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太祖高皇帝实录卷之八十
洪武六年三月癸卯朔,日有食之。
制中都城隍神主成,遣兵部尚书乐韶凤奉香币,往奉安之,以是月十五日行事,祭用牛、羊、豕各一,仍令临濠行大都督府及各军民诸司官自初六日为始斋戒,至期陪祀。御制祝文曰:“古今有国家者,盛修四时之祀,以奉上下神祗,故凡建祠奠祀,所以敬有功。朕今新造国家,建邦设都于江左,然去中原颇远,控制良难,遂择淮水之南,以为中都。今城已完,城隍之祠虽备而神未正名,庙未致祭,今遣官敬奉神主,安于庙庭,使神有所依,民有所瞻奉。神其享之。”上谓宋濂曰:“朕立城隍神,使人知畏,人有所畏则不敢妄为。朕则上畏天,下畏地,中畏人,自朝达暮恒,兢惕自持。夫人君父天母地,而为民父母者也,苟所为不能合天地之道,是违父母之心,不能安斯民于宇内,是失天下之心矣。如此者,可不畏哉?”濂顿首曰:“愿陛下终始此心,则天下幸甚。”
侍御史商暠招集王保保河南旧将士,得元参政、副枢等五百八十余人,军士一千六百六十余人,至京师,简其壮勇者为驾前先锋。
四川盗编张复聚众,据筠连州滕大寨,指挥袁洪以兵讨之,编张遁去,洪追至小芒部不及,遂取得花寨降蛮首阿普等,自是编张不敢复出,其寨悉平。
命河南卫都指挥郭英招集故元将士,得七百余人,皆命分补侍卫。
《昭鉴录》成。先是,命礼部尚书陶凯、主事张筹等采摭汉、唐以来藩王善恶可为劝戒者为书。会凯出参行省,编辑未成,于是召秦王傅文原吉、翰林院编修王僎、国子博士李叔允、助教朱复、秦府录事蒋子杰等续修之。至是书成,缮写为二卷,太子赞善大夫宋濂为序以进,赐名曰《昭鉴录》,以颁赐诸王。上谓原吉等曰:“朕于诸子,常切谕之,一举动戒其轻,一言笑斥其妄,一饮食教之节,一服用教之俭,恐其不知民之饥寒也。尝使之少忍饥寒,恐其不知民之勤劳也;尝使之少服劳事,但人情易至于纵恣。故令卿等编辑此书,必时时进说,使知所警戒。然赵伯鲁之失简、汉淮南之招客,过犹不及,皆非朕之所望也。”
甲辰,礼官上所定礼仪。上谓尚书牛谅曰:“礼者,国之防范,人道之纪纲,朝廷所当先务,不可一日无也。自元氏废弃礼教,因循百年,而中国之礼变易几尽。朕即位以来,夙夜不忘,思有以振举之,以洗污染之习。故尝命尔礼部定著礼仪,今虽已成,宜更与诸儒参详考议,斟酌先王之典,以复中国之旧。务合人情,永为定式,庶几惬朕心也。”
乙巳,定设给事中十二人,秩正七品,看详诸司奏本及日录、旨意等事,分为吏、户、礼、兵、刑、工六科,每科二人。凡省府及诸司奏事,给事中各随所掌于殿庭左右,执笔纪录,具批旨意可否于奏本之后,仍于文簿内注写“本日,给事中某钦记相同”,以防壅遏欺蔽之弊,如有特旨,皆纂录,付外施行。铸给事中印一,推年长者一人掌之。置钦录簿三,中书省一文职官录之,大都督府一武职官录之,御史台一监察御史录之。凡奏本用厚白纸、楷书,纸后必书“纸若干并字若干,起某字,止某字”,背书“该吏并书写人某”于皇太子亲王前,谓之“启本”,其式皆同,但易奏为启。若系边报及钱粮、机密、重事不待朝会,合奏闻者于给事中处报知,引奏省、府、台,各置铜匮,凡所录旨意、文簿收贮于内,以凭稽考。
武德卫火,赈军士千一百余人、寡妇百八十余人米,人一石。
丙午,迁起居注漙博、秦府纪善答禄与权、国子学正郑思先俱为监察御史。
戊申,上阅武于教场。既罢,谕诸将臣曰:“畜兵所以卫民,劳民所以养兵,兵民相资,彼此相利。今尔等无耕耨之劳而充其食,无织纴之苦而足其衣,是皆出于民也,较于民之勤苦而衣食常有不足。然无知之徒不知捍御之道,横起淩虐之心,以害其民,民受其害而至于困弊者,是自损其衣食之本也,不仁甚矣。尔等勤劳建功,皆已荣显,宜戒其恣纵之心,体朕恤下之意。且贵能思贱、富能思贫者善处富贵也;忧能同其忧、乐能同其乐者善体众情也。不违下民之欲,斯能合上天之心,合乎上天之心,斯可以享有富贵矣。”
是夜,荧惑犯填星。
