人,我在做梦吧,我觉得这事里面有鬼,您该知道吧。”
侯爵夫人打了一个冷战。
“这些日子,”她回答,“您的女儿变得异常浪漫,狂热得出奇。尽管我一直用心纠正她性格中的这种倾向……”
“这并没有说清楚……”
将军觉得好象听见花园传来他女儿和陌生人的脚步声,他不再往下说,冲过去打开窗户。
“爱伦娜!”他大声喊道。
喊声沉没在黑暗中,犹如无人理睬的预言。将军叫出这个世上再也无人回答的名字时,突然象得到了什么法力,摆脱了魔鬼的力量对他的迷惑。似乎有一个神灵从他眼前掠过,使他清晰地看到了刚才发生的情景。他诅咒自己的软弱,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这么软弱。一股热流从心口冲到脑门,传到脚底,他恢复了本来的面目,变得凶狠,渴望报仇。他发出可怕的喊声:
“来人呀!来人呀!……”
他奔向铃绳,死命地拉,铃发出奇怪的当当声,所有的人都惊醒了。他一股劲地大喊,打开了沿街的窗户,呼喊宪兵,拿起他的手枪,朝天开枪,想让骑兵快点赶来,让他的佣人快点起床,让他的近邻闻声快来救援。狗辨出主人的喊声,纷纷狂叫起来,马也跟着嘶鸣,踢蹬前蹄。顿时宁静的夜晚乱哄哄闹成一片。下楼来追赶女儿的将军,见到惊煌失措的佣人从四面八方向他跑来。
“我的女儿呢?爱伦娜被人劫走了。快到花园去!守住街头!给宪兵队开门!抓杀人凶手啊!”
他在狂怒中拽断了拴住看门狗的链子,对狗喊道:
“追爱伦娜!追爱伦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