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淮南内篇弟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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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 應

無爲知 弗知之深

「『若是,則無爲知與無窮之弗知,孰是孰非?』無始曰:『弗知之深而知之淺,弗知内而知之外,弗知精而知之粗。』」念孫案:「弗知之深」,「之」字當在上文「無爲」下。「無爲之知」與「無窮之弗知」相對爲文。今本「無爲」下脱「之」字,則文不成義。「弗知」下衍「之」字,注則與下二句不對。《莊子·知北遊篇》作「『若是,則無窮之弗知與無爲之知,孰是而孰非乎?』無始曰:『弗知深矣,知之淺矣,弗知内矣,知之外矣。』」是其證。

形之不形

「孰知形之不形者乎」。念孫案:「形之不形」,當依《莊子》作「形形之不形」。郭象曰:「形自形耳,形形者,竟無物也。」少一「形」字,則義不可通。《列子·天瑞篇》亦云:「形之所形者實矣,而形形者未嘗有。」

誰知

「白公曰:『然則人固不可以微言乎?』《道藏》本如是。案:《詩箋》《儀禮注》多云「以,猶與也」。上文「人可以微言乎」,即其證。劉本改「以」爲「與」,而諸本及莊本皆從之,蓋未達古訓也。孔子曰:『何謂不可?謂,猶爲也。誰知言之謂者乎?』」念孫案:「誰」當爲「唯」,字之誤也。言唯知言之謂者,乃可與微言也。《吕氏春秋·精諭篇》作「唯知言之謂者爲可耳」,《列子·説符篇》作「唯知言之謂者乎」,《文子·微明篇》同。是其證。

先生

「惠子爲惠王爲國法,已成而示諸先生,先生皆善之」。《太平御覽·治道部五》引此同。念孫案:「先生」二字於義無取。《吕氏春秋·淫辭篇》「先生」皆作「民人」。《集韻》《類篇》「民」字古作「」,「人」字唐武后作「」。疑「」誤爲「先」,「」誤爲「生」也。《宋策》「吾欲藉子殺人」,今本「人」作「王」,亦「」之誤。

曰善

「以示翟煎,曰『善』」。念孫案:「曰善」上當更有「翟煎」二字。「以示翟煎,翟煎曰『善』」,與上文「示諸先生,先生皆善之。奏之惠王,惠王甚説之」,文同一例。今本「翟煎」二字不重寫者,脱之也。《太平御覽》引此已誤。《羣書治要》引此作「以示翟煎,翟煎曰『善』」,《吕氏春秋》作「以示翟翦,翟翦曰『善也』」,皆其證。

有禮

「治國有禮,不在文辯」。念孫案:「有禮」當爲「在禮」,字之誤也。「在」與「不在」相對爲文。《羣書治要》引此正作「在禮」。

石乙

「石乙入」。念孫案:「石乙」當爲「石乞」,字之誤也。「乞」即「气」之省文,非從乙聲,不得通作「乙」。《人閒篇》及哀十六年《左傳》、《史記·楚世家》《五子胥傳》、《墨子·非儒篇》《吕氏春秋·分職篇》皆作「石乞」。

來附

「攝女知,正女度,神將來舍。德將來附若美,而道將爲女居。憃乎若新生之犢,而無求其故」。「憃」,各本誤作「惷」,辯見《地形篇》「其人憃愚」下。念孫案:「德將來附若美」本作「德將爲若美」,此後人因上句「神將來舍」而妄改之也。「若」亦「女」也。「德將爲若美」、「道將爲女居」相對爲文,若改爲「德將來附」,則「若美」二字文不成義矣。此文以「度」、「舍」、「居」、「故」爲韻。後人不知「舍」字之入韻,「舍」古讀若「庶」,故與「度」、「居」、「故」爲韻。後人讀「舍」爲始夜反,故不入韻。故改此句爲「德將來附」,以與「度」爲韻,不知古音「度」在御部,「附」在候部。説見《六書音均表》。「附」與「度」非韻也。《莊子·知北遊篇》作「德將爲女美,而道將爲女居」,《文子·道原篇》作「德將爲女容,道將爲女居」,皆其證。

直實知

「直實知,不以故自持」。念孫案:「直實知」三字文不成義,當從《莊子》《文子》作「真其實知」。今本「真」誤爲「直」,又脱「其」字。《主術篇》注曰:「故,巧也。」「真其實知,不以故自持」,《莊子》所謂「去智與故,循天之理」也。《漢魏叢書》本改爲「直實不知,以故自持」,而莊本從之,斯爲謬矣。

攻翟 左人終人

「趙襄子攻翟而勝之,左人終人」。《道藏》本、劉本、朱本,「左」字竝作「」。俗書「左」字作「」,因誤而爲「」。茅本改「」爲「尤」,而莊本從之,斯爲謬矣。《吕氏春秋·慎大篇》作「老人」,亦「左人」之誤。《晉語》《列子》竝作「左人」。《水經·滱水注》:「滱水東逕左人城南。應劭曰:『左人城在唐縣西北四十里。』」是也。今改正。念孫案:「攻翟」上當有「使」字。襄子使新稚狗攻翟,而未親往,故下文言「使者來謁」也。《羣書治要》引此有「使」字。《晉語》曰「趙襄子使新稚穆子伐狄」,《列子·説符篇》同,是其證。「左人終人」句與上句義不相屬。莊據《列子》於句首加「取」字,理或然也。

今一朝兩城下

「今趙氏之德行無所積,今一朝兩城下,亡其及我乎」。念孫案:「今一朝兩城下」本作「一朝而兩城下」,此後人嫌其與上文相複而改之也,不知此是復舉上文之詞,當與前同,不當與前異。若云「今一朝兩城下」,則與上句「今」字相複矣。《羣書治要》引此正作「一朝而兩城下」。《列子》《吕氏春秋》竝同。

勝非其難者也下脱六字

「勝非其難者也」。劉本於此下增入「持之其難者也」一句,云:「舊本無此句,非。」念孫案:《列子》《吕氏春秋》皆有此句,《羣書治要》引《淮南》亦有此句,則劉增是也。莊本作「持之者其難也」,則與上句不對,非是。

