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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三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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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子

题解

《孟子》一书是儒家经典之一,记录了孟子及其学生的言论及活动。分为《梁惠王》《公孙丑》《滕文公》《离娄》《万章》《告子》《尽心》七篇,内容包括孟子的言行、政治学说以及哲学、伦理、教育思想等学术问题的论述。今天我们所见的《孟子》七篇,每篇分为上下,计二百六十一章,约三万五千字。

《孟子》一书对于儒家的重要意义,在于它继承并发展了孔子的思想。宋代理学家程颐说:“孟子有功于圣门,不可胜言。孔子只说一个‘仁’字,孟子开口便说‘仁义’;孔子只说一个‘志’,孟子便说许多养气出来。只此二字,其功甚多。”又说:“孟子有大功于世,以其言性善也”,“孟子性善、养气之论,皆前圣所未发”(朱熹《孟子序说》引)。《孟子》一文中多次明确地指出,只有实行“仁政”,才可得到人民的拥护,能够一统天下,即“仁者无敌”。孟子的“仁政”学说,包含了对人民的重视,即民本思想,也就是说把人民看作是国家政治的根本。民本思想是孟子学说中最光辉的组成部分,他认为人民要比国君重要得多,“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孟子的民本思想,是对我国古代人道主义思想的总结和提高,直到现在仍然是我们人生智慧的指导。

《群书治要》仅节选了《孟子》中的《梁惠王》《公孙丑》《滕文公》《离娄》《告子》《尽心》等六篇,主要撷取孟夫子关于义与利、人之四端“仁、义、礼、智”及以民为本、施行仁政等方面的教诲。

作者简介

孟子(公元前372年—公元前289年),名轲,字子舆(待考,一说字子车或子居)。战国时期鲁国人,鲁国庆父后裔。中国古代著名思想家、教育家,战国时期儒家代表人物。《史记·孟子荀卿列传》言孟子“受业于子思之门人”,继承、发挥了孔子的思想,成为仅次于孔子的一代儒家宗师,有“亚圣”之称,与孔子并称为“孔孟”。

梁惠王

题解

本篇阐明儒家对待义利关系的思想。孟子认为,如果君王、大夫、读书人、百姓等各阶层的人都只想自己而互相争利,那么国家就很危险了。国君要注重“仁义”,不能只讲利益。因为仁义就是最大的利益,有仁义,大家就都会有利益;无仁无义,所有的人都不会得到利益。进而阐明为政者必须与民同利的道理。要能与民众同利的关键,是统治者是否关心民生的问题。贤明的君主与暴虐的君主之所以引起不同的反响,关键在于贤君能施惠于百姓,而暴君则使民众穷困、丧失生命。

孟子见于梁惠王 [1] 。王曰:“叟 [2] 不远千里而来,亦将有以利吾国乎?”孟子对曰:“王何必曰利?亦曰仁义 [3] 而已矣。王何必以利为名 [4] 乎?亦惟有仁义之道可以为名耳。以利为名,则有不利之患矣。王曰‘何以利吾国?’大夫 [5] 曰‘何以利吾家 [6] ?‘士 [7] 庶人曰‘何以利吾身?’上下交征 [8] 利,而国危矣。征,取也。从王至庶人各欲取利,必至于篡弑。未有仁而遗其亲者也,未有义而后其君者也。”

译文

孟子拜见梁惠王。惠王说:“老人家,您不远千里而来,一定会给我的国家带来利益吧?”孟子回答道:“大王,您何必要谈利益呢?只要讲仁义就可以了(大王何必将利益看得那么重呢?只有仁义之道是最重要的啊。将利看得太重,会招致不祥的祸患啊)。假如大王问如何才能利益我的国家,大夫问怎样才能利益我家,读书人和平民百姓也问如何才能利益我自身?如此全国上下互相争利,那国家就非常危险了(征,夺取的意思。从君王到老百姓,大家都想夺得自己的利益,必然会引起篡权夺位、臣民杀君的后果)。没有讲求仁爱却会遗弃自己父母亲人的人;也没有讲求道义却不把国君的利益放在心上的人。”

梁惠王曰:“寡人愿安 [9] 承教 [10] 。”愿安,意承受孟子之教命。孟子对曰:“杀人也(原注无也字)以梃与刃,有以异乎?”梃,杖也。曰:“无以异也。”“以刃与政,有以异乎?”曰:“无以异也。”以刃与政杀人无异也。“庖 [11] 有肥肉,厩 [12] 有肥马,民有饥色,野有饿殍 [13] ,此率兽而食人 [14] 也。兽相食,且人恶之,为民父母行政,不免率兽而食人,恶 [15] 在其为民父母也。”为政乃若率禽兽食人,安在其为民父母之道?

译文

梁惠王说:“我乐意接受您的教令(愿安,愿意接受孟子的教诲)。”孟子说:“用梃杖杀人和用刀杀人,有什么不同吗?”惠王说:“没有什么不同。”孟子又问:“用刀杀人跟用苛政害人,有什么不同吗?”惠王说:“没有什么不同(用刀杀人和用苛政杀人没有区别)。”孟子又说:“厨房里存放着肥嫩的肉,马厩里养着健壮的马,却使老百姓吃不饱,面带饥色,郊野横躺着饿死的尸体,这就等于率领野兽来吃人啊!野兽自相残杀吞噬,人们见了尚且厌恶,君王身为百姓的父母,推行政事,却不能免于虐政害民的状况,哪里还配做百姓的父母呢(为政治国,竟然到了率领禽兽来吃人的地步,这岂是一位为民父母的君王该做的事呢)?”

齐宣王 [16] 问曰:“文王 [17] 之囿 [18] ,方七十里。有诸 [19] ?”孟子曰:“有之。”曰:“若是其大乎?”王怪其大。曰:“民犹以为小也。”曰:“寡人之囿,方四十里耳,民犹以为大,何也?”曰:“文王之囿,方七十里,蒭荛 [20] 者往焉,雉菟 [21] 者往焉。与民同之,民以为小,不亦宜乎?臣闻郊关 [22] 之内有囿,方四十里,杀其麋 [23] 鹿者,如杀人之罪,郊关,齐四境之郊皆有关也。则是方四十里为阱 [24] 于国中也。民以为大,不亦宜乎?”设陷阱者丈尺之间耳,今陷阱乃方四十里,民患其大,不亦宜乎?

译文

齐宣王问孟子:“听说周文王的林苑方圆七十里,有此事吗?”孟子答道:“史书上确有记载。”宣王说:“真有这么大吗?”(齐宣王埋怨周文王的围猎场比自己的大。)孟子说:“百姓还认为它太小呢!”宣王反问道:“我的园苑才方圆四十里,百姓还觉得大,这是为什么呢?”孟子说:“周文王的林苑方圆七十里,漫无边野,割草砍柴的人可自由出入,打猎的人可任意往来,这是与民共用的地方,所以百姓认为它还小,不也是应该的吗?我听说,齐国国都的郊外,有方圆四十里的林苑,在那儿捕杀麋、鹿,与杀人者同罪(郊关,齐国四面边境都有关卡)。这等于在国内设置了一个方圆四十里的陷阱来坑害百姓,百姓认为它太大,不也是合乎情理的吗?”(设一般的陷阱,只有几丈几尺的大小,现在国君您设了一个方圆四十里大的陷阱,老百姓认为他太大,不也是应该的吗?)

公孙丑 [25]

题解

本篇孟子主要提出“四善端”,是性善论的重要思想,并举出子路、禹、舜乐于改过,亲力亲为,善于学习的精神。指出“四端”为:“恻隐之心,仁之端也;羞恶之心,义之端也;辞让之心,礼之端也;是非之心,智之端也。”孟子认为恻隐、羞恶、辞让、是非,四种情感是仁义礼智的萌芽,仁义礼智即来自这四种情感,故称四端。另外,孟子也将“四端”比作人的“四体”,比喻人性中的善如同四肢一样是与生俱来的,并且孟子认为善的本性需要发扬光大。

孟子曰:“人皆有不忍人之心。”言人人皆有不忍加恶 [26] 于人之心也。先王有不忍人之心,斯有不忍人之政矣。以不忍人之心,行不忍人之政,治天下可运之于掌上。先王推不忍害人之心,以行不忍伤民之政,以是治天下,亦易于转丸于掌上也。所以谓“人皆有不忍人之心”者。今有乍见 [27] 孺子 [28] 将入于井,则皆有怵惕 [29] 恻隐之心 [30] 。由此观之,无恻隐之心,非人也;无羞恶 [31] 之心,非人也;无辞让之心,非人也;无是非之心,非人也。言无此四者,当若禽兽,非人之心也。恻隐之心,仁之端也;羞恶之心,义之端也;辞让之心,礼之端也;是非之心,智之端也。端者,首也。人之有是四端 [32] 也,犹其有四体 [33] 也。有是四端而自谓不能者,自贼 [34] 者也;自贼害其性使为不善。谓其君不能者,贼其君者也。谓其君不能为善而不匡正者。贼其君使陷恶者也。

译文

孟子说:“人人都有不忍伤害人的心(人人都有不忍加害于人的善良本性)。古代帝王也有不忍伤害人的心,所以才有不忍伤害人的政治。能用不忍伤害人的心,施行不忍伤害人的政治,那么平治天下就像在手掌上转动珠子那样简单了(古代圣王推崇不忍害人的心,施行不忍伤害人民的政治,以这样的心治理天下,就像在掌中转动珠子那样简单)。之所以说‘人人都有不忍伤害人之心’的原因是,譬如现在有人忽然看见小孩快要掉进井里去,马上就会生起惊恐同情的心理。由此看来,如果一个人没有同情怜悯的心,就不能算作是人;没有羞耻之心,就不能算作是人;没有辞谢谦让的心,就不能算作是人;没有明辨是非的心,就不能算作是人(如果说没有这四种心的人,就像禽兽一样,不是人的本性)。同情怜悯心是仁的开端;羞耻憎恶心是义的开端;辞谢谦让心是礼的开端;辨别是非的心是智的开端。人有这四个善良的开端,如同人有四肢一样。有了这四种善良的开端,还说自己不能行善,就是自暴自弃(贼害自己本善的天性了),认为他的君王不能行善的,就是贼害他的国君(认为他的君王不能行善而且又不能劝谏君王改正的人,是陷他的君王于不义)。”

孟子曰:“矢人 [35] 岂不仁于函人 [36] 哉?矢人唯恐不伤人,函人唯恐伤人,巫匠 [37] 亦然。故术 [38] 技 [39] 不可不慎也。”矢,箭也。函,铠 [40] 也。作箭之人,其性非独不仁于作铠之人也,术使之然。巫欲祝活人,匠作棺,欲其早售,利在人死也。故治术不可不慎修其善者也。孟子曰:“子路 [41] 人告之以其过则喜 [42] ,禹 [43] 闻善言则拜,大舜 [44] 又甚焉。善与人同 [45] ,舍己从人 [46] ,乐取于人以为善。自耕稼陶渔 [47] 以至为帝,无非取于人者。取诸人以为善,是与人为善 [48] 也。故君子莫大乎与人为善。”舜从耕于历山及陶渔,皆取人之善谋而从之。故曰,莫大乎与人为善也。

译文

孟子说:“造箭的人难道比不上制造铠甲的人有仁爱心吗?造箭的人唯恐箭不锋利,不能射伤人;造铠甲的人唯恐盔甲不坚硬,使穿铠甲的人受伤。替病人祈祷治病的巫医和制造棺椁的木匠,其心理也是如此,因此选择谋生的职业不可不慎重啊(做箭者的心性并不是不如做铠者那样仁爱,而是由于职业的关系,让他做伤害人的箭。巫师希望祈祷人能存活,而木匠制作棺材是想让它能早点卖出去,木匠的利益在于人去世之后购买棺材。因此选择职业不可不谨慎,要选择从事善的行业)!孟子说:“子路,别人指出他的过错,他就非常欢喜;禹听到有益的话,就感激得给人拜谢。大舜则更加了不起,他自己有优点,愿意别人同自己一样,别人有长处,就向别人学习。自己虽有好的想法,见别人有好的意见,便能放弃自己的想法而采纳别人的意见,他乐于吸取别人的优点来做善事。大舜从种田、制作陶器、打渔一直到成为天子,没有一样不是向别人学习的。如果能吸取他人的长处来做好事,这就是与人为善。所以,对君子来说,最重要的莫过于与人为善了(大舜从历山耕田到河滨烧窑、雷泽捕鱼,都是十分虚心地吸取别人好的建议,听从去做。所以说‘最大的善莫过于与人为善’)。”

滕文公 [49]

题解

本篇孟子首谈“劳心者”与“劳力者”因所处职位不同从而各行其事,做到各司其职,各守本分,这样才能和谐相处。进而孟子指出把天下让给别人容易,而为天下找到大公无私的贤能之士来管理天下就难了!所以只有智慧仁德之士才能治理好天下,这样才叫做为国为民尽忠尽仁。

陈相 [50] 见孟子,道许行 [51] 之言曰:“贤者与民并耕而食 [52] 。”孟子曰:“治天下有大人 [53] 之事,有小人 [54] 之事;或劳心,或劳力。劳心者治人,劳力者治于人。故治于人者食人,不能(本书无不能二字)治人者食于人,天下之通义也。劳心者,君也。劳力者,民也。君施教以治之,民竭力治公田以奉食(食作养)其上,天下通义,所常行也。当 [55] 尧 [56] 之时,洪水横流 [57] ,泛滥于天下。尧独忧之,举舜 [58] 而治焉。舜使禹疏九河 [59] ,决 [60] 汝 [61] 汉 [62] ,八年于外,三过其门而不入。虽欲耕,得乎?尧以不得舜为己忧,舜以不得禹皋陶 [63] 为己忧。分人以财谓之惠,教人以善谓之忠,为天下得人谓之仁。是故以天下与人易,为天下得人难。”

译文

陈相见到孟子,转述许行的话说:“贤明的君主一定是和 百姓一起耕种来养活自己。”孟子说:“治理天下,在上位的有施行政教之事,在下位的百姓有耕田制器之事。有的人从事脑力劳动操心费神,有的人从事体力劳动奉养物品;从事脑力劳动的人施行政教管理人,从事体力劳动的人生产物品被人管理;所以,接受管理照顾的百姓要供养那些操心管理的君王、百官,而照顾管理人的君王、百官则需接受百姓的供养来生活,这是普天之下通行的道理(所谓劳心者,指君王百官;劳力者,指平民百姓。君王施行教育以治理天下,平民百姓则尽好自己的本分,种好官田缴纳官粮养活君王百官,这是天下通行的道理,自古以来就是这样做的)。在尧帝时期,洪水横流,导致天下大水泛滥成灾,尧帝为此感到特别担忧,便选派舜负责治理。舜又选派禹疏通了九条河道,开掘挖通汝水和汉水。禹在外治水八年,三次经过家门都顾不上进去看望,即使他想去耕种来养活自己一家人,能行吗?尧帝以不能得到像舜这样的人而最为忧虑;舜也同样,以不能得到像禹和皋陶这样的人而忧心。把财物分给别人叫施恩惠与人;教导人为善之道称作忠;为国家求得贤德之士称作有仁德。所以说,把天下让给别人容易,而为天下找到大公无私的贤能之士就难了!”

离娄 [64]

题解

本篇孟子主要指出:古代圣王治国之道是施行仁政。君王得天下靠的是仁恩,而失天下必定是不仁不义所致。五伦大道中,君臣关系,即领导与被领导间的关系,是重要的一伦。君仁则臣忠,领导者对下属仁爱、施恩,下级便会以忠诚报之;领导者对下属轻慢不仁,下属必以不义报之。所谓“爱人者人恒爱之,敬人者人恒敬之”,不爱不敬人者,必失人心,用人者可不慎乎!

孟子曰:“离娄子之明,公输子 [65] 之巧,不以规矩 [66] ,不能成方圆 [67] ;师旷 [68] 之聪,不以六律 [69] ,不能正五音 [70] ;尧舜之道,不以仁政,不能平治 [71] 天下。言当行仁恩之政,天下乃可平。今有仁心仁闻 [72] ,而民不被泽 [73] ,不可法于后世者,不行先王之道也。仁心,性仁也。仁闻,仁声远闻也。虽然,犹须行先王之道,使百姓被泽,乃可为后世法也。故曰:‘徒 [74] 善不足以为政,徒法不能以自行 [75] 。’但有善心而不行之,不足以为政。但有善法度而不施之,法度亦不能独自行。圣人既竭 [76] 目力焉,继 [77] 之以规矩准绳 [78] ,以为 [79] 方圆;既竭耳力焉,继之以六律正五音;既竭心思 [80] 焉,继之以不忍人之政,而仁覆 [81] 天下也。故为高必因丘陵,为下必因川泽,为政不因先王之法。可谓智乎?言因自然,既用力少而成功多。是以惟仁者宜在高位,不仁而在高位,是播 [82] 恶于众也。”仁者能由先王之道,不仁者逆道,则播扬其恶于众人也。

译文

孟子说:“离娄子虽有过人的眼力、公输般虽有高超的巧艺,不使用圆规、尺子也不能画出方和圆;师旷虽有灵敏的听力,不依 据六律也不能校正五音;尧舜虽有圣明的治国之道,若不施行仁政,也不能治理好天下(意思是说应当实施仁爱恩惠的治国政策,才能达到天下太平)。现今有些国君虽有仁爱之心、仁爱之声誉,但民众却不能感受到他们恩德的庇荫,其施政方略不能被后世效法,就是因为不效法古代圣明君王以德治国的缘故(仁心,仁德的本心;仁闻,仁德的声誉远播。即使是这样,还需要实施古代圣明君王的治国之道,使百姓得到恩泽,才可为后世所效法)。所以说,仅有善心还不足以治理国政,仅有好的法令制度也不能使人自行实施(只有善心而不落实,不足以为政治国;只有好的制度而不去推行,制度也不会自动产生效果)。圣人在竭尽眼力之后,继而再用圆规、曲尺、墨线,才制造出各种器物;在竭尽听力之后,继而再用六律,来校正五音;在竭尽思虑之后,继而又施行不忍伤害人的仁政,那么他的仁德就能恩泽天下的人民了。所以筑高台定要凭借丘陵之势,造深池定会凭借河泽之水,而治理政事却不依据古代圣明君王之道,能算得上明智吗(就是说随顺先人走过的自然之道治理国政,则用力少而成功多)?因此,只有有仁德的人才能居于高位,如果没有仁德而又居于高位,这样的人就会把他的邪恶传播给民众(仁者,能遵从先王之道;不仁者违逆先王之道,就会将他的邪恶传播给民众,让天下人皆受其祸)。”

孟子曰:“三代之得天下也以仁,其失天下也以不仁。国家之所以废兴 [83] 存亡者亦然。天子不仁不保四海之内,诸侯不仁不保社稷,卿大夫 [84] 不仁不保宗庙 [85] ,士庶人不仁不保四体 [86] 。今恶死亡而乐不仁,犹恶醉而强 [87] 酒。”孟子告齐宣王曰:“君之视臣如手足 [88] ,则臣之视君如腹心 [89] ;君之视臣如犬马,则臣之视君如国人 [90] ;君之视臣如土芥 [91] ,则臣之视君如寇雠 [92] 。”芥,草芥也。臣缘君恩(旧无恩字。补之)以为差等。

译文

孟子说:“夏、商、周三代能够得到天下,是因为施行仁政;他们丧失天下,是因为不行仁政。诸侯各国的衰落与兴盛、生存与灭亡也是同样道理。天子不仁,就保不住天下;诸侯不仁,就保不住国家;卿大夫不仁,就保不住家族的宗庙;士人和百姓不仁,就不能保住自身。现在有人厌恶死亡却喜好残暴,这好比厌恶喝醉却又要勉强多喝一样。”孟子告诉齐宣王说:“君主看待臣下如同自己的手足,臣下看待君主就会如同自己的腹心;君主看待臣下如同犬马,臣下看待君主就会如路人;君主看待臣下如同泥土草芥,臣下看待君主就会如同仇敌(芥,草芥。臣民会顺着君主施予自己恩德的厚薄等差来同等地对待君主)。”

告子 [93]

题解

本篇孟子集中讨论人性中关于仁义道德与个人修养的问题,以举例的方式先后对精神与物质、感性与理性、人性与物性加以阐述。先从“忧指忘心”,展开说明其表现为不知轻重,从而导致舍本逐末;再从“杯水车薪”,来说明遇事当先反求诸己和学会审时度势从而加强自身综合能力,否则不但无济于事且会导致自暴自弃、放任自流。最后借“苟为不熟,不如荑稗”,来说明仁德修养若不成熟,成就大道就非常渺茫。

孟子曰:“今有无名之指 [94] ,屈而不申 [95] ,非疾痛 [96] 害 [97] 事。如有能申之者,则不远秦楚 [98] 之路,为指之不若 [99] 人也。无名之指,手第四指也,余指皆有名,无名指非手之用指也。指不若人,则知恶 [100] 之;心不若人,则不知恶,此之谓不知类 [101] 。”心不若人,可恶之大者也。而反恶指,故曰不知类。类,事也。

译文

孟子说:“现今有的人,他的无名指弯曲而不能伸直,虽然并不疼痛,也不妨碍做事,假使有人能让它伸直,即使去秦国或楚国医治,也不觉得路远,这是因为他的无名指不如别人的缘故(无名指,是手的第四指,其余的手指皆有名称。无名指不为手所用,也不碍事)。无名指不如别人,都知道厌恶;心若不如别人,却不知道惭愧,这就叫做不知轻重,舍本逐末(自己的心不如人是最大的羞耻,却不为之羞耻,反而讨厌弯曲的无名指这样的小事,所以称之为不明事理)。”

孟子曰:“仁之胜不仁也,犹 [102] 水之胜火也。今之为仁者,犹以一杯水救一车薪之火也 [103] 。不息,则谓水不胜火者,此与 [104] 于不仁之甚 [105] 者也。”孟子曰:“五谷 [106] ,种 [107] 之美者也。苟为不熟,不如荑稗 [108] 。夫仁 [109] 亦在熟之而已矣 [110] 。”熟,成也。

译文

孟子说:“仁胜过不仁,就像水可以灭火一样。但如今奉行仁道的人,就好比用一杯水去救一车燃烧的柴草一样;火扑灭不了,就说‘水不能灭火’。这种人与不行仁德者相比(问题)更为严重。”孟子说:“五谷,农作物中最好的品种,但如果不成熟,那还不如稗子之类 的杂草。仁德之道,也在于使其成熟啊!”

尽心

题解

差使百姓而人们心中没有抱怨,处死罪犯而他的心里没有愤恨,是什么原因呢?君王胸怀天下,尽心为民的缘故!所以,以民为本,不谋私利,实乃“仁政”之根本!

