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女人真是运气!”玛拉迦的对手说,“马戏团三分之一的收入都是我挣来的,却碰不到她那样的好运。”
玛拉迦戴着漂亮的小圆帽,有时乘车在布洛涅森林招摇过市(烟花女子使用的一个漂亮说法),有些风雅青年已经开始注意她。后来,一些不三不四的女人开始对玛拉迦说长道短,对她的幸运极尽诬蔑之能事。甚至说她是梦游者,波兰人则被认为是动物磁气疗法施行者,说他正在寻求点金石。更有甚者,还有人说什么玛拉迦的处境比普绪喀更稀奇古怪。玛拉迦一边痛哭,一边向帕兹转述这些流言蜚语。
“我恨一个女人的时候,”她最后说,“我决不诽谤她,我不会说人家要她接受磁气,想在她身上取得点金石。我说她弯腰驼背就是,并且证明她确实如此。为什么您要连累我呢?”
帕兹始终冷冰冰一言不发。夏皮佐太太终于弄清了塔德的名字和爵位;后来她还从拉金斯基公馆打听到这些毋庸置疑的情况:帕兹是一个单身汉,无论在波兰或法国,他根本没有死去的女儿。玛拉迦听了不禁大惊失色。
“我的孩子,”夏皮佐太太说,“这个怪物……”
一个男人只满足于暗中——偷偷地——瞧瞧玛拉迦这样漂亮的姑娘,既不敢对任何事情表态,也不信赖人,——在夏皮佐太太看来,他就必定是个怪物。
“这个怪物供养您,必定想让您参与某件非法或者犯罪的事情。天杀的,要是您上了重罪法庭,或者——说起来都吓人,我从头顶直凉到脚跟——您上了轻罪法庭1,保管您成为报上的新闻人物……要是我换了您,您猜我会怎么着?嗨!我是您的话,为我自己的安全起见,我去报告警察。”
1夏皮佐太太缺少法律知识,以为轻罪法庭似乎比重罪法庭更可怕。
有一天正当玛拉迦胡思乱想,情绪激动的时候,帕兹在壁炉台的天鹅绒上放下了金币。她拿起金币朝他脸上扔去,说道:“我不要偷来的钱。”
上尉把金币交给了夏皮佐夫妇,从此再也不来了。这时克莱芒蒂娜正在勃艮第她舅舅德·龙克罗尔侯爵的领地上度过最美好的季节。杂技剧场塔德的专座上再也不见他的人影,艺人们议论纷纷。有人认为玛拉迦的清高纯属愚蠢,有人则认为她手腕高明。最乖觉的女人听到帕兹的所作所为都感到不可理解。帕兹在一周之内就收到三十七封轻佻女子的来信。
而对帕兹来讲,幸亏他惊人的克制态度没有激起上流社会的好奇心,只是引起不三不四的人们说长道短而已。
过了两个月,美丽的女骑手负债累累,给帕兹写了一封信。这封信在纨裤子弟看来简直是一篇杰作。此信全文如下:
我的朋友,尽管发生了那件引起您误解的事情,我仍然敢于这样称呼您,您会怜悯我吗?一切使您伤心之处决非我的本意。要是我曾经有幸使您觉得在我身旁感到快乐的话,请回来吧……否则我就要陷入绝望了。贫困已经降临,它所带来的难堪,您是不知道的,昨天我只靠两个苏的鲱鱼和一个苏的面包活命。难道这是您情人的饮食吗?夏皮佐夫妇已经离开我,他们从前看上去对我是多么忠心耿耿!失去您以后,我才看清了所谓人情……养一条狗,它还不至于嫌弃我,而夏皮佐夫妇却走了。来了一个执达吏,不问青红皂白把什么都封存了,他是铁石心肠的房产主和连十天期限都不愿给的珠宝商派来的。因为没有你们这些男人作保,信用也就没有了!女人的处境是多么艰难!而她们应当引咎自责的,只不过是贪图快乐罢了。我的朋友,我把稍微值钱的东西全部送进了当铺。我已一无所有,只剩下对您的怀念。眼看冬季就要到来。冬天我没有津贴,因为通俗剧场一到冬天就上演哑剧,而我在哑剧中几乎没有什么角色可以扮演。您怎么会误解了我对您高尚的感情呢?归根到底,我们表达感激的方式是相同的啊!您以前看到我生活舒适心里就高兴,现在您怎么能让我陷入困境呢?哦!您是我世界上惟一的朋友,而我又要跟布托尔马戏团走江湖去了,因为这样我至少能混碗饭吃。在这之前,请原谅我冒昧地问您一句,我是否已经永远失去了您。在马戏场上往圈里跳的时候,如果我忽然想起您来,很可能因一步之差而摔断双腿!不论发生什么事情,玛格丽特·蒂凯永远属于您。
玛格丽特·蒂凯
“这封信值得我花一万法郎!”塔德心里想,不禁失声大笑。
次日克莱芒蒂娜回到了家,第二天帕兹见到她,觉得她比以前任何时候都更美丽,更动人。吃饭晚的时候,伯爵夫人似乎对塔德十分淡漠。饭后,上尉走了,伯爵和他的夫人之间出现了极为有趣的场面:刚才塔德装作请亚当出主意的样子,似乎无意地把玛拉迦的信留给了他。
“可怜的塔德!”亚当等帕兹走后向他的妻子感叹道,“一个如此高贵的人竟被一个最蹩脚的江湖艺人所玩弄,真是倒霉!他会失去一切,他将堕落,过不了多久他会变得判若两人的。喏,亲爱的,看看吧!”伯爵把玛拉迦的信递给他的妻子。
克莱芒蒂娜读了这封满是烟草味道的信,做了一个厌恶的动作,把信一丢。
“不管他给哄骗到什么程度,也该有所察觉了,”亚当说,“玛拉迦一定给他设过好多圈套。”
“他还会去的!”克莱芒蒂娜说,“他会原谅她的。你们只有对这类坏女人才宽宏大量!”
“她们也需要别人宽容,”亚当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