杓國門之關

「孔子勁杓國門之關,而不肯以力聞」。注:「杓,引也。古者縣門下,從上杓引之者難也。」念孫案:《列子釋文》引此作許注,今高注有之者,蓋後人以許注竄入也。又案:「杓」當爲「扚」,字從手,不從木。《玉篇》:「杓,甫遥、都歷二切,斗柄也。又市若切。」「扚,丁激切,引也。」《廣韻》:「杓,甫遥切,北斗柄。」「扚,都歷切,引也。」許注訓「扚」爲「引」,則其字當從手。《玉篇》《廣韻》訓「扚」爲「引」,即本於許注。其證一也。《史記·天官書》「用昬建者杓」,索隱:「《説文》:『杓,斗柄,音匹遥反。』」又下文「扚雲如繩者」,索隱:「扚,《説文》音丁了反。許慎注《淮南》云:『扚,引也。』」是「扚」音丁了反,而訓爲「引」,與「杓」字不同。其證二也。《晉書·天文志》「扚雲如繩」,何超音義:「扚,音鳥」。「鳥」與「丁了」同音。其證三也。而今本《淮南》及《列子釋文》《史記》《漢書》「扚」字皆誤作「杓」,《晉書》又誤作「」。與《玉篇》《廣韻》不合。世人多見「杓」,少見「扚」,遂莫有能正其失者矣。

蹀足謦欬疾言

「惠孟見宋康王,蹀足謦欬疾言曰:『寡人所説者,勇有功也,不説爲仁義者也。』」念孫案:「蹀足」上當更有「康王」二字,今本脱去,則文義不明。《列子·黄帝篇》作「惠盎見宋康王,康王蹀足謦欬疾言」,是其證。「有功」當爲「有力」,字之誤也。「勇有力」對下句「仁義」而言,若作「有功」,則非其指矣。下文皆言有力,不言有功。《列子》及《吕氏春秋·順説篇》竝作「勇有力」,是其證。

人雖勇 雖巧有力

「臣有道於此,人雖勇,刺之不入;雖巧有力,擊之不中」。念孫案:「人雖勇」上當有「使」字。下文曰:「臣有道於此,使人雖勇,弗敢刺;雖有力,不敢擊。」又曰:「使人本無其意。」又曰:「使天下丈夫女子,莫不歡然皆欲愛利之。」皆其證也。今本脱「使」字,則與上句義不相屬。《列子》《吕氏春秋》皆有「使」字。又案:「有力」上本無「巧」字,此後人以《文子·道德篇》加之也。案:《文子》云「雖巧,擊之不中,」此云「雖有力,擊之不中」,文各不同,加「巧」字於「有力」之上,則文不成義矣。下文云「雖有力,不敢擊」,亦無「巧」字也。《列子》《吕氏春秋》皆無「巧」字。

愛利之心

「臣有道於此,使天下丈夫女子,莫不歡然皆欲愛利之心」。念孫案:「愛利」之下不當有「心」字,此因上文「未有愛利之心」而誤衍也。《文子》《列子》《吕氏春秋》皆無「心」字。下文云「天下丈夫女子,莫不延頸舉踵而願安利之」,亦無「心」字。

故老子曰下脱五字

「故老子曰『勇於不敢則活』」。念孫案:「老子曰」下脱「勇於敢則殺」一句,兩句相對爲文,單引一句則文不成義。《文子·道德篇》亦有此句。

文君

「杜赫以安天下説周昭文君。文君謂杜赫曰」。念孫案:「文君謂杜赫曰」上脱「昭」字,當依上句及《吕氏春秋·務大篇》補。

爲人妾

「魯人爲人妾於諸侯」。念孫案:《吕氏春秋·察微篇》《説苑·政理篇》《家語·致思篇》「妾」上俱有「臣」字,於義爲長。

受教順

「夫聖人之舉事也,可以移風易俗,而受教順可施後世」。念孫案:「教順」上本無「受」字,此因上文「不受金」而誤衍也。「教順」,即「教訓」也。「訓」、「順」古多通用,不煩引證。「教訓」上有「受」字,則與下四字義不相屬矣。《説苑》《家語》竝作「教導可施於百姓」,是其證。

知禮

「孔子亦可謂知禮矣。故老子曰:『見小曰明。』」念孫案:「知禮」本作「知化」,謂知事理之變化也。見子贛之不受金,而知魯人之不復贖人,達於事變,故曰知化,《齊俗篇》曰:「唯聖人知其化。」《吕氏春秋·驕恣篇》曰:「智短則不知化。」《知化篇》曰:「凡智之貴也,貴知化也。」非謂其知禮也。俗書「禮」字或作「」,形與「化」相近,「化」誤爲「」,後人因改爲「禮」耳。《齊俗篇》述此事而論之曰「孔子之明,以小知大,以近知遠」,即此所謂「知化」也,故下文引老子「見小曰明」之語。《吕氏春秋·論此事》曰:「孔子見之以細,觀化遠也。」《説苑》曰:「孔子可謂通於化矣。」此皆其明證。

及至

「桓公及至」。念孫案:「及」當爲「反」,字之誤也。「反至」,謂桓公反而至於朝也。《吕氏春秋·舉難篇》《新序·雜事篇》竝作「反至」。

難合

「且人固難合也,權而用其長者而已矣」。念孫案:「合」當爲「全」,言用人不可求全也。「全」、「合」字相近,又因上文「合其所以」而誤。《吕氏春秋》《新序》竝作「全」。

所自來者

「今受其先人之爵禄,則必重失之。所自來者久矣,而輕失之,豈不惑哉」。念孫案:「所自來者」上當有「生之」二字。此承上文「保生」而言,言人皆重爵禄而輕其生也。脱去「生之」二字,則文不成義。《莊子·讓王篇》《吕氏春秋·審爲篇》《文子·上仁篇》皆有「生之」二字。

本任於身

「臣未嘗聞身治而國亂者也,未嘗聞身亂而國治者也,故本任於身,不敢對以末」。念孫案:「任」當爲「在」,字之誤也。《覽冥篇》「余在天下,誰敢害吾意者」,「在」字亦誤作「任」。《吕氏春秋·執一篇》作「爲國之本,在於爲身」,《列子·説符篇》作「故本在身」,皆其證。

