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亲爱的孩子,”她一面说,一面把他紧紧搂在怀里,亲吻现在还属她所有的儿子的美丽头发,“你愿意什么时候结婚就什么时候结婚,但你得快快活活!我可不愿意让你痛苦。”
玛丽奥特走来摆桌子,准备开饭。加斯兰出去遛马。这匹马,卡利斯特已有两个月没骑了。每当卡利斯特在家用餐,母亲、姑妈、玛丽奥特这三个女人,凭女性所特有的心计,串通一气,尽做好的给他吃。布列塔尼的贫困,加上童年的回忆和习惯,试图同巴黎的文明进行较量,而巴黎的文明则完整地体现在图希庄园里,离盖朗德不远,近在咫尺。玛丽奥特试图使她的小主人对卡米叶·莫潘那些烹调讲究的菜肴失去兴趣,而母亲和姑妈则对她们的孩子竞相疼爱,想用她们的温情笼络住他,使任何人不能同她们竞争。
“啊!卡利斯特先生,您有一条鲈宾鱼(一种狼鲈),一些沙鸡和本地特有的油煎薄饼。”玛丽奥特说,一脸狡猾而得意的神情,同时低头看着洁白如雪的台布。
晚餐过后,老姑妈又结起绒线来,盖朗德的本堂神甫和杜·阿尔嘉骑士又来打穆士牌了,于是,卡利斯特借口要把贝阿特丽克丝的信还回去,便离开家返回图希庄园。
克洛德·维尼翁和德·图希小姐这时还在用晚餐。这位大批评家喜欢讲究吃喝。费利西泰知道,一位善于投人所好的女人会使男人觉得她不可缺少,所以总是迁就他的癖好。近一个月来,餐厅里添置了一些大件家具,这说明女子为了适应她所有爱的或者她看中的男人的性格、身分、情趣和爱好,会表现出怎样的柔顺和机灵。现代豪华的餐具由于做工精细使餐桌看上去一片富丽堂皇。贫寒而高贵的杜·恺尼克一家不知道他们是同什么样的对手交锋,需要多么富有才能同德·图希小姐带回来的、在巴黎加工的银质餐具争雄,才能同她那些被认为还适用于乡村的瓷器、漂亮的餐巾、台布、银器、桌上的摆设,以及厨师的手艺相媲美。用上等木料做的、形状象圣体龛那样精致的酒壶装酒,卡利斯特是不肯喝的。
“信还给您。”他以一副天真而又神气活现的样子说,眼睛瞅着正呷着安的列斯甜烧酒的克洛德。
“嗯,您觉得怎样?”德·图希小姐问,一边把信扔给坐在桌子对面的维尼翁。他接过信读起来,不时端起小酒杯呷上一口。
“嗯……巴黎的女人都很开心,她们个个都有心中崇拜的才华出众的男人做他们的情人。”
“这么说,您还是没见过世面,”费利西泰微笑着说,“怎么?她已经不象以前那样爱他了,您没有看出来吗?而且……”
“一眼就看出来了!”克洛德·维尼翁还没读完第一页便说,“一个人真心相爱的时候会注意自己的处境吗?会象侯爵夫人那样敏感吗?会盘算吗?会心明眼亮吗?亲爱的贝阿特丽克丝依恋孔蒂是出于高傲,反正她也不能不爱他了。”
“苦命的女人!”卡米叶说。
卡利斯特两眼对着餐桌发愣,桌上的东西没有一样进入眼帘。费利西泰上午描绘的那位衣着考究、容貌俏丽的妇人突然出现在他面前;她浑身上下珠光宝气,对卡利斯特嫣然一笑,一只手摇着扇子,另一只雪白粉嫩的手露在肉色天鹅绒镶花边的袖口外面,垂到华丽的大褶裥的篷裙旁边。
“这正好是您的事儿。”克洛德·维尼翁对卡利斯特冷笑道。
卡利斯特听到“事儿”一词,心里很不高兴。
“不要给这可爱的孩子出这种鬼点子,您不知道这些玩笑是多么危险。我了解贝阿特丽克丝,她有一副傲骨,不是朝三暮四的人,再说,孔蒂也在。”
“哈!”克洛德·维尼翁打趣说,“还有点儿吃醋呐?……”
“您是这样想的吗?”卡米叶以傲慢的口吻问。
“您比做母亲的还要有眼力。”克洛德回答。
“这种事可能吗?”卡米叶指着卡利斯特问。
“可是他们会非常合得来。她比卡利斯特年长十岁,可是象小姑娘的却是卡利斯特。”
“小姑娘,先生,在旺代已经有过两次出生入死经历的小姑娘。要是有两万个这样的小姑娘……”
“我就对您表示钦佩,”维尼翁说,这比替您刮胡子要容易多了。”
“胡子太长的人,我可以用我的剑给他剃。”卡利斯特回答。
“我,我很擅长说俏皮话。”维尼翁微笑道,“我们是法国人。事情会处理好的。”
德·图希小姐用恳求的目光看了卡利斯特一眼,卡利斯特立即安静下来。
“为什么象卡利斯特这样的年轻人开始恋爱的时候会钟情上了年纪的妇女呢?”为了中断这场争论,费利西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