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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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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校志

学宫义学社学

柳柳州有言:『孔子之道,与王化为远近』;岂不谅哉!昔者,子盖尝欲乘桴浮于海,越二千余年而其言竟验。断发文身之区,化为庠序、次冠、礼乐之地;番社子弟,并设馆延师而教之学,盛矣!子曰:『如有王者,必世而后仁』。今天子御极五十余载,仁渐义摩,殆为过之;宫墙巍焕,章缝彬彬,不亦宜乎?惟学逊志务时敏,厥修乃来,洋洋乎天子之文德与圣人之教思并无斁矣!

学宫

义学

社学

学宫

诸罗县,初未有学。康熙二十五年、台厦道周昌请于三县各建儒学,始为茅茨数椽于善化里之西保。三十四年,台厦道高拱干有建学之议。教谕林弼奉檄庀材,粗成栋宇;以群议基址不固,复行拆卸,止留殿屋一间栖先师之神。四十三年,凤山知县宋永清署县事,奉文移归诸罗县治,与诸生度地议建学宫;周城内外卜吉三处,听诸生自择其尤,定基于城之西门外。永清首捐百金,合教谕丁必捷、贡廪诸生公捐并前县毛凤纶公费,计五百余金。甫架梁,而知县毛殿扬莅任;未数月,殿扬卒,事遂寝。四十五年,海防同知孙元衡摄县,乃兴工建大成殿棂星门。台厦道王敏政、知府卫台揆、北路参将张国、教谕孙里各捐俸为助;不足者,元衡肩为己任焉,成宋志也。四十七年,宋永清再署县事,建启圣祠于大成殿之后及东西两庑;岁久渐圯。五十四年九月,■〈风贝〉风发屋,榱栋朽折,倾倒殆尽;知县周锺瑄大修大成殿、启圣祠,重建东西两庑。启圣祠左为明伦堂,堂左楔木为卧碑;右为文昌祠。联两庑而下,东为宿斋所、西为器库,为二门三楹。门外左为名宦祠、右为乡贤祠。前为棂星门,周围墙八十六丈四尺。东为礼门、西为义路,前为照墙。是役也,工起于五十四年十月,成于五十五年十一月,计费白金一千五百有奇;不借助士民一钱、动用民间一役,皆知县独力成之。有捐俸一百两以襄厥举者,本路参将阮蔡文也。

按诸罗置县自康熙之二十有三年。越二年而宪副周公始请建学,十有一年而高公始议创建,又十年而凤山令宋君始基之,又二年而郡司马孙公始营之,又二年而宋君再营之。越七年而风雨漂摇,几为茂草;至今日而规制粗备焉。岂惟礼乐百年后兴哉,即讲学行礼之所且积之三十余年乃告厥成矣。前此学未有明伦堂。夫三代之学,所以明人伦也;伦之不明,所学何事?诚如陈中丞湄川先生「台湾明伦堂记」所谓『有人类即有人心、有人理,天造地设而有明伦堂。堂之不立,则士子讲诵无地,必至人伦不明,人理泯而人心昧,将不得为人类』。若文昌祠之建,前人以为士子幸禄籍之及,而列道家荒诞之神于先师之侧。然天下儒学所在,多有借为阴翼,用费激劝,亦圣人圣道设教之所不废也;纪其营建。凡事关学宫以内者,悉列于左。

宸翰

国朝二十四年,御书「万世师表」扁,悬挂直省各府州县文庙。

康熙二十五年,御制「至圣先师孔子赞」、「四贤赞」,颁行直省各府州县,勒石学宫。

至圣先师孔子赞(并序)

