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燕云
徽宗政和元年九月,遣端明殿学士郑允中及宦者童贯使辽。童贯既得志于西羌,遂谓辽亦可图,因请使辽以觇之,乃以郑允中充贺辽主生辰使,而以贯副之。或言“以宦官为上介,国无人乎?。”帝曰:“契丹闻贯羌,故欲见之,因使觇其国,策之善者也。”遂行。
冬十月,童贯以辽李良嗣来,命为秘书丞,赐姓赵。燕人马植,本辽大族,仕至光禄卿,行污而内乱,不齿于人。童贯使辽,道卢沟,植夜见其侍吏,自言有灭燕之策,因得见贯。贯与语,大奇之,载与俱归,易姓名曰李良嗣,荐诸朝。植即献策曰:“女真恨辽人切骨,而天祚荒淫失道。本朝若自登、莱涉海,结好女真,与之相约攻辽,其国可图也。”议者谓“祖宗以来,虽有此道,以其地接诸蕃,禁商贾舟车不得行,百有馀年矣,一旦启之,惧非中国之利。”不听。帝召问之,植对曰:“辽国必亡。陛下念旧民涂炭之苦,复中国往昔之疆,代天谴谪,以治伐乱,王师一出,必壶浆来迎。万一女真得志,事不侔矣。”帝嘉纳之,赐姓赵氏,以为秘书丞。图燕之议自此始。
重和元年二月,遣武义大夫马政浮海使金,约夹攻辽。初,建隆中,女真尝自国之苏州泛海至登州卖马,故道犹存。至是,有汉人高药师者,泛海来,言女真建国,屡破辽师。登州守臣王师中以闻。诏蔡京、童贯共议,命师中募人同药师等赍市马诏以往,不能达而还。帝乃复委童贯选人使之,遂使马政同药师由海道如金。政言于金主曰:“主上闻贵朝攻破契丹五十馀城,欲与通好,共行吊伐。若允许,后当遣使来议。”自是始通金好。
宣和元年春正月,金主与粘没喝议,遣渤海人李善庆、女真散睹持国书并北珠、生金等物,同马政来修好。诏蔡京等谕以夹攻辽之意,善庆等唯唯。居十馀日,遣政同赵有开赍诏及礼物,与善庆等渡海报聘。行至登州,有开死。会谍者言辽已封金主为帝,乃诏政勿行,止遣平海军校呼庆送善庆等归金。金主遣庆归,且语之曰:“吾已获辽数路。汝归见皇帝,果欲结好,早示国书。若仍用诏,决难从也。”初,高丽来求医,帝命二医往。至是,归,奏云:“高丽馆医甚勤,日夕引之视其用兵、布阵、御敌之方。曰:闻天子将与女真图契丹。苟存契丹,犹足为中国捍边。女真虎狼,不可交也。宜早为之备。。”帝闻之不乐。
安尧臣上言“陛下临御之初,尝下诏求言,于是谔士效忠,而憸人乃误陛下,加以诋诬之罪,使陛下负拒谏之谤,故比年天下杜口,以言为讳。乃者宦寺交结权臣,共倡北伐,而宰执以下无一人肯为陛下言者。臣谓燕、云之役兴则边衅遂开,宦寺之权重则皇纲不振。昔秦始皇筑长城,汉武帝通西域,隋炀帝辽左之师,唐明皇幽、蓟之寇,其失如彼。周宣王伐𤞤狁,汉文帝备北边,元帝纳贾捐之议,光武斥臧宫、马武之谋,其得如此。艺祖拨乱反正,躬擐甲胄,当时将相大臣,皆所与取天下者,岂勇略智力不能下幽燕哉。盖以区区之地,契丹所必争,忍使吾民重困锋镝。章圣澶渊之役,与之战而胜,乃听其和,亦欲固本而息民也。今童贯深结蔡京,同纳赵良嗣以为谋主,故建平燕之议。臣恐异时唇亡齿寒,边境有可乘之衅,狼子蓄锐伺隙以逞其欲,此臣之所以日夜寒心。伏望思祖宗积累之艰难,鉴历代君臣之得失,杜塞边隙,务守旧好,无使外夷乘间窥中国,上以安宗庙,下以慰生灵。”帝然之,且以言路久壅,宜导以赏予,补承务郎,后竟为奸谋所夺。