輪人 其人在焉

「桓公讀書於堂,輪人斲輪於堂下,釋其椎鑿而問桓公曰:『君之所讀書者,何書也?』桓公曰:『聖人之書。』輪扁曰:『其人在焉?』」高注曰:「輪扁,人名,問作書之人何在也。」念孫案:「輪人」當依《莊子·天道篇》作「輪扁」。「輪扁」之名,當見於前,不當見於後也。高注「輪扁人名」四字,本在此句之下,因「扁」誤爲「人」,後人遂移置於下文「輪扁曰」云云之下耳。陳氏觀樓曰:「『其人在焉』當作『其人焉在』,故高注云:『問作書之人何在。』」

却宋君 却以危

「子遂却宋君而專其政」。念孫案:「却」當爲「劫」,字之誤也。《韓詩外傳》作「去」,「去」亦「劫」之誤。《韓子·外儲説右篇》作「劫宋君而奪其政」,是其證。《二柄篇》又云:「宋君失刑而子用之,故宋君見劫。」《史記·李斯傳》亦云:「司城子罕劫其君。」又《説林篇》「知己者不可誘以物,明於死生者不可却以危」,「却」亦當爲「劫」。《繆稱篇》曰「有義者不可欺以利,有勇者不可劫以懼」,是其證。

藏書 焚書

「王壽負書而行,見徐馮於周。徐馮曰:『事者應變而動,變生於時,故知時者無常行;書者言之所出也,言出於知者,知者藏書。』於是王壽乃焚書而舞之」。念孫案:「知者藏書」本作「知者不藏書」,與「知時者無常行」相對爲文。今本脱「不」字,則與上下文不相屬矣。《太平御覽·學部十三》引此有「不」字。《韓子·喻老篇》同。「焚書而舞之」,《御覽》引「焚」下有「其」字。《韓子》同。據高注云「自喜焚其書,故舞之也」,則正文本有「其」字。

莊王許諾下脱文

「令尹子佩請飲莊王,莊王許諾。子佩跣揖,北面立於殿下,「跣」,今本誤作「」。高注「跣,徒跣也」誤作「,徒跣也」。《太平御覽》引正文作「跣」,與高注「徒跣」合,今據改。曰:『昔者,君王許之,今不果往,意者臣有罪乎?』」念孫案:《太平御覽·人事部一百九》引「莊王許諾」下有「子佩具於京臺,莊王不往。明日」,共十二字。今本脱去,當補入。《文選·應璩〈與滿寵書〉》注引此「子佩」作「子瑕」,亦云:「子瑕具於京臺,莊王不往。」「京」、「强」二字古同聲而通用。故今本「京臺」作「强臺」。

爲吴兵先馬走

「越王句踐,請身爲臣,妻爲妾,親執戈,爲吴兵先馬走」。念孫案:「爲吴兵先馬走」當作「爲吴王先馬」。今本「吴王」作「吴兵」,涉下文「襄子起兵」而誤,其「走」字則涉注文而衍也。據注云「先馬,句走先馬前」,《道藏》本、劉本、朱本竝同。茅本於此下加「而走也」三字,蓋誤以「先馬走」絶句故也。莊本同。則正文無「走」字明矣。「爲吴王先馬」,即上文所謂「身爲臣」也,若作「吴兵」,則非其指矣。《越語》曰「其身親爲夫差前馬」,《韓子·喻老篇》曰「身執戈,爲吴王洗馬」,「先」、「洗」古字通。皆其證。

攻圍之未合

「趙簡子死,未葬,中牟入齊。已葬五日,襄子起兵攻圍之,未合而城自壞者十丈」。念孫案:此當作「襄子起兵攻之,句圍未合而城自壞者十丈」。今本「之圍」二字誤倒,則文不成義。《太平御覽·兵部四十九》引此不誤。《韓詩外傳》作「襄子興師而攻之,圍未帀而城自壞者十丈」。《新序·雜事篇》作「襄子率師伐之,圍未合而城自壞者十堵」。

若亡其一

「相天下之馬者,若滅若失若亡,其一。若此馬者,絶塵弭徹」。高讀「若滅若失若亡」爲句,云:「若滅,其相不可見也。若失,乍入乍出也。若亡,髣髴不及也。」引之曰:此當以「若亡其一」爲句。《莊子·徐無鬼篇》「天下馬有成材,若卹若失,若喪其一」,陸德明曰:「言喪其耦也。」《齊物論篇》「嗒焉似喪其耦」,司馬彪曰:「耦,身也,身與神爲耦。」此言「若亡其一」,亦謂精神不動,若亡其身也。高讀至「若亡」爲句,則「其一」二字上下無所屬矣。且「一」與「失」、「徹」爲韻,如高讀,則失其韻矣。

供儋纏 纏索

「臣有所以供儋纏采薪者」。《道藏》本如是。案:「以」猶「與」也。劉本改「以」爲「與」,而諸本及莊本皆從之,辯見前「誰知」一條下。高注曰:「纏,索也。」念孫案:「供」當爲「共」,此因「儋」字而誤加人旁也。《蜀志·郤正傳》注引此正作「共」。《列子·説符篇》同。「纏」字之義,諸書或訓爲「繞」,《説文》或訓爲「束」,《廣雅》無訓爲「索」者。「纏」當爲「纆」,字之誤也。《説文》作「」,云:「索也,字或作纆。」《坎》上六「係用徽纆」,馬融曰:「徽,纆索也。」劉表曰:「三股曰徽,兩股曰纆。」故高注云:「纆,索也。」若作「儋纏」,則義不可通矣。《列子》及《郤正傳》注、《白帖》九十六「纆」字亦誤作「纏」。蓋世人多見「纏」少見「纆」,故傳寫多誤耳。《管子·乘馬篇》「鎌纆得入焉」,今本「纆」字亦誤作「纏」,唯宋本不誤。《韓子·説疑篇》「或在囹圄縲紲纆索之中」,今本亦誤作「纏」。唯《道藏》本、《列子釋文》作「纆」,音「墨」,足正今本之誤。又《説林篇》:「龜紐之璽,賢者以爲佩;土壤布在田,能者以爲富;予溺者金玉,今本「溺」上有「拯」字,乃涉注文而衍。此謂與溺者金玉,不如與之繩索,使得援之以出水,非謂與拯溺者也。高注自謂金玉非拯溺之具,亦非謂與拯溺者金玉也。《太平御覧·珍寶部九》引此有「拯」字,亦後人依誤本加之。其《人事部三十七》引此無「拯」字。《文子·上德篇》亦無。今據删。不若尋常之纏索。」案:「尋常之纏索」本作「尋常之纆」。其「索」字則後人所加也。高注同。此文以「佩」、「富」、「纆」爲韻,若作「纏索」,則失其韻矣。《文子》作「不如與之尺索」,亦改《淮南》而失其韻。《太平御覽·人事部三十七》《珍寶部九》引此竝作「尋常之纏」,雖「纆」誤爲「纏」,而「纏」下俱無「索」字。