盖自三才建而天地不居其功,一中传而圣人代宣其蕴。有行道之圣,得位以绥猷;有明道之圣,立言以垂宪。此正学所以常明、人心所以不泯也。粤稽往绪,仰溯前徽:尧、舜、禹、汤、文、武达而在上,兼君师之寄,行道之圣人也;孔子不得位,穷而在下,秉删述之权,明道之圣人也。行道者,勋业炳于一朝;明道者,教思周于百世。尧、舜、文、武之后,不有孔子,则学术纷淆、仁义湮塞,斯道之失传也久矣;后之人而欲探二帝、三王之心法以为治国平天下之准,其奚所取衷焉!然则孔子之为万古一人也,审矣。朕巡省东国,谒祀阙里,景仰滋深。敬摛笔而为之赞臼:清浊有气,刚柔有质;圣人参之,人极以立。行着习察,舍道莫由;惟皇建极,惟后绥猷。作君作师,垂统万古;曰惟尧舜,禹汤文武。五百余岁,至圣挺生;金声玉振,集厥大成。序书删诗,定礼正乐;既穷象系,亦严笔削。上绍往圣,下示来型,道不终晦,秩然大经。百家纷纭,殊途异趣;目月无踰,羹墙可晤。孔子之道,惟中与庸;此心此理,千圣所同。孔子之德,仁义中正;秉彝之好,根本天性。庶几夙夜,勖哉令图;溯源洙泗,景躅唐虞。载历庭除,式观礼器;摛毫仰赞,心焉遐企!百世而上,以圣为归;百世而下,以圣为师。非师夫子,惟师于道;统天垂世,惟道为宝。泰山岩岩,东海泱泱;墙高万仞,夫子之堂。孰窥其藩,孰窥其径?道不远人,克念作圣。

四贤赞

颜子

圣道早闻,天资独粹;约礼博文,不迁不贰。一善服膺,万德来萃;能化而齐,其乐一致。礼乐四代,治法兼备;用行舍藏,王佐之器。

曾子

洙泗之传,鲁以得之;一贯曰唯,圣学在兹。明德斯民,止善为期;格致诚正,均平以推。至德要道,百行所基;纂修统绪,修明训辞。

子思子

于穆天命,道之大原;静养动察,庸德庸言。以育万物,以赞乾坤。九经三重,大法是存。笃恭慎独,成德之闻;卷之藏密,扩之无垠。

孟子

哲人既萎,杨墨昌炽;子舆辟之,曰仁曰义。惟善独阐,知言养气;道称尧舜,学屏功利。煌煌七篇,并垂六艺;孔学攸传,禹功作配。康熙四十一年,御制训饬士子文,颁行天下学宫,训饬士子。

国家建立学校,原以兴行教化、作育人材,典至渥也。朕临驭以来,隆重师儒、加意庠序;近复慎简学使,厘剔弊端,务期风教修明、贤才蔚起,庶几朴棫作人之意。乃比来士习未端,儒效罕着。虽因内外臣工奉行不能尽善,亦由尔诸生积锢已久,猝难改易之故也。兹特亲制训言,再加警惕。尔诸生,其敬听之!

从来学者,先立品行,次及文学。学术事功,源委有叙。尔诸生幼闻庭训、长列宫墙,朝夕诵读,宁无讲究?必也躬修实践,砥砺廉隅,敦孝顺以事亲、秉贞忠以立志。穷经考义,勿杂荒经之谈;取友亲师,悉化骄盈之气。文章归于醇雅,毋事浮华;轨度式于规绳,最防荡轶。子衿佻达,自昔所讥。苟行止有亏,虽读书何益?夫若宅心弗淑,行已多愆。或蜚语流言,胁制官长;或隐粮包讼,出入公门;或唆拨奸猾欺孤凌弱,招呼朋类结社要盟。乃如之人,名教不容、乡党弗齿;纵幸脱褫朴、滥窃章缝,返之于衷,能无愧乎?况乡、会科名,乃抡才大典,关系尤巨;士子果有真才实学,何患困不逢年。顾乃标榜虚名,暗通声气,夤缘诡遇,罔顾身家;又或改窜乡贯,希图进取,嚣凌腾沸,网利营私:种种弊端,深可痛恨!且夫士子出身之始,尤贵以正。若兹厥初拜献,便已作奸犯科,则异时败检踰闲,何所不至?又安望其秉公持正,为国家宣猷树绩,应后先疏附之选哉?朕用嘉惠尔等,故不禁反复惓惓。兹训言颁到,尔等务共体朕心,恪遵明训;一切痛加改省、争自濯磨,积行勤学,以图上进。国家三年登造,束帛弓旌;不特尔身有荣,即尔祖父亦增光宠矣。逢时得志,宁俟他求哉!若仍视为具文,玩愒勿儆,毁方跃冶,暴弃自甘;王章具在,朕不能为尔等宽矣!

