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不下去了。那时的情景如今依然历历在目!是的,当时我如醉若狂。我从您的眼中看到了希望,我的眼睛本会放射出胜利和红旗的光芒,并且迷住您的双眼。我设想了这一切,真是罪过,也许我想错了。惟有您对那可怕的一幕拥有发言权,我在那一幕中,终于压制住了爱情、情欲。这两种人类最不可战胜的力量,却被那应当永世长存的感恩心理冰冷的手压下去了。您那残忍的鄙视惩罚了我。您向我表明,对一个人的厌恶和蔑视是很难改变的。
我如痴似狂地爱着您。即便亚当死了,我也会离开;现在亚当已经得救,我更应当走开了。不能把朋友从死神手中夺回后再去欺骗他。再说,我的出走也是为了惩罚我曾经产生过的一个念头:医生对我说他的生命取决于看护他的人时,我曾产生过让他死去的念头。永别了,夫人。离开巴黎,我失去了一切。而您没有忠于您的塔德在身边,却毫无损失。
忠于您的
塔德·帕兹
“我可怜的亚当认为他失去了一个朋友,那么我失去了什么呢?”克莱芒蒂娜心想,她沮丧地垂下头,眼睛凝视着地毯上织出的一朵花。
就在同时,康斯坦丁也偷偷交给伯爵一封信。信的全文如下:
我亲爱的米日拉,玛拉迦什么都对我说了。为了你的幸福,你去拜访女骑手的事,千万不要向克莱芒蒂娜透露一个字,并且始终让她相信玛拉迦花了我十万法郎。从伯爵夫人的性格来看,她不会原谅你输钱,也不会原谅你私访玛拉迦。我不去希瓦,而是去高加索。我心情很忧郁。从我这次赴任的情况来看,三年之后,我要么成为帕兹亲王,要么战死疆场。永别了,我从罗特希尔德银行提取了六万法郎,我们俩现在两讫了。
塔德
“我真蠢!刚才我差点儿没断送自己,”亚当心想。
塔德出走,三年过去了,报纸还没有提到什么帕兹亲王。拉金斯卡伯爵夫人极其关心尼古拉皇帝的远征,她内心已经是一个俄国人,她贪婪地阅读来自俄国的每一条消息。每个冬天总有那么一、两次,她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问俄国大使:
“我们可怜的帕兹伯爵现在怎么样啦,您知道吗?”
咳!这些所谓目光敏锐、聪颖绝伦的巴黎女子,她们之中的大多数经常在帕兹式的人物身边来来去去,却对他们视而不见。是的,不止一个帕兹被埋没了,这种事想起来是多么可怕!即使他们受到爱恋也仍然得不到赏识。上流社会中就连最单纯的女子也要求最伟大的男子有点儿江湖骗术,似乎最美的爱情要是纯朴自然地表现出来便毫无价值,似乎爱情只能置身于华服盛装和金银器皿之中。
一八四二年一月,拉金斯卡伯爵夫人略带忧伤的姿容激起了拉帕菲林伯爵狂热的爱情。此人是当时巴黎最厚颜无耻的花花公子之一。拉帕菲林知道要征服一个由怪物1严密看守的女子困难重重。为了出其不意地把美貌动人的克莱芒蒂娜弄到手,他把希望寄托在一个有点忌妒克莱芒蒂娜的女人身上。她同意为奇袭创造机会。
1狮头、羊身、龙尾的吐火怪物,此处指亚当。
拉金斯卡伯爵夫人无论怎么聪明,也料想不到会有这等卑鄙出卖的事。她冒冒失失地跟着这个所谓女友去参加在歌剧院举行的假面舞会。拉帕菲林使出浑身解数引诱克莱芒蒂娜。将近凌晨三点,她跳舞跳得心醉神迷,答应跟他去用夜宵。她正准备登上那位所谓女友的马车的关键时刻,一只有力的手将她抱住。尽管她高声叫喊,还是被抱进她自己的马车。车门敞开着,但她并不知道她的马车就停在这里。就在这时,克莱芒蒂娜认出了塔德。“他没有离开巴黎!”她失声叫道。塔德看着马车把伯爵夫人拉走,便逃走了。
哪位女子一生中有过这样离奇的遭遇呢?克莱芒蒂娜每时每刻都希望着与帕兹重逢。
一八四二年一月于巴黎
[沈志明/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