二年二月乙亥,遣赵良嗣使金。先是,呼庆自金还,具道金主言,并持其书来,请别遣使通好。时童贯密受旨图燕,因建议遣右文殿修撰赵良嗣往,仍以市马为名,其实约攻辽以取燕、云之地。
八月,金人来议攻辽及岁币,遣马政报之。初,赵良嗣谓金主曰:“燕本汉地,欲夹攻辽,使金取中京大定府,宋取燕京析津府。”金主许之,遂议岁币。金主因以手札付良嗣,约金兵自平地松林趋古北口,宋兵自白沟夹攻。不然,不能从。因遣勃董偕良嗣还,以致其言。帝使马政报聘,书曰:“大宋皇帝致书于大金皇帝,远承信介,特示函书。致讨契丹,当如来约,已差童贯勒兵相应。彼此兵不得过关,岁币之数同于辽。”仍约毋听契丹讲和。
四年三月,金人来约夹攻辽,命童贯为河北、河东路宣抚使,屯兵于边以应之。初熙河钤辖赵隆尝极言其不可,童贯曰:“君能共此,当有殊拜。”隆曰:“隆,武夫,岂敢干赏以败祖宗二百年之好。异时启衅,万死不足谢责。”贯不悦。郑居中亦力陈不可,谓蔡京曰:“公为大臣,不能守两国盟约,辄造事端,诚非庙算。”京曰:“上厌岁币五十万故尔。”居中曰:“公独不思汉世和戎用兵之费乎。使百万生灵肝脑涂地,公实为之。”由是议寝。及金数败辽兵,童贯乃复乞举兵,居中又言“不宜幸灾而动,待其自毙可也。”时睦寇初平,帝亦悔于用兵。王黼独言曰:“中国与辽,虽为兄弟之邦,然百馀年间,彼之所以开边慢我者多矣。且兼弱攻昧,武之善经也。今而不取燕、云,女真即强,中原故地将不复为我有。”帝遂决意治兵。黼于三省置经抚房,专治边事,不关枢密。括天下丁夫,计口出算,得钱六千二百万缗以充用。黼又遗童贯书曰:“太师若北行,愿尽死力。”会闻耶律淳自立,乃命贯勒兵十五万巡北边以应金,且招谕幽燕,蔡攸副之。仍以三策付贯“如燕人悦而取之,因复旧疆土,上也。耶律淳纳款称藩,次也。燕人未服,按兵巡边,下也。”
中书舍人宇文虚中上书言“臣闻用兵之策,必先计强弱虚实,知彼知己,以图万全。今论财用之多寡,指宣抚司所置,便为财用有馀,若沿边诸郡,帑藏空虚,廪食不继,则略而不问。论士卒之强弱,指宣抚司所驻,便言兵甲精锐,若沿边诸郡,士不练习,武备刓缺,则置而不讲。夫边圉无应敌之具,军府无数日之粮,虽孙、吴复生,亦未可举师,是在我者未有万全之策也。用兵之道,御攻者易,攻人者难,守城者易,攻城者难。守者在内而攻者在外,在内为主而常逸,在外为客而常劳,逸者必安,劳者必危。今宣抚司兵约有六万,边鄙可用不过数千。契丹九大王耶律淳者,智略辐凑,素得士心,国主委任,信而不疑。今欲亟进兵于燕城之下,使契丹自西山以轻兵绝吾粮道,又自营、平以重兵压我营垒。我之粮道不继,而耶律淳者,激励众心,坚城自守,则我亦危殆矣。是在彼者未有必胜之兆也。夫在我无万全之策,在彼亦未可必胜,兹事一举,乃安危存亡之所系,岂可轻议乎。且中国与契丹讲和,今逾百年,间有贪婪,不过欲得关南十县而止耳。间有傲慢,不过对中国使人稍亏礼节而止耳。自女真侵削以来,向慕本朝,一切恭顺。今舍恭顺之契丹,不封植拯救,为我藩篱,而远逾海外,引强悍之女真,以为邻国。彼既藉百胜之势,虚喝骄矜,不可以礼义服也,不可以言说喻也。视中国与契丹拏兵不止,鏖战不解,胜负未决,强弱未分,持卞庄两斗之说,引兵逾古北口,抚有悖桀之众,系累契丹君臣,雄据朔漠,贪心不止,越逸疆圉,凭凌中夏。