自兹以往,内而国学、外而直省乡校,凡学臣、师长皆有司铎之责者,并宜传集诸生,多方董劝,以副朕怀。否则职业弗修,咎亦难逭,勿谓朕之不预也。尔多士尚敬听之哉!

条约

国朝顺治九年,命礼部因明旧制,复刊卧碑文于学官之左,晓示生员。

朝廷建立学校,选取生员,免其丁粮、厚以廪膳,设学院、学道、学官以教之,各衙门官以礼相待;全要养成贤才,以供朝廷之用。诸生皆当上报国恩,下立人品。所有教条,开列于后:

一、生员之家,父母贤智者,子当受教;父母愚鲁或有非为者,子既读书明理,当再三恳告,使父母不陷于危亡。

一、生员立志,当学为忠臣、清官。书史所载忠清事迹,务须互相讲究。凡利国爱民之事,更宜留心。

一、生员居心忠厚、正直,读书方有实用、出仕必作良吏。若心术邪刻,读书必无成就、为官必取祸患。行害人之事者,往往自杀其身,常宜思省。

一、生员不可干求官长、结交势要,希图进身。若果心善德全,上天知之,必加以福。

一、生员当爱身忍性。凡有司官衙门,不可轻入。即有切己之事,止许家人代告。不许干与他人词讼,他人亦不许牵连生员作证。

一、为学当尊敬先生。若讲说,皆须诚心听受。如有未明,从容再问,毋妄行辩难。为师者,亦当尽心教训,勿致怠惰。

一、军民一切利病,不许生员上书陈言。如有一言建白,以违制论,黜革治罪。

一、生员不许纠党多人立盟结社,把持官府,武断乡曲。所作文字,不许妄行刊刻。违者,听提调官治罪。

是年,复颁行六谕,令地方官责成乡约人等每月朔望宣诵。

一、孝顺父母。

一、尊敬长上。

一、和睦乡里。

一、教训子孙。

一、各安生理。

一、莫作非为。

康熙九年,颁上谕十六条。每月朔望,有司偕绅衿齐集明伦堂及军民人等,俱听宣讲。

一、敦孝弟以重人伦。

一、笃宗族以昭雍睦。

一、和乡党以息争讼。

一、重农桑以足衣食。

一、尚节俭以惜财用。

一、隆学校以端士习。

一、黜异端以祟正学。

一、讲法律以儆愚顽。

一、明礼让以厚风俗。

一、务本业以定民志。

一、训子弟以禁非为。

一、息诬告以全良善。

一、戒窝逃以免株连。

一、完钱粮以省催科。

一、联保甲以弭盗贼。

一、解雠忿以重身命。

十八年,颁「乡约全书」。每月朔望,有司偕绅衿齐集明伦堂及军民人等,并听宣讲。

二十六年,驻防镇江将军董某疏称:『臣见京口官兵经过文庙,多有不下马者,乞通行禁饬』。于是诏于学宫照墙东西立「下马牌一,牌各书满、汉文,军民莫不知有庙庭之尊矣。

养老

国朝顺治二年,诏各省州县:每岁正月十五日、十月初一日于儒学举行乡饮酒礼。,设宾、僎、介、主,读律令,申明朝庭之法,敦叙长幼之节。其动费于「存留钱粮」内支办,永为定例。正宾以绅衿为之,介、宾则耆民之有行义者。诸罗乡饮,始于康熙四十七年。

