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卡利斯特已经向我说了两次谎……你一句话也别说!不要可怜我,别生气,你装着不知道。从萨维尼安那儿你也许会知道他爱上了谁。噢!昨天的信!……”
她哆哆嗦嗦,外衣不套就朝一个小木盒奔过去,从中取出信来……“侯爵夫人的冠饰!”她回到床上,说,“你打听一下德·罗什菲德太太是否在巴黎……我心里哭泣、呻吟的日子还在后头呢!……噢!亲爱的妹妹,瞧着吧,我的信念,诗情,偶像,贤德,幸福,一切的一切,都落空了,毁灭了,完蛋了!
……天上不再有上帝!地上不再有爱情,万念俱灰,一无所有……我不知道天是否还亮着,我怀疑太阳……总之,我心里痛苦到极点,连胸脯和脸上的剧痛几乎都感觉不到了。幸好小鬼断了奶,我的奶水不会害他了!”
想到这点,一直未哭的萨宾娜,泪如泉涌。
美丽的德·波唐杜埃太太手里拿着萨宾娜最后又闻了一次的那张该死的便条,被这真正的痛苦,爱的痛苦,惊得目瞪口呆。尽管萨宾娜断断续续讲了许多,试图倾吐心曲,她还是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于絮尔突然心里一亮,找到了只有挚友才会想到的办法。
“必须救她!”于絮尔想,“萨宾娜,你等一下,我来把事实弄清楚。”她大声说。
“啊!我即使到坟墓里也会爱你的!……”萨宾娜大声说。
子爵夫人来到德·葛朗利厄公爵夫人家里,要求公爵夫人守口如瓶,把萨宾娜的情况告诉了她。
“夫人,”子爵夫人最后说,“为了避免她急出可怕的病来,谁说得准呢?也许会发疯!……我们应当把一切都告诉医生,为这个可恶的卡利斯特编些谎言,暂时帮他瞒过错误,这样做,您不反对吧?”
“亲爱的孩子,”公爵夫人说,听到这秘密,她心里凉了半截,“友谊使您一时变得象我这把年纪的女人一样有经验了。我知道萨宾娜多么爱她丈夫,您说得对,她可能会发疯的。”
“她可能毁了自己的美貌!那就更糟了。”子爵夫人说。
“我们赶快去吧!”公爵夫人大声说。
总算还好,子爵夫人和公爵夫人比那位著名的产科医生多芒热早到了几分钟。两位医生当中卡利斯特只见过这一位。
“于絮尔把一切都跟我说了,”公爵夫人对女儿说,“你弄错了……首先,贝阿特丽克丝不在巴黎……至于你丈夫昨天做了什么,我的天使,他输了许多钱,不晓得用什么来付你的衣服费……”
“是这样吗?……”萨布娜一面把那张便条递给母亲,一边说。
“这玩意儿!”公爵夫人笑着大声说,“这是赛马俱乐部的便笺。现在人人都用有冠饰的信纸写信,连我们的杂货店老板都快有爵位了……”
有心计的母亲顺手将闯祸的便条扔进了火里。公爵夫人刚才吩咐仆人,卡利斯特和医生来了通知她一声,现在卡利斯特和多芒热来了,她让德·波唐杜埃太太照顾一下萨宾娜,自己来到客厅里,拦住产科医生和卡利斯特。
“事情关系到萨宾娜的生命,先生,”她对卡利斯特说,“您与德·罗什菲德太太偷情,对她不忠……”
卡利斯特羞得满面通红,象个还老实的姑娘当场被捉住了错误。
“可是您不会骗人,”公爵夫人继续说,“您做得如此之笨,萨宾娜全都猜到了。但我把一切都挽回了。您不想要我女儿的命,不是吗?——多芒热先生,您知道这一切便明白我女儿究竟得了什么病以及生病的原因。……至于您,卡利斯特,一个象我这样年长的妇人能够理解您的错误,但不能原谅您的错误。对这种错误的饶恕要用一辈子的幸福才能换取。您若是原意我尊敬您,您要先救我的女儿,然后忘掉德·罗什菲德太太,玩过她一次就行了!……您要学会说谎,得有罪犯的勇气和老脸皮。我已经说了谎,我,将来不得不为这桩大罪而吃苦受罚!……”
接着她便把刚才编的谎话告诉了他。
能干的产科医生坐在病人床头,已经根据症状想好了治病的办法。他在书写医嘱——其效果有赖于执行的速度,这时,坐在床边的卡利斯特一直看着萨宾娜,目光里尽量表现出深切的关怀。
“确是因为赌钱您的眼圈才这么发黑的吗?……”她以虚弱的声音说。
医生、母亲和子爵夫人听到这句话打了个冷战,互相偷偷看了一眼。卡利斯特面孔红得象颗樱桃。
“瞧,这就是喂奶的结果。”机智的多芒热突然说,“做丈夫的同妻子分开感到无聊,就到俱乐部去赌钱……但,您也不必懊恼男爵先生昨晚输了三万法郎。”
“三万法郎!……”于絮尔故作惊讶地大声说。
“没有错,我知道。”多芒热肯定地说,“今天上午在小贝尔特·德·摩弗里纽斯公爵夫人家,我听说是德·特拉伊先生赢了您这笔钱。”他对卡利斯特说,“您怎能跟这样的人赌钱呢?坦率地说,男爵先生,我为您害臊。”
岳母是个虔诚的公爵夫人,年轻的子爵夫人是个幸福的妻子,年长的产科医生是个利己主义者。善良高贵的卡利斯特看到他们都象古董商人一样说谎,明白了萨宾娜危如朝露,不禁流下了两行热泪。萨宾娜被眼泪骗住了。
“先生,”她坐起身来,气呼呼地看着多芒热说,“杜·恺尼克先生可以输掉三万、五万、十万法郎,只要他喜欢,谁也用不着认为他不好而教训他。宁可德·特拉伊先生赢了他的钱,而不要我们赢了德·特拉伊先生的钱。”
卡利斯特站起来,搂住妻子的脖子,吻了她的两颊,低声对她说:
“萨宾娜,你是个天使!”
两天以后,大家认为少夫人得救了。第三天,卡利斯特来到德·罗什菲德太太家。在那里他对自己的卑鄙行为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贝阿特丽克丝,”他说,“我为你奉献了幸福,我把我可怜的小妻子也献给了你,事情全暴露了,她都知道了。你给我用来写便条的那张该死的信笺,上面印着你的姓名和冠饰我都没有发现!……我当时眼里只有你!……幸好字母图案,你名字的第一个字母b,碰巧模模糊糊认不出来了。可是你在我身上留下的香味,我笨头笨脑编得不圆的谎话,泄露了我的幸福。萨宾娜差点儿送了命,奶水上了头,她得了丹毒,可能一辈子留下痕迹……”
这番话贝阿特丽克丝听了非常生气,面色极其难看,若是她看塞纳河一眼,塞纳河也会冷得结冰的。
“那太好啦,”她回答说,“这也许会使她的皮肤变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