求者

「敗矣子之所使求者」。念孫案:「求」下脱「馬」字。《郤正傳》注及《白帖》引此竝有「馬」字。《列子》同。

在内

「得其精而忘其粗,在内而忘其外」。念孫案:「在」下本有「其」字,後人以意删之也。《爾雅》曰:「在,察也。」「察其内」,即「得其精」也,「忘其外」,即「忘其粗」也。後人不知「在」之訓爲「察」,故删去「其」字耳。《郤正傳》注引此正作「在其内而忘其外」。《列子》同。《白帖》引作「見其内而忘其外」,雖改「在」爲「見」,而「其」字尚存。

屈宜若

「吴起爲楚令尹,適魏,問屈宜若」。注:「屈宜若,楚大夫,亡在魏者也。」念孫案:此許注也。「宜若」當爲「宜咎」,字之誤也。隷書「咎」字或作「」,與「若」相似。《史記·六國表》《韓世家》竝作「宜臼」,《集解》引《淮南》許注云「屈宜臼,楚大夫,亡在魏者也」,正與此注同。《説苑·指武篇》亦作「屈宜臼」,《權謀篇》作「屈宜咎」,是「臼」、「咎」古字通。「屈宜臼」之爲「宜咎」,亦猶「平王宜臼」之爲「宜咎」矣。《晉語》及《小雅·小弁》傳、《白華》箋竝作「宜咎」。

爲人

「王不知起之不肖,而以爲令尹,先生試觀起之爲人也」。念孫案:「爲人」本作「爲之」,此後人以意改之也。「爲之」,謂爲楚國之政也。下文「將衰楚國之爵而平其制禄」云云,正承此句言之。若作「爲人」,則與上下文全不相涉矣。《説苑·指武篇》正作「爲之」。

時争利

「砥礪甲兵,時争利於天下」。念孫案:「時」上當有「以」字,謂因時而動,與天下争利也。脱去「以」字,則文義不明。《説苑》有「以」字。

子韋

「是寡人之命固已盡矣,子韋無復言矣」。念孫案:「韋」字因上下文而衍。《吕氏春秋·制樂篇》《新序·雜事篇》《論衡·變虚篇》皆作「子無復言矣」,無「韋」字。

必有三賞君

「君有君人之言三,天必有三賞君」。念孫案:次句「有」字因下文「故有三賞」而衍。《吕氏春秋》《新序》《論衡》皆作「天必三賞君」,無「有」字。

七里

「星必三徙舍,舍行七里,三七二十一,故君移年二十一歲」。念孫案:「七里」當爲「七星」,字之誤也。古謂二十八宿爲二十八星。七星,七宿也。《吕氏春秋》《新序》《論衡》皆作「舍行七星」。又《新序》《論衡》「舍行七星」下皆有「星當一年」四字,於義爲長。舍行七星,三舍則行二十一星,星當一年,故延年二十一歲也。《吕氏春秋》亦云:「星一徙,當七年。」

故曰

「故曰聖人之處世,不逆有伎能之士」。念孫案:「故」下「曰」字因下文「故老子曰」而衍。此因述公孫龍納善呼者一事,而言聖人不棄伎能之士,非引古語爲證,不當有「曰」字。下文「故老子曰」云云,方引老子之言以證之耳。下文曰「故伎無細而能無薄,在人君用之耳」,今本「故」下有「曰」字,誤與此同。又曰「故人主之嗜欲見於外,則爲人臣之所制」,又曰「故周鼎著倕而使齕其指,先王以見大巧之不可爲也」,又曰「故大人之行不掩以繩,至所極而已矣」。其下皆引書爲證,與此文同一例,而「故」下皆無「曰」字。

是以

「吾爵益高,吾志益下;吾官益大,吾心益小;吾禄益厚,吾施益博;是以免三怨可乎」。念孫案:「是以」當依《列子·説符篇》作「以是」。

使之時 其度安至

「成王問政於尹佚曰:『吾何德之行而民親其上?』對曰:『使之時而敬順之。』王曰:『其度安至?』曰:『如臨深淵,如履薄冰。』」念孫案:「使之時而敬順之」,「順」與「慎」同。「時」上當有「以」字。《説苑·政理篇》《文子·上仁篇》竝作「使之以時」,是其證。「其度安至」,劉本改「至」爲「在」,而莊本從之。案:「其度安至」者,謂敬慎之度何所至,猶言當如何敬慎也。下文「如臨深淵,如履薄冰」,正言敬慎之度所至也。若云「其度安在」,則謬以千里矣。《太平御覽·皇王部九》引此正作「其度安至」,《説苑》同。

奚適其無道也

「跖之徒問跖曰:『盜亦有道乎?』跖曰:『奚適其無道也!夫意而中藏者,聖也;入先者,勇也;出後者,義也;分均者,仁也;知可否者,智也。』」念孫案:「奚適其無道也」本作「奚適其有道也」,「適」與「啻」同。《孟子·告子篇》「則口腹豈適爲尺寸之膚哉」,《秦策》「疑臣者不適三人」,「適」竝與「啻」同。《史記·甘茂傳》作「疑臣者非特三人」。言豈特有道而已哉,乃聖、勇、義、仁、智五者皆備也。後人不知「適」之讀爲「啻」,而誤以爲適齊適楚之「適」,故改有爲「無」耳。《莊子·胠篋篇》本作「何適其有道邪」,「適」亦與「啻」同。今本作「何適而無有道邪」,「而無」二字亦後人所改,唯「有」字尚存。《吕氏春秋·當務篇》正作「奚啻其有道也」。