以百年怠惰之兵,而当新锐难敌之虏,以寡谋持重久安闲逸之将,而角逐于血肉之林,巧拙异谋,勇怯异势,臣恐中国之边患,未有宁息之期也。譬犹富人有万金之产,与寒士为邻,欲肆并吞以广其居,乃引强盗而谋曰:彼之所处,汝居其半。彼之所畜,汝取其全。强盗从之,寒士既亡,虽有万金之富,日为切邻强盗所窥,欲一夕高枕安卧,其可得乎。愚见窃以为确喻。望陛下思祖宗创业之艰难,念邻域百年之盟好,下臣此章,使百寮廷议。傥臣言可采,乞降诏旨,罢将帅还朝,无滋边隙,俾中国衣冠礼义之俗,永睹升平,天下幸甚。”书下三省,黼读之大怒,捃摭他事,除集英殿修撰,督战益急,而北事始不可收拾矣。
五月乙亥,以蔡攸为河北、河东宣抚副使,与童贯共勒兵。攸,童𫘤不习事,谓功业可唾手致。陛辞,值二美嫔侍帝侧,攸指而请曰:“臣成功归,乞以是赏。”帝笑而弗责。
庚辰,童贯至高阳关,用知雄州和诜计,降黄榜及旗,述吊民伐罪之意,且云:“若有豪杰能以燕京来献者,即除节度使。”遂命都统制种师道护诸将进兵。师道谏曰:“今日之举,譬如盗入邻家,不能救,又乘之而分其室焉,无乃不可乎?。”贯不听,分兵为两道,师道总东路兵趋白沟,辛兴宗总西路兵趋范村。癸未,耶律淳闻之,遣耶律大石、萧干御之。师道次白沟,辽人噪而前,击败师道前军统制杨可世于兰沟甸,士卒多伤。师道先令人持一大挺自防,赖以不大败。丁亥,辛兴宗亦败于范村。
六月己丑,种师道退保雄州,辽人追击至城下。帝闻兵败,惧甚,诏班师。辽使来言曰:“女真之攻本朝,亦南朝之所恶也。今射一时之利,弃百年之好,结新起之邻,基他日之祸,谓为得计,可乎。救灾恤邻,古今通谊。惟大国图之。”贯不能对。种师道复请许之和,贯不纳,而密劾师道助贼。王黼怒,责授师道右卫将军,致仕。
秋七月,王黼闻耶律淳死,覆命童贯、蔡攸治兵,以河阳三城节度使刘延庆为都统制。
九月戊午,除朝散郎宋昭名。昭上书极言“辽不可攻,金不可邻。异时金必败盟,为中国患。乞诛王黼、童贯、赵良嗣等。”且曰:“两国之誓,败盟者祸及九族。陛下以孝理天下,其忍忘列圣之灵乎。陛下以仁覆天下,其忍置河北之民于涂炭之中,而使肝脑涂地乎?。”王黼大恶之,故除昭名,勒停广南编管。
己未,金人闻童贯举兵,恐朝廷径取燕而岁币不可得,乃遣徒孤且乌歇等来议师期。帝遣赵良嗣报之,且言不负初约。
己卯,辽将郭药师以涿、易二州来降。时药师为辽常胜军帅,留守涿州,以萧后立,萧干专政,国人多二,谓所部曰:“天祚失国,女政不纲。宋天子重兵压境,此男儿取金印时也。”遂拥所部八千人,奉二州来降。童贯受之,以闻。诏授恩州观察使,以兵隶刘延庆。
冬十月,改燕京燕山府,涿、易八州并赐名。
癸巳,童贯遣延庆、郭药师将兵十万出雄州,以郭药师为乡导,渡白沟。延庆军无纪律,药师谏曰:“今大军拔队行而不设备,若敌人置伏邀击,首尾不相应,则望尘奔溃矣。”不听。至良乡,辽萧干率众来拒,延庆与战而败,遂闭垒不出。药师曰:“干兵不过万人,今悉力拒我,燕山必虚。愿得奇兵五千,位道袭之,城可得也。”因请延庆子光世简师为后继。延庆许之,遣大将高世宣、杨可世与药师率兵六千,夜半渡卢沟,倍道而进。质明,常胜军帅甄五臣领五千骑夺迎春门以入,药师等继至,遣人谓萧后使趣降。后密报萧干,干举精甲三千还燕,巷战。光世渝约不至,药师失援而败,与可世弃马缒城而出,死伤过半,世宣死焉。延庆营于卢沟南,干分兵断饷道,擒护粮将王渊,得汉军二人,蔽其目,留帐中。夜半,伪相语曰:“吾师三倍汉军,敌之有馀,当分左右翼,以精兵冲其中,左右翼为应,举火为期,歼之无遗。”既言,乃阴逸一人归报。延庆闻而信之。明旦,见火起,以为敌至,即烧营遁,士卒蹂践死者百馀里,干因纵兵追至涿水而去。自熙、丰以来所储军实殆尽,退保雄州。燕人知宋之无能为,作赋及歌诗以诮之。药师还,犹进安远军承宣使。