孟子曰:“以佚道 [111] 使 [112] 民,虽劳不怨;谓教民趣农,役有常时,不使失业 [113] 。当时虽劳,后获其利,则逸矣。以生道 [114] 杀民。虽死不怨杀者。”杀此罪人者,其意欲生人也,故虽伏罪而死,不怨杀者也。

译文

孟子说:“以谋求百姓安乐的原则使用民力,百姓纵然劳苦也不会怨恨(教导百姓乐于务农,差使人民有固定的时间安排,不让他们放弃正业,当时虽然辛苦,但后来得到利益就能使人安乐了);以谋求百姓生存的原则处死有罪的人,伏罪的人即使被处死也不怨恨杀他的人(杀掉犯罪的人,其本意却是为了救别人,所以罪犯虽然伏罪而死,也不会怨恨判他死刑的人)。”

慎子

题解

《慎子》一书,司马迁《史记·孟子荀卿列传》中介绍说有“十二论”。徐广注释道:“今《慎子》,刘向所定,有四十一篇。”班固《汉书·艺文志》著录为四十二篇,宋代的《崇文总目》记为三十七篇。明朝人慎懋赏校勘的《慎子》分内、外两篇,有段落无标题。现存《慎子》只有七篇,即《威德》《因循》《民杂》《德立》《君人》《知忠》《君臣》。由此可见,《慎子》的佚失情况相当严重,大多已经失传。有学者认为:慎子之学,源于黄老(黄帝和老子的并称。后世道家奉为始祖),归于刑名(战国时以申不害为代表的学派。主张循名责实,慎赏明罚)。

魏徵等人在编撰《群书治要》时,对于法家的著作,其选择有很大的侧重性,主要从道德仁义的治国大道出发,而非崇尚刑名之学,从而仅节录其中有益于治国的内容,为其所用。对于《慎子》,仅节录两千四百余字,除第一段未冠题目,其余段皆标有《因循》《民杂》《德立》《君人》《知忠》《君臣》等篇目。在其节录的内容中,慎子提出:“圣人有德。而不忧人之危也。”又曰:“立天子以为天下也,非立天下以为天子也。立国君以为国也,非立国以为君也,法虽不善,犹愈于无法。”符合《群书治要》提倡的以德治为本,法治为辅的治国思想。

作者简介

慎子,又名慎到(约公元前395年—公元前315年),赵国人,原来学习道家思想,是从道家中分出来的法家代表人物。齐宣王、齐泯王时游学稷下,在稷下学宫讲学多年,有不少学生,在当时享有盛名。在稷下时,与田骈、接子、环渊等有较多的交往。他们一起被齐王命为大夫,受到尊敬,齐王还特意为他们建起了高楼大厦,修筑了四通八达的道路。齐宣王时,他曾长期在稷下讲学,对于法家思想在齐国的传播做出了贡献。

威德

题解

威德,是指威势和德政。本篇中慎子指出,应让贤德之人居于高位,他说:“尧为匹夫,不能使其邻家;至南面而王,则令行禁止。”“贤不足以服不肖,而势位足以屈贤矣”。说明应该让贤德之人居于高位,才能让天下大治。慎子认为,国家应该实施长期稳定的政策,官员要有长期实行的法令,他还认为,设立各种官职是为实现天下大治服务的,而不是为为官者个人谋取私利的,指出官员不能兼任各种职务,才能做好本职工作,尤其是他提出的“法虽不善,犹愈于无法”,认为人人都应该遵从法令,体现了慎子的重法思想。

天有明,不忧人之暗也。地有财,不忧人之贫也。圣人有德,而不忧人之危也。天虽不忧人之暗也,辟户牖 [115] 必取己明焉,则天无事也。地虽不忧人之贫也,伐木刈 [116] 草,必取己富焉,则地无事矣。圣人虽不忧人之危也,百姓准 [117] 上,而比 [118] 于其下,必取己安焉,。则圣人无事矣。故圣人处上,能无害人,不能使人无己害也,则百姓除其害矣。圣人之有天下也,受之也,非取之也。有光明之德,故百姓推而与之耳,岂其心哉?百姓之于圣人也,养之也,非使圣人养己也,则圣人无事矣。

译文

天有日月光明,不必担忧人间的黑暗;地有无穷的财富,不必担忧人间的贫穷;圣人有美好的德行,而不担忧人间存在的危难。天虽然不担忧人间的黑暗,但人们只要打开门窗,就会使自己获得光明,而天并没有做什么。地虽然不担忧人间的贫穷,但人们只要伐木割草耕种,就会使自己取得财富,而地也没有做什么。圣人虽然不担忧人们的危难,但百姓只要以圣人的德行为标准来要求自己,就能使自己得到安宁,而圣人也并没有做什么。因此,圣人处在上位,能够做到不伤害人,却不能避免人们有危害自己的事情发生,那么百姓就会自己来消除这些危害。圣人能够拥有天下,是接受了百姓的重托,而不是夺取的(圣人有光明的德行,因此百姓推举拥戴而将天下托付于他,哪里是他自己想要呢)。百姓对于圣人,是奉养他,而不是靠圣人来养活自己,所以圣人并没有做什么啊。

毛嫱 [119] 、西施,天下之至姣 [120] 也。衣之以皮倛 [121] ,则见之者皆走;荀卿 [122] 曰:“仲尼之状,面若蒙倛。”易之以玄緆 [123] ,则行者皆止。緆谓细布。由是观之,则玄緆,色之助也;姣者辞之,则色厌矣。走背跋 [124] 踚穷谷,野走千里,药 [125] 也,走背辞药则足废。理有相须 [126] ,而作事有待具而成,故虽资倾城之观,必俟衣裳之饰。虽挺 [127] 越常之足,必假药物而疾,故有才无势。将颠坠于沟壑,有势无才,亦腾乎风云,万动云云,咸皆然耳。

译文

毛嫱、西施,是天下最美丽的女子,要是让她们穿上兽皮、戴上用于驱除疫鬼的面具,那么看见的人都会马上跑开(荀卿说:“仲尼的容貌,如同驱除鬼怪的神灵一般”);要是让她们换上黑色的细布织物,那么过路的人都会忍不住停下来观赏。由此看来,是好看的细布增添了她们的姿色。美丽的女子不穿漂亮的衣服,那么姿色就不能充分显露出来。背负重物步行继而翻山越岭,奔跑于千里之野,这是借助绑腿的作用。背负重物奔跑,如果不借助绑腿,那么脚就会受到损伤(义理要相互依托而成立,事情要依靠器具来完成。因此虽然有倾城的姿色,也必须要依赖于衣裳的装饰;虽有超常的脚力,还须借助绑腿才能走得快。所以有才而无势,就会跌落到山沟里;有势而无才,却可以腾驾风云。万事万物的运行,都是如此啊)。

故腾蛇游雾,飞龙乘云 [128] ,云罢雾霁 [129] ,与蚯蚓同,则失其所乘也。故贤而屈于不肖 [130] 者,权轻也;不肖而服于贤者,位尊也。尧为匹夫,不能使其邻家,至南面而王,则令行禁止 [131] 。由此观之,贤不足以服不肖,而势位足以服不肖,而势位足以屈贤矣。故无名而断者,权重也;弩弱而矰 [132] 高者,乘于风也;身不肖而令行者,得助于众也。故举重越高者,不慢于药;爱赤子者,不漫于保;绝险 [133] 历远 [134] 者,不慢于御。此得助则成,释助则废矣。夫三王五伯 [135] 之德,参于天地,通于鬼神,周于生物者,其得助博也。

译文

所以,腾蛇趁雾游行,飞龙乘云往来。如果云消雾散,腾蛇、飞龙便与蚯蚓没有什么两样,因失去了依托而不能腾飞。因此,人有贤德而屈从于无德无才之人,是因为贤者的权力太轻;人无德无才而能服从于贤者,是因为贤者的地位尊贵。唐尧为普通老百姓时,不能支配他的邻居;等到他坐北朝南称王的时候,就能使人有令必行,有禁必止。由此看来,贤者的贤德并不足以让无德无才的人服从,而权位才足以折服他们,然而权位也足以让贤者屈就。因此,没有名望的人能决断一切,是由于权力大的缘故;弓弩不强而短箭却射得高,是凭借风势的缘故;本身没有德才而命令能得以执行,是得到众人的协助。所以,托负重物跨越高处的人,一定不敢忽视绑腿的作用;疼爱婴儿的人,一定不敢怠慢保姆;经历险境游历远方的人,一定不敢怠慢驾御车马的人。这是因为得到帮助才能成功,失去帮助就会失败。古代三王、五伯的德行,可与天地之德相媲美,可与鬼神相感通,其恩惠可以遍及万物的原因,是因为他们得到广泛帮助的缘故。

古者,工 [136] 不兼 [137] 事,士不兼官。工不兼事则事省 [138] ,事省则易胜 [139] ;士不兼官则职寡,职寡则易守,故士位可世 [140] ,工事可常。古之宰物 [141] ;皆用其一能以成其一事,是以用无弃人,使无弃才。若乃任使于过分之中,役物 [142] 于异便 [143] 之地,则上下颠倒,事能淆乱矣。百工之子,不学而能者,非生巧也,言有其常事也。今也国无常道,官无常法,是以国家日缪 [144] ,教虽成,官不足。官不足则道理 [145] 匮 [146] ,道理匮则慕贤智,慕贤智则国家之政要在一人之心矣。人之情也,莫不自贤,则不相推。政要在一人,从一人之所欲,不必善,则政教陵迟 [147] 矣。

译文

古时候,工匠不兼做其他事情,士人不兼任其他官职。工匠不兼做其他事情,事情就不多,事情不多就容易胜任做好。士人不兼任其他官职,职责就少,职责少就容易做到尽忠职守。所以士人的职位可以世代相继,工匠的职业可以长期不变(古代君王从政治民,掌理万物,都用一个人最擅长的一种能力,来成就一件事情。让每个人都来做他最擅长的事情。这样就没有闲置的人才,每个人也没有荒废的才干。如果役使万物超过了他的职分,这样就会上下颠倒,使得执事和才能混淆紊乱)。各种工匠的子弟不用专门学习就能做工,这不是他们天性灵巧,而是他们常常要做这件事的缘故。现在国家没有长期稳定的政策法规,官吏没有长久实行的法令,因此国家政治日渐谬误。实行教化虽然很有成效,但是称职的官吏却很缺乏;缺乏称职的官吏,则缺乏处理事务的方法和智慧;缺乏方法和智慧,就会仰慕贤德智慧的人才;仰慕贤德智慧的人才,那么国家的政治要务就会完全随顺一个人的意志(人的性情,没有不认为自己贤能的,认为自己贤能,就不会推举其他的贤能之人,这样,国家的施政要领就由一个人来决定,遵从于一个人的想法,然而,一个人的想法未必尽善尽美,这样的话国家的政治与教化就难免会衰败了)。

古者立天子而贵之者,非以利一人也。曰:“天下无一贵,理 [148] 无由通 [149] ,通理以为天下也。”故立天子以为天下也,非立天下以为天子也;立国君以为国也,非立国以为君也;立官长 [150] 以为官 [151] 也,非立官以为长 [152] 也。法虽不善,犹愈于无法。所以一人心也。夫投钩 [153] 分财,投策 [154] 分马,非钩策为均也,使得美者不知所以赐,得恶者不知所以怨,此所以塞 [155] 怨望 [156] 使不上也。明君动事必由惠 [157] ,定罪分财必由法,行德 [158] 制中 [159] 必由礼。法者,所以爱民。礼者,所以便事。故欲不得干时 [160] ,必于农隙也。爱不得犯法,当官 [161] 而行。贵不得逾 [162] 规,禄不得逾位,惠不得兼官,工不得兼事,以能受事 [163] ,以事受利。若是者,上无羡 [164] 赏,民无羡财。羡,犹溢也。

译文

古时候,拥立天子而使他尊贵,并不是让天子一个人得到利益。这是因为,天下若没有一位尊贵的君主,那么法纪就无法实行,施行法令是为了更好地治理好天下。所以拥立天子是为了治理好天下,并不是设立天下来为天子服务;拥立国君是为了治理好国家,并不是建立国家来为国君一个人服务;设置主管官职是为了更好地进行管理,并不是设置官职来为长官个人谋取私利。法令制度虽然还不完善,还是胜过没有法令制度(以此来统一人心)。用拈阄来分配财物,用抽签来分配马匹,并不是说拈阄、抽签分配是最公平的,这种方法可让分到好东西的人不知道是谁的恩赐,让分到不好之物的人不知道抱怨谁,这样做是为了遏制人们的怨恨,使其怨恨情绪不会增加。圣明的君主做事必定是出自仁爱之心;确定罪名和分配财物,一定根据法令制度;施行德政依循中道,必定遵循礼义(制定法令,是因为爱护民众,设立礼制,是为了便于人们行事)。所以,想做某事但不能违背农时(必须 在于农闲时),爱怜某人但不能违犯法律(应当秉公行事),使某人显贵但不能超越规纪,给予俸禄不能超越其职位。士人不得兼任其它官职,工匠不得兼做其它事务,根据才能的大小安排工作,根据工作情况给予相应的报酬。如果能做到这样,君主就不会过分地赏赐,臣下和百姓就不会贪求多余的财物。

因循

题解

因循,是指遵循自然规律办事,顺应民情。慎子认为,人都愿意做自己喜爱做的事情,如果把他们为自己做事变成被迫为“我”做事,那就找不到合用的人才。君主要善于利用人们都尽力为自己做事的特点,引导他们为民出力,为国尽忠,选拔任用人才,这样天下就没有不能为我所用的人。本篇体现了慎子的用人思想,指出任用人才,应该顺应人的天性,不能改变人的性情,要让人感到是在为自己做事情,而不是为他人做事情,并提出了应该重视俸禄的观点。为君者只要遵循这个自然规律办事,顺应民情,国家就兴旺,事业就发展。违背这个自然规律,国家就衰败,事业就萎缩。

天道因 [165] 则大,因百姓之情,遂自然之性,则其功至高,其道至大也。化 [166] 则细。化使从我,物 [167] 所乐,其理祸(祸恐犹误) [168] 狭,其德细小也。因也者,因人之情也。人莫不自为 [169] 也,化而使之为我 [170] ,则莫可得而用矣。违性矫情,引彼就我,则忿戾乖违,莫有从之者矣。是故先王不受禄者不臣,禄不厚者,不与入难 [171] 。人不得其所以自为也,则上不取用焉。夫君上取用,必须天机 [172] 之动,性分 [173] 之通,然后上下交泰 [174] ,经世可久耳。故放使自为,则无不得,仕 [175] 而使之,则无不失矣。故用人之自为,不用人之为我,则莫不可得而用矣,此之谓因。

译文

对于天理人性,君主顺应它,就会功高德厚(顺应百姓的性情,顺遂自然大道,那么成就的功业就高,这是最上之道);不顺应它,就会功小德微(改变人的性情和自然大道以顺从自己的想法,是人们所乐于做的,这种做法是心胸狭小的表现,成就的德业也就不高)。这里所说的“顺应”,是指顺应人的性情。人没有不为自己的,要改变其性情让他们为我而做事,那是不可能使之为己所用的(违背人们的性情和常理,让别人改变来迁就自己,就会招致埋怨和愤恨,没有人愿意跟随这样的人做事情)。所以前代君王对于未给俸禄的人,不按臣下的职分要求他;对所赐俸禄不丰厚的人,不与其共赴国难;人如果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去做,君主就不会选用他(君主取用人才,必须是上合天意,下通人性,这样才能上下一心,治理国事才能长久。所以,充分信任人才,凡事能放心让人自己去做,则什么人才都能得到。若不信任而反复审查地使用人,则什么样的人才都会失去)。因此,如果使人自觉地去做事,而不使人为我而做事,那么就没有人不能为己所用了。这就是所说的“顺应”。

民杂

题解

民杂,指百姓共居在一起。慎子认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技能和专长。君主对各种各样的人才,要做到兼容并蓄,精心培养,为国所用。君主对臣民不要求全责备,对臣下不要故意挑剔,这样君主的要求就容易得到满足,臣下就会尽职尽责,国家的人才就会取之不尽,用之不竭。还指出,为君者不能显示自己的才能,不必事必躬亲,应该让臣下能够尽职尽责地把事情做好,这是君臣和顺、治乱区分的大事,君主不能不明察。反映了慎子主张各尽本分,各行其道的治国思想。

民杂处而各有所能,所能者不同,此民之情也。故圣人不求备于一人也。大君 [176] 者,大上 [177] 也,兼畜 [178] 下者也;下之所能不同,而皆上之用也。是以大君因民之能为资,尽苞 [179] 而畜之,无能去取 [180] 焉。夫人君之御世 [181] 也,皆曲尽 [182] 百姓之能,兼罗万物之分,因其长短,就而用之,使能文者为文,能武者为武,聋者使其听,盲者使其视,(聋者使其听,盲者使其视,当作聋者使其视,盲者使其听)故理有尽用,物无弃财 [183] 。是故不设一方以求于人,故所求者无不足也。大君不择 [184] 其下,故足也。不择其下,则易为下矣;易为下,则下莫不容;莫不容,故多下。多下之谓大上。其下既多,故在上者大。

译文

人们共处在一起,每个人各有擅长,而且所擅长的各不相同,这是真实的民情(所以圣人不用同一个标准对人求全责备)。圣王处在最高的王位,他能做到对百姓的专长兼容并蓄。虽然百姓的专长各不相同,但都能为圣王所用。因此,圣王顺应百姓各人的才能来取用人才、治理国家,尽力包容,并且精心培养他们,不能取此舍彼啊(因此圣王治理国家,皆使百姓人尽其才,物尽其用,不论各人的长处和短处,都能善为所用,使能文的从文,能武的就武;对于耳聋的人,就让他看,对于眼盲的人,就让他听,所以能尽用天下之理,使得人和物都能尽其效用)。因此,君主不是设置一个标准来寻求人才,所以君主的要求没有得不到满足的;君主对臣下不厚此薄彼,所以各种人才就都会充足;不厚此薄彼,臣下就容易尽到本分。容易尽到本分,国家的各种人才就没有不被包容的。圣王能包容各类人才,处在下面的人才就自然增多。处在下面的人才众多,君王的威望就越高(在下位的人才既众多,所以在上位的君主威望自然就高)。

君臣之道,臣事事,言事其所事,而君无事;百官之属 [185] ,各有所司。君逸乐而臣任劳,臣尽智力以善其事,而君无与 [186] 焉;仰成 [187] 而已,故事无不治。人君自任,而务为善以先下,则是代下负任蒙劳 [188] 也,臣反逸矣。故曰,君人者好为善以先下,则不敢与君争为善以先君矣。君好见 [189] 其善,则群下皆淫善于君矣。上以一方之善,而施于众方之中,求其为瞻,偏已多矣。君偏既多,而臣韬其善,则天下乱矣。皆私其所知以自覆掩 [190] 有过,则臣反责君,逆乱 [191] 之道。夫所以置三公 [192] 而列百官 [193] 者,将使群臣各进所知以康庶绩 [194] 耳。若乃君显其善而臣藏其能,百事从君而出,众端自上而下,则臣善不用,而归恶有在矣。

译文

君臣相处之道在于臣子做臣子该做的事(臣子做好自己的本分事),而君主不用参与具体的事务(各种事情由文武百官负责管辖,由他们各自掌管各种事务)。君主闲适安乐而臣子不辞辛劳,臣子尽心尽力把事情做好,君主不参与具体事务,只是依赖臣下取得成功罢了,所以国家政事没有治理不好的。相反,君主如果什么政务都亲自去做,并力求比臣下做得好,那就是代替臣下担负责任而蒙受辛劳,臣下反而安闲无事了。所以说,君主喜欢抢在臣下之先把事情做好,臣下就不敢抢在君主之前去做好事情了(君主喜好表现自己的才能,臣下为了讨好君主就会过多地让君主表现其才能,君主用一个方面的擅长,用在各个方面的事务中,来求得众人的仰慕,就会产出种种过失。君主的过失很多,又好表现自己的才能,臣下就会隐蔽自己的才能,这样就会天下大乱)。如果臣子都把自己的聪明才智隐藏起来,而国事一旦出现问题,臣子就会反过来责怪君王,这是臣子背叛君主、国家出现祸乱的作法(之所以设立三公,而分列文武百官之职,就是为了让所有官员都能把自己的聪明才智贡献出来,以造福臣民。如果只是君主显示自己的才华能力,臣子便会隐藏其才智,所有的事情都由君王亲自办理,事情的方方面面都是从上而下一竿子插到底,那么,有德行和才智的臣子都用不着了,然而,真出了问题责任就全在君王一人身上了)。

君之智,未必最贤 [195] 于众也,以未最贤而欲以善尽被 [196] 下,则不赡 [197] 矣。假使其贤,犹不可推一己之智以察群下,而况不最贤。若使君之智最贤,以一君而尽赡下则劳,劳则有倦,倦则衰,衰则复反于不赡 之道也。是以君自任而躬事,则臣不事事矣。言君之专荷其事,则臣下不复以事为事矣。是君臣易位也,谓之倒逆 [198] ,倒逆则乱矣。人君任臣而勿自躬 [199] ,则臣事事矣,是君臣之顺,治乱之分,不可不察。所谓任人者逸,自任者劳也。

译文

君主的聪明才智,未必比群臣高明。仅凭未必最贤明的才智,却想把全部事情做好超过众人,那是不可能都办到的(就算君主是最有才干的,也不可以按自己一个人的标准,去考校所有臣下,何况自己还不是最有才干的)。即使君主的才干是最高的,可是靠他一人就想把所有的事情都做好,他就会非常劳苦,劳苦就会疲倦,身体疲倦就会使才智衰竭,才智衰竭就会又走回智谋不足的道路上去。因此,君主如果事必躬亲,那么,臣子就不会各司其职(也就是说,君王去做臣子该做的事情,臣子也就不再认为还有该他做的事情了)。这等于君主和臣子交换了位置,这就叫做颠倒错位。颠倒错位,必然导致混乱。君主任用臣子而不需事必躬亲,那么臣下就会各司其职,尽职尽责完成任务。这就是君臣和顺、治世和乱世的区别所在,君主不可不明察(这就是所说的,善于任用人做事者,轻松自在;不善于任用人,事必躬亲者,劳苦不堪)。

知忠

题解

知,是知道、了解;忠,指忠诚、尽忠。慎子认为,灭亡的国家并非没有忠臣,治理得好的国家,臣子也并非都能尽忠。忠臣并不能挽救国家的灭亡,国家的兴灭,也非一人之力,只有贤君贤臣才能让天下实现大治。因此,慎子认为,君主在使用臣子时,要任贤使能,量才而用;同时,使臣子尽忠而不越过自己的职守,这样国家才算达到“至治”。