偷也

「楚將子發好求伎道之士。楚有善爲偷者往見曰:『聞君求伎道之士,臣,偷也,願以伎齎一卒。』」念孫案:「臣,偷也」本作「臣,楚市偷也」。下文「市偷進請曰」即承此句言之。今本脱「楚市」二字。《太平御覽·人事部一百十六》《一百四十》引此竝作「臣,楚市偷也」。

何爲之禮

「左右諫曰:『偷者,天下之盜也,何爲之禮?』」念孫案:「之禮」當爲「禮之」。上文「出見而禮之」,即其證。《蜀志·郤正傳》注引此正作「何爲禮之」。

夜解齊將軍之幬帳

「偷則夜解齊將軍之幬帳而獻之」。念孫案:《郤正傳》注及《北堂書鈔·衣冠部一》《太平御覽·人事部一百十六》《一百四十》《服章部五》《服用部九》引此「夜」下俱有「出」字,於義爲長。

明又 明日又

「明又復往取其枕,子發又使人歸之;明日又復往取其簪,子發又使歸之」。念孫案:「明又」、「明日又」,兩「又」字皆當爲「夕」。「夕」、「又」字相近,又因下句「又」字而誤。若以「又復」二字連讀,則「明」字文不成義。後人不知「又」爲「夕」之誤,故又加「日」字耳。偷以夜往,故言夕。上文曰「偷則夜出」是也。舊本《北堂書鈔·衣冠部一》引此作「明夕取枕」、「明夕取簪」。陳禹謨依俗本於「取簪」上加「又」字,而「夕」字尚未改。《太平御覽》四引皆作「明夕復往取其枕」、「明夕復往取其簪」。

楚君 則還師

「將軍與軍吏謀曰:『今日不去,楚君恐取吾頭。』則還師而去」。念孫案:「楚君」當爲「楚軍」,聲之誤也。《郤正傳》注、《太平御覽》引此竝作「楚軍」。「則還師而去」,《道藏》本如是。「則」與「即」同。《郤正傳》注、《太平御覽》引此竝作「即還師」。「即」、「則」古多通用,不煩引證。劉績不曉「則」字之義,改「則」爲「乃」,而諸本從之,莊本同。斯爲謬矣。

故曰無細而能薄

「故曰『無細而能薄,在人君用之耳』」。念孫案:「故曰無細而能薄」本作「故伎無細而能無薄」,言人君能用人,則細伎薄能皆得效其用也。今本衍「曰」字,「曰」字因下文「故老子曰」而衍,説見前「故曰」下。又脱「伎」字及下「無」字,遂致文不成義。《太平御覽》兩引此文竝作「故伎無細能無薄」。

尊重

「齊王大説,遂尊重薛公」。念孫案:「遂尊重薛公」本作「遂重薛公」。「重」,即「尊」也。《秦策》「請重公於齊」,高注:「重,尊也。」又《西周策》、《齊策》注、《吕氏春秋·勸學》《節喪》二篇注、《禮記·祭統》注竝同。古書無以「尊重」二字連用者,《戰國策》《史記》《漢書》及諸子書皆但言「重」,無言「尊重」者。唯俗語有之。《羣書治要》引此無「尊」字,蓋後人所加也。

意欲

「故人主之意欲見於外,則爲人臣之所制」。念孫案:古書無以「意欲」二字連用者,此涉上文「欲中王之意」而誤也。「意欲」本作「嗜欲」。《主術篇》曰:「君人者,喜怒形於心,耆欲見於外,「耆」與「嗜」同。則守職者離正而阿上。」是其證。《羣書治要》引此正作「嗜欲」。

淚注

「深目而玄鬢,淚注而肩」。今本高注云:「淚,水。」念孫案:「淚注」當爲「渠頸」,高注「淚,水」當爲「渠,大」,皆字之誤也。俗書「渠」字或作「淭」,「淚」字或作「」,二形相似,故「渠」誤爲「淚」。《廣韻》「淭,强魚切」,引《方言》云:「杷,宋魏之閒謂之淭挐。」「淭」即「渠」字。《玉篇》云:「,俗淚字。」皆其證也。「頸」誤爲「注」者,「注」字右邊「主」爲「頸」字左邊「巠」之殘文,又因「淚」字而誤加水旁耳。若高注内「大」字今作「水」,則後人以「淚」字從「水」而妄改之。渠頸,大頸也。渠之言巨也。《史記·蔡澤傳》「先生曷鼻巨肩」,徐廣曰:「巨,一作渠。」彼言「渠肩」,猶此言「渠頸」矣。杜子春注《周官·鍾師》引吕叔玉云:「《肆夏》《樊遏》《渠》,皆周頌也。渠,大也,言以后稷配天,王道之大也。」《荀子·彊國篇》「是渠衝入穴而求利也」,楊倞曰:「渠,大也。渠衝,攻城之大車也。」《漢書·吴王濞傳》「膠西王、膠東王爲渠率」,顔師古亦云:「渠,大也。」是「渠」與「大」同義,故高注訓「渠」爲「大」也。《太平御覽·地部二》引作「淚注而肩」,則所見本已誤;《蜀志·郤正傳》注引作「戾頸而肩」,「戾」亦傳寫之誤;《論衡·道虚篇》作「鴈頸而肩」,「鴈」字則後人以意改之,唯「頸」字皆不誤。《藝文類聚·靈異部上》引作「渠頸而肩」,又引注云「渠,大也」,斯爲確據矣。

遯逃乎碑

「慢然下其臂,遯逃乎碑」。念孫案:「碑」下脱去「下」字。「碑」或作「崥」。《太玄·增》上九:「崔嵬不崩,賴彼岟崥」,《玉篇》:「岟,於兩切。」「崥,方爾切。」范望曰:「岟崥,山足也。」下者,後也,見《大雅·下武》箋、《周語》注。謂遯逃乎山足之後,故高注曰:「匿於碑陰也。」《太平御覽》引此已脱「下」字。《藝文類聚》引作「崥下」。《蜀志》注引作「碑下」。《論衡》同。