十一月戊寅,金人来议燕地。
十二月戊子,遣赵良嗣复如金。初,朝廷与金约,但求石晋赂契丹故地,而不思平、营、滦三州非晋赂,乃刘仁恭献契丹以求援者。既而王黼悔,欲并得之,金主不肯。及赵良嗣往,金主使蒲家奴责良嗣以出兵失期。且云:“今更不论元约,特与燕京蓟、景、檀、顺、涿、易六州。”良嗣言“元约山前、山后十七州,今乃如此,信义安在。”抗辨数四,金人不从。良嗣乃与其使李靖偕来,止许山前六州。帝复遣良嗣送之,且求营、平、滦三州。
庚寅,加郭药师武泰节度使。
辛卯,金克辽燕京。时童贯再举伐燕,不克成功,惧得罪,乃密遣王环如金,以求如约夹攻金主分三道进兵,遂克燕,遣兵送赵良嗣还,且致辽俘。
五年春正月戊午,金遣使来,赵良嗣复如金。初,良嗣至燕,与金主议燕京、西京之地,金主曰:“若宋必欲平、滦等州,则并燕京不与。”因以答书先示良嗣,读至“燕京用本朝兵力攻下,其租税当输本朝。”,良嗣因曰:“租税随地,岂有与其地而不与其租税者。”粘没喝曰:“燕京自我得之,则当归我。若不蚤见与,请速追涿、易之师,无留我疆。”乃遣李靖等与良嗣偕来。靖既入对,遂见王黼。黼谓靖曰:“租税非约也,上意以交好之故,欲以银绢充之。”靖复请去年岁币,帝亦特许之,故仍命良嗣与靖偕使。
辛酉,以王安中知燕山府,郭药师同知府事。时朝廷以金人将归燕,谋帅臣守之。左丞王安中请行,王黼赞于帝,遂授安中庆远军节度使、河北河东燕山府路宣抚使、知燕山府,郭药师为检校少保、同知府事。诏药师入朝,礼遇甚厚,赐以甲第、姬妾,张水嬉使观之,命贵戚大臣更互设宴。又召对于后苑延春殿。药师拜庭下,泣言“臣在虏中,闻赵皇如在天上,不谓今日得望龙颜。”帝深褒称之,委以守燕,对曰:“愿效死。”又令取天祚以绝燕人之望,药师变色言曰:“天祚,故主也,国破出走,臣是以降。陛下使臣毕命他所,不敢辞,若使反故主,非所以事陛下,愿以付他人。”因涕泣如雨。帝以为忠,解所御珠袍及二金盆以赐。药师出,谕其下曰:“此非吾功,汝辈力也。”即剪盆分给之加检校少傅,归镇燕山府路。
三月己未,遣使如金。初,赵良嗣至燕,谓金主曰:“本朝徇大国多矣,岂平、滦一事不能相从耶?。”金主曰:“平、滦欲作边镇,不可得也。”遂议租税。金主曰:“燕租六百万,止取一百万。不然,还我涿、易旧疆及常胜军,我且提兵按边。”良嗣曰:“本朝自以兵下涿、易,今乃云尔岂无曲直邪。”且言御笔许十万至二十万,不敢擅增。乃令良嗣归报,金主谓之曰:“过半月不至,吾提兵往矣。”时左企弓尝以诗献金主曰:“君王莫听捐燕议,一寸山河一寸金。”故金人欲背初约,要求不已。良嗣既还,金闻辽主谋复故地,乃悉断卢沟北桥梁,焚次舍以防之。良嗣行至雄州,以金书递奏,其略言“贵朝兵不克夹攻特用己力下燕,所以拘税。今据燕管内每年租六百万贯,良嗣等称御笔许二十万,以上不敢自专。其平、滦等州不在许限,傥务侵求,难终信义。仍速追过界之兵。”