乱世之中,亡国之臣,非独无忠臣也。治国 [200] 之中,显君之臣,非独能尽忠也。治国之人,忠不偏 [201] 于其君;乱世之人,道不偏于其臣。然而治乱之世,同世(世疑衍)有忠道之人。臣之欲忠者不绝世,而君未得宁其上,夫灭亡之国,皆有忠臣耳。然贤君千载一会,忠臣世世有之,值其一隆之时,则相与 [202] 而交兴矣;遇其昏乱之主,则相与而俱已 [203] 矣。无遇比干 [204] 、子胥 [205] 之忠,而毁瘁 [206] 主君于暗墨 [207] 之中,遂染溺 [208] 灭名 [209] 而死。由是观之,忠未足以救乱世,而适足 [210] 以重非。何以识其然也?曰:“父有良子而舜放 [211] 瞽叟 [212] ,桀有忠臣,而过盈天下。”然则孝子不生慈父之义,六亲不和有孝慈也。而忠臣不生圣君之下,国家昏乱有贞臣也。故明主之使其臣也,忠不得过职,而职不得过官。

译文

乱世的时代,在灭亡之国的大臣中,并不是没有忠臣;国家安定太平之时,在名声显赫的君主手下,并非都是忠臣;国家太平时的臣民,并非对君主就特别忠诚;国家衰乱时的臣子,他们的立身之道也并非不端正。然而,不管是国家安定还是衰乱,都有忠于国家和坚守道义的人。臣子想尽忠者世代不绝,但君主身居上位却未能得到安宁(那些灭亡的国家,也都是有忠臣的。贤明的君主是千载一遇,忠臣却世世代代都有。恰逢兴盛的时代,就一同兴盛;遇到昏乱的国君,就一同灭亡),是没有遇到比干、伍子胥那样的忠臣,从而直谏处于愚昧昏暗中的君主,以致沾染、沉溺于恶习而身死名灭吗?由此可见,忠臣并不足以挽救乱世,而恰恰加重了人们对君主的指责。何以见得?比如说,虞舜的父亲瞽叟有孝顺的儿子,而虞舜却让父亲瞽叟背受恶名;夏桀有忠臣,但其罪恶却传遍天下。这就说明孝子并不一定产生在慈父的恩义之下(六亲不和睦就更能彰显子孝和父慈),忠臣也不一定产生于圣明君主的统治之时(国家昏乱就更能彰显出臣子的忠贞)。所以,圣明的君王使用臣子,使臣下尽忠,而不超越自己的职责,使臣下尽职,而不超越自己的职权。

是以过修于身,而下不敢以善骄矜 [213] ;守职之吏,人务其治,而莫敢淫偷 [214] 其事;官正以敬,其业和,吏人务其治,而莫敢淫偷 其事;官正以顺,以事其上,如此,则至治 [215] 已。此五帝三王之业也。亡国之君,非一人之罪也;恶不众则不足以亡其国也。治国之君,非一人之力也。善不多则不足以兴治也。将治乱 [216] 在乎贤使任职,而不在于忠也。故智盈天下,泽及其君;忠盈天下,害及其国。故桀之所以亡,尧不能以为存。然而尧有不胜 [217] 之善,言其善道不可胜言也。而桀有运非之名,天下之恶皆归之也。则得人与失人也。故廊庙之材 [218] ,盖非一木之枝也;狐白之裘 [219] ,盖非一狐之皮也 [220] ;治乱安危,存亡荣辱之施,非一人之力也。

译文

因此,君王有了过错便反省修正,那么臣子就不敢以自己的意见正确而骄慢。恪尽职守的官员,就会人人力求做好事情,而不敢对公务有丝毫怠慢。官员端正自心以敬业,其事业就能和顺,下属小吏也会各尽其责,而不敢对工作有丝毫怠慢。官员正己恭顺以侍奉君王,就能使国家的治理达到最理想的程度。亡国之君,并不是他一个人的罪过;治国之君,也不是他一个人的功劳。国家的治理或动乱,关键在于选用贤能委以重任,而不仅在于臣子是否尽忠。因此,有智之士遍布国内,将惠及君王;而忠君之人遍布天下,往往会使国家受害。所以,夏桀使国家灭亡的所作所为,即使让唐尧也不能使国家不亡。然而,唐尧有不可胜数的善道,而夏桀却有运用邪恶的罪名,这就在于是得到还是失去德才兼备的人才。所以,修建朝堂所用的木材,决不是一棵树的材料;纯白的狐皮裘衣,也决不是一只狐狸皮所能做成的;国家的治乱安危、存亡荣辱的形成,也决不是一个人的力量就能做到的。

德立

题解

德立,就是确立名分、地位,顺道而行。慎子认为,应该确定人的名分、地位,使之不能互相比拟,指出“臣疑其君,无不危之国;孽疑其宗,无不危之家”。认为臣子若与君主相比拟,国家没有不发生危险的;庶子若与嫡子相比拟,家庭也就没有不发生危机的。

立天子者,不使诸侯疑 [221] 焉;立诸侯者,不使大夫疑焉;立正妻 [222] 者,不使嬖妾 [223] 疑焉;立嫡子 [224] 者,不使庶孽 [225] 疑焉。疑则动,两则争,杂则相伤。害在有与 [226] ,不在独 [227] 也。故臣有两位者国必乱,臣两位而国不乱者,君犹在也。恃 [228] 君而不乱,失君必乱。子有两位者,家必乱;子有两位,而家不乱者,亲犹在也。恃亲而不乱,失亲必乱。臣疑其君,无不危之国;孽疑其宗,无不危之家。

译文

确立天子的地位,是为了不使诸侯与天子相比拟;确立诸侯的地位,是为了不使大夫与诸侯相比拟;确立正妻的地位,是为了不使爱妾与正妻相比拟;确立嫡子的地位,是为了不使庶子与嫡子相比拟。与之相比就会心有所动,两个人地位相等就会争斗,关系混杂 就会互相伤害。危害在于各有其党羽,而不在其单独一方。所以,设立两个职位相同的大臣,国家必定发生混乱。两个大臣官位相同而国家却没有发生混乱,是因为君主还在位的缘故。正因为依赖君主在位才使国家没有出现混乱,如果君主失位,国家必然出现混乱。家中如果确立两个地位相同的儿子,家中就必然出现混乱。如果家中确立了两个地位相同的儿子而没有出现混乱,是因为父母还健在之故。正因为仰仗父母的健在才使家庭不至于混乱,如果父母去世,就必然出现混乱。臣子若与君主相比拟,国家没有不发生危险的;庶子若与嫡子相比拟,家庭也就没有不发生危机的。

君人

题解

君人,即指治理百姓。本篇主要论述了法治与人治的关系。慎子认为,君主如果舍弃法治而采取人治,那么赏罚任免就会依据君主的个人好恶作标准,这样尽管赏罚有时也会恰当,但受赏者欲望无穷,受罚者也会无休止地期望减轻处罚。用人治来裁定赏罚,就会出现同功不同赏、同罪不同罚的结果,这样就会产生怨恨。只有用投策分马、投钩分田的方法,才能去私塞怨。所以慎子主张君主要“任法而弗躬”“事断于法”,根据法令来治理国家,这样全国上下的关系才能和谐。

君人 [229] 者,舍法而以身治,则诛赏夺与从君心出矣。然则受赏者虽当 [230] ,望多无穷;受罚者虽当,望轻无已 [231] 。民之所信者,法也。今在赏者欲多,在罚者欲少,无法以限之,则不知所论矣。虽极聪明以穷 [232] 轻重,尽心以班 [233] 夺与,夫何解于怨望哉。君舍法而以心裁轻重,则是同功 [234] 而殊罚也,怨之所由生也。是以分马者之用策 [235] ,分田者之用钩 [236] 也,非以钩策为过人智也,所以去私塞怨也。故曰:“大君任 [237] 法而弗躬为,则事断于法矣。法之所加,各以其分蒙其赏罚,而无望于君也。是以怨不生而上下和矣。”

译文

作为君主,如果舍弃法令而只凭自己去治理国家,那么生杀、赏罚、给予和剥夺,都会任由君主的个人心愿。这样,给予的赏赐即使得当,受赏者的欲望也难以满足;受到的处罚即使得当,而受罚者会无休止地要求减轻处罚(人民所相信的是法令。现在受赏的人往往想要更多,受罚的人往往想减轻刑罚。如果没有法令来限制,就不知道该依照什么来论断了。即使是用尽聪明才智来穷究赏罚的轻重,尽心尽力地来辨明剥夺和给与的标准,又怎么能解除人们的怨恨和奢望呢)。君主舍弃法令,而凭借自己的想法去裁定赏罚的轻重,就会导致功用相同,而受到的处罚却不同,怨恨就由此产生了。因此,分马用抽签来裁决,分田用抓阄来确定,并不是说用抽签、抓阄的办法有什么过人的智慧,而是借用这种方法可去除偏私、避免埋怨。所以说,君主使用法令而不是凭自己的意愿行事,那么一切事情都会依法决断。依法判定赏罚各有其轻重,无论受赏或受罚,都不寄望于君主。这样,怨恨便不会再发生,于是上下就会和睦。

君臣

题解

本篇主要内容是论述君主应依法治国,并没有讲君臣关系方面的内容,有可能是残文。慎子主张君主要依据法令来处理国家事务,不符合法令的话不听,不符合法令的劳作不算功劳,没有功劳的亲人不能任命官职,国家的一切事务都依据法令来裁断。

为人君者不多听,物有本,事有原。据 [238] 法倚数 [239] ,以观得失。无法之言,不听于耳;无法之劳,不图于功;无劳之亲,不任于官。官不私亲,法不遗爱 [240] ,上下无事,唯法所在。法令者,生民之命,至治之令。天下之程式 [241] ,万事之仪表 [242] ,智者不得过,愚者不得不及焉。

译文

当君王的人,不多听言(事物都有根本和源头),而应根据法令和事物的规律来观察得失。不合乎法令的话不要听,不合乎法令的辛劳,不考虑其功绩,没有功劳的亲属不任用他们作官。委任官员不徇亲情,执法不遗漏所偏爱之人。上下相安无事,都是因为有法令的存在(法令犹如百姓的命脉。安定治世的法令是天下的准则,是万事万物的标准。智者不可以逾越,愚者不可以不及)。

尹文子

题解

《尹文子》,《汉书·艺文志》著录为一篇,《隋书·经籍志》著录为二卷,为战国时尹文撰。旧列名家,今本仅一卷,分《大道》上、下两篇,语录与故事混杂,各段自成起讫。上篇论述刑名理论,下篇论述治国之道,可以看作是刑名理论的实际运用。其思想特征以名家为主,综合道法,亦不排斥儒墨。自道以至名,由名而至法,上承老子,下启荀子、韩非。

《群书治要》中辑录《尹文子》两篇,上篇冠《大道》篇名,下篇冠《圣人》篇名。尹文认为,“道不足以治,则用法;法不足以治,则用术;术不足以治,则用权;权不足以治,则用势。”告诉我们治理国家,以道为尊,不得已而求其次,才用法、术、权、势。而“道”尤为强调圣贤之道,也就是本篇中的“圣人”之道。尹文子对于“行道”的结果,有如是说:“道行于世,则贫贱者不怨,富贵者不骄,愚弱者不慑,智勇者不矜。”这里的行道,就是《礼记·学记》中提出的“建国君民,教学为先”。唯有教育,方能使人明理,从而做到不怨、不骄、不惧、不矜。

尹文子不主张“独善”,提倡“为善与众行之,为巧与众能之”,“贤愚不相弃,贤愚等虑”,“圣人之治,能与众共治”,为“至治之术”;又言:“天下万事不可备能,责其备能于一人,则贤圣其犹病诸。”意思 说,天下的事情千差万别,一个人不可能完全精通,如果要求一个人什么都会,即使是圣贤人也做不到。所以任何时候,都要“严以律己,宽以待人”,不可对人“求全责备”。又指出:“今世之人,行欲独贤,事欲独能,辩欲出群,勇欲绝众。”照出了常人的问题和毛病。惟我独贤、独能、超群、绝众,正是常人没有自知之明的表现。其中的诸多思想,无论对修身、为政、治国,均为至理。

作者简介

尹文(约公元前360年—公元前280年),战国时齐国人。思想与稍前的慎子十分相近,都是以道家思想为本,同时又强调法治,主张认识事物首先要破除成见。庄周曾说尹文“不累于物,不苟于人,不忮于众,愿天下之安宁,以活于民命”,这是对尹文最恰当的评价。

大道(本书大道下有上字)

古人以度 [243] 审长短,以量 [244] 受少多,以衡 [245] 平轻重,以律均清浊 [246] ,以名稽虚实 [247] ,以法定治乱,以简制烦惑 [248] ,以易御险难 [249] 。万事皆归于一 [250] ,百度 [251] 皆准于法;归一者简之至,准法者易之极。如此,则顽嚚 [252] 聋 [253] 瞽 [254] 可与察惠聪明同治矣。天下万事不可备 [255] 能,责 [256] 其备能于一人,则贤圣其犹病 [257] 诸 [258] 。设 [259] 一人能备天下之事,则左右前后之宜,远近迟疾 [260] 之间,必有不兼者焉。苟有不兼,于治阙 [261] 矣。全治而无阙者,大小多少,各当 [262] 其分 [263] 。农商工仕,不易其业,则处上有何事哉。

译文

古人用尺具来计算物体的长短,用量器来测量东西的多少,用秤来称量物体的轻重,用音律来协调音声的清浊,用名分来考查事物的虚实,用法令制度来平定国家的安定与动乱,用简明来对治烦琐、疑惑,用平和来排解危难。使万事万物都顺应其“道”,各种制度都以法令为标准。使万事万物归于道,是最简单的方法,依据法令制度行事,是最便易的措施。如果能做到这样,那么愚顽之人、奸诈之人、聋子、瞎子就可以和明辨之人、聪慧之人、耳聪目明之人,以同样的方法来治理。天下的事情千差万别,一个人不可能完全精通,如果要求一个人什么都会,即使是圣贤人也做不到。假如一个人能做天下所有的事,但他在做事的前后左右、远近快慢方面,必定有不能兼顾之处。如果有不能兼顾之处,对于治理国家就会有所欠缺。如果要治理国家而没有欠缺,就应该使事情的大小多少都恰如其分,农民、商人、工匠、官员,都恪守自己的本分,那么,在位的君主还有什么事情需要亲自去做呢?

故有理而无益于治者,君子不言;有能而无益于事者,君子弗为。君子非乐有言,有益于治 [264] ,不得不言;君子非乐有为,有益于事,不得不为。故所言者不出于名法 [265] 、权术 [266] ,所为者不出于农稼 [267] 、军阵 [268] ,周务 [269] 而已。故明主任之。

译文

所以,自己的想法虽有道理,但对治理国家没有益处的,君子绝对不说。自己虽有能力,但对成就事业没有好处的,君子也绝不去做。君子并不喜欢多话,因为对治理国家有好处,所以不得不谏言;君 子并不喜欢多事,因为对成就事业有好处,所以不得不去做。所以,君子所说的话,不外乎名、法、权、术方面的内容;君子所做的事,不外乎农业生产、军旅战阵,并将其做到圆满。所以,圣明的君主任用君子。

治外之理,小人之所必言;事外之能,小人之所必为。小人亦知言有损于治而不能不言,小人亦知能有损于治而不能不为。故所言者极于儒墨 [270] 是非之辨,所为者极于坚 [271] 伪偏 [272] 抗 [273] 之行,求名而已。故明主诛之。故古语曰:“不知无害 [274] 为君子,知之无损为小人。工匠不能无害于巧 [275] ,君子不知无害于治。”此言信矣。为善使人不能得从,为巧使人不能得为,此独 [276] 善独巧者也。未尽巧善之理,为善与众行之,为巧与众能之,此善之善者,巧之巧者也。

译文

对治国无益的想法道理,小人必然会说;对从事国家事务无益的才能,小人一定会去表现。小人也知道自己所说的话对治国有损害,却不能止住不说;小人也知道自己所能做的有损于治国,却不能止住不做。所以他们所谈论的,尽是儒家、墨家的是非争辩;所做的都是非常固执、虚伪、偏袒、违抗的行为,不过是为贪图虚名罢了。所以,贤明的君主要罢免除去他们。古语说:“没有知识并不妨碍一个人成为君子,知识渊博也不妨害一个人成为小人。工匠不知道其它事情,并不妨碍他手艺精巧;君子不知道其它事情,也不妨碍他能治理好国家。”这话的确可信。自己做善事,不能使别人跟随来做;自己做工精巧,却不能让人跟着学会,这是独自善巧之人,二者都没有真正明白善与巧的道理。自己有善行也能使众人跟着行善,自己做工精巧也能 让大家做到精巧,这才是善中之善、巧中之巧。

故所贵圣人之治,不贵其独治 [277] ,贵其能与众共治也;所贵工倕 [278] 之巧,不贵其独巧,贵其与众共巧也。今世之人,行欲独贤,事欲独能,辨 [279] 欲出群 [280] ,勇欲绝众 [281] 。独行 [282] 之贤,不足以成化 [283] ;独能之事,不足以周务 [284] ;出群之辨,不可为户说;绝众之勇,不可与征阵 [285] 。凡此四者,乱之所由生。

译文

所以圣人治理国家的可贵之处,不在于圣人能独立治理国家,而在于圣人能与众人共同来治理;能工巧匠的可贵之处,不在他个人做事精巧,而在于他能协同众人共做精巧之物。现在的人们,行为总想表现自己特别贤德,做事总想表现自己很有能力,论辩总想表现自己语言超群,勇敢总想表现自己无人能比。然而,一个人独自行为贤善,不足以完成教化万民;一个人做事能力再强,不足以完成各项工作;论辩能力超群,不可能家喻户晓;勇敢无比,不可能上阵同众敌应战。大凡这四种情况,都是国家产生混乱的根本原因。

是以圣人任道以通其险,立法 [286] 以理 [287] 其差,使贤愚不相弃,能鄙 [288] 不相遗 [289] 。能鄙不相遗,则能鄙齐功 [290] ;贤愚不相弃,则贤愚等虑。此至治之术也。名定则物不竞 [291] ,分明 [292] 则私不行。物 [293] 不竞,非无心 [294] ,由名定,故无所厝 [295] 其心;私不行,非无欲,由分明,故无所厝其欲。然则心、欲人人有之,而得同于无心无欲者,制之有道也。彭 蒙 [296] 曰:“雉 [297] 菟 [298] 在野,众人逐之,分未定也。鸡豕 [299] 满市,莫有志者,分定故也。”圆者之转,非能转而转,不得不转也。方者之止,非能止而止,不得不止也。因圆者之自转使不得止,因方者之自止使不得转,何苦物之失分?

译文

所以圣人遵循道来避免各种艰难险阻,制定法令制度来治理各种差错,使贤人和愚人不互相嫌弃,使能人与庸人不互相舍弃。能人与庸人不互相舍弃,那么能人与庸人就会共建奇功;贤人与愚人不互相嫌弃,那么贤人与愚人就会共同考虑国家大事。这是最高明的治国方法。名分确定后,人们就不会对事物起纷争;名分明确后,人们的私欲就不会盛行。对事物不争夺,并不是人们没有争夺之心,而是因为名分确定之后,私心就无处可起;私心没有起来,并不是人们没有私欲,而是因为名分确定之后,人们的私欲没有表现的地方。尽管私心、欲望人人都有,却能使人们做到没有私心、私欲,是因为节制的方法得当。彭蒙说:“野鸡和兔子在野地时,众人都会追逐他们,是因为名分没有确定的缘故;鸡和猪充满集市,却没有人抢来占为己有,这是因为名分已经确定。”圆的东西会转动,并不是因为它本身会转动而转动,是因为它具备转动的条件而不得不转动;方的东西之所以会静止,并不是因为它本身能静止而静止,是因为它具备静止的条件而不 得不静止。顺应圆的东西能转动的特性,使它不能静止;顺应方的东西能静止的特性,使它不能转动,何必担心事物失去本性呢?