不渝

「敖幼而好遊,至長不渝」。念孫案:此本作「至長不渝解」。今本無「解」字者,後人不曉「渝解」二字之義而削之也。不知「渝」與「解」同義。《太玄·格》次三「裳格鞶鉤,渝」,范望曰:「渝,解也。」字亦作「愉」。《吕氏春秋·勿躬篇》「百官慎職而莫敢愉綎」,高注曰:「愉,解也。綎,緩也。」又《方言》「揄、,脱也。解、輸,脱也」,郭璞曰:「捝,猶脱耳。」《文選·七發》「揄弃恬怠,輸寫淟濁」,李善注引《方言》:「揄,脱也。」「脱」亦「解」也。「渝」、「愉」、「揄」、「輸」竝聲近而義同。《太平御覽》引作「至長不渝解」,《蜀志》注引作「長不喻解」,《論衡》作「至長不偷解」,字雖不同而皆有「解」字。

東鴻濛之光 無眴

「若我南游乎罔之野,舊本「罔」誤作「岡」,考《論衡》《蜀志》注、《太平御覽》及洪興祖《楚辭·遠遊》補注,竝作「罔」,今據改。北息乎沈墨之鄉,西窮窅冥之黨,東鴻濛之光,《道藏》本如是。各本「光」字皆誤作「先」,而莊本從之。案:東方爲日所出,故曰「鴻濛之光」。《俶真篇》「以鴻濛爲景柱」,高注曰:「鴻濛,東方之野,日所出,故以爲景柱。」是也。且「光」與「鄉」爲韻,若作「先」,則失其韻矣。《論衡》《蜀志》注、《太平御覽》《楚辭補注》竝作「光」。此其下無地而上無天,聽焉無聞,視焉無眴」。《道藏》本、劉本如是。各本皆作「視焉無矚」。念孫案:「東鴻濛之光」,「」當爲「關」。「關」字俗書作「閞」,唐顔元孫《干禄字書》曰:「閞、關,上俗下正。」「」字俗書作「開」,二形相似,故「關」誤爲「」。《莊子·秋水篇》「今吾無所吾喙」,釋文:「,本亦作關。」《楚策》「大關天下之匈」,今本「關」誤作「」。《漢書·西南夷傳》「皆棄此國而關蜀故徼」,《史記》「關」誤作「」。《説文》「管,十二月之音,物關地而牙,故謂之管」,今本亦誤作「」。「關」與「貫」同。《雜記》「輪人以其杖關轂而輠輪」,「關轂」即「貫轂」。《漢書·王嘉傳》「大臣括髮關械」,「關械」即「貫械」。今人言「關通」,即「貫通」。《鄉射禮》「不貫不釋」,古文「貫」作「關」。《大戴禮·子張問入官篇》「察一而關於多」,《家語·入官篇》「關」作「貫」。《史記·儒林傳》「履雖新,必關於足」,《漢書》「關」作「貫」。「東貫鴻濛之光」,謂東貫日光也。見上注。司馬相如《大人賦》「貫列缺之倒景」,義與此「貫」字同。《太平御覽》《楚辭補注》引此作「東鴻濛之光」,則所見本已誤。《論衡》作「東貫澒濛之光」,《蜀志》注引此作「東貫鴻濛之光」。「貫」、「關」古字通,則「」爲「關」之誤明矣。「視焉無眴」本作「視焉則眴」。「眴」與「眩」同。司馬相如《大人賦》云「視眩泯而亡見」,楊雄《甘泉賦》云「目冥眴而亡見」,其義一也。《楚辭·遠遊》云「下崢嶸而無地兮,上寥廓而無天視,儵忽而無見兮,聽惝怳而無聞」,此云「下無地而上無天,聽焉無聞,視焉則眴」,義本《遠遊》也。《蜀志》注引此正作「視焉則眴」。《論衡》作「視焉則營」,「營」與「眴」古字通也。「眴」字從目、旬聲。《大雅·江漢篇》「來旬來宣」,鄭箋曰:「旬,當作營。」《史記·天官書》「旬始」,徐廣曰:「旬,一作營。」「旬」之通作「營」,猶「眴」之通作「營」矣。《道藏》本作「視焉無眴」者,涉上句「無」字而誤。《太平御覽》所引已與《道藏》同,後人不知「無眴」爲「則眴」之誤,遂改「眴」爲「矚」,而莊本從之。案:《廣韻》:「矚,視也。」是「矚」與「視」同義,視焉無視,斯爲不詞矣。且「眴」與「天」爲韻,若作「矚」,則失其韻矣。

九垓之外 久駐

「吾與汗漫期於九垓之外,吾不可以久駐」。高注曰:「九垓,九天之外。」念孫案:「九垓之外」本作「九垓之上」,高注本作「九垓,九天也」。《俶真篇》「徙倚於汗漫之宇」,高注引此文云:「吾與汗漫期於九垓之上。」《漢書·禮樂志〈郊祀歌〉》「專精厲意逝九閡」,如淳曰:「閡亦陔也。《淮南子》曰:『吾與汗漫期乎九陔之上。』陔,重也。謂九天之上也。」《司馬相如傳·封禪文》「上畼九垓」,如淳注所引亦與前同。又《論衡》及《蜀志》注、《太平御覽》《文選·郭璞〈遊仙詩〉》注、張協《七命》注竝引作「九垓之上」。李白《廬山謡》「先期汗漫九垓上,願接盧敖遊太清」,即用此篇之語,則李所見本亦作「九垓之上」。《御覽》又引高注云:「九垓,九天也。」此皆其明證矣。後人既改「九垓之上」爲「九垓之外」,復於注内加「之外」二字以曲爲附會,甚矣其妄也。又案:「吾不可以久駐」,「駐」字亦後人所加。《論衡》作「吾不可久」。《蜀志》注、《文選注》《太平御覽》竝引作「吾不可以久」,則「久」下原無「駐」字明矣。