王黼欲功之速成,乃请复遣良嗣自雄州再往使,许辽人旧岁币四十万之外,每岁更加燕京代税钱一百万缗,及议画疆与遣使贺正旦、生辰,置榷场交易。金主大喜,遂使银术可等持誓书草来,许以燕京及六州来归,而山后诸州及西北一带接连山川,不在许与之限。帝曲意从之,遣卢益、赵良嗣等持誓书往。至涿州,金古神等先索书观之,言其字画不谨,令易之。益言“帝亲书,所以示尊崇于大国也。”金人不听。比至汴京,更易者数四。金人又言“近有燕人赵温讯等逃出南朝,须先还,方可议交燕地。”良嗣谕宣抚司䌸送温讯于金。既至,粘没喝释其䌸而用之。金人又求粮,良嗣许以二十万石。
夏四月癸巳,金人使杨璞以誓书及燕京、六州来归,其平、营、滦三州终以非石晋所赂契丹之地,不预。庚子,命童贯、蔡攸入燕交割。时,燕之职官、富民、金帛、子女皆为金人尽掠而去,惟存空城而已。粘没喝犹欲止割涿、易,金主曰:“海上之盟,不可忘也。我死,汝则为之。”乙巳,童贯等奏燕城老幼迎谒,焚香称寿庚戌,帝曲赦两河、燕、云,命即日班师。
五月庚申,以王黼为太傅,郑居中为太保。癸亥,进封童贯为徐豫国公,蔡攸为少师。时,王黼竭天下之财以北征,仅得七空城,至是率百官表贺。诏以收复燕、云故,宰执皆进位,而命王黼总治三省事,赐玉带。以赵良嗣为延康殿学士。郑居中自陈无功,不拜
六月丙戌,辽张瑴以平州来归。初,辽主之走西山也,平州军乱,杀其节度使萧谛里,瑴抚安乱者,州民推瑴领州事。耶律淳死,瑴知辽必亡,乃籍壮丁五万人,马千匹,练兵为备。萧德妃遣时立爱知平州,瑴拒弗纳。金人入燕京,访瑴情状于康公弼,公弼曰:“瑴狂妄寡谋,何能为。当示以不疑。”金人遂加瑴临海军节度,仍知平州。既而粘没喝又欲先下平州,擒张瑴,公弼曰:“若加兵,是趣之叛也。”公弼请自往觇之。瑴曰:“契丹八路,七路已降,今独平州存,敢有异志。所以未解甲者,防萧干耳。”厚赂公弼,使还。公弼还,言于粘没喝曰:“彼无足虑也。”乃升平州为南京,加瑴试中书平章事,判留守事。至是,金驱辽宰相左企弓、虞仲文、曹勇义、康公弼同燕京大家富民,俱东徙。燕民流离道路,不胜其苦,过平州,遂入城言于瑴曰:左企弓不能守燕,致吾民流离至此。公今临巨镇,握强兵,尽忠于辽,使我复归乡土,人心亦惟公是望。”瑴遂召诸将议,皆曰:“闻天祚兵势复振,出没漠南。公若仗义勤王,奉迎天祚,以图兴复,先责左企弓等叛降之罪而诛之,尽归燕民,使复其业,而以平州归宋,则宋无不接纳,平州遂为藩镇矣。即后日金人加兵,内用平州之众,外藉宋人之援,又何惧焉。”瑴又访于翰林学士李石,亦以为然。瑴乃遣张谦率五百馀骑,传留守令,召左企弓、虞仲文、曹勇义、康公弼至滦河西岸,数企弓等十罪,皆缢杀之。瑴仍称保大三年,画天祚像,朝夕谒事,必告而后行,称辽官秩。榜谕燕人复业,恒产为常胜军所占者,悉还之。燕民既得归,大悦。李石更名安弼,偕故三司使高党至燕京,说王安中曰:“平州形势之地,张瑴总练之才,足以御金人,安燕境,幸招致之,无令西迎天祚,北合萧干也。”安中深纳之,令安弼至汴以闻。帝以手札付同知燕山府事詹度,第令羁縻之。而度促瑴内附,瑴乃遣张钧、张敦固持书来请降。王黼劝帝纳之,赵良嗣谏曰:“国家新与金盟,如此必失其欢,后不可悔。”不听。良嗣坐削五阶。而诏安中及詹度厚加安抚,与免三年常赋。瑴闻之,自谓得计。