故因贤者之有用,使不得不用;因愚者之无用,使不得用。用与不用,皆非我也。因彼可用与不可用,而自得其用也。自得其用,奚患物之乱也?道行于世,则贫贱者不怨,富贵者不骄,愚弱者不慑 [300] ,智勇者不矜 [301] ,足于分也;法行于世,则贫贱者不敢怨富贵,富贵者不敢凌 [302] 贫贱,愚弱者不敢冀 [303] 智勇,智勇者不敢鄙愚弱。此法之不及道也。

译文

所以凭借贤能之人对治理国家有用的特征,使他们不得不为国家所用;凭借愚昧之人对治理国家无用的特征,使他们不得被国家任用。用与不用,都不是由自己个人的主观愿望所确定,而是凭借他们可用与不可用的特征,使他们各得其所。若能使他们各得其所,又何必担心事物会发生混乱呢?如果大道能在世间施行,那么贫穷卑微的人就不会有怨言;富裕尊贵的人就不会骄横;愚笨软弱的人就不会恐惧害怕;聪明勇敢的人就不会盛气凌人,这是因为确定了名分的缘故。如果法令制度能在世间施行,那么贫穷卑微的人就不敢怨恨富裕尊贵的人,富裕尊贵的人也不敢欺凌贫穷卑微的人;愚笨软弱的人就不敢企盼超过聪明勇敢的人,聪明勇敢的人也不敢鄙视愚笨软弱的人,这就是“法治”不如“道治”的地方。

世之所贵,同而贵之,谓之俗 [304] ;世之所用,同而用之,谓之物。苟违 [305] 于人,俗所不与;苟忮 [306] 于众,俗所共去。故人心皆殊,而 为行若一;所好各异,而资用 [307] 必同。此俗之所齐,物之所饰。故所齐不可不慎,所饰不可不择。昔齐桓好衣紫,合境 [308] 不鬻 [309] 异彩;楚庄爱细腰,一国皆有饥色。上之所以率 [310] 下,乃治乱之所由 [311] 也。国乱有三事,年饥民散、无食以聚之则乱,治国无法则乱,有法而不能用则乱。有食以聚民,有法而能行,国不治,未之有也。

译文

被世人所看重的东西,也同样看重它就叫做顺应风俗;为世人所使用的东西,也同样使用它们就叫做物尽其用。如果违背众人的意愿,就会遭到风俗习惯的反对;如果伤害了众人的感情,就会被众人所摒弃。因此,人心尽管不同,但行为却能互相一致;人们的爱好尽管不同,可所用钱物必定完全相同。这就是风俗习惯对人们所起的统一作用,也是物质对人们所起的影响作用。所以,对风俗习惯的作用不可不慎重对待,对物质的影响作用不可不认真加以选择。从前齐桓公喜欢穿紫色的衣服,结果齐国境内就没有卖其他颜色的绸布;楚庄王喜欢腰细的人,结果楚国境内的人都饿得面带饥色。处在上位的人怎样来为民众做出表率,是国家治乱的根本啊。造成国家混乱的原因有三种:遭受饥荒,人民流离失所,君主没有粮食来聚拢人民,国家就会出现混乱;治理国家没有法令制度,国家会出现混乱;有了法令制度但不能贯彻执行,国家也会出现混乱。有能够稳定百姓的食物,有法令制度且能贯彻执行,而国家还不能治理好,是从来没有的事。

圣人(本书圣人作大道下)

仁、义、礼、乐。名、法、刑、赏,凡此八者,五帝、三王治世之术 [312] 也。故仁以导 [313] 之,义以宜 [314] 之,礼以行之,乐以和 [315] 之,名以正 [316] 之,法以齐 [317] 之,刑以威 [318] 之,赏以劝 [319] 之。故仁者所以博施 [320] 于物,亦所以生偏私;义者所以立节行 [321] ,亦所以成华伪 [322] ;礼者所以行谨敬 [323] ,亦所以生惰慢 [324] ;乐者所以和情志 [325] ,亦所以生淫放 [326] ;名者所以正尊卑,亦所以生矜 [327] 篡 [328] ;法者所以齐众异 [329] ,亦所以生乖分 [330] ;刑者所以威不服,亦所以生陵暴 [331] ;赏者所以劝忠能 [332] ,亦所以生鄙争 [333] 。

译文

仁、义、礼、乐,名、法、刑、赏这八项,是五帝、三王治理天下的方略。他们用“仁”来教导人心,用“义”使人事合宜,用“礼”来规范行为,用“乐”来使人和睦,用“名”来端正位分,用“法”来使人整 肃统一,用“刑”来威慑百姓,用“赏”来劝勉百姓。仁,本是用以广泛地施惠于万物的,但也会因此而产生偏私、不公。义,本是用以确立节操品行的,但也会因此形成浮华、虚伪。礼,本是用以待人处事恭敬、严谨的,但也会因此而滋生怠惰、轻慢;乐,本是用以调和情志、心性的,但也会因此而产生荒淫、放荡;名,本是用以端正尊卑位分的,但也会因此而产生傲慢、篡夺之心;法,本是用以整治各种纷争的,但也会因此而产生离心倾向;刑,本是用以威慑反叛违抗的,但也会因此而产生欺凌、暴虐;赏,本是用以勉励忠诚与贤能的,但也会因此而产生鄙陋纷争。

凡此八术,无隐 [334] 于人,而常存于世,非自显 [335] 于尧 [336] 、汤 [337] 之时,非故逃 [338] 于桀 [339] 、纣 [340] 之朝。用得其道,则天下治;用失其道,则天下乱。过此而往 [341] ,虽弥纶 [342] 天地,缠络万品 [343] ,治道之外,非群生 [344] 所餐挹 [345] ,圣人措 [346] 而不言也。

译文

这八项方略,对谁都毫无隐瞒,常存于人世之间,既不会在唐尧、商汤时代自动光大显扬,也不会在夏桀、商纣时代自己消失不显。这八项治国方略用得其当,则天下能得到治理;使用不当,则天下就会混乱。除去这八项治国方略之外,即使能统括天地、驾驭万物,但已经不属于治理国家的范畴,并不是百姓安身立命所需要的,圣人会 把它放在一边而不予讨论。

凡国之将存亡有六征 [347] ,有衰国,有乱国,有亡国,有昌 [348] 国,有强国,有治国 [349] 。所谓乱亡之国者,凶虐残暴不与焉;所谓强治之国者,威力仁义不与焉。君年长,多妾媵 [350] ,少子孙,疏宗 [351] 强,衰国也;君宠臣,臣爱君,公法 [352] 废,私欲行,乱国也;国贫小,家富大,君权轻,臣势重,亡国也。凡此三征,不待凶虐残暴而后弱也,虽曰见存 [353] ,吾必谓之亡者也。

译文

大凡国家的存亡有六种征兆。有衰弱之国,有混乱之国,有灭亡之国,有昌盛之国,有强大之国,有安定太平之国。所谓混乱和行将灭亡之国,并不一定是因统治者凶残、暴虐所导致的;所谓强盛、太平的国家,并不一定是因统治者的威力、仁义所带来的。君王年岁已高,妻妾众多,嫡亲子孙少,远房宗亲势力强,这便是衰弱之国的征兆;君王宠信大臣,大臣谄媚君王,国家法律废弃,私欲泛滥盛行,这是混乱之国的征兆;国家贫穷弱小,而私人富足强大,君王的权力太轻,大臣的权力太重,这是行将灭亡之国的征兆。凡具备这三种征兆的国家,不必等到统治者凶恶残暴,国家就会衰弱,尽管国家暂时还存在,但可以断言它必定会灭亡。

内无专宠 [354] ,外无近习 [355] ,支庶 [356] 繁息,长幼不乱,昌国也;农桑 [357] 以时,仓廪 [358] 充实,兵甲 [359] 劲利 [360] ,封疆 [361] 修理 [362] ,强国也;上不能 胜其下,下不能犯其上,上下不相胜犯,故禁令 [363] 行,人人无私,虽经崄 [364] 易而国不可侵,治国也。凡此三征,不待威力仁义而后强,虽曰见弱,吾必谓之存者也。

译文

宫内没有专享宠爱的妃嫔,朝中没有过分宠信的大臣,子孙繁茂,长幼有序,这是昌盛之国的征兆;农耕桑植不违时令,国库粮食充足,军队强大,边防巩固,这是强大国家的征兆;上级不压制下级,下级不冒犯上级,上下各行其道互不相犯,因此令行禁止,人人无私,即使历经各种险恶、变故,国家都不可侵犯,这是安定太平之国的征兆。有这三种特征,不必等待君主施行威力仁义,国家都能强盛。这样的国家即使现在还显得弱小,但可以断言它必定会长久存在下去。

语 [365] 曰:“佞辨可以荧惑 [366] 鬼神。”探 [367] 人之心,度 [368] 人之欲,顺人于嗜好而弗敢逆 [369] ,纳人于邪恶而求利。人喜闻己之美也,善能扬之;恶 [370] 闻己之过也,而善能饰之。得之于眉睫 [371] 之间,承 [372] 之于言行 [373] 之先。世俗之人,闻誉则悦,闻毁则戚 [374] ,此众人之大情 [375] ;有同己则喜,异己 [376] 则怒,此人之大情。故佞人 [377] 善为誉者也,善顺从者也;人言是、亦是之,人言非、亦非之。从人之所爱,随人之所憎 [378] ,故明君虽能纳正直,未必亲正直;虽能远佞人,未必能疏佞人。故舜、禹者,以能不用佞人,亦未必憎佞人。语曰:“佞辨惑物,舜、禹不能得憎。”不可不察乎?

译文

古话说:“巧辩可以迷惑鬼神。”巧辩之人,探究人的心思,揣度人的欲望,迎合人的嗜好,而不敢违逆,最终把人引向邪恶,以求取个人私利。人都喜欢听别人赞美自己的优点。他就擅长宣扬你的优点;讨厌别人说自己的过错,他就擅长文饰你的缺点;从人们眼神的细微变化中探知人的心意,能在人们言行之前就对人献媚奉承。世上的一般人,听到别人赞誉自己就高兴,听到别人批评自己就生气,这是人之常情。别人的意见与自己的意见相同就高兴,不同就恼怒,这也是人之常情。所以奸邪之人都善于说赞美的话,都善于迎合他人,别人说“正确”,他也说“正确”;别人说“不正确”,他也说“不正确”,迎合别人所爱好的,附和别人所憎恶的。所以贤明的君主虽然能重用正直无私的人,但不一定愿意亲近他们;虽然不重用奸邪之人,但不一定愿意疏远他们。因此,即使像虞舜、夏禹这样贤明的君主,也只能做到不用奸邪之人,却不一定会憎恶奸邪之人。古话说:“巧辩之人能够迷惑人心,虞舜、夏禹也做不到憎恶他们。”对此不能不明察呀!

老子 [379] 曰:“民不畏死,如之何其以死惧 [380] 之?”凡人之不畏死,由刑罚过;刑罚过则民不赖其生;生无所赖,视君之威未如也。刑罚中 [381] 则民畏死,畏死、由生之可乐,故可以死惧矣。此人君之所宜执 [382] ,臣下之所宜惧之。

译文

老子说:“老百姓不害怕死,怎么能用死来吓唬他们呢?”大凡老百姓不害怕死,是因为滥用刑罚。滥用刑罚,老百姓的生存就不能指望它来保障;百姓生存没有保障,就不会把君主的权威当成一回事了。然而,要是刑罚宽严适当,老百姓就会怕死。老百姓怕死,是因为活着可以得到快乐,所以才可能用刑罚处死来恐吓他们。这是君主所应掌握、臣下所应畏惧的。

田子 [383] 曰:“人皆自为 [384] 而不能为人。故君人 [385] 者之使人,使其自为用、而不使为我用。”魏下先生曰:“善哉 [386] ,田子之言!古者君之使臣,求不私爱于己,求显忠于己。而居官 [387] 者必能,临阵者必勇。禄赏 [388] 之所劝,名法 [389] 之所齐,不出于己心,不利于己身。”

译文

田子说:“人们都是只为自己,而不能为别人。所以做君主的使用臣下,要让他们懂得是为了他们自己在做,而不是为我君主在做。”魏下先生说:“田子的话说得太好了。古代君主使用大臣,不求大臣们偏爱自己,只求他们忠诚于自己,这样,做官的人一定会尽忠职守,身临战阵的人一定会奋勇作战。这是因为俸禄和奖赏对他们的激励、名分和法令对他们的整肃,不是出于君主自己的私心,也不是为了利于 君主自己。”

语曰:“禄薄者不可与经乱,赏轻者不可与入难 [390] 。”此处上者所宜慎者也。父之于子也,令有必行者,有不必行者。去贵妻,卖爱妾,此令必行者也;因曰‘汝无敢恨,汝无敢思’,令必不行者也。故为人上者,必慎所令焉。人贫则怨人,富则骄人。怨人者苦人之不禄施于己也,起于情所难安而不能安,犹可恕也;骄人者无所苦而无故骄人,此情所易制弗能制,不可恕矣。

译文

古话说:“俸禄微薄的臣子,不可能同君主一起经历动乱;所给奖赏轻微的臣子,不可能同君主一起共赴危难。”这是处在上位的人所应当慎重的事情啊。父亲对儿子下的命令,有些一定能够照办,有些不一定能照办。“休去贵妻,卖掉爱妾”,这样的命令儿子一定能照办。若再下令说:“你心里不能有怨恨,也不能有思念之情!”这样的命令儿子肯定是做不到的。所以,作为上层的统治者,一定要慎重对待自己所颁布的命令。人贫穷了就会怨恨别人,富裕了就会看不起别人。怨恨别人的人,总是苦恼他人不把俸禄分给自己一点,这种怨恨的情绪是源于他的处境确实艰难而不能心安,这是可以宽恕的;因富有而自高自大的人,本身没有任何困苦,却无故傲慢,看不起他人,这种情绪很容易控制却不控制,是不能宽恕的。

贫贱之望富贵甚微,而富贵不能酬 [391] 其甚微之望。夫富者之所恶,贫者之所美;贵者之所轻,贱者之所荣,然而弗酬,不与同苦乐故也。虽不酬之,于我弗伤。今万民之望人君,亦如贫贱者之望富贵。其所望者,盖欲料 [392] 长幼,平赋敛,时 [393] 其饥寒,省 [394] 其疾痛,赏 罚不滥 [395] ,使役 [396] 以时 [397] ,如此而已,则于人君弗损也。然而弗酬,弗与同劳逸 [398] 故也,故为人君不可不与人同劳逸焉。故富贵者不可不酬贫贱,而人君不可不酬万民,则万民之所不愿戴 [399] 。所不愿戴,君位替矣,危莫甚焉!祸莫大焉!

译文

贫贱之人对富贵之人的期望很少,但富贵之人却不能满足这微小的愿望。富人不喜欢的,却是穷人所赞美的;有地位的人所轻视的,却是卑贱的人所称誉的。尽管如此,而富贵者却不肯满足贫贱之人的愿望,是由于他们不愿与贫贱者同甘共苦的缘故啊。虽然富贵者不去满足贫贱者的愿望,但对他自己并没有什么损伤。现在天下百姓所期望于君主的,也如同贫贱者期望于富贵者一样。他们所期望的,只是想照顾好自己一家老小,田赋税收能公平一些,在他们饥饿、寒冷时得到帮助,能体恤他们的疾苦,奖赏、惩罚合乎法令,征用劳役不要误了农时,仅此而已。这对于君王也不会有损什么。但是,这些微小的期望得不到回应,是因为君王不与平民百姓同辛劳、共安乐的缘故啊!所以作为君王者,不可不与百姓同劳共乐,富贵者因此不可以不帮助贫贱者达成愿望。君王不能不满足百姓的愿望。否则,百姓就会因此而不愿拥戴君王。百姓不愿拥戴君王,那么君王的地位就要被更替了。没有比这更大的危险了!没有比这再大的灾祸了!

庄子

题解

《庄子》,亦称《南华经》,是庄周及其弟子等著,包括道家许多派别的作品,在战国末年有较大影响。《庄子》文章汪洋恣肆,语言生动形象,想像极为丰富,大都采用寓言形式。全书约有两百多则寓言,主要表达道家“道法自然”“无为而治”的思想观念。著名的“内圣外王”的理念是庄子首先提出的,而庄子的内圣之学,无论其心学、气论以及天人之学,都对后代哲学产生了无可比拟的影响,可以说庄子的内圣之学决定了中国哲学史的主要内涵和方向。《汉书·艺文志》著录《庄子》五十二篇,但现存的只有三十三篇,分内篇七、外篇十五、杂篇十一。庄子之后,庄周学派也在发展变化,反映了战国以后的社会变革以及各种学派间的相互渗透。只要不违背《天下篇》所述的庄子观点,都应归属于同一体系。因此,可以说,《庄子》是以庄周思想为主体的从战国至秦汉间庄周学派的总集,它上承《老子》,下启《淮南子》,是道家的一部主要著作。魏徵等人从洋洋数十万言的《庄子》中节选了《胠箧》《天地》《天道》《知北游》《徐无鬼》等五篇,编入《群书治要》,作为向唐太宗进谏的理论依据。

作者简介

庄子(约公元前369年—公元前286年),名周,宋国 蒙(今河南商丘)人。战国时哲学家,作过宋国蒙地的漆园吏,与梁惠王、齐宣王同代。他自幼聪颖好学,对各家学说无不涉览,继承和发展老子“道法自然”的观点。其思想包含有朴素辩证法的因素。但他认为“道”是“先天地生”的,从“道始未有封”达到“万物皆一也”,即“道”是无界限差别的,万物也该是齐一而无差别的。他看到一切都处在“无动而不变,无时而不移”,主张“齐物我、齐是非、齐大小、齐生死、齐贵贱”。据史料记载:庄周虽曾向监河侯借过粟,但对楚威王以厚礼聘他为相却断然拒绝,并告诉来使:“千金,重利;卿相,尊位也。子独不见郊祭之牺牛乎?养食之数岁,及以文绣,以入太庙,当是之时,虽欲为孤豚,岂可得乎?子急去,勿污我。我宁游戏污渎之中自快,无为有国者所羁,终身不仕,以快吾志焉。”表现出他安时处顺、逍遥自得的人生态度。

胠箧 [400]

题解

外篇之三。在上位的人一心追求智谋而不讲道德,那么天下必定大乱!在上位的人崇尚奢侈,在下位的人就不能安心于“少”。自性本少,向外追逐越多,则越来越迷失自我本性。《群书治要》从《胠箧》篇选录这段文字,就是想劝谏君王抱朴务实,不宜机心太深。

昔者,容成氏、大庭氏、伯皇氏、中央氏、栗陆氏、骊畜氏、轩辕氏、赫胥氏、尊卢氏。祝融氏、伏戏氏、神农氏 [401] ,当是之时,民结绳 [402] 而用之;足以纪要 [403] 而已。甘 [404] 其食,美其服;适 [405] 故常甘,当故常美。若思夫侈靡 [406] ,则无时慊意 [407] 矣。乐其俗,安其居;邻国相望,鸡犬之音相闻,人至老死而不相往来 [408] 。无求之至。若此之时,则至治已。今遂至使民延颈举踵 [409] 曰:“某所有贤者。”赢粮 [410] 而趣之 [411] ,则内弃其亲,而外弃(本书弃作去)其主之事,足迹接乎诸侯之境,车轨结乎千里之外,至治之迹,犹 [412] 致斯弊。则是上好智之过也。上谓至治(至治作好知)之君,智而好之,则有斯过矣。上诚 [413] 好智而无道,天下大乱矣。何以知其然耶?夫弓弩 [414] 毕弋 [415] 机变之智多,则鸟乱于上矣;钩饵 [416] 罟 [417] 罛 [418] 罾 [419] 笱 [420] 之智多,则鱼乱于水矣;削格 [421] 罗落 [422] 罝罘 [423] 之智多,则兽乱于泽矣;攻之逾密,避之逾巧,则虽禽兽犹不可图 [424] 之以智,而况人哉?故治天下者唯不任知,任知则无妙 [425] 也。智诈 [426] 同异 [427] 之变 [428] 多,则俗惑于辩矣。上之所多者,下不能安其少也。性 [429] 少而以逐 [430] 多,则迷矣。

译文

以前,在容成氏、大庭氏、伯皇氏、中央氏、栗陆氏、骊畜氏、轩辕氏、赫胥氏、尊卢氏、祝融氏、伏羲氏及神农氏那个时代,人们依靠结绳的办法记事(只要能记住要点就可以了),并且认为当时的饭菜味美、衣衫美丽(内心知足,所以饮食常感甜美;内心充实,所以衣服就常觉称心。若是追求奢侈华美,就没有满足的时候了)、风俗令人欢乐、居 所使人安适,邻国边境彼此相互能看见,两边鸡犬之声都能听闻,但人们到老死都不相往来(无求到了极点)。像这样的时代,就达到安定太平的极致了。可是,如今的风气却使百姓伸长了脖颈、踮起脚跟去追求,一旦说“某地有贤德之人”,人们就携带干粮追寻而去,以致抛弃家里父母亲人,荒废自己的生计事务,足迹踏遍诸侯的国境,车轮印迹往来交错于千里之外(追求圣明君王治理的外在行迹,可能会导致这种弊端)。这是追求圣明之治的君王崇尚智谋的过错(君王想要获取圣明君王的名望,而用尽智谋来达到目的,就会产生这种弊端)。假如君王一心追求智谋而不讲道德,那么天下必定大乱!何以知道必定会大乱呢?运用弓弩、鸟网、弋箭机之类巧多变的智谋多了,空中的飞鸟就不安宁;运用钩饵、鱼网、鱼笼之类的智谋多了,水中的游鱼就不安宁;运用木栅、兽栏、兽网之类的智谋多了,那么草泽中野兽就不安宁(攻击的手段越精密,躲避的方法就越巧妙,即使是禽兽,尚且不能用智谋图取,更何况是人。所以治理天下不能专用智谋,专用智谋则无善可言啊);机智、巧诈、同异的言语辩论多了,那么一般人就会被迷惑(在上位的人拥有的多,在下位的人就不能安心于“少”。天性本来习惯于寡少,却用来追求繁多,就会迷失自我)。

天地

题解

外篇之五。《天地》篇是由十五章文字杂篡而成。这里选其中两章。通过华封人和尧的对话,提示要随顺天地之道,随遇而安,无心任自然,如鸟飞行而无迹。通过伯成子高对禹提出的批评,意在告诉君主真正的治理当顺天应人、无为而治,刑罚看似有效,却是乱的开始。

尧观 [431] 乎华 [432] ,华封人 [433] 曰:“嘻!圣人。请祝 [434] 圣人,使圣人寿。”尧曰:“辞。”“使圣人富。”尧曰:“辞。”“使圣人多男子。”尧曰:“辞。”封人曰:“寿、富、多男子,人之所欲也,汝独不用。何?”尧曰:“多男子则多惧,富则多事,寿则多辱。是三者,皆非所以养意(意作德),故辞。”封人曰:“始也以汝为圣人也,今然君子也。天生烝民 [435] ,必授之职。多男子而授之职,则何惧之有?物皆得所而志定。富而使分之,则何事之有?寄之天下,故无事也。圣人鹑居 [436] 无事而斯安也而鷇食 [437] ,仰物而足。鸟行而无章 [438] 。率性而动。无常迹也。天下有道,则与物皆昌;天下无道,则修德就闲。虽汤、武之事,苟顺天应人,未为不闲。故无为而无不为者,非不闲也。千岁厌世 [439] ,去而上仙 [440] ;夫至人 [441] 极寿命之长,任穷通之变,其生也天行,其死也物化,故云厌世而上仙。乘彼白云,至于帝乡 [442] 。气之散无不至之。三患 [443] 莫至,身常无殃,则何辱之有?”

译文

尧帝去华地巡察。华地守封疆的官员说:“啊,圣人来了!请让我为圣人祝福吧!祝愿圣人长寿!”尧帝说:“不用了。”“祝愿圣人富有。”尧帝说:“不用了。”“祝愿圣人多子!”尧帝说:“不用了。”那人接着说:“长寿、富有和多子,这是人们所期盼的,您偏偏不需要,为什么呢?”尧帝说:“多子就会多忧,富有就会多事,长寿就会多受辱。多忧、多事、多受辱就不能涵养德行,因此谢绝您对我的祝福。”那人听后说:“起初,我认为您是圣人,现在看来,您只能是个君子。苍天让万民降生人间,必定会赋予他们一定的职责。子孙多就赋予他们相应的职责,这有什么可忧惧的呢(万物都能得到合理安排则心志安定)?富有了就把财物散分众人,怎么会生出事端呢(与天下之人共享利益,则不会有事端)?圣人像鹌鹑一样居无常处,像待哺的雏鸟一样有什么吃什么(道法自然,无心生事,知足而足),如鸟儿在空中飞过不留一点踪迹(循着本性之善而行动,没有固定不变的外在行迹);天下太平、政治清明,就跟万物一同昌盛,天下纷乱,不行正道,就修身养性、闲居起来(即使是商汤伐夏、周武王伐纣的事,如果上顺天、下应人,也会轻松自如。所以无为而无不为的人不是没有闲暇);长寿之后离开人间,就升天成仙(至人的寿命是活到天命让他离去时便离去,至人洞悉穷困与显达的变化,有生命时则顺道而行,生命无时便随物而化。所以说他不愿在世间便升天而成仙);驾驭朵朵白云,来到天宫(气运随缘散发,了无障碍, 无所不至)。长寿、富有、多子所导致的忧患不会到来,自身长久没有灾殃,那么还会有什么屈辱呢!”