康熙九年,奉恩诏:耆民八十以上者,给与绢一疋、绵一觔、米一石、肉十觔。

二十七年十月,奉恩诏:军民年七十以上者,许一丁侍养,免其杂泛差役;八十以上者,给与绢一疋、绵一觔、米一石、肉十觔;九十以上者倍之。

四十二年三月,奉恩诏:军民年七十以上者,许一丁侍养,免其杂泛差役;八十以上者,给与绢一疋、绵一觔、米一石、肉十觔;九十以上者倍之。至百岁者,题明给与建坊银两。

四十八年三月,奉恩诏:军民年七十以上者,许一丁侍养,免其杂泛差待;八十以上者,给与绢一疋、绵一觔、米一石、肉十觔;九十以上者倍之。至百岁者,题明给与建坊银两。

五十二年三月,奉恩诏:军民年七十以上者,许一丁侍养,免其杂泛差役;八十以上者,给与绢一疋、绵一觔、米一石、肉十觔;九十以上者倍之。至百岁者,题明给与建坊银两。

五十二年三月十八日,恭遇皇上六旬万寿,各省耆老亲诣阙廷叩祝,皇上召至畅春苑宫门外赐宴。奉上谕云:『「书」称文王善养老者。孟子云:『七十者非帛不暖、非肉不饱』。帝王之治天下,发政施仁,未尝不以养老尊贤为首务。近来士大夫只论做官之贤否、移风易俗之效验,所以不暇讲究孝弟之本心。今日之会,特出此意。若孝弟之念少轻,而求移风易俗,其所厚者薄而其所薄者厚矣。尔等皆是老者,比回乡井之间,各晓谕邻里,须先孝弟。倘天下皆知孝弟为重,此诚移风易俗之本、礼乐辞让之根,非浅鲜也。昨日甘霖大沛,四野沾足,朕心大悦。尔等毋误农时,速回本地!特谕』。

右所载御制诸篇,辉煌圣庙,昭示儒林。学者能考诸身心,奉为模楷,沉潜玩索而有得焉;则所知所行,日进于高明光大而无难矣。至于刊立卧碑、宣讲圣谕及养老各条,皆所以发群蒙、开聋瞶,化民成俗,有关学校之大者;故并载之,以补「郡志」之阙。

生员、廪膳、增广

明以前,学校取士数无可考。明初设廪膳,府学四十人、县学二十人;以后添设增广。明季科、岁,每学取进大约百名。国朝顺治四十年始定额:大学四十名、中学三十名、小学十二名;先科考,后岁考。至十五年,岁考复定为府学二十名、大县学十五名、中县学十二名、小县学四名或五名。十八年,定科、岁两考并为一次。康熙九年,复定府学二十名、大县学十五名、中县学十二名、小县学七名或八名。十二年,仍行科、岁两试,先岁、后科;遂为定制。其廪额,府学廪膳已成材生员四十名、增广四十名,大县学廪膳二十名、增广二十名,中县学如之,小县学廪膳十六名、增广十六名。

康熙二十三年,置诸罗县。二十五年,台厦道周昌详请督、抚两院题定诸罗县学照中学例,科、岁两考取进文生员各一十二名,廪生照内地之例各十名,增广生各十名;岁贡照内地例,每二年贡监八。提督学政事务,以台湾两隔重洋,学使不能远涉;照陕西延安、广东琼州之例,就台厦道提督学政,兼行试事。

武生

顺治初年,武童依文童例,督学三年一岁考,取进无定额;附学官管理其事宜,照文童例行。武生于岁考录科,无科考。九年,令直省:武生,该督、抚、提、镇于本省就近副、参、游内委谙练骑射者一员,会同学道考取。康熙十年,题定武童进学,府学二十名、大县学十五名、中县学十二名、小县学七名或八名。十四年,题定学道考试武童,不必会同地方武职官。