壬子,命魏国公徐达为征虏大将军,曹国公李文忠为左副将军,宋国公冯胜为右副将军,卫国公邓愈为左副副将军,中山侯汤和为右副副将军,统诸将校往山西、北平等处备边。上御奉天殿,谕达等曰:“创业之初,君臣同其艰难,及事平之后,岂不欲少与休息?然居安虑危,古人所慎,故尝命卿等往西北为防边之计。既行,朕复思边守既定,远备劳兵,乃召卿等还。今闻胡人窥塞,有入寇之意,事不可已,故再命卿等总率将士,往镇边陲。然夷狄豺狼出没无常,但保障清野,使来无所得,俟其惰归,则率锐击之,必掩群而获。卿等老将,临机制胜之道熟矣,非朕所能遥度。至边,宜先图上方略,使朕览之。”达等启行,复敕中书省祭告太岁、风云、岳渎诸神。
甲寅,命德庆侯廖永忠督运定辽粮储,仍以战衣、皮鞵各二万五千给其军。
乙卯,太平伐苗獠作乱,贵州都卫发兵讨平之。
升苏州府知府魏观为四川行省参政,未行,命仍知苏州。观字起山,武昌蒲圻人,初以文学荐为国子助教,历浙东提刑按察司佥事。吴元年,迁两淮都转运使,入为起居注。三年正月,升太常卿。七月,转翰林侍读学士。十二月,拜国子祭酒。四年八月,以考祭孔子礼不以时,奏贬为龙南知县,甫至,官召还为礼部主事。五年三月,出知苏州府,深惩陈宁苛酷之弊,一以宽厚为政,明教化,正风俗,郡中翕然。至是,升四川参政,未行,上以苏州大郡,政务繁剧,非其人不可使理。于是,复命观还郡。
广西卫卒王昇因差遣还沂州,受亲旧私遗,卫官以卫法并逮其亲旧三十四人,送都督府,奏罪之。上曰:“人归故乡,孰无亲故?慰劳馈赠,人情之常。”命皆释之,因谓侍臣曰:“近来,诸司用法殊觉苛细,如大河卫百户姚旺因运粮偶见旧日僮仆收之,至济宁,民有言是其甥,不见已十年,旺即以仆还之,因受绢一匹,此皆常情,法司亦以论罪。用法如此,使人举动即罹刑网,甚失宽厚之意。”
上谓群臣曰:“昔唐太宗谓:‘人主自贤,臣不匡正,欲不危败,岂可得也?’此言甚善。朕观汤以从谏弗咈而兴,纣以餙非拒谏而亡,兴亡之道,在从谏与咈谏耳。大抵自贤者必自用,自用则上不畏天命,下不恤人言,不亡何待?从谏者则乐善,乐善则正人日亲,憸人日远,号令政事必底于善,故未有不兴者。太宗英杰之主,有见乎此,纳言如流,小大必采,故能致贞观之治。朕于卿等,深有所望,勿怀顾忌而不尽言。”
丁巳,燕山卫指挥朱杲奏:“近领兵以山后、宜兴、锦川等处搜获故元溃散军民九百余户,请以少壮者隶各卫为军,俾之屯守,老弱隶北平为民。”从之。
广东廉州罗已终作乱,卫兵讨平之。
戊午,以赖正孙为和阳卫指挥佥事。先是,正孙牧集陈友定旧将士八千人,诏以补和阳卫军伍。至是,以正孙为指挥佥事,仍领之,赐正孙更名镇。
己未,礼部奏:“举人年少者赵惟一等三十四名,送国子学读书。”命赐衣帐。
金吾后各卫火,延烧太平门军士庐舍。
燕相府言:“先尝奉诏以土木之工,劳民动众,除修城池外,其余王府、公廨造作可暂停罢。今社稷、山川坛、望殿未覆,王城门未甓,恐为风雨所坏,乞以保定等府宥罪输作之人完之。”上以社稷、山川、望殿严洁之地,用工匠为之,命输作之人但甓城门。
壬戌,甓临濠皇城。
诏于临濠造金吾左、右、羽林左、右、虎贲左、骁骑左、右、燕山、护卫、神策、雄武、兴武、威武、广武、英武、武德、鹰扬、龙骧、钟山、兴化、定远、怀远二十一卫军士劳房三万九千八百五十间。
癸亥,赐山西、北平、陕西守边军士战衣。
甲子,赐商暠所招将校、军士钱布有差。
诏以广洋卫指挥使于显为总兵官,横海卫指挥使朱寿为副总兵,出海巡倭。
乙丑,以儒士赵俶、钱宰、贝琼、郑涛、马盛、金珉、谢徽为国子助教。
丙寅,置四川行省织染、宝泉、杂造三局,设大使各一人,副使各一人。
戊辰,日交晕。
己巳,命太原卫都指挥使王臻经理代县城池,仍令荣阳侯郑遇春同臻守之。
时遇春守朔州,乃奏朔州为边塞要冲,胡虏出没不常,不可暂离所守。上复命遇春仍守朔州。
庚午,会计在京各卫大军月粮、官吏俸薪,给月支米二十五万五千六百六十石有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