尧治天下,伯成子高 [444] 立为诸侯。尧授舜,舜授禹,伯成子高辞为诸侯而耕。禹往见之,则耕在野。禹趋就 [445] 下风 [446] ,立而问焉,曰:“昔尧治天下,吾子 [447] 立为诸侯。尧授舜,舜授予,而吾子辞为诸侯而耕,敢问其故何也?”子高曰:“昔尧治天下,不赏而民劝 [448] ,不罚而民畏。今子赏罚而民且不仁,德自此衰,刑自此立,后世之乱,自此始矣。”

译文

尧帝统治天下的时候,伯成子高被立为诸侯。尧帝将帝位传于舜,舜又将帝位传于禹,伯成子高便辞去诸侯之职去从事耕作。夏禹前去拜见他,伯成子高正在田间耕作。夏禹快步上前居于下方,恭敬地站着问伯成子高说:“当年尧帝统治天下,先生被立为诸侯。尧帝将帝位传于舜,舜又将帝位传于我,可是先生却辞去诸侯的职位而来从事耕作。敢问这是为什么呢?”伯成子高说:“当年尧帝统治天下,不须奖励而百姓自勉,不须惩罚而人民敬畏。如今你施行赏罚但百姓却不仁义,德行从此衰退,刑罚从此建立,后世的祸乱也就从此开始了。”

天道

题解

外篇之六。文中对君臣各尽其分、“有为”“无为”的辩析非常到位,指出君主当效法天地“无为”之道,以无形统领有形,不要因自视智巧陷入具体的事相中而失去了为君者的本位,臣民就会竭尽全力做臣民该做的事情,此即所谓“无为而无不为”的为君之道。

夫帝王之德,以天地为宗,以道德为主,以无为 [449] 为常 [450] 。无为也,则用天下而有余;有余者闲暇之谓也。有为也,则为天下用而不足。不足者汲汲然欲为物用 [451] 者也,欲为物用,故可得而以(以作臣)也。故古之人贵夫 [452] 无为也。上无为也,下亦无为也,是下与上同德也,下与上同德则不臣。下有为也,上亦有为也,是上与下同道也,上与下同道则不主。夫工人无为于刻木,而有为于用斧;主上无为于亲事,而有为于用臣。臣能亲事,主能用臣,斧能刻木,而工能用斧,各当其能,则天理自然,非有为也。若乃主代臣事,则非主矣;臣秉 [453] 主用,则非臣也。故各司 [454] 其任,则上下咸得,而无为之理至矣。上必无为而用天下,下必有为为天下用,此不易之道也。

译文

帝王的品德,是以天地为宗师,以道德为根本,以无为为常规。顺应自然而无为,就能管好天下还有闲暇。如果不顺应自然而心有作为,就会被天下之事驱使,而心力不足、应接不暇(应接不暇,是指忙于追求百物器用。一心追求百物器用,当然就要被天下之事驱使了)。所以,古时之人都崇尚无为而治。君主无为,臣民也无为,这是臣民与君主的德行相同。如果臣民与君主的德行相同,那就难以体现为臣之道了。臣民有为,君主也有为,这是君主与臣民的做法相同。如果君主与臣民做法相同,那就难以体现为君之道了(工匠不必直接雕刻木料,重点在于怎样使用斧头。君王不必致力于亲自做事,而要致力于如何善用臣民。臣民能够具体做事,君主能够善加调配臣民。斧头能雕刻木料,而工匠能够使用斧头,像这样各尽其所能,就符合天理自然,并不是有心而为。如果君主代替臣民做具体的事,就不符合君主的定位了;臣下如果掌管君主支配大局的权力,就不符合臣下应有的角色定位了。每个人都在自己的本分位置上尽心尽责,那么上下都会恰如其分,这样就把“无为”的道理把握到极致了)。君主用无为之道来治理天下,臣民必然有为而应对天下万事,这是不变的法则。

故古之王 [455] 天下者,智虽落 [456] 天地,不自虑也;辩虽雕 [457] 万物,而不自说也;能虽穷 [458] 海内,不自为也。夫在上者,患于不能无为也,而代人臣之所司,使咎繇 [459] 不得行其明断,后稷 [460] 不得施其播殖,则群才失其任,而主上困于役矣。冕旒 [461] 垂目而付之天下,天下皆得其自为,斯乃无为而无不为者也,故上下皆无为矣。但上之无为则用下,下之无为则自用矣。天不产 [462] 而万物化,地不长而万物育,所谓自尔。帝王无为而天下功成。功自彼成。

译文

所以,古代治理天下的人,智慧虽然能包罗天地,却不亲自去思虑事务;口才虽然能修饰万物,却不亲自去谈说;能力虽然强于四海之内的人,却不亲自去做(处于上位者最大的祸患是不能掌握好无为的原则,而去代替臣子办理具体事务,这样即使是咎繇也不能正常公正地施行刑罚,后稷也不能正常地安排农事,于是有才干的臣民们失去他们的职分,而君主却陷入具体事务当中无法脱身。君王端坐无为而把具体事务交给臣民们去做,天下臣民都能够完全发挥自己的职能,这样才是无为而无不为的含义。所以上下都能做到无为。不同的是上位者的无为是要善用臣下,下位者的无为是完全发挥自身的职分)。上天并未生养万物而万物自然化生,大地无心养育而万物自然繁衍(这就叫自然而然),帝王无为而天下得到治理(事功自然而然达成)。

故曰:“莫神于天,莫富于地,莫大于帝王。”故曰:“帝王之德配天地。”同乎天地之无为也。此乘 [463] 天地,驰万物,而用人群之道也。本在于上,末在于下;要在于主,详在于臣。三军 [464] 五兵 [465] 之运,德之末也;赏罚利害,五刑 [466] 之辟 [467] ,教之末也;礼法数度 [468] ,刑名 [469] 比详 [470] ,治之末也;钟鼓之音,羽旄 [471] 之容,乐之末也;哭泣衰绖 [472] ,降杀 [473] 之服,哀之末也。此五末者,须精神之运 [474] ,心术之动,然后从者也。夫精神心术者,五末之本也。任自然而运动,则五事之末,不振而自举也。

译文

所以说,没有什么比上天更为神妙,没有什么比大地更为富饶,没有什么比帝王更为伟大的了。所以说,帝王的德行能与天地相匹配(和天地无为运化相同)。这就是驾御天地、驱遣万物而任用众人的大道。根本在于帝王,枝叶在于臣下;关键在于人主,细节在于臣下。全国军队和各种兵器的运用,这只是德政的次要方面;赏、罚、利、害,五刑之法,这只是教化的次要方面;礼、法、数、度,都要循名责实,进行审查考核,这只是治理国家的次要方面;用钟鼓奏出乐曲、用鸟羽兽毛装饰舞者,这只是音乐的次要方面;痛哭流涕、披麻戴孝,谨守服丧的规格与时间,这只是居丧的次要方面。这五项次要方面,是必须要有精神和心念的运用,然后才能随之而行(精神和心念,是以上五项次要方面实施所依附的主体,主体按照自然规律随机而动,那么所有次要的部分,不需要特别振作而自然就能跟着发动起来)。

末学者,古之人有之,而非所以先也。所先者本也。君先而臣从,长先而少从,男先而女从。夫尊卑先后,天地之行也,故圣人取象 [475] 焉。言此先后虽是人事,然皆在至理中来,非圣人之所作也。天尊地卑,神明之位也。春夏秋冬,四时之序也。万物化作,盛衰之杀 [476] ,变化之流也。夫天地至神也,而有尊卑先后之序,而况人道乎?明夫尊卑先后之序固有,物之所不能无也。宗庙 [477] 尚亲,朝廷尚尊,乡党 [478] 尚齿,行事尚贤,大道之序也。言非但人伦之所尚也。愚智处宜,贵贱履位 [479] ,官各当其才也。必分其能,无相易业。必由其名。名当其实,故由名而实不滥也。以此事上,以此畜 [480] 下,以此治物,以此修身,智谋 [481] 不用,必归其天。此之谓太平,治之至也。礼法数度,刑名比详,古之人有之。此下之所 以事上,非上之所以畜下也。寄此事于群下,斯乃畜下者也。

译文

关于这些末节的学问,古时候的人就掌握了,但不被看作是首要的事情(最重视的是根本主体)。国君为先导而臣子跟随,年长者为先导而年少者跟随,男子为先导而女子跟随。尊卑、先后,这是天地运行变化的规律,所以圣人取而效法制定人伦等级(这里说的先后位次,虽然是人事,但都是从大道至理中得来,并不是圣人所创制的)。天在上为尊,地在下为卑,这是神明的位次;春夏秋冬,这是四季的序列;万物生长,盛衰生死,这是事物变化的规律。天地是最为神圣而又玄妙的,尚且存在尊卑、先后的秩序,何况人间的事物呢(明白了尊卑先后的位次,就知道世间万事万物都不能离开这些规则)!宗庙尊重亲族,朝廷敬重尊长,乡里尊重老人,办事尊重贤能,这是天地大道所体现的秩序(说明这些秩序并非只是为了维护人间的伦常关系才特别提出并强调的)。愚钝之人与聪敏之人各得其所,尊贵之人与低贱之人各践其位(官员的职位与其才干相当,方能人尽其才);必定因能力大小而授职(各自能发挥自己的长处,不需要再调换),必定要名实相符(名分和实际才能相当,所以有名分的人,实际能力也绝对到位而不是虚妄不实)。按照这个原则来侍奉君主、养育百姓、治理事务、修身养性,不使用智谋,一定能合乎天道。这就叫做天下太平,是治理天下的最高境界。礼(上下尊卑的等级)、法(由礼制定的法律)、数(法律中的各级等差)、度(数中的制度措施)都要循名责实,进行审查审核,这是古时候就有的。这是臣民用以侍奉君主的,而不是君主用以抚养臣民的(把具体的事务交给臣下们去做,这才是培养爱护下属的方法啊)。

昔者,舜问于尧曰:“天王 [482] 之用心何如?”尧曰:“吾不傲 [483] 无告,无告者所谓顽民也。不废 [484] 穷民,恒加恩也。苦死者,嘉 [485] 孺子 [486] ,而哀 [487] 妇人。此吾所以用心已。”舜曰:“美则美矣,而未大也。”尧曰:“然则何如?”舜曰:“天德而出宁 [488] ,与天合德,则虽出而静也。日月照而四时行,若昼夜之有经 [489] ,云行雨施 [490] 矣。”此皆不为,而自然者也。尧曰:“子天之合也,我人之合也。”夫天地者,古之所大也,而黄帝、尧、舜之所共美也。故古之王天下者奚 [491] 为哉?天地而已矣!

译文

过去舜问尧说:“天子的用心怎么样?”尧说:“我对不堪受教的人不傲慢轻视(不堪受教,说的是愚蠢顽劣之人),不抛弃穷苦百姓(随时施加恩德给他们),为死者感到痛苦,善待其幼子并怜悯那些妇人。这些就是我的用心。”舜说:“这样做当然很好,不过还算不上博大。”尧说:“那么该怎么办呢?”舜说:“合乎上天的德行,虽应对万事而内心呈现一片安宁(只要做到与天合德,那么即使发生任何事,内心都能够安定下来),像日月普照而四季变化,昼夜交替,云气运行而雨水施降,都是自然而然地进行的(这都是没有妄加干涉而顺其自然的)。”尧说:“您是与天道相合;我是与人事相合。”天和地,自古以来都是被尊敬的。黄帝、尧、舜都共同赞美它。所以,古时候治理天下的帝王,还要做些什么呢?不过效法天地罢了!

知北游

题解

外篇之十五。王夫之曰:“此篇衍自然之旨,其说亦自《大宗师》来。”《知北游》篇主旨在谈道,由十一个寓言组合而成。充分阐述了道的自然而然、无法言传及道充斥天地、无所不在而又无迹可寻的特点。《群书治要》选择本篇寥寥数句,重点在于提示国君治理国家要效仿天地,行不言之教,无为而无所不为。

圣人行不言之教。任其自行,斯不言之教也。道不可致 [492] 也。道在自然,非可言致也。失道而后德,失德而后仁,失仁而后义,失义而后礼。礼者,道之华、乱之首也。礼有常则 [493] ,故矫效之所由生也。故曰:“为道者日损,损华伪也。损之又损之,以至于无为,无为而无不为也。”华去而朴全,则虽为而非为也。天地有大美 [494] 而不言,四时有明法 [495] 而不议,万物有成理 [496] 而不说。此孔子之所云予欲无言。至人 [497] 无为,任其自为而已。大圣 [498] 不作 [499] ,唯因任也。观于天地之谓也。观其形容,象其物宜,与天地无异者。

译文

圣人施行的是不用言传的教化(顺乎自然而行,才是不用言传的教化)。道是没有办法通过言教得到的(道存在于自然之中,并不能靠言教而得道)。失“道”之后,只好据“德”来治天下;失“德”之后,只好依“仁”来治天下;失“仁”之后,只好行“义”来治天下;失“义”,最后只能以“礼”治天下了。礼,是自然之道的华美外表,也是社会祸乱的开端(礼有一定的规范准则,这样就产生了矫饰模仿的行为)。所以说,为“道”者一天天减损其不自然的虚伪(去掉那些虚华伪饰),减损再减损,以至最后达到“无为”的境界。“无为”实际上是“无不为”(去掉虚伪,就能恢复朴实无华的本性,这样,虽然有为,却无有为之心了)。天地对万物有最大的美德却不愿称说,四季有明显的规律而不言语,万物有不变的规律却不解说(这也就是孔子所说的“予欲无言”)。达到无我境界的人能做到无为(任其自为而已),具有圆满德行和智慧的人,不妄加自己的想法去创作(只是顺应自然之道而已)。这就叫取法乎天地自然(观察天地万物的状态,效法天地万物的自然规律,和天地无心随顺自然的做法没有区别)。

徐无鬼

题解

陆德明曰:“徐无鬼,缗山人,魏之隐士也。”《徐无鬼》篇出自《庄子·杂篇》,由十五章文字杂篡而成,此处仅节选一小段。通过黄帝和牧马童子的对话,以“去其害马”的鲜明态度表达了应“无事”“无为”的思想。“无事”即不生事、不过分撹扰从事,这就是道家“勿扰民”的思想。

黄帝将见 [500] 太隗 [501] 乎具茨之山 [502] ,方明为御 [503] ,昌寓骖乘 [504] ,张苦、謵扅(扅作朋) [505] 前马 [506] ,昆阍、滑稽后车 [507] 。至襄城 [508] 之野,七圣皆迷,无所问涂 [509] 。适遇牧马童子,问涂焉。曰:“若 [510] 知具茨之山乎?”曰:“然。”曰:“知太隗之所存乎?”曰:“然。”黄帝曰:“异哉,小童!非徒 [511] 知具茨之山,又知太隗之所存。请问为 [512] 天下。”小童曰:“夫为天下者,亦何以异乎牧马者哉?亦去其害马者 [513] 而已矣。”马既 [514] 过分为害。黄帝再拜稽首 [515] ,称“天师” [516] 而退。

译文

黄帝要到具茨山去拜见一位名叫太隗的高人,方明驾车,昌寓坐在右边陪乘,张苦、謵朋在马前引路,昆阍、滑稽侍从于后。来到襄城的郊野,七位圣人均迷失了方向,无处问路。正巧遇到一位牧马童子,便上去问路,对他说:“请问,你知道具茨山吗?”童子说:“知道。”接着又问:“那你知道太隗居住的地方吗?”童子说:“知道。”黄帝有点诧异,说:“孩子,真奇怪了,你怎么不仅知道具茨山,还知道太隗居住的地方!那我再请问,你能告诉我怎样治理天下吗?”童子便说道:“治理天下,跟牧马又有什么不同呢?只不过去掉有害于马天性的事情罢了(马的性情过分了就有危害)!”黄帝听后,叩头再三拜谢,尊称他为“天师”而离去。

尉缭子

题解

《尉缭子》一书为战国中期军事家尉缭所作。《汉书·艺文志》兵形势家类著录有《尉缭》三十一篇,今本为五卷二十四篇。1972年山东临沂银雀山西汉初期墓出土残简六篇,与今本相应之篇内容大同小异。《群书治要》辑录其中《天官》《兵谈》《战威》《兵令》等四篇,与今本和汉墓出土竹简本相较,除个别字参差外,内容基本一致。

《尉缭子》主要论述用兵之道,主张“天官时日,不若人事”,即注重祈祷天地相助、相信天时地利,不如充分发挥人的作用;“富治之国,兵不发刃,甲不出暴,而威服天下矣”。即人民富足,国家安定,不必使用武力、出动军队,就能使天下敬畏顺服;强调“百战百胜,非善之善者也,不战而胜,善之善者也”,即百战百胜并不算高明,不战而胜才是最高明的用兵智慧。

《尉缭子》的军事思想还论述了:武力离不开文治,否则,社会不安宁,动乱贫弱,也不可能有强大的武力;文治离不开武力,若没有足以维护统治的武力,国家的稳定和社稷的安全也是不可能的。二者互相依存,互相促进,不可偏废。将帅凡事都应身先士卒以身作则,能与士兵们同甘共苦,做到劳逸结合时,士兵才能信服并听其命令,从而提高斗志,拼死而战。即使天下最善于用兵的人,也不敢将胜利的希望寄 托在擂鼓之后,而要立足于战前的严格治军之上。

《群书治要》辑录的这四篇,充分反映了战国时期治军与作战的智慧和经验。《四库全书总书目·兵家类》亦指出:“《尉缭子》其书大指主于分本末,别宾主、明赏罚,所言往往合于正。如云:‘兵不攻无过之城,不杀无罪之人。’又云:‘兵者所以诛暴乱、禁不义也。兵之所加者,农不离其田业,贾不离其肆宅,士大夫不离其官府。故兵不血刃而天下亲。’皆战国谈兵者所不道。晁公武《读书志》有张载注《尉缭子》一卷,则讲学家亦取其说。”这是对该书的极高评价。

作者简介

尉缭,中国古代著名的军事家,姓氏不详,魏国大梁(今河南开封)人。其生卒年及一生事迹,史籍载之不详,大约活动于魏国由安邑迁都于大梁的历史时期,为魏惠王(梁惠王)时人。他的著作《尉缭子》融合了儒、法、兵等各家思想。秦王政十年(公元前237年),他入秦游说,被任为国尉,因称尉缭。据传尉缭是鬼谷子的高足,学成后即过着隐士的生活,后应魏惠王的邀请,曾向其陈述兵法。他所著的《尉缭子》一书,在古代就被列入军事学名著,受到历代兵家推崇,与《孙子》《吴子》《司马法》等在宋代并称为《武经七书》。

天官

题解

本篇主要论述战争胜败的根本因素,明确指出“先神先鬼,先稽我智。天官时日,不若人事”,重视发挥人的作用;批驳了当时阴阳家所散布的“天官时日阴阳向背”等天命论的观点,与《孟子》“天时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的主旨相同。文中有“天官”二字,故以为篇名。

梁惠王 [517] 问尉缭子曰:“吾闻黄帝有刑德 [518] ,可以百战百胜。其有之乎?”尉缭曰:“不然。黄帝所谓刑德者,以刑伐之,以德守之,非世之所谓刑德也。世之所谓刑德者,天官 [519] 时日 [520] 、阴阳向背 [521] 者也。黄帝者人事 [522] 而已矣。何以言之?今有城于此,从其东西攻之,不能取,从其南北攻之不能取,此四者,岂不得顺时 [523] 乘利 [524] 者哉?然不能取者何?城高池深,兵战(本书战作器)备具 [525] ,谋而守之也。若乃城下 [526] 池浅守弱,可取也。由(由旧作犹,改之)是观之,天官时日,不若人事也。”

译文

梁惠王问尉缭子说:“相传黄帝有‘刑德’的法术,可以百战百胜,真有这回事吗?”尉缭子回答道:“不是这样的,黄帝所谓的‘刑德’,是说用武力征伐不义之人,用仁德安定天下,不是世俗人所说的‘刑德’。世俗人所说的‘刑德’,是指天官(神)赐福的时日、阴阳的切合与否之说。而黄帝所说的,不过是强调人力所能及的事罢了。为什么这样说呢?比如,现在这里有座城池,从东西两面夹攻,不能取胜;从南北两面夹攻,也不能取胜。这四个方向的进攻难道是未能遵从天官赐福的时日、未趁阴阳切合时的有利形势吗?然而都不能攻取,又是什么原因呢?是因防守者的城垣高危、护城河深广、武器装备完善、将士同心协力地坚守城池的缘故啊!如果它的城垣低矮,战壕浅,守备弱,就容易攻取。由此可见,相信天官赐福的时辰,不如充分发挥人的作用。”

“故按刑德天官之陈曰:‘背水陈 [527] 者为绝地 [528] ,向坂陈者为废军。’武王 [529] 之伐纣也,背济水 [530] ,向山之阪 [531] ,以万二千人,击纣之亿 [532] 有八万人,断纣头悬之白旗,纣岂不得天官之陈哉?然不得胜者何?人事不得也。黄帝曰:‘先稽己智者,谓之天官。’以是观之,人事而已矣。”

译文

所以按照“刑德”“天官”的说法:“背对江河布阵是置军队于绝境,对着山坡布阵是把军队置于败军之地。”但武王伐纣的时候,却背着济水,向着山坡布阵,以一万二千人,击败了商纣王十八万人,还砍掉商纣王的头颅悬在白旗上。难道是纣王所布的阵势不能够得到天官之利吗?然而不能取胜,这是为什么呢?是纣王之所作所为违逆天道,不得人心的缘故。所以黄帝说:“首先由自己的智慧做出判断然后才行动的,才叫做天官。”可见,所谓“天官”,不过是发挥人的积极作用罢了。

兵谈

题解

本篇论述了治国、用兵的指导思想。兵谈,即谈兵,探讨用兵的道理。作者认为,如果土地都能得到耕种,国家便可富裕;亲民爱民,百姓就得以安抚。国家富足,社会安定,这就是强兵之法,可以“威服天下”。并提出“百战百胜,非善之善者也。不战而胜,善之善者也。”的用兵思想。

王者民望 [533] 之如日月,归 [534] 之如父母,归之如流水。故曰:“明乎禁舍开塞 [535] ,其取天下若化。”故曰:“国贫者能富之,地不任者任之 [536] ,四时不应者能应之。故夫土广而任,则其国不得无富。民众而制,则其国不得无治 [537] 。且富治之国,兵不发刃 [538] ,甲不出暴,而威服天下矣。”故曰:“兵胜于朝廷,胜于丧绝(绝疑纪),胜于土功,胜于市井 [539] 。”暴甲而胜,将胜也;战而胜,臣胜也;战再胜当一败。十万之师出,费日千金,故百战百胜,非善之善者也;不战而胜,善之善者也。