秋七月,童贯致仕,以内侍谭稹为两河燕山路宣抚使。时贯与蔡攸归自燕,颇失上意,王黼、梁师成共荐稹代贯交云中之地。稹至太原,招朔、应、蔚诸州降人为朔宁军。
八月,辽萧干引兵破景、蓟州,遂攻燕。郭药师与战,破之,干走死。初,金人既陷燕京,干就奚王府自立为帝,国号大奚。时奚人饥,干出卢龙岭,攻破景州,又败常胜军于石门镇,陷蓟州,寇掠燕城,其锋锐甚,有涉河犯京师之意。人情汹汹,颇有谋弃燕者。已而药师大破其众,乘胜穷追,过卢龙,杀伤大半。干遁去,寻为其下所杀,传首京师。诏加药师太尉。
冬十月,诏建平州为太宁军,以张瑴为节度使。时金人闻瑴叛,遣阇母率三千骑攻瑴,瑴率兵拒之于营州。阇母以兵少,不交锋而退,瑴遂妄以大捷闻。朝廷拜瑴节度使,犒赏银、绢数万。
十一月,金斡离不攻平州,围之。金人以阇母无功而还,乃复使斡离不督阇母攻平州。会张瑴闻朝廷犒赐将至,喜而远迎。斡离不乘其无备,袭之,与瑴战于城东。瑴败,宵奔燕山,王安中纳而匿之。平州都统张忠嗣及张敦固出降金。金遣使与敦固入谕城中,城中人杀其使者,立敦固为都统,闭门固守。
诏杀张瑴,函首以畀金。时金人以纳叛来责,朝廷初不欲发遣,金人索之益急,王安中取貌类瑴者,斩其首与之。金知非瑴也,遂欲以兵攻燕。安中言“必不发遣,惧起兵端。”朝廷不得已,令安中缢杀之,函其首,并瑴二子,送于金,于是燕降将及常胜军士皆泣下。郭药师曰:“金人欲瑴即与瑴,若求药师,亦将与药师乎?。”安中惧,因力求罢,诏以蔡靖知燕山府事。自是降将卒解体,而金卒用此为兵端云。
金人来归武、朔州。时朝廷以山后诸州请于金,金主吴乞买新立,将许之。粘没喝自云中至,言于金主曰:“先帝初图宋协力攻辽,故许以燕地。宋人既盟之后,请加币以求山西诸镇,先帝辞其币而复与之盟曰:无匿逋逃,无扰边民。今宋数路招纳叛亡,累疏叛人姓名索之,童贯不遣。盟未期年已如是,万世守约,其可望乎。且西鄙未宁,割付山西诸郡,则诸军失屯据之所,将有经略,或难持久,请勿与之。”金主遂遣使止以武、朔二州来归。
六年三月,金人遣使诣宣抚司,索赵良嗣所许粮二十万石,谭稹曰:“二十万石,岂易致耶。良嗣口许,不足凭也。”遂不与。金人由此大怒。六月,金人克平州,执张敦固,杀之
诏以收复燕、云以来,京都、两河之民,困于调度,令京西、淮南、两浙、江南、荆湖、四川、闽广并纳免夫钱,每夫三十贯,委漕臣限督之,违者从军法。又诏宗室、戚里、宰执之家及宫观、寺院,一例均敷。于是遍率天下,所得才二千万缗,而结怨四海矣。
八月,谭稹罢,复以童贯领枢密院事、两河燕山路宣抚使。初,金人以拓跋故地云中二千里遗夏,止以武、朔二州来归。至是,夏人举兵侵武、朔地界,谭稹遣兵御之,兵数交,夏师不即退。又金人以朝廷纳张瑴,不给粮,遂攻应、蔚,逐守臣。朝廷罪稹措致乖方,诏致仕,以贯代之。时辽主延禧在夹山,帝欲诱致之,始遣一番僧赍御笔绢书通意。及延禧许归,遂易书为诏,许待以皇弟之礼,位燕、越二王上,筑第千间,女乐三百人,延禧大喜。贯之是行,名为代稹交割山后土地,其实已约延禧来降,自往迎之也。然延禧以中国不足恃,卒不至。
是月,以复燕、云,赦天下。
七年六月,封童贯广阳郡王。帝援神宗遗训,能复全燕之境者,胙土,锡以王爵,封贯为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