诸罗县学自康熙二十六年始,每岁考照中学例,取进十二名。

社学生(顺治九年,通行选取,补充乡社师。康熙二十五年,革去)

赞礼生

康熙二十五年,令府州县学,赞礼生不许滥用,应选择在学肄业生员文行兼优、仪表端庄、声音宏亮者补充;大学六名、小学四名。考试时准为优等,仍行报部。

乐舞生

康熙二十六年,令郡县选青年无过俊秀子弟充乐舞生,每学八十六名,大合乐以祀先圣;各给衣顶,免其差徭。督学岁、科按临日,另造册申报送考。

义学(学田附)

原在文庙之右;康熙四十五年,台湾府同知孙元衡摄县事时建,岁久圯坏无存。五十四年,知县周锺瑄更建于县署之右;前后两座,共六间。前楔木为坊,榜曰「义学」。

义学田,在目加溜湾。康熙四十五年,本府同知孙元衡摄县篆,因曾耀、陈俨请垦互控,拨四十甲充入本县义学;实州园也。每年定租银五十两,为义学延师修脯之费。五十年,管事柯招报大水崩陷;教谕陈声勘丈实存园二十甲,定租银二十两。五十四年,又报崩陷一十四甲。今存园六甲,仍在柯招分下,年纳租银一十二两。

社学

在邑里汉庄者八,以教汉童:一在县内红毛井边。一在新化里八灶庄。一在善化里关帝庙后。一在开化里观音宫。一在安定里姑妈庙。一在打猫庄。一在斗六门庄。一在半线庄营盘边(以上八所,康熙四十八年知县刘作楫奉巡抚张伯行通行建)。

在番社者八,以教番童:一在新港社。一在目加溜湾社。一在萧垄社。一在麻豆社(以上四所,康熙二十五年知县樊维屏建)。一在诸罗山社。一在打猫社。一在哆啰啯社。一在大武垄社(以上四所,康熙五十四年知县周锺喧建)。

论曰:自宋仁宗赐兖州学田,诏天下州县立学,增置学官;历南宋、元、明,扩而张之。至我朝而师儒缝掖远溥海外,文治之隆于斯极矣。

诸罗建学三十年,掇科多内地寄籍者。庠序之士,泉、漳居半,兴、福次之,土著寥寥矣。夫士农工贾各世其业,故易有成也。诸罗之人,其始来非商贾则农耳;以士世其业者,十不得一焉。儿童五、六岁亦尝令就学,稍长而贫,易而为农矣、商与工矣或吏胥而卒伍矣,卒业于学者十不得一焉。子朱子有言:『自田不井授,人无恒产;而为士者尤厄于贫,反不得与农工商贾齿。上之人欲聚而教之,彼亦安能终岁裹饭而学于我』!是以汉元成间,增置博士弟子,以仰给大官;旋即报罢。夫萃天下之力供养士之费而不足,今欲责成于州县之微禄,虽有义学之设,亦唯力是视;不则,苟具文书而已。虽有颖悟杰出之子,不能目给,亦终于易虑改图而已。而巨贾列肆居廛,则金帛货贝足相傲也;田舍翁多收十斛,则菽麦稻梁足相傲也;吏胥舞文为奸利,鲜衣美食则相傲;强有力窜名卒伍,跃马弯弓又相傲:于是此邦视学之途为迂而无用。内郡之不得志于有司者,群问渡而东焉。科、岁两试,此邦之人拱手而让之;一登解额,即飞扬而归故里,海外人文何日而兴乎?先王谨庠序以养士,五礼六乐、七教八政,养耆老、恤孤独,上贤以崇德、简不肖以绌恶,非专为导人梯荣弋禄之资也;是故修之于家而献之于廷,德行高竗、志节清白,表正风俗,视民不恌,君大夫之所敬求、长吏之所以尊而礼也。乃或孝弟无称,踰闲荡检、造请夤缘、侵渔武断,圭壁之躬,士有阙矣。有司束湿,又何怪焉!司马温公之说曰:『士先德行后文学』。以文学言之,经术又先于词章。盖经术者,格物致知之学,所以进于诚意、正心、修身而为齐家、治国、平天下之具者也。今学者焚膏继晷,唯科举是务。即所谓科举之文,亦非有原本经术、发抒义理,得之心而宣诸口;揣摩迎合,图取膏梁、文绣已耳。就其所学,宁堪自问哉?