止柸治

「乃止駕,止柸治,悖若有喪也」。念孫案:「止柸治」之「止」當爲「心」。隷書「心」字作「」,「止」字或作「」,二形相似,又涉上句「止」字而誤也。「乃止駕」爲句,「心柸治」爲句,「悖若有喪也」爲句。「柸」、「治」疊韻字,言其心柸治然也。高注:「楚人謂恨不得爲柸治也。」《論衡》作「乃止喜,「喜」當爲「嘉」。「嘉」、「駕」古字通。心不怠悵,若有喪」。「不怠」即「柸治」之借字,則「止」爲「心」字之誤明矣。莊本删去「止」字,非是。

朝菌

「故莊子曰:『朝菌不知晦朔,蟪蛄不知春秋。』」高注曰:「朝菌,朝生暮死之蟲也。生水上,狀若蠶蛾,一名孶母。」念孫案:「朝菌」本作「朝秀」。高注同。今作「朝菌」者,後人據《莊子·逍遥遊篇》改之也。《文選·辯命論》「朝秀晨終」,李善注引《淮南子》:「朝秀不知晦朔。」《太平御覽·蟲豸部》「兹母」下引《淮南子》「朝秀不知晦朔」,又引高注云:「朝秀,朝生暮死之蟲也。生水上,似蠶蛾,一名兹母。」《廣雅·釋蟲》「朝蜏,曹憲音「秀」。孳母也」,義本《淮南》注。是《淮南》自作「朝秀」,與《莊子》異文,不得據彼以改此也。

季子

「季子治亶父三年」。《羣書治要》引此「季子」作「宓音「伏」。子」,《吕氏春秋·具備篇》同。念孫案:諸書無謂宓子賤爲季子者,「季」當爲「孚」,字之誤也。「孚」與「宓」聲相近,「宓子」之爲「孚子」,猶「宓犧」之爲「庖犧」也。「伏犧」字,《漢書》皆作「宓」。「庖」字古讀若「浮」,故《吕氏春秋·本味篇》「庖人」作「烰人」。「浮」、「宓」聲相近,故「宓犧」或作「庖犠」。《齊俗篇》「賓有見人於宓子者」,《太平御覽·人事部四十六》引作「孚子」,《羣書治要》作「季子」,故知「宓」通作「孚」,「孚」誤作「季」也。

見夜魚釋之

「見夜魚釋之」。朱本改爲「見得魚釋之」。莊本同。《太平御覽·鱗介部七》引作「見夜魚者釋之」,《羣書治要》引作「見夜漁者,得魚則釋之」。念孫案:《羣書治要》所引是也。《吕氏春秋》作「見夜漁者,得則舍之」,《家語·屈節篇》作「見夜者,得魚輒舍之」,是其證。《泰族篇》亦云:「見夜漁者,得小即釋之。」

誠於此

「誠於此者刑於彼」。念孫案:各本及莊本「誠」字皆誤作「誡」,唯《道藏》本不誤。《羣書治要》引此正作「誠」。《吕氏春秋》《家語》竝同。

就視

「光燿不得問而就視其狀貌」。念孫案:「就視」當依《莊子·知北遊篇》作「孰視」,字之誤也。「孰」與「熟」同。

師望之謂之

「明日往朝,師望之謂之曰」。念孫案:「望之謂之」當作「望而謂之」。今本「而作之」因下「謂之」而誤。《太平御覽·工藝部三》引此正作「望而謂之」。《吕氏春秋·摶志篇》同。今本「摶」誤作「博」,辯見《吕氏春秋》。

瞑目然攘臂拔劒

「於是佽非瞑目然攘臂拔劒」。念孫案:「瞑目」二字與「攘臂拔劒」事不相類,「瞑目」當爲「目」。隷書「眞」或作「真」,「冥」或作「」,二形相似而誤。《莊子·秋水篇》「目而不見丘山」,釋文:「,本或作瞑。」《管子·小問篇》「桓公目而視祝鳧己疵」,《韓子·守道篇》「目切齒傾耳」,今本「」字竝誤作「瞑」。又案:「然」二字當在「目」之上。而以「然目攘臂拔劒」作一句讀。

失從心志

「失從心志,而有不能成衡之事」。《道藏》本、劉本皆如是。念孫案:「失從心志」當作「失從之志」。今本「之」作「心」者,因「志」字而誤。「有」與「又」同。此言魏王既不能合從,又不能連衡也。《吕氏春秋·離謂篇》作「失從之意,又失横之事」,是其證。《漢魏叢書》本改「有」爲「又」,而莊本從之,則昧於假借之義矣。

不可

「故周鼎著倕,而使齕其指,先王以見大巧之不可也」。念孫案:「不可」下脱「爲」字。《吕氏春秋》作「先王有以見大巧之不可爲也」,是其證。《本經篇》亦云:「故周鼎著倕,使銜其指,以明大巧之不可爲也。」

予之將軍之節

「墨者有田鳩者,欲見秦惠王,約車申轅,留於秦,周年不得見。客有言之楚王者,往見楚王。楚王甚説之,予以節,使於秦。至,因見予之將軍之節,惠王而説之」。陳氏觀樓曰:「《吕氏春秋·首時篇》云:『楚王説之,與將軍之節以如秦。至,因見惠王。』則此亦當云『至,因見惠王而説之。』其『予之將軍之節』六字,乃是上文『予以節』句注語,今誤入此句中,文義遂不可曉。」念孫案:陳説是也。莊本又加「見」字於「而説之」之上,非是。

此所謂筦子梟飛而維繩者

「故大人之行,不掩以繩,至所極而已矣。此所謂筦子『梟飛而維繩』者」。高注曰:「言爲士者,上下無常,進退無恒,不可繩也。以喻飛梟,從下繩維之,而欲翱翔,則不可也」。陳氏觀樓曰:「『此所謂筦子』當作『此筦子所謂』,『梟飛而維繩』當作『鳥飛而準繩』。」案:《管子·宙合篇》曰「鳥飛準繩,此言大人之義也」云云,大意謂鳥飛雖不必如繩之直,然意南而南,意北而北,總期於還山集谷而後止,則亦與準於繩者無異,所謂「苟大意得,不以小缺爲傷」也。故此云:「大人之行,不掩以繩,至所極而已矣。此《筦子》所謂『鳥飛而準繩』者。」今本「鳥」誤作「梟」,「準」誤作「維」,「準」字俗省作「准」,又因下「繩」字而誤從糸。則義不可通。注内「梟」字亦「鳥」字之誤。而云「從下繩維之」,則高所見本已誤作「維」矣。