译文

善于治国的王者,人民仰慕他就像日月一样,趋向他就像回到了父母身边一样,归附他如同流水归向大海一样。所以说:“明白了禁罚、赦免、开放、闭锁的时机和道理,那么取得天下就像万物化生一样自然。”所以说:“国家贫穷的能使它富裕,土地不能耕种的使其可耕可种,四季农时不应时的使它应时。土地广阔并被耕种,则国家不可能不富足;人口多而能掌控的话,则其国家不可能不安定。而且富足安定的国家,兵器不必开口磨快,不必出动军队,就能使天下敬畏顺服。所以说,军事上的胜利,取决于朝廷正确的政治措施,取决于民众的同心同德,取决于农业丰收,取决于城镇繁荣。靠身穿铠甲的士兵取得胜利,是指挥将帅的胜利;通过战争来取得胜利,那是决策大臣们的胜利。战争频繁胜利,其实相当于失败。动用数十万人的军队,其军费每天耗费数千金。因此强调百战百胜并不是最高明的,不战而胜才算是最高明的。

战威

题解

本篇主要论述了战争中的威力问题,指出将帅发号施令应明确无疑,则众不二志,并强调“本战之道”,即“什伍如亲戚,卒伯如朋友,止如堵墙,动如风雨,车不结轨,士不旋踵”。同时还指出“王国富民,霸国富士”“天时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体现了重民本、贵人事的思想。

令所以一 [540] 众心 [541] 也,不审 [542] 所出 [543] ,则数变;数变则令虽出,众不信也。出令之法 [544] ,虽有小过毋更,小疑毋申 [545] 。事所以待 [546] 众力也,不审所动 [547] 则数变;数变,则事虽起,众不安也。动事之法,虽有小过毋更,小难毋戚 [548] 。故上无疑令,则众不二听;动无疑事,则众不二志 [549] 。

译文

号令,是用来统一军队意志的。如不慎重发号施令,就会经常变更。如果经常变更,那么号令纵然下达了,众人也不会相信。因此,下达号令的原则是:即使有小的过错也不要再次更改号令,有小的疑惑也不用说明。战争的胜利是要靠大家的力量来完成,如果不慎重 地采取军事行动,就会多次变动号令,如果多次变动,纵然战事已开始,众人也会心中不安。军事行动的原则是:虽有小的不当也不要更改,有小的挫折也不要忧虑。所以,如果上级没有犹豫不决的命令,则众人没有别的命令可以听从;如果行动没有令人疑惑的变故,则众人不会有三心二意。

古率民 [550] 者,未有不能得其心,而能得力 [551] 者也;未有不能得其力,而能致其死者也。故国必有礼信亲爱之义,而后民以饥易 [552] 饱;国必有孝慈廉耻之俗,而后民以死易生。故古率民者,必先礼信而后爵禄 [553] ,先廉耻而后刑罚,先亲爱而后托其身焉。

译文

古来统率民众者,没有不取得民心而能使他们自愿效力的,也没有不得到百姓自愿效力而能让他们冒死而战的。所以一个国家必须有崇礼守信相亲相爱的道义,而后民众才能感到虽饥犹饱;国家必须有孝顺慈爱、廉洁知耻的风俗,而后民众才能认为虽死犹生。所以古代治理民众的君王,必然是先以礼义诚信来教化民众,然后才授以他们官位和俸禄;先教以廉洁知耻,然后才用刑罚来约束他们;先亲近、施爱于民众,然后才能托付重任。

民死其上如其亲,而后申之以制 [554] 。古为战者,必本气以厉志 [555] ,厉志以使 [556] 四枝 [557] ,四枝以使五兵 [558] 。故志不厉则士不死节 [559] ,士不死节,虽众不武 [560] 。厉士之道,民之所以生,不可不厚也。爵列 [561] 之等,死丧之礼,民之所以营也,不可不显也。必因民之所生以制之,因其所营以显之,因其所归以固之。田禄 [562] 之实,饮食之粮,亲戚同乡, 乡里相劝 [563] ,死丧相救,丘墓(丘墓作兵役)相从 [564] ,民之所以归,不可不速也。如此,故什伍 [565] 如亲戚,阡陌 [566] 如朋友;故止如堵墙 [567] ,动如风雨。车不结轨 [568] ,士不旋踵 [569] ,此本战 [570] 之道也。

译文

等民众把为君主而死看作如同为亲人而死,然后再用规章制度来告诫他们。古时候的将帅指挥作战,必用自身行为及良好的精神表率来激励士兵的意志,用强烈的意志去支配四肢,用灵活有力的四肢去使用武器。所以战斗意志不加激励,士兵就不会为保全其气节而拼死作战。士兵不为保全气节而拼死作战,军队的人数再多也没有勇猛的斗志。激励士气的方法,就是将士赖以生存的东西不能不丰厚;爵位的等级,丧葬的礼仪,这些都是将士所营求的,不能不显明。必按照将士生活的需求来裁定,按照他们所营求的来显扬,按其归属的等级给予明确的保障并坚持执行到底。像田地俸禄等物资,饮食所需的粮物,使其亲戚同乡共享,乡亲邻居互相勉励,死丧之事相互给予援助,死者的坟墓彼此依傍,这都是将士们所向往的归宿,不可不及时解决。若能如此,那么军队内部就会亲如一家,不同队伍之间的士兵就会像朋友那样亲密无间。这样一来,部队驻守时能像铜墙铁壁一样坚固,行动时犹如暴风骤雨一样迅猛,战车勇往直前,士兵绝不后退,这就是战胜敌人的根本原则。

地,所以养民也;城,所以守地也;战,所以守城也。故务耕者其民不饥,务守者其地不危,务战者其城不围 [571] 。三者,先王之本务 [572] 也。而兵最急矣,故先王务尊 [573] 于兵。尊于兵,其本有五:委积 [574] 不多,则事不行;赏禄不厚,则民不劝;武士不选,则士不强;备用不便,则士横;刑诛 [575] 不必,则士不畏。先王务此五者,故静能守其所有,动能成其所欲。

译文

土地是用来养活民众的,城池是用来保卫土地的,战争是为了防守城池的。所以,注重农业生产的,民众就不会受饥荒;注重防御的,领土就不会被侵犯;注重作战战略的,城池就不会被围困。这三件事是历代贤明君王立国的根本要务,而其中军事问题又最为紧要,所以历代明君特别重视军事。重视军事最根本的有五个问题:粮草储备不充分,军队就难以行动;奖赏待遇不优厚,民众就得不到鼓励;武士不经严格挑选,兵力就不会强大;武器装备调用不便利,士兵就不会勇敢;做不到有过必罚,士兵就不会畏服。先王能注重这五个方面的问题,所以静防不战,能固守其疆域,而出征攻伐,定可战无不胜。

王国富民,霸国 [576] 富士,仅存 [577] 之国富大夫,亡国富仓府 [578] 。是谓上溢而下漏,故患无所救。故曰举贤用能,不时日 [579] 而事利;明法审令,不卜筮 [580] 而事吉;贵政(政作功。上事作和)养劳 [581] ,不祷祠 [582] 而得福。故曰“天时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事”。圣人所贵 [583] ,人事而已矣。

译文

施行王道的国家,注重先让百姓富裕;施行霸道的国家,注重先让士人富足;勉强生存的国家,士大夫们特别富裕;濒于灭亡的国家,君王的粮仓府库特别富足。这就是人们所说的上层富足有余而下面百姓穷困不堪。像这样,一旦有亡国的祸患就无法挽救了。因此说:“选用有德行和才能的贤才来辅佐治国,不须选择吉日良辰,国事也会顺利吉祥;严明法律、谨慎政令,不必占卜吉凶,万事也会吉祥;供养犒劳功臣,不用祈祷神灵庇佑也能得福。”所以说“天时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圣人所重视的,只在于人的作为罢了。

勤劳之事,将必从己先。故暑不立(立作张)盖 [584] ,寒不重裘 [585] ;有登降 [586] 之险,将必下步;军井 [587] 通(通作成)而后饮,军食熟而后食,垒 [588] 成而后舍 [589] ;军不毕食,亦不火食 [590] ;饥饱、劳逸 [591] 、寒暑,必身度之。如此,则师虽久不老 [592] ,虽老不弊 [593] 。故军无损卒,将无惰 [594] 志。

译文

对于辛勤劳苦之事,将帅必身先士卒。所以,酷暑时不撑遮阳伞盖;严寒时不穿厚毛皮衣;遇有登高及下坡的险路,将帅必下车马与士卒步行;军队凿井成功后,同战士一起喝水;军队饭食煮熟后,再同战士一起吃饭;军队营垒筑成后,再同战士一起休息。全军若尚未 吃饭,自己也绝不会生火做饭。总之,饥饿、温饱、劳苦安逸、严寒酷暑,将帅亲自与士兵们一起度过。这样,即使军队长期作战,军力也不致于疲惫、困乏,即使有疲惫、困乏,战斗力也不至于衰竭。所以军队没有减员,将领的斗志也不会懈怠。

兵令

题解

尉缭子认为,战争是“凶”“逆”之事,但又是不可废除的。用兵应本乎仁义,以讨伐暴乱。政治和军事是文为“种”、武为“植”,文为“里”、武为“表”的关系。明白这一点,就能预知胜败。政治可以使人分辨利害安危,武力可以用来进攻强敌,保卫自己。为驱使全军拼死作战,主张以严刑重罚禁止士兵逃亡,使吏卒在战斗中互相救助,并借此树立威信,使士兵服从命令,做到号令明白、攻守得宜。

兵 [595] 者,凶器也;战者,逆德 [596] 也;争者,事之末 [597] 也。王者所以伐暴乱而定仁义也,战国 [598] 所以立威侵敌也,弱国所以不能废。

译文

兵器,是杀人的凶器;战争,是有背于道德仁爱的行为;争夺,是最末等的事情。所以仁爱百姓的王者用它来讨伐暴乱,来确立仁义。互相交战的国家用它来树立权威,抵御外敌侵犯;弱小的国家用它来保卫自己,以免被灭亡。

兵者,以武为植 [599] ,以文为种;以武为表,以文为里;以武 为外,以文为内。能审此二者,知所以胜败矣。武者所以凌 [600] 敌分死生也,文者所以视利害 [601] ,观安危;武者所以犯 [602] 敌也,文者所以守之也。兵用文武也,如响之应声也,如影之随身也。

译文

军事是以武力来“耕植”,以文德作为“种子”;以武力为“形式”,以文德为“内容”;以武力来“对外”,以文德来“安内”。能明白这两点,就能明白战争胜败的原因了。武力是用以对抗敌人、一决生死的,文德是用以观察事情利害安危的;武力是用以攻击敌人的,文德是为了守卫本土的。治军兼用文武之道,如同回音应和声响、影子随同身躯。

将有威 [603] 则生,无威则死;有威则胜,无威则败。卒有将则斗 [604] ,无将则北 [605] ;有将则死,无将则辱。威者赏罚之谓也。卒畏将(畏将之将下旧无甚字。补之)甚于敌者战胜,卒畏敌甚于将者战北。夫战而知所以胜败者,固称 [606] 将于敌也。敌之与将也,犹权衡 [607] 也。将之于卒也,非有父母之恻,血肤之属,六亲之私。然而见敌走之如归,前虽有千仞之溪 [608] ,不测之渊 [609] ,见入汤火如蹈者,前见全明之赏,后见必死之刑也。将之能制士卒,其在军营之内、行阵之间,明庆赏 [610] ,严刑罚,陈 [611] 斧钺 [612] ,饰 [613] 章旗 [614] ,有功必赏,犯令必死。及至两敌相至,行阵薄近,将提枹 [615] 而鼓之,存亡生死,存枹之端矣。虽有天下善兵 [616] 者,不能图大鼓之后矣。

译文

将领有威严则生,无威严则死;有威严则胜,无威严则败。士兵有善用兵的将领则勇于战斗,没有善用兵的将领则败逃;有善用兵的将领则拼死一战,没有善用兵的将领则会蒙受耻辱。所谓威严,就是指明赏和严罚。士兵敬畏将帅超过畏惧敌人,就能打胜仗;士兵畏惧敌人胜过敬畏将帅,就会打败仗。交战之前就能预知胜败,其原因一定在于衡量将帅与敌人。敌情与选用的将领,就如同秤锤和秤杆的关系。将帅对于士兵,没有像父母那样至诚恳切,没有血肉相连的关系,也没有对待六亲那样的私情,然而士兵见到敌人就奋力追杀,其心情犹如急于归家一样,即使前面有千丈深谷、万丈深渊那样的险境,却见他赴汤蹈火,其原因是:前进有周全明确的奖赏,后退则有必死的处罚。将帅之所以能够统领士兵,是因为在他的军营之内和行军作战之间,都明确了奖赏、严明了处罚。陈设诛杀用的斧钺,装饰表彰用的旗帜,有功必赏,违令必杀。到了两军对垒,军阵相逼近,将帅手持鼓槌击鼓的时候,国家的存亡、将士的生死,全系在将帅手中的鼓槌之上!然而,即使天下最善于用兵的人,也不敢将胜利的希望寄托在擂鼓之后,而要立足于战前的严格治军之上。

注释

[1] 梁惠王:战国前期赫赫有名的魏惠王。魏国原来的都城在安邑(今山西夏县西北),因受秦威胁,迁都大梁(今河南开封西北),所以又称梁惠王。姓姬,魏氏,名罃,魏武侯子。公元前369年—前319年在位。梁惠王一生好大喜功,在位期间发动了桂陵之战、马陵之战等,皆以大败而终,身败名裂且 葬送了霸业。​​​​​​​​​

[2] 叟:假借为“傁”,年长的男人。也用作对老年男子的尊称。​​​​​​​​​

[3] 仁义:仁爱和正义;宽惠正直。​​​​​​​​​

[4] 名:大;广大。​​​​​​​​​

[5] 大夫:古职官名。西周以后先秦诸侯国中,在国君之下有卿、大夫、士三级。大夫世袭,有封地。​​​​​​​​​

[6] 家:此非家庭之家,乃卿大夫在其封地内所设之机构。左氏传桓二年:“天子建国,诸侯立家。”言诸侯受封于天子而有国,卿、大夫享用封邑的租赋于诸侯而有家。​​​​​​​​​

[7] 士:指读书人。​​​​​​​​​

[8] 征:夺取。​​​​​​​​​

[9] 愿安:情愿,乐意。​​​​​​​​​

[10] 承教:接受教令。​​​​​​​​​

[11] 庖:厨房。​​​​​​​​​

[12] 厩:音就,马房、马舍。​​​​​​​​​

[13] 饿殍:亦作“饿莩”。殍,音漂,三声,饿死的人。​​​​​​​​​

[14] 率兽而食人:本指统治者为政失职,只图享乐,不关心百姓疾苦。后因以“率兽食人”比 喻虐政害民。​​​​​​​​​

[15] 恶:疑问代词。相当于“何”“安”“怎么”。​​​​​​​​​

[16] 齐宣王(公元前319年—公元前301年):战国时齐国国君。本名田辟疆,齐威王之子。公元前320年继位,为田氏齐国第五代国君。​​​​​​​​​

[17] 文王:周文王。​​​​​​​​​

[18] 囿:古代帝王畜养禽兽以供观赏的园林。​​​​​​​​​

[19] 诸:相当于“之乎”。​​​​​​​​​

[20] 刍荛:音除饶,割草采薪。​​​​​​​​​

[21] 雉菟:菟音兔,猎取野鸡和兔子。​​​​​​​​​

[22] 郊关:四郊之门。古代城邑四郊起拱卫防御作用的关门。​​​​​​​​​

[23] 麋:哺乳动物。毛淡褐色,雄的有角, 角像鹿,尾像驴,蹄像牛,颈像骆驼,但从整体来看哪一种动物都不像。性温顺,吃植物。原产中国,是一种稀有的珍贵兽类。也叫四不像。​​​​​​​​​

[24] 阱:陷坑。用以捕兽或擒人。​​​​​​​​​

[25] 公孙丑:公孙,姓;丑,名。孟子弟子也。丑有政事之才,问管晏之功,犹《论语》子路问政,故以题篇。曾与万章等著《孟子》一书。公孙丑在《孟子》一书中记其言颇多,有公孙丑上下两章,六千多字。著名的“天时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即公孙丑与孟子的对话,记录于《公孙丑下》。​​​​​​​​​

[26] 恶:诽谤,中伤。​​​​​​​​​

[27] 乍见:忽然看见;猛一见。​​​​​​​​​

[28] 孺子:幼儿,儿童。​​​​​​​​​

[29] 怵惕:戒惧;惊惧。​​​​​​​​​

[30] 恻隐之心:《四书集注》曰:“恻,伤之切也,隐,痛之深也。”恻,悲伤;隐,伤痛;恻隐,对别人的不幸表示同情。见到遭受灾祸或不幸的人产生同情之心。​​​​​​​​​

[31] 羞恶:对自己或别人的坏处感到羞耻。​​​​​​​​​

[32] 四端:端,首也,指开始。本处指“恻隐、羞恶、辞让、是非”四端,合于“仁、义、礼、智”。​​​​​​​​​

[33] 四体:四肢。​​​​​​​​​

[34] 自贼:自己伤害自己,自杀。​​​​​​​​​

[35] 矢人:造箭的工匠。​​​​​​​​​

[36] 函人:造铠甲的工匠。​​​​​​​​​

[37] 巫匠:《说文》:巫,巫祝也。以舞降神,故字形象舞。古代从事祈祷、卜筮、星占,并兼用药物为人求福、却灾、治病的人。匠,木工。亦泛指工匠。巫者为人祈祝,利人之生。匠者为作棺椁,利人之死。​​​​​​​​​

[38] 术:这里指选择谋生之术,也就是选择职业。​​​​​​​​​

[39] 技:才能,手艺。​​​​​​​​​

[40] 铠:古代作战时护身的服装,金属制成。皮甲亦可称铠。​​​​​​​​​

[41] 子路:又字季路,春秋末鲁国卞(今山东泗水县泉林镇卞桥人)。孔子得意门生,以政事见称。性格爽直率真,有勇力才艺,敢于批评孔子。孔子了解其为人,评价很高,认为可备大臣之数,“千乘之国可使治其赋”,并说他使自己“恶言不闻于耳”。做事果断,信守诺言,勇于进取,曾任卫蒲邑大夫、季氏家宰,是孔子“隳三都”之举的最主要合作者之一。后为卫大夫孔悝家宰,在内讧中被杀。​​​​​​​​​

[42] 人告之以其过则喜:闻过则喜,听到别人指出自己的过失就高兴。谓虚心接受意见。​​​​​​​​​

[43] 禹:古代部落联盟的领袖。姒姓,名文命,鲧之子。又称大禹、夏禹、戎禹。​​​​​​​​​

[44] 舜:五帝之一,我国父系氏族社会后期部落联盟的贤明首领。姚姓,有虞氏,名重华,史称虞舜或舜。相传受尧禅让,后禅位于禹,死在苍梧。​​​​​​​​​

[45] 善与人同:自己有优点,愿意别人同自己一样,别人有长处,就向别人学习。朱熹《孟子集注》:“善与人同,公天下之善而不为私也。”​​​​​​​​​

[46] 舍己从人:放弃自己的成见,服从大家的公论。​​​​​​​​​

[47] 陶渔:谓制陶与捕鱼。​​​​​​​​​

[48] 与人为善:同别人一起做好事。 ​​​​​​​​​

[49] 滕文公:战国中期滕国(今山东滕州市)国君,滕定公之子。周显王四十三年(公元前326年),滕文公以太子身份出使楚国,在途经宋国时,曾两次拜见孟子,向他请教治国之道。滕文公做国君后,采纳孟子思想,在国内推行仁政,实行礼制,兴办学校,改革赋税等。不久,文公名声大震,远近都称 其为“贤君”,自愿来滕定居者络绎不绝。数年后,滕国人丁兴旺,国富、民强,贤君、善国之名远扬。​​​​​​​​​

[50] 陈相:陈良的学生。孟子批评陈相从师数十年,“师死而遂倍(背)之”。陈良是楚国人,好周公、孔子之学。​​​​​​​​​

[51] 许行:战国时期著名农学家、思想家。楚国(都城江陵纪南城)人,生于楚宣王至楚怀王时期,约与孟子同一时代,在《孟子·滕文公上》记载有许行其人“为神农之言”,所以被归为农家。​​​​​​​​​

[52] 贤者与民并耕而食:战国时代,许行主张统治者应当和农民一起参加劳动。​​​​​​​​​

[53] 大人:指在高位者。​​​​​​​​​

[54] 小人:平民百姓。​​​​​​​​​

[55] 当:主持;执掌。​​​​​​​​​

[56] 尧:古帝陶唐氏之号。​​​​​​​​​

[57] 横流:大水不循道而泛滥。​​​​​​​​​

[58] 舜:相传因四岳推举,尧命他摄政。他巡行四方,除去鲧、共工、欢兜和三苗等四人。尧去世后继位,又谘询四岳,挑选贤人治理民事,并选拔治水有功的禹为继承人。​​​​​​​​​

[59] 禹疏九河:此事见于《尔雅·释水》,文中指出太史、复釜、胡苏、徒骇、钩盘、鬲津、马颊、简、洁等九河的名字。九河故道经流之地,均在黄河下游,即今河北、山东之间平原上。黄河中下游流经黄土地带,饱含泥沙,当夏秋两季常在东方大平原上泛滥。禹带领一些人,跋山涉水,走遍黄河中下游,考察山川形势。最后决定,变堵塞为疏导,有系统地疏通河渠,把洪水疏导出去。经过十几年的努力,终于把洪水引入大海,消除了当时的水患。禹身体力行,不怕狂风暴雨,烈日严寒,“居外十三年,三过家门而不入”,这就是传说中的“禹疏九河”。​​​​​​​​​

[60] 决:排除壅塞,疏通水道。​​​​​​​​​

[61] 汝:古水名。上游即今河南北汝河;自郾城以下,故道南流至西平县东今洪河,又南经上蔡县西至遂平县东会涤水(今沙河)。​​​​​​​​​

[62] 汉:汉江又称汉水,古代也称沔水,位居长江水系各流域之首。汉江古时曾与长江、黄河、淮河一道并称“江河淮汉”。​​​​​​​​​

[63] 皋陶:亦作“皋繇”或“咎繇”。相传他是虞舜时的司法官,曾经被舜任命为掌管刑法的“理官”,以执法如山而闻名天下。被奉为中国司法鼻祖。后常为狱官或狱神的代称。“替天行道,惠民为本”“天人合一,天由人意”“勤政廉政,任人唯贤”“以德治国,五刑五用”等思想,为皋陶文化的精髓,铸造了华夏民族之魂。​​​​​​​​​