夫诗书之气渐染甚于丹青。不患才之不及,而患志之不立。年盛质美,始涉学庭讲修典训,志道据德之基也。积分优补,久列胶庠,力学不倦,依仁游艺之渐也。古者之学,自一年以至七年谓之小成、九年谓之大成,故能经术湛深、时务明达,本末贯通,绍休圣绪。敷奏以言,则文章可观;明试以功,则盘错皆利:出为家国天下之祯祥,处亦学术人心之倚赖也。若但取断烂时文以求应举、粗知对偶便望巍科;闾里童昏俨然师塾,又安望其知类通达、强立不反乎?无论雕虫小道,立名非真;即造极登峰,亦何关圣学绝续、风俗盛衰、政治得失?以此求才,徒虚语矣!汉阳朔二年,诏曰:『儒林之官,四海渊源,宜皆明于古今,温故知新,通达国体,故谓之博士。否则,学者无述焉』。胡安定先生教授苏湖,严师弟子之礼,视诸生如子弟,诸生亦信爱如其父兄。其教人之法,有经义斋,有治事斋。经义斋择疏通有器局者为之;治事斋者人各治一事又兼一事,如边防水利之类。故天下谓湖学多秀彦。许鲁斋设教燕京,弟子出入进退,严如君臣;相其动息,以为张弛。课诵少暇即习礼,或习书算。少者,则令习拜跪、揖让、进退应对。久之人人自得,尊师敬业;下至童子,亦知三纲、五常为生人之道。今或博士弟子,漠如路人,甚者避不相见。二者必居一,失于此矣。乡塾之师,或崇饮戏谑,倚席不讲。弟子亦蔑视其师,师之去留不关,父兄悉由弟子之好尚。如此而尚可冀其相与有成乎?

虽然,县令者,父母而师率之,责无所诿也。异时诸邑学宫茂草,借口颓弛,然且不可;今之巍然而显敞者新筑也,讲学行礼有其地矣。往者邑有湾里溪之园四十甲,学博掌之,岁征其入以给义学之师。今之告冲决者,其中宁无移甲为乙之弊?为之经理,修脯犹可藉也。士不可尽赡,拔其尤者如孙明复,则希文之橐可解也;非公事不可至,择其难致者如徐孺子,则仲举之榻可下也。寄籍不必杜,藉其博雅宏通,为土著之切磋可也;土著不能多,有表其聪明特达,为邑人之观望可也。昔文翁治蜀,每出行县,择诸生明经饬行者与俱;蜀人争为学官弟子,比于齐、鲁。明道先生令晋城,乡皆置校,正儿童所读句读。教者不善,辄易置之。乡为社会立科条,旌善别恶。今县令簿书期会,日不暇给;况兹地千里,势不能乡为日涉而人为面命也。广励教化,使邑之人明知学之为贵而群趋焉。义学、社学聘有学行生儒主之。民间塾师,必籍其名,核其文艺品行。内地寄籍者隆其礼,土著未入庠序者复其身。有教约以严其师,师有殿最;有教法课以其徒,徒有赏罚。月朔,与学博诸生讲求御制训饬士子之文。文字一本之经术,申之以孝弟忠信、礼义廉耻,无为沾沾科举是崇。都人士之文章德业,焉可量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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