金鐵鍼

「豐水之深千仞,而不受塵垢,投金鐵鍼焉,則形見於外」。念孫案:「金鐵」下不當有「鍼」字,「鍼」即「鐵」之誤也。「鐵」或省作「」,形與「鍼」相近。今作「金鐵鍼」者,一本作「鐵」,一本作「鍼」,而後人誤合之耳。《文選·沈約〈貽京邑游好詩〉》注、《太平御覽·珍寶部十二》引此皆無「鍼」字。《文子·上禮篇》作「金鐵在中,形見於外」。《羣書治要》所引如是。今本《文子》「金鐵」作「金石」,乃後人所改。

陰蔽隱

「是故石上不生五穀,秃山不游麋鹿,無所陰蔽隱也」。「陰」與「蔭」同。念孫案:「隱」字蓋「蔽」字之注而誤入正文者。《廣雅》:「蔽,隱也。」《文子》無「隱」字,是其證。

房心

「昔吾見句星在房心之閒。地其動乎」。高注曰:「房,星。句句星守房心,則地動也。」劉本注文「房星」作「駟房」。朱本、《漢魏叢書》本竝同。念孫案:正文本作「句星在駟心之閒」,注本作「駟,句房星。句句星守房、心,則地動也」。《道藏》本注文「房星」上脱「駟」字,劉本「房」下脱「星」字。若正文之「駟心」作「房心」,則涉注文「守房心」而誤也。莊伯鴻不知正文「房」爲「駟」之誤,又改注文之「駟房」爲「房駟」以就之,斯爲謬矣。「駟」爲「房」之别名,故須訓釋。若「房」、「心」爲二十八宿之正名,則不須訓釋。《爾雅》:「天駟,房也。」以「房」釋「天駟」,不以「天駟」釋「房」。高注釋「駟」而不釋「心」,即其證也。《晏子春秋·外篇》作昔「吾見鉤星在四心之閒」,即《淮南》所本。「鉤」與「句」同,「四」與「駟」同。

揖而損之

「子貢在側曰:『請問持盈。』曰:『揖而損之。』」念孫案:「揖」與「挹」同。《集韻》:「挹,或作揖。」《荀子·議兵篇》「拱挹指麾」,《富國篇》作「拱揖」。《文選·爲幽州牧與彭寵書》注引《蒼頡篇》云:「挹,損也。」「挹」與「損」義相近,故曰「挹而損之」,作「揖」者,借字耳。劉績不達,而改「揖」爲「益」,莊本從之,斯爲謬矣。《後漢書·杜篤傳》注引此正作「挹而損之」,《荀子·宥坐篇》《説苑·敬慎篇》竝同。《韓詩外傳》作「抑而損之」,「抑」與「挹」聲亦相近,故諸書或言「抑損」,或言「挹損」也。

儉陋

「多聞博辯,守之以儉;富貴廣大,守之以陋」。劉本改「儉」爲「陋」,「陋」爲「儉」,而莊本從之。念孫案:《説文》「儉,約也」,《廣雅》「儉,少也」,正與「多聞博辯」相對,不當改爲「陋」。《説文》「陋,陜也」,俗作「狹」。《楚辭·七諫》注曰「陋,小也」,亦與「富貴廣大」相對,不當改爲「儉」。《杜篤傳》注引此正作「多聞博辯,守之以儉;富貴廣大,守之以陋」,與《道藏》本同。《文子·九守篇》作「多聞博辯守以儉,富貴廣大守以狹」。「狹」亦「陋」也。

供其情

「彼皆樂其業,供其情」。念孫案:「供」當爲「佚」。「佚」與「逸」同,安也。「逸」、「樂」義相近,若云「供其情」,則與上句不類矣。隷書「佚」或作「」,與「供」相似而誤。

載之木

「於是乃去其瞀而載之木,解其劒而帶之笏」。高注曰:「瞀,被髮也。木,鶩鳥冠也,知天文者冠鶩。」各本脱「天」字,今據《爾雅翼》所引補。引之曰:「載」與「戴」同。「木」當爲「朮」,字之誤也。「朮」即「鷸」字也。高注當作「朮,鷸鳥冠也,知天文者冠鷸」。今本「鷸」作「鶩」者,「鷸」、「鶩」字相近,又涉上文「瞀」字而誤也。《爾雅翼》引此已誤。《説文》:「鷸,知天將雨鳥也。」《禮記》曰:「知天文者冠鷸。」《莊子·天地篇》「皮弁鷸冠,笏紳脩」,釋文:「鷸,尹必反,徐音述。」《玉篇》及《爾雅釋文》《漢書·五行志》注「鷸」字竝「聿」、「述」二音。《匡謬正俗》曰:「案:鷸,水鳥,天將雨即鳴,古人以其知天時,乃爲冠象此鳥之形,使掌天文者冠之。『鷸』字音『聿』,亦有『術』音,故《禮》之《衣服圖》及蔡邕《獨斷》謂爲『術氏冠』,亦因『鷸』音轉爲『術』耳。」以上《匡謬正俗》。《莊子釋文》曰「鷸,又作鶐」,《續漢書·輿服志》引《記》曰:「知天者冠述」,《説苑·脩文篇》作「冠鉥」。蓋「鷸」字本有「述」音,故其字或作「鶐」,或作「述」,或作「鉥」,又通作「朮」耳。「朮」與「笏」爲韻,若作「木」,則失其韻矣。鷸即翠鳥,故古人以其羽飾冠。冠鷸帶笏,皆所以爲飾,故《莊子》亦言「鷸冠笏」。若鶩無文采,則不可以爲飾矣。且鷸知天雨,故使知天文者冠之,若「鶩」則義無所取矣。諸書皆言知天文者冠鷸,無言冠鶩者。

注 字,原作「事」,據《國學基本叢書》本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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