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无敌

宋庠

杨业，麟州人，少倜傥任侠，以射猎为事，所获比同辈尝倍。谓人曰：“我他日为将用兵，亦如用鹰犬逐难兔耳。”仕太原刘氏，至建雄军节度，频立战功，国人号为“无敌”。太原平，太宗得之，甚喜，释缚授大将军。

数月，攫为郑州防御使。以其知边事，俾为三交部署知代州，虏寇雁门北，日南向，业从后击之，虏大败，以功迁云州观察使。

雍熙中，副潘美进讨，自云应路，以王侁、刘文裕监其军，连拔云、应、寰、朔四州，师次桑干河。会岐沟大军不利，班师，美部迁四州民于内。三齐妃及耶律汉宁、北皮室、五押惕隐众十余万，复陷寰州。业谓美等曰：“贼盛，未可战。朝廷止令取四州民，今但领兵出大石路，先遣告云、朔守将，即云州之众先出。我师次应州，虏必悉众来拒，即令朔州吏民悉人石碣谷，分强督干人觇谷口，骑士援于中路，三州之众万全矣。”侁沮之曰：“今精兵数万，何畏懦如此？趋雁门北川中，鼓行而往马邑可也。”文裕亦赞成之。业曰：“不可，必败之势也。”侁曰：“君侯素号无敌，逗挠不战，岂有他志乎？”业泣下曰：“业非爱死耳，但时有未利，杀伤士众，而功不立。今君责业以不死，当为诸君先死耳。”即部帐下骑兵数百人，自石硖路趋朔州，将行，泣谓美曰：“业本太原降将，当死，上不杀，宠以爵位，委我以兵柄，固愿立尺寸功为报，岂肯纵虏不击，而怀他志哉？今诸君责以避敌，当先死于虏。”因指陈家谷口曰：“公于此张步兵，分强弩，为左右翼为援，业转战至此，以步兵击之，不然无遗类矣。”美如其言，与侁等陈谷口，自寅至巳，侁使人登托逻台望，以为虏寇遁走，欲争其功，领兵高谷口，美不能制，乃沿灰河西南行二十里，俄闻业败，即麾兵却走。业至暮达谷口，望见无人，抚膺大哭，再率帐下决战，身被十数枪。业抚下有恩，时从卒尚百余人，业谓曰：“汝等各有父母妻子，傥鸟鲁散，尚有还报天子者，无与我俱死。”军士皆泣不肯去，其子延玉死之，业独手刃数百人，后就擒，太息曰：“上遇我厚，为奸臣所逼致败，何面目虏中求活哉？”遂不食三日，死。天下冤之，闻者为流涕。上闻之，侁、文裕井除名，配隶诸州。厚赎业家，隶其五子，诏褒赠业太尉、大同军节度使。业子延朗，骁勇为边将，有威名，戎人畏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