[64] 离娄:传说中的视力特强的人。焦循正义:“离娄,古之明目者,黄帝时人也。黄帝亡其玄珠,使离朱索之。离朱,即离娄也,能视于百步之外,见秋毫之末。”​​​​​​​​​

[65] 公输子:鲁班,姓公输,名般。又称公输子、公输盘、班输、鲁般。鲁国人(都城山东曲阜,故里山东滕州),大约生于周敬王十三年(公元前507年),卒于周贞定王二十五年(公元前444年),生活在春秋末期到战国初期,出身于世代工匠的家庭,是我国古代的一位出色的发明家。《墨子》一书中有这样的记载:“公输子削竹木以为鹊,成而飞之,三日不下。”就是说鲁班制作的木鸟,能乘风力飞上高空,三天不降落。​​​​​​​​​

[66] 规矩:规和矩。校正圆形和方形的两种工具。​​​​​​​​​

[67] 不以规矩,不能成方圆:是用来劝诫人要自觉遵守条例法度。它的本意就是没有圆规和曲尺(就是矩)就没办法画出圆和方这两种图案。​​​​​​​​​

[68] 师旷:名旷,字子野,(当时地位最高的音乐家名字前常冠以“师”字),晋国著名音乐家,山西洪洞人。大约生活时期在公元前572年至公元前532年,晋悼公、晋平公执政时期。师旷并非生而无目,只因他为了不为外界的缤纷所惑,自剜双目,故自称盲臣,又称瞑臣。为晋大夫,亦称晋野。是当时著名的大音乐家,以“师旷之聪”闻名于后世。他还是位杰出政治活动家和博古通今的学者,时人称其“多闻”。​​​​​​​​​

[69] 六律:古代乐音标准名。相传黄帝时伶伦截竹为管,以管之长短分别声音的高低清浊,乐器的音调皆以此为准。乐律有十二,阴阳各六,阳为律,阴为吕。六律即黄钟、大蔟、姑洗、蕤宾、夷则、无射。​​​​​​​​​

[70] 五音:我国古代五声音阶中的五个音级,即宫、商、角、征、羽。唐以后又名合、四、乙、尺、工。​​​​​​​​​

[71] 平治:治理;整治。​​​​​​​​​

[72] 闻:声誉,名声。​​​​​​​​​

[73] 被泽:受恩泽。​​​​​​​​​

[74] 徒:仅仅,只有。​​​​​​​​​

[75] 自行:自己实行。​​​​​​​​​

[76] 竭:穷尽。​​​​​​​​​

[77] 继:随后;跟着。​​​​​​​​​

[78] 准绳:测定物体平直的器具。准,测平面的水准器;绳,量直度的墨线。喻言行所依据的原则或标准。​​​​​​​​​

[79] 为:造作;制作。​​​​​​​​​

[80] 心思:思考能力;才思。​​​​​​​​​

[81] 覆:广施;遍及。​​​​​​​​​

[82] 播:传布;传扬。​​​​​​​​​

[83] 废兴:盛衰;兴亡。​​​​​​​​​

[84] 卿大夫:西周、春秋时国王及诸侯所分封的臣属。规定要服从君命,担任重要官职,辅助国君进行统治,并对国君有纳贡赋与服役的义务。但在其“家”内,为一“家”之主,世代掌握所属都邑的军政大权。一般情况下,卿的地位较大夫为高,卿的田邑较大夫为多,并掌握国政和统兵之权。​​​​​​​​​

[85] 宗庙:古代帝王、诸侯祭祀祖宗的庙宇。​​​​​​​​​

[86] 四体:指人的四肢。​​​​​​​​​

[87] 强:勉强。​​​​​​​​​

[88] 手足:比喻整体中的分支,谓关系密切,不可分割。​​​​​​​​​

[89] 腹心:肚腹与心脏,皆人体重要器官。​​​​​​​​​

[90] 国人:国内之民,此指路人。​​​​​​​​​

[91] 土芥:泥土草芥。比喻微贱的东西,无足轻重。​​​​​​​​​

[92] 寇雠:仇人,仇敌。雠,音愁。​​​​​​​​​

[93] 告子:战国时思想家,名不害,与孟子同时而年长于孟子,曾受教墨子,善口辩,讲仁义,后与孟柯论人性问题,认为“生之谓性”,“食色,性也”。人性和水一样,“水无分于东西”,性也“无分于善不善”。“以人性为仁义”,犹如“以杞柳为杯桊”。​​​​​​​​​

[94] 无名之指:即今言无名指。​​​​​​​​​

[95] 申:通伸;伸展。​​​​​​​​​

[96] 疾痛:疼痛。​​​​​​​​​

[97] 害:妨碍。​​​​​​​​​

[98] 秦楚:秦国、楚国。​​​​​​​​​

[99] 不若:不如;比不上。​​​​​​​​​

[100] 恶:讨厌,憎恨。​​​​​​​​​

[101] 不知类:类,指事理。 ​​​​​​​​​

[102] 犹:如同;好比。​​​​​​​​​

[103] 犹以一杯水救一车薪之火也:“杯水车薪”的典故由此而来。​​​​​​​​​

[104] 与:助词。​​​​​​​​​

[105] 甚:严重。​​​​​​​​​

[106] 五谷:即稻、黍、稷、麦、豆。​​​​​​​​​

[107] 种:种类。​​​​​​​​​

[108] 荑稗:稊米和稗子。稊,稗子一类的草,子实像糜子。《朱熹集注》云:“草之似谷者,其实亦可食,然不能如五谷之美者。”。​​​​​​​​​

[109] 夫仁:仁德之人。​​​​​​​​​

[110] 亦在熟之而已矣:借喻五谷来说仁德修养也是如此,也在于使之淳厚成熟而已。仁德没有达到一定火候,体内阳性成分的木就不会成长,阴性的杂草丛生,五德就不会成熟,道也就非常渺茫了。又为仁而不能成就其德行,则反不如为他道之有成。是以为仁必贵乎熟,而不可徒恃其种之美;又不可以仁之难熟,而甘为他道之有成也。​​​​​​​​​

[111] 佚道:使百姓安乐之道。​​​​​​​​​

[112] 使:役使;使唤。​​​​​​​​​

[113] 失业:不务本业;放弃正业。​​​​​​​​​

[114] 生道:使民生存之道。​​​​​​​​​

[115] 户牖:门窗。牖,音有。​​​​​​​​​

[116] 刈:音亿。割。​​​​​​​​​

[117] 准:衡量,比较。​​​​​​​​​

[118] 比:亲近;和睦。 ​​​​​​​​​

[119] 毛嫱:春秋时期越国绝色美女,与西施时代相当,相传为越王勾践的爱姬。最初人们对她的称道远远超过西施。为“沉鱼”的原始形象,美的化身。​​​​​​​​​

[120] 姣:谓容貌美丽,体态健美。​​​​​​​​​

[121] 倛:音七。古代驱除疫鬼时用的面具,又叫倛头。​​​​​​​​​

[122] 荀卿:即荀况。战国赵人,世称荀卿。汉时谓之孙卿。曾在齐,游学稷下,三为祭酒。去齐至楚,春申君任以兰陵令。晚年专事著述,终老兰陵。学宗儒术而言性恶,谓须恃礼义以矫其枉,乃得从善。战国末著名政治家韩非、李斯,曾师事其门。经学辞赋,对后世殊多影响。今传《荀子》十二卷 三十二篇。​​​​​​​​​

[123] 玄緆:黑色的细布。緆,音西。​​​​​​​​​

[124] 跋:跋涉。​​​​​​​​​

[125] 药:古通“约”,缠。​​​​​​​​​

[126] 相须:亦作“相需”。互相依存;互相配合。​​​​​​​​​

[127] 挺:举起。​​​​​​​​​

[128] 飞龙乘云:龙乘云而上天,比喻英雄豪杰乘时而得势。​​​​​​​​​

[129] 霁:泛指风霜雨雪停止,天气晴好。​​​​​​​​​

[130] 不肖:不成材;不正派。​​​​​​​​​

[131] 令行禁止:有令即行,有禁即止。形容法令或纪律严明。​​​​​​​​​

[132] 矰:音曾。系有生丝绳以射飞鸟的箭。​​​​​​​​​

[133] 绝 险:越过险阻。​​​​​​​​​

[134] 历远:远行。​​​​​​​​​

[135] 五伯:五个霸主。指夏昆吾、殷大彭、豕韦、周齐桓公、晋文公。《庄子·大宗师》:“彭祖得之,上及有虞,下及五伯。”成玄英疏:“五伯者,昆吾为夏伯,大彭、豕韦为殷伯,齐桓、晋文为周伯,合为五伯。”​​​​​​​​​

[136] 工:古时对从事各种技艺的劳动者的总称。​​​​​​​​​

[137] 兼:同时具有或涉及几种事物或若干方面。​​​​​​​​​

[138] 省:简;少。​​​​​​​​​

[139] 胜:能够承受,禁得起。​​​​​​​​​

[140] 世:一辈一辈相传的。​​​​​​​​​

[141] 宰物:谓从政治民,掌理万物。​​​​​​​​​

[142] 役物:谓役使外物为我所用。​​​​​​​​​

[143] 异便:犹分别。便,通“辨”。​​​​​​​​​

[144] 缪:错误;乖误。​​​​​​​​​

[145] 道理:处理事情的办法、打算。​​​​​​​​​

[146] 匮:穷尽,空乏。​​​​​​​​​

[147] 陵迟:败坏,衰败。​​​​​​​​​

[148] 理:法纪,法律。​​​​​​​​​

[149] 通:施行,实行。​​​​​​​​​

[150] 官长:旧时行政单位的主管官吏。​​​​​​​​​

[151] 官:管理。​​​​​​​​​

[152] 长:指长官。​​​​​​​​​

[153] 投钩:拈阄,用几张小纸片暗写上字或记号,作成纸团,由人各取其一,以决定权利或义务该属于谁。​​​​​​​​​

[154] 投策:抽签。​​​​​​​​​

[155] 塞:遏制;约束。​​​​​​​​​

[156] 怨望:怨恨;心怀不满。​​​​​​​​​

[157] 惠:仁爱,宽厚。​​​​​​​​​

[158] 行德:实行德政。​​​​​​​​​

[159] 制中:犹言执中。谓恪守中正之道,无过与不及。​​​​​​​​​

[160] 干时:违反时势。​​​​​​​​​

[161] 官:公,公有。与“私”相对。​​​​​​​​​

[162] 逾:越过;超过。​​​​​​​​​

[163] 受事:接受职事。​​​​​​​​​

[164] 羡:超过。​​​​​​​​​

[165] 因:顺;顺应。​​​​​​​​​

[166] 化:改变。​​​​​​​​​

[167] 物:众人。​​​​​​​​​

[168] 祸:天明本注:恐犹 误。​​​​​​​​​

[169] 自为:为自己。​​​​​​​​​

[170] 我:本处“我”为国君自谓。​​​​​​​​​

[171] 入难:赴难,往救危难。​​​​​​​​​

[172] 天机:谓天之机密,犹天意。​​​​​​​​​

[173] 性分:犹天性,本性。​​​​​​​​​

[174] 交泰:指君臣之意互相沟通,上下同心。​​​​​​​​​

[175] 仕:审察。​​​​​​​​​

[176] 大君:天子。​​​​​​​​​

[177] 大上:最上,最高。​​​​​​​​​

[178] 畜:通“蓄”。蓄,积也。​​​​​​​​​

[179] 苞:通“包”。指尽力包容,全部吸纳贮藏。​​​​​​​​​

[180] 去取:舍弃或保留。​​​​​​​​​

[181] 御世:治理天 下。​​​​​​​​​

[182] 曲尽:竭尽。​​​​​​​​​

[183] 弃财:多余的钱财。​​​​​​​​​

[184] 不择:不区分。​​​​​​​​​

[185] 属:官属;部属。​​​​​​​​​

[186] 无与:不参预;不相干。​​​​​​​​​

[187] 仰成:谓依赖别人取得成功。​​​​​​​​​

[188] 负任蒙劳:谓担负重任,承受劳苦。​​​​​​​​​

[189] 见:“现”的古字。显现;显露。​​​​​​​​​

[190] 覆掩:遮盖掩饰。​​​​​​​​​

[191] 逆乱:叛乱;变乱。​​​​​​​​​

[192] 三公:古代中央三种最高官衔的合称。​​​​​​​​​

[193] 百官:古指公卿以下的众官。后泛指各级官吏。​​​​​​​​​

[194] 庶绩:各种事业。​​​​​​​​​

[195] 贤:胜过;超过。​​​​​​​​​

[196] 被:覆盖。​​​​​​​​​

[197] 不赡:不足。​​​​​​​​​

[198] 倒逆:犹颠倒。​​​​​​​​​

[199] 自躬:亲自为之。​​​​​​​​​

[200] 治国:安定、太平的国家。​​​​​​​​​

[201] 偏:专,侧重。​​​​​​​​​

[202] 相与:共同;一道。​​​​​​​​​

[203] 已:停止。​​​​​​​​​

[204] 比干:子姓,沫邑人(今河南省卫辉市北)。商纣王的叔父, 官少师。因屡次劝谏纣王,被剖心而死,终年六十三岁。​​​​​​​​​

[205] 子胥(?—公元前484年):名员,字子胥。春秋末期吴国大夫、军事家、谋略家。楚国(今湖北襄阳,又说湖北监利)人。公元前483年,夫差派伍子胥出使齐国。太宰喜乘机进谗言,说伍子胥阴谋倚托齐国反吴。夫差听信谗言,派人送一把宝剑给伍子胥,令其自杀。伍子胥自杀前对门客说:“请将我的眼睛挖出置于东门之上,我要看着吴国灭亡。”在伍子胥死后九年,吴国果然为越所灭。​​​​​​​​​

[206] 毁瘁:谓直谏君主之过。​​​​​​​​​

[207] 暗墨:昏昧。​​​​​​​​​

[208] 染溺:沉沦。​​​​​​​​​

[209] 灭名:毁坏声名。​​​​​​​​​

[210] 适足:谓充足适度而不过分。​​​​​​​​​

[211] 放:放逐。​​​​​​​​​

[212] 瞽叟:舜与弟弟象的父亲,黄帝的八世孙。​​​​​​​​​

[213] 骄矜:骄傲自负。​​​​​​​​​

[214] 淫偷:本处指过于怠惰。​​​​​​​​​

[215] 至治:指安定昌盛、教化大行的政治局面或时世。​​​​​​​​​

[216] 治乱:谓治理混乱的局面,使国家安定、太平。​​​​​​​​​

[217] 不胜:不尽。​​​​​​​​​

[218] 廊庙之材:亦作“廊庙才”。建筑廊庙的木材。​​​​​​​​​

[219] 狐白之裘:用狐腋的白毛皮做成的衣服。​​​​​​​​​

[220] 盖非一狐之皮也:比喻积少成多。​​​​​​​​​

[221] 疑:通“拟”。比拟。​​​​​​​​​

[222] 正妻:旧指嫡妻。对妾而言。​​​​​​​​​

[223] 嬖妾:嬖,音毕,爱妾。​​​​​​​​​

[224] 嫡子:正妻所生之子,多指嫡长子。​​​​​​​​​

[225] 庶孽:妃妾所生子。犹树有孽生,故称。​​​​​​​​​

[226] 与:同盟者;党与。​​​​​​​​​

[227] 独:单独;独自。​​​​​​​​​

[228] 恃:依赖;凭借。​​​​​​​​​

[229] 君人:人君;国君。​​​​​​​​​

[230] 当:得当。​​​​​​​​​

[231] 无已:无止境;无了时。​​​​​​​​​

[232] 穷:查究。​​​​​​​​​

[233] 班:通“辨”“辩”。区别,辨别。​​​​​​​​​

[234] 同功:谓功用相同;功效相同。 ​​​​​​​​​

[235] 策:古代卜筮用的蓍草。​​​​​​​​​

[236] 钩:投钩,拈阄。​​​​​​​​​

[237] 任:使用。​​​​​​​​​

[238] 据:根据。​​​​​​​​​

[239] 数:规律。​​​​​​​​​

[240] 遗爱:偏爱。​​​​​​​​​

[241] 程式:法式;规格;准则。​​​​​​​​​

[242] 仪表:准则;法式;楷模。​​​​​​​​​

[243] 度:计量长短的标准。​​​​​​​​​

[244] 量:计量物体多少的容器。​​​​​​​​​

[245] 衡:秤。​​​​​​​​​

[246] 以律均清浊:律,乐律;音律。古人按音阶高低分为六律和六吕,合称十二律。均,古代校正乐器音律的器具。清浊,音乐的清音与浊音。​​​​​​​​​

[247] 以名稽虚实:名,名分。稽,考核;查考。虚实,真伪。​​​​​​​​​

[248] 烦惑:指杂乱可疑的事物。​​​​​​​​​

[249] 以易御险难:易,简易,简省。御:控制;约束以为用。险难:险阻艰难。​​​​​​​​​

[250] 一:哲学用语。我国古代思想家用以称宇宙万物的原始状态。​​​​​​​​​

[251] 百度:百事;各种制度。​​​​​​​​​

[252] 顽嚚:亦作“顽嚣”。愚妄奸诈。嚚,音银。​​​​​​​​​

[253] 聋:原意指听觉失灵或闭塞。本处指愚昧;不明事理。​​​​​​​​​

[254] 瞽:原意为失明的人;盲人。本处指昏昧;不明事理。​​​​​​​​​

[255] 备:完备;齐备。​​​​​​​​​

[256] 责:要求;期望。​​​​​​​​​

[257] 病:疲惫。​​​​​​​​​

[258] 诸:语助词。表感叹。​​​​​​​​​

[259] 设:连词。表示假设。假使,倘若。​​​​​​​​​

[260] 迟疾:或快或慢;快慢。​​​​​​​​​

[261] 阙:缺误;疏失。​​​​​​​​​

[262] 当:符合。​​​​​​​​​

[263] 分:指本分。 ​​​​​​​​​

[264] 治:指政治清明,社会安定。与“乱”相对。​​​​​​​​​

[265] 名法:名分与法律。​​​​​​​​​

[266] 权术:权谋;手段。​​​​​​​​​

[267] 农稼:指农业生产。​​​​​​​​​

[268] 军阵:军事或战争。​​​​​​​​​

[269] 周务:济事,成事。​​​​​​​​​

[270] 儒墨:儒家和墨家。战国时期同为重要学派。​​​​​​​​​

[271] 坚:坚决,不改变。​​​​​​​​​

[272] 偏:不公正,偏袒。​​​​​​​​​

[273] 抗:“阬”的被通假字,亦作“杭”。抗拒,抵御。​​​​​​​​​

[274] 无害:不损害;不妨害。​​​​​​​​​

[275] 巧:技巧;技艺。​​​​​​​​​

[276] 独:单独;独自。​​​​​​​​​

[277] 独治:一人治理;一人统治。​​​​​​​​​

[278] 工倕:倕,古巧匠名。相传尧时被召,主理百工,故称工倕。​​​​​​​​​

[279] 辨:争论;辩论。​​​​​​​​​

[280] 出群:犹言出众。​​​​​​​​​

[281] 绝众:超群出众。​​​​​​​​​

[282] 独行:独自实行或行事。​​​​​​​​​

[283] 成化:完成教化。​​​​​​​​​

[284] 周务:成事。​​​​​​​​​

[285] 征阵:战阵。​​​​​​​​​

[286] 立法:建立法制;制定法令条例。​​​​​​​​​

[287] 理:处理。​​​​​​​​​

[288] 能鄙:能者与无能者。​​​​​​​​​

[289] 遗:遗弃;舍弃。​​​​​​​​​

[290] 齐功:同心协力去做。​​​​​​​​​

[291] 不竞:不争逐。​​​​​​​​​

[292] 分明:明确;清楚。​​​​​​​​​

[293] 物:郑玄注:“物,万物也。”​​​​​​​​​

[294] 无心:犹无意,没有打算。​​​​​​​​​

[295] 厝:放置,安放。​​​​​​​​​

[296] 彭蒙:战国年间黄老学派的代表人物之一。《庄子·天下》篇曾经论述过他和田骈、慎到同一派的思想。​​​​​​​​​

[297] 雉:亦作“鴙”,鸟名,通称野鸡。雄者羽色美丽,尾长,可做装饰品。雌者尾较短,灰褐色。善走,不能远飞。​​​​​​​​​

[298] 菟:通“兔”。​​​​​​​​​

[299] 豕:猪。​​​​​​​​​

[300] 慑:恐惧。​​​​​​​​​

[301] 不矜:不骄傲;不夸耀。​​​​​​​​​

[302] 凌:欺侮。​​​​​​​​​

[303] 冀:企图;非分地谋求。​​​​​​​​​

[304] 俗:习俗;风俗。​​​​​​​​​

[305] 违:违背;违反。​​​​​​​​​

[306] 忮:音志。违逆。​​​​​​​​​

[307] 资用:钱财费用。​​​​​​​​​

[308] 合境:全境,全境的人。​​​​​​​​​

[309] 鬻:音喻。卖。​​​​​​​​​

[310] 率:表率;楷模。​​​​​​​​​

[311] 由:原由;缘故。​​​​​​​​​

[312] 术:方法,手段。​​​​​​​​​

[313] 导:教导,劝导。​​​​​​​​​

[314] 宜:正当的道理,适宜的事情或办法。​​​​​​​​​

[315] 和:和顺,平和。​​​​​​​​​

[316] 正:特指在政治、道德、思想、言论、礼仪等方面,将违反原则、标准或规定的匡正过来。​​​​​​​​​

[317] 齐:整治。​​​​​​​​​

[318] 威:惩罚。​​​​​​​​​

[319] 劝:奖勉,鼓励。​​​​​​​​​

[320] 博施:普遍施与,多多给予。​​​​​​​​​

[321] 节行:节操品行。​​​​​​​​​

[322] 华伪:虚浮诈伪。​​​​​​​​​

[323] 谨敬:谨慎诚敬。​​​​​​​​​

[324] 惰慢:懈怠不敬。​​​​​​​​​

[325] 情志:感情志趣。​​​​​​​​​

[326] 淫放:纵欲放荡。​​​​​​​​​

[327] 矜:自夸,自恃。​​​​​​​​​

[328] 篡:特指臣子夺取君位。​​​​​​​​​

[329] 众异:各种事物之间的差异。​​​​​​​​​

[330] 乖分:非分。​​​​​​​​​

[331] 陵暴:轻侮。​​​​​​​​​

[332] 忠能:指忠诚能干的人。​​​​​​​​​

[333] 鄙争:谓用不正当的手法争夺。​​​​​​​​​

[334] 无隐:没有隐瞒或掩饰。​​​​​​​​​

[335] 显:显露,公开。​​​​​​​​​

[336] 尧:中古帝陶唐氏之号。​​​​​​​​​

[337] 汤:商朝的开国之君。又称成汤、成唐、武汤、武王、天乙等。​​​​​​​​​

[338] 逃:指藏,隐匿。​​​​​​​​​

[339] 桀:夏代最后一个君主,名履癸。相传为暴君。​​​​​​​​​

[340] 纣:商代最后一个君主的谥号。一作受,亦称帝辛。相传是个暴君。历代著作中多以为暴君的典型。​​​​​​​​​

[341] 过此而往:除此以外。​​​​​​​​​

[342] 弥纶:统摄;笼盖。​​​​​​​​​

[343] 万品:犹万物,万类。​​​​​​​​​

[344] 群生:指百姓。​​​​​​​​​

[345] 餐挹:吸收,采用。​​​​​​​​​

[346] 措:弃置,搁置。​​​​​​​​​

[347] 六征:亦作“六证”。考察、识别人臣的六个方面。征,验证。​​​​​​​​​

[348] 昌:兴盛;昌盛。​​​​​​​​​

[349] 治国:安定、太平的国家。​​​​​​​​​

[350] 妾媵:媵,音硬,古代诸侯贵族女子出嫁,以侄娣从嫁,称媵。后因以“妾媵”泛指侍妾。​​​​​​​​​

[351] 疏宗:远房宗族。​​​​​​​​​

[352] 公法:犹国法。​​​​​​​​​

[353] 见存:现存。​​​​​​​​​

[354] 专宠:指独占宠爱者。​​​​​​​​​

[355] 近习:指君主宠爱亲信的人。​​​​​​​​​

[356] 支庶:宗法制度谓嫡子以外的旁支。​​​​​​​​​

[357] 农桑:农耕与蚕桑。​​​​​​​​​

[358] 仓廪:贮藏米谷的仓库。​​​​​​​​​

[359] 兵甲:兵器和铠甲。泛指武器、军备。​​​​​​​​​

[360] 劲利:坚固锐利。​​​​​​​​​

[361] 封疆:指边疆。​​​​​​​​​

[362] 修理:谓治理得好、处理政务合宜。​​​​​​​​​

[363] 禁令:禁律和号令。​​​​​​​​​

[364] 崄:通假字,同“险”。​​​​​​​​​

[365] 语:俗话、谚语或古书中的话。此处指《国语》。​​​​​​​​​

[366] 荧惑:炫惑。​​​​​​​​​

[367] 探:探测;探求。​​​​​​​​​

[368] 度:推测,估计。​​​​​​​​​

[369] 逆:违背,拂逆。​​​​​​​​​

[370] 恶:讨厌,憎恨。​​​​​​​​​

[371] 眉睫:指人的脸色、眼色。​​​​​​​​​

[372] 承:奉承。​​​​​​​​​

[373] 言行:言语和行为。​​​​​​​​​

[374] 戚:愤恚,愤怒。​​​​​​​​​

[375] 大情:常情。​​​​​​​​​

[376] 异己:志趣、见解与己不同,以至敌对。​​​​​​​​​

[377] 佞人:善于花言巧语、阿谀奉承的人。​​​​​​​​​

[378] 憎:厌恶,憎恨。​​​​​​​​​

[379] 老子:春秋时期思想家、道家的创始人。姓李名耳,谥号聃,故亦称老聃,著《道德经》五千言,亦名《老子》,为道家的经典著作。​​​​​​​​​

[380] 惧:恐吓,威胁。​​​​​​​​​

[381] 中:合适,恰当。​​​​​​​​​

[382] 执:依据,遵照。​​​​​​​​​

[383] 田子:田骈(约公元前370年—公元前291年),又名广,一名陈骈,人称“天口骈”。齐国(今山东临淄)人。战国时代的思想家、哲学家。​​​​​​​​​

[384] 自为:为自己。​​​​​​​​​

[385] 君人:为人之君,统治人民。​​​​​​​​​

[386] 善哉:赞叹之辞。​​​​​​​​​

[387] 居官:担任官职。​​​​​​​​​

[388] 禄赏:俸给和奖赏。​​​​​​​​​

[389] 名法:名分与法律。​​​​​​​​​

[390] 入难:犹赴难。​​​​​​​​​

[391] 酬:实行,实现。​​​​​​​​​

[392] 料:照料,照看。​​​​​​​​​

[393] 时:通“伺”。侍候,侍奉。​​​​​​​​​

[394] 省:探望,问候。​​​​​​​​​

[395] 滥:过度,没有节制。​​​​​​​​​

[396] 使役:服役,服事,伺候。​​​​​​​​​

[397] 以时:按一定的时间。​​​​​​​​​

[398] 劳逸:劳苦与安逸。​​​​​​​​​

[399] 戴:尊奉,拥戴。​​​​​​​​​

[400] 胠箧:音区切,原谓撬开箱子。后亦泛指盗窃。​​​​​​​​​

[401] 容成氏、大庭氏、伯皇氏、中央氏、栗陆氏、骊畜氏、轩辕氏、赫胥氏、尊卢氏、祝融氏、伏羲氏、神农氏:这十二人为传说中的古代帝王。当时既未有史籍,亦不知其次第前后。刻木为契,结绳表信,上下和平,人心淳朴。​​​​​​​​​

[402] 结绳:上古无文字,结绳以记事。《易·系辞下》:“上古结绳而治,后世圣人易之以书契。”孔颖达疏:“结绳者,郑康成注云,事大大结其绳,事小小结其绳,义或然也。”​​​​​​​​​

[403] 纪要:记述要点的文字。​​​​​​​​​

[404] 甘:鲜美,可口。​​​​​​​​​

[405] 适:满足,悦乐。​​​​​​​​​

[406] 侈靡:奢华。​​​​​​​​​

[407] 慊意:满意。​​​​​​​​​

[408] 老死而不相往来:谓人们到老到死互相之间都不交往。形容彼此一直不发生联系。​​​​​​​​​

[409] 延颈举踵:即延颈企踵。伸长头颈,踮起脚跟。形容仰慕或企望之切。​​​​​​​​​

[410] 赢粮:担负粮食。引申指携带粮食。​​​​​​​​​

[411] 趣之:同趋之。追求,追逐。趣,趋。​​​​​​​​​

[412] 犹:可能。​​​​​​​​​

[413] 诚:假如。​​​​​​​​​

[414] 弓弩:弓和弩。弩,一种用机械力量射箭的弓,泛指弓。​​​​​​​​​

[415] 毕弋:毕为捕兽所用之网,弋为射鸟所用的系绳之箭。泛指打猎活动。​​​​​​​​​

[416] 钩饵:钓钩和鱼饵。​​​​​​​​​

[417] 罟:音古。网的总称,此处指用网捕捉鱼或鸟兽。​​​​​​​​​

[418] 罛:音姑。一种大型鱼网。​​​​​​​​​

[419] 罾:音增。用木棍或竹竿做支架的方形鱼网,形似仰伞。​​​​​​​​​

[420] 笱:竹制的捕鱼器,鱼笼。​​​​​​​​​

[421] 削格:装有机关的捕兽木笼。​​​​​​​​​

[422] 罗落:截捕禽兽的用具。​​​​​​​​​

[423] 置罘:罘,音福。泛指捕兽网。​​​​​​​​​

[424] 图:谋取。​​​​​​​​​

[425] 妙:善。​​​​​​​​​

[426] 智诈:巧诈。​​​​​​​​​

[427] 同异:战国时名家思想家惠施提出的名辩论题,认为事物中存在小同异和大同异两种。人们对不同事物的认识有一致的和不一致的,这种认识上的同或异,为小同异,万物具有完全相同的一面,即都离不开存亡变化,又有完全相异的一面,即各自的变化又不一样,此为大同异。​​​​​​​​​

[428] 变:通“辩”。争辩;辩论。​​​​​​​​​

[429] 性:泛指天赋,天性。​​​​​​​​​

[430] 逐:追逐。​​​​​​​​​

[431] 观:看,察看。​​​​​​​​​

[432] 华:地名,今陕西省华县。​​​​​​​​​

[433] 封人:古官名。 《周礼》谓地官司徒所属有封人,掌管修筑王畿、封国、都邑四周疆界上的封土堆和树木。春秋时各诸侯国都设有封人,典守封疆。同时掌管筑城之官亦称封人。​​​​​​​​​

[434] 祝:祝祷。​​​​​​​​​

[435] 烝民:民众,百姓。​​​​​​​​​

[436] 鹑居:谓野居无常处。​​​​​​​​​

[437] 鷇食:鷇,音扣。小鸟刚生时,由母鸟哺育,不必亲自求食。比喻无心而自足。​​​​​​​​​

[438] 无章:没有次序。​​​​​​​​​

[439] 厌世:去世。死的婉辞。​​​​​​​​​

[440] 上仙:成仙,登仙。​​​​​​​​​

[441] 至人:道家指超凡脱俗、达到无我境界的人。​​​​​​​​​

[442] 帝乡:天宫,仙乡。​​​​​​​​​

[443] 三患:指多子有多惧之患、富有多事之患、寿有多辱之患。​​​​​​​​​

[444] 伯成子高:唐尧时人。相传尧治天下,他立为诸侯。尧授舜、舜授禹时,他认为“德自此衰,刑自此立,后世之乱自此始”,就隐居耕种。亦省称“伯成”。​​​​​​​​​

[445] 趋就:疾步走向。​​​​​​​​​

[446] 下风:比喻处于下位、卑位。​​​​​​​​​

[447] 吾子:对对方的敬爱之称。一般用于男子之间。​​​​​​​​​

[448] 劝:勤勉,努力。​​​​​​​​​

[449] 无为:道家主张清静虚无,顺应自然,称为“无为”。​​​​​​​​​

[450] 常:规律。​​​​​​​​​

[451] 物用:百物器用。​​​​​​​​​

[452] 夫:此处是文言指示代词,相当于“这”或“那”。​​​​​​​​​

[453] 秉:主持,掌握。​​​​​​​​​

[454] 司:主管。 ​​​​​​​​​

[455] 王:统治,称王。​​​​​​​​​

[456] 落:奚侗曰:“‘落’借作‘络’,谓包络也。”​​​​​​​​​

[457] 雕:泛指修饰。​​​​​​​​​

[458] 穷:极,竟。​​​​​​​​​

[459] 咎繇:亦作“咎陶”或“皋陶”。舜之贤臣。​​​​​​​​​

[460] 后稷:周的始祖名弃,曾经被尧举为“农师”、被舜命为后稷。​​​​​​​​​

[461] 冕旒:旒,音流。专指皇冠。借指皇帝、帝位。​​​​​​​​​

[462] 产:养育,生。 ​​​​​​​​​

[463] 乘:驾御。​​​​​​​​​

[464] 三军:周制,诸侯大国三军。中军最尊,上军次之,下军又次之。一军一万二千五百人,三军合三万七千五百人。​​​​​​​​​

[465] 五兵:五种兵器。所指不一,泛指各种兵器。​​​​​​​​​

[466] 五刑:《周礼·秋官·司寇》:“以五刑纠万民:一曰野刑,上功纠力;二曰军刑,上命纠守;三曰乡刑,上德纠孝;四曰官刑,上能纠职;五曰国刑,上愿纠暴。”​​​​​​​​​

[467] 辟:特指刑法。​​​​​​​​​

[468] 数度:犹制度。​​​​​​​​​

[469] 刑名:战国时以申不害为代表的学派。主张循名责实,慎赏明罚。后人称为“刑名之学”。韩非子亦尚“刑名”。​​​​​​​​​

[470] 比详:考校审核。​​​​​​​​​

[471] 羽旄:旄,音毛。乐舞时所执 的雉羽和旄牛尾。​​​​​​​​​

[472] 衰绖:丧服。古人丧服胸前当心处缀有长六寸、广四寸的麻布,名衰,因名此衣为衰;围在头上的散麻绳为首绖,缠在腰间的为腰绖。衰、绖两者是丧服的主要部分。​​​​​​​​​

[473] 降杀:递减。​​​​​​​​​

[474] 运:此处指运用、使用。​​​​​​​​​

[475] 取象:以某事物作为榜样。​​​​​​​​​

[476] 杀:等差。​​​​​​​​​

[477] 宗庙:古代帝王、诸侯祭祀祖宗的庙宇。​​​​​​​​​

[478] 乡党:泛称家乡。周制,一万二千五百家为乡,五百家为党。​​​​​​​​​

[479] 履位:就位。​​​​​​​​​

[480] 畜:养育。​​​​​​​​​

[481] 智谋:才智谋略。​​​​​​​​​

[482] 天王:犹天子。​​​​​​​​​

[483] 傲:轻慢,轻视。​​​​​​​​​

[484] 废:抛弃。​​​​​​​​​

[485] 嘉:夸奖,赞许,慰勉。​​​​​​​​​

[486] 孺子:幼儿,儿童。​​​​​​​​​

[487] 哀:怜悯,怜爱,同情。​​​​​​​​​

[488] 宁:安定。​​​​​​​​​

[489] 经:常道。指常行的义理、准则、法制。​​​​​​​​​

[490] 云行雨施:喻广施恩泽。​​​​​​​​​

[491] 奚:文言疑问代词,相当于“胡”“何”。​​​​​​​​​

[492] 致:求取;获得。​​​​​​​​​

[493] 则:此处指具体的外在表象。规律,法则。​​​​​​​​​

[494] 大美:谓大功德、大功业。​​​​​​​​​

[495] 明法:明显的规律。​​​​​​​​​

[496] 成理:固定的规律。​​​​​​​​​

[497] 至人:道家指超凡脱俗、达到无我境界的人。​​​​​​​​​

[498] 大圣:具有圆满德行和智慧的人。古谓道德最完善、智能最超绝、通晓万物之道的人。​​​​​​​​​

[499] 不作:不创作。即孔子所说的“述而不作”。 ​​​​​​​​​

[500] 见:谒见,拜见。​​​​​​​​​

[501] 太隗:《庄子注疏》:“太隗,古之至人也。”​​​​​​​​​

[502] 具茨之山:具茨山。众多文献记载,黄帝活动的中心地域就在具茨山。位于河南省中部禹州市、新郑市、新密市三市交界处,属于伏牛山余脉。​​​​​​​​​

[503] 方明为御:方明,人名。御,驾驭车马的人。​​​​​​​​​

[504] 昌寓骖乘:昌寓,人名。骖乘,陪乘或陪乘的人。骖,通“参”。​​​​​​​​​

[505] 张苦、謵扅:皆是人名。​​​​​​​​​

[506] 前马:在马前护卫或引导。​​​​​​​​​

[507] 昆阍、滑稽后车:昆阍、滑稽皆是人名。后车,副车,侍从所乘的车。​​​​​​​​​

[508] 襄 城:属今河南许昌。​​​​​​​​​

[509] 问涂:询问路径,探索门径。涂,通“途”。​​​​​​​​​

[510] 若:你。​​​​​​​​​

[511] 非徒:不但,不仅。​​​​​​​​​

[512] 为:治理,处理。​​​​​​​​​

[513] 害马者:原意为有害于马的天性的事情。后亦用以比喻有危害性的事物。​​​​​​​​​

[514] 既:至,及。​​​​​​​​​

[515] 再拜稽首:即稽首再拜。古代行稽首礼后,又先后拜两次,表示礼节隆重。​​​​​​​​​

[516] 天师:古代对有道术者的尊称。​​​​​​​​​

[517] 梁惠王:即魏惠王,战国时魏国国君。公元前369年至公元前319年在位。因受秦国势力的逼迫,于公元前362年从邻近秦国的安邑(今山西省夏县境内)东迁,建都于大梁(今河南开封),故历史上又称梁惠王。​​​​​​​​​

[518] 刑德:刑罚与教化;刑罚与恩赏。​​​​​​​​​

[519] 天官:道教所奉三官之一。三官为天官、地官、水官。​​​​​​​​​

[520] 时日:时辰和日子。​​​​​​​​​

[521] 向背:指切合与不切合。​​​​​​​​​

[522] 人事:人之所为,人力 所能及的事。​​​​​​​​​

[523] 顺时:顺应时宜,适时。​​​​​​​​​

[524] 乘利:凭借着有利的形势。​​​​​​​​​

[525] 备具:齐备,完备。​​​​​​​​​

[526] 下:矮,低。​​​​​​​​​

[527] 背水陈:亦作“背水阵”。背水列阵。​​​​​​​​​

[528] 绝地:指极险恶而无出路的境地。​​​​​​​​​

[529] 武王:指周武王姬发(约公元前1087年—公元前1043年),西周王朝开国君主,周文王次子。因其兄伯邑考被商纣王所杀,故得以继位。他继承父亲遗志,于公元前11世纪消灭商朝,夺取全国政权,建立了西周王朝,表现出卓越的军事、政治才能,成为了中国历史上的一代明君。死后谥号“武”,史称 周武王。​​​​​​​​​

[530] 济水:古水名,发源于今河南,流经山东入渤海。​​​​​​​​​

[531] 阪:山坡。​​​​​​​​​

[532] 亿:古时十万为亿。​​​​​​​​​

[533] 望:景仰。​​​​​​​​​

[534] 归:归附。​​​​​​​​​

[535] 禁舍开塞:禁罚和赦免,开放和闭锁。​​​​​​​​​

[536] 地不任者任之:《武经七书直解》:“地不可任以耕种者,则任之使可耕可种也。”​​​​​​​​​

[537] 无治:谓国家不太平。​​​​​​​​​

[538] 发刃:刀斧等开口或磨快。​​​​​​​​​

[539] 市井:城邑,城市,集镇。 ​​​​​​​​​

[540] 一:统一。​​​​​​​​​

[541] 众心:众人之心,民心。​​​​​​​​​

[542] 不审:不慎重,不周密。​​​​​​​​​

[543] 出:发布。​​​​​​​​​

[544] 法:常规。​​​​​​​​​

[545] 申:表达。​​​​​​​​​

[546] 待:依靠,依恃。​​​​​​​​​

[547] 动:行动,采取行动。​​​​​​​​​

[548] 戚:忧愁。​​​​​​​​​

[549] 二志:心志不专一,异心。​​​​​​​​​

[550] 率民:引导百姓。​​​​​​​​​

[551] 力:力量,支持。​​​​​​​​​

[552] 易:替代。​​​​​​​​​

[553] 爵禄:指授予爵位、官职和俸禄。​​​​​​​​​

[554] 制:法度,制度。​​​​​​​​​

[555] 厉志:激励意志,磨练意志。​​​​​​​​​

[556] 使:谓驱使、支配。​​​​​​​​​

[557] 四枝:四肢。​​​​​​​​​

[558] 五兵:五种兵器。​​​​​​​​​

[559] 死节:为保全节操而死。​​​​​​​​​

[560] 不武:不算勇武。​​​​​​​​​

[561] 爵列:爵位。​​​​​​​​​

[562] 田禄:先秦卿大夫的俸给来自采地或公田,故称田禄。​​​​​​​​​

[563] 相劝:互相勉励。​​​​​​​​​

[564] 相从:跟随,在一起。​​​​​​​​​

[565] 什伍:古代军队编制,五人为伍,十人为什,称什伍。亦泛指军队的基层建制。​​​​​​​​​

[566] 阡陌:当从《史记》作“什伯”,指行伍。​​​​​​​​​

[567] 堵墙:墙垣。​​​​​​​​​

[568] 结轨:轨迹交结。形容车辆络绎不绝。​​​​​​​​​

[569] 旋踵:转身。指畏避退缩。​​​​​​​​​

[570] 本战:谓战阵的根本。​​​​​​​​​

[571] 围:包围。​​​​​​​​​

[572] 本务:根本事务。​​​​​​​​​

[573] 尊:重视。​​​​​​​​​

[574] 委积:谓储备的粮草。​​​​​​​​​

[575] 刑诛:按律诛杀,刑杀。​​​​​​​​​

[576] 霸国:行霸道治理的国家。​​​​​​​​​

[577] 仅存:勉强存在。​​​​​​​​​

[578] 仓府;粮仓 及钱库的合称。​​​​​​​​​

[579] 时日:时辰和日子。​​​​​​​​​

[580] 卜筮:古时预测吉凶,用龟甲称卜,用蓍草称筮,合称卜筮。​​​​​​​​​

[581] 贵政养劳:贵政,指有功于国的贵臣。养劳,供养有功绩者。​​​​​​​​​

[582] 祷祠:谓向神求福及得福以后报以祭。​​​​​​​​​

[583] 贵:崇尚,重视。​​​​​​​​​

[584] 盖:遮阳障雨的用具。指车篷或伞盖。​​​​​​​​​

[585] 重裘:厚毛皮衣。​​​​​​​​​

[586] 登降:上下。指从低处到高处,从高处到低处。​​​​​​​​​

[587] 军井:军中士众用的井。​​​​​​​​​

[588] 垒:军营。​​​​​​​​​

[589] 舍:古称军队住宿一夜为舍。​​​​​​​​​

[590] 火食:举火煮饭。​​​​​​​​​

[591] 劳逸:劳苦与安逸。​​​​​​​​​

[592] 老:疲惫、困乏。​​​​​​​​​

[593] 弊:竭尽。​​​​​​​​​

[594] 惰:懈怠,懒惰。​​​​​​​​​

[595] 兵:兵器。​​​​​​​​​

[596] 逆德:古代指勇、争、战、怒等有背慈善仁爱之事。​​​​​​​​​

[597] 末:非根本的、次要的事,多与“本”对言。​​​​​​​​​

[598] 战国:谓统治一方、互相交战的国家。​​​​​​​​​

[599] 植:种植,栽种。​​​​​​​​​

[600] 凌:冒着。​​​​​​​​​

[601] 利害:指形势的便利与险要。​​​​​​​​​

[602] 犯:进攻。​​​​​​​​​

[603] 威:尊严,威严。指表现出的使人敬畏的气势、态度。​​​​​​​​​

[604] 斗:战斗;争斗。​​​​​​​​​

[605] 北:动词,败、败逃。​​​​​​​​​

[606] 称:权衡,比较。​​​​​​​​​

[607] 权衡:称量物体轻重的 器具。权,秤锤;衡,秤杆。​​​​​​​​​

[608] 千仞之溪:千仞,形容极高或极深。古以八尺为仞。溪,深峭的山谷。​​​​​​​​​

[609] 不测之渊:深渊。以喻危险之地。​​​​​​​​​

[610] 庆赏:赏赐。​​​​​​​​​

[611] 陈:陈列,排列。​​​​​​​​​

[612] 斧钺:亦作“斧戉”。斧与钺。泛指兵器,亦指刑罚、杀戮。​​​​​​​​​

[613] 饰:装饰。​​​​​​​​​

[614] 章旗:绣有徽号的旗帜。​​​​​​​​​

[615] 枹:击鼓槌。​​​​​​​​​

[616] 善兵:善于用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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