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太祖高皇帝实录卷之一百三十二
洪武十三年六月庚申朔,上谓侍臣曰:“人主能清心寡欲,常不忘博施济众之意,庶几民被其泽。”侍臣对曰:“陛下此心即天地之心也,惟人主之心无欲,故能明断万事,万事理则天下生民受其福。”上曰:“人之不能明断者,诚以欲害之也,然明断亦不以急遽苛察为能,苟见有未至,反损人君之明,求之太过,则亏人君之量。”
太原、大同二府言:“郡地旧以多鹻,民煮为盐,自宋金以来,输课于官,凡大口月入米三升,小二升。国朝洪武三年,始徵其课而皆减米一升,洪武五年以二郡民贫地瘠,艰于输米,悉免其徵,今已七年,而户部复欲循旧例徵课,恐民力不堪。”上是其言,命户部即蠲之。
叙州、重庆二府言:“今年夏税令民以绢代丝,土产粗丝不堪织绢,愿以布代输为便。”许之。
癸亥,安南陈叔明遣使奉表贡方物,谢恩,以尝有诏戒谕故也,赐其使文绮有差。
遣使赍敕谕北平、山西、陕西、四川、广东、广西、辽东、福建都指挥使司、布政使司会计边卫之地见储仓粮,及今年所徵田粮可给军饷及官吏月俸几年,具报户部以闻。
命凤阳、扬州二府及和州之民畜官马一匹者户免二丁徭役。
乙丑,大风。
丙寅,雷震奉天门。
扬州火,焚仓粮。
丁卯,遣使赍敕谕江阴侯吴良、临川侯胡羙、都督张铨、于显、孙恪曰:“昨者,上天垂戒,朕思治理息民为先,其王府一切役作宜皆停罢。”时良等董建齐、潭各王府于山东、湖广诸郡,故谕之。
己巳,复以翰林编脩吴沈为待制。
庚午,以儒士赵楫为试通政使司右参议。
癸酉,以太常寺少卿阮畯为吏部尚书。畯,杭州仁和人,仕元为教官。岁丙午,以故官赴京。洪武三年,除太常司赞礼郎。五年,转博士,升为丞。十二年,迁少卿。至是,为尚书。
召儒士李延龄、李干,敕曰:“朕即位十有三年,夙夜孜孜,思得四方贤才,相与共安天下,何期大臣不职,朋比为奸,虽四凶之罪已诛,而求贤之意未称。今监察御史荐尔等博学洽闻,特遣使赍符临召,有司礼送至京,副朕虚怀。”
甲戌,日有冠气。
平凉府雨雹。
乙亥,罢各府照磨。
召儒士杨良卿、王成季,敕曰:“朕闻野无遗贤,虞所由兴;立贤无方,商所以治。不信仁贤则国空虚,朕于是不能无虑。翰林典籍戴安荐尔高才博艺,允宜任用,符至之日,有司即以礼遣,朕有以用之。”
丙子,召儒士石器等制曰:“二帝三王任贤使能,以底隆平,而今不治者,岂斯民异哉?由朕不德,不能明扬侧陋,岂小人在位,使君子不能上达欤?试尚书范敏举尔陕州石器、荆志、灵宝县王道、杨原、张知、阌乡县王仲宁、张谦、郭黼、赵规,学识出群,才行超众,特遣使临召,有司礼送至京,朕将试用焉。”
遣使召江都县学训导胡志远,用给事中王和荐也。
丁丑,置谏院官,左、右司谏各一人,秩正七品,左、右正言各二人,秩从七品,书吏四人。
戊寅,上谕户部臣曰:“曩者,奸臣聚歛,深为民害,税及天下纤悉之物,朕甚耻焉。自今如军民嫁娶、丧祭之物,舟车、丝布之类,皆勿税。尔户部其榜示天下,使其周知。”
己卯,置行人司,设行人一,秩正九品,左、右行人各一,秩从九品。
庚辰,遣官分诣各郡祭岳镇、海渎及帝王陵寝。
壬午,福州府闽县烈风暴雨,发民屋,人有压死者。
癸未,有风自东北来,大有声。
甲申,复降翰林院待制吴沈为编修。
湖州府长兴县民输夏税丝入京,户部择其粗且颣者,得四百三十斤,奏将罪之。上曰:“小民艰苦如此,若加以罪而复徵之,则民愈困矣,丝粗岂无所用哉?”命释之。
召儒士吕慎明,敕曰:“古之贤者多隐处岩穴,甘乐贫贱,必待有道之君以礼徵聘,然后出为时用,以尧舜其君民,若伊尹、傅说之流是也。今天下不患无贤才,特虑朕求之之道未至耳。翰林编脩吴沈荐贤为国,举尔才德兼备,故特遣使聘召,尔其来朝,副朕侧席之意。”时沈又荐湖州府学教授童冀,亦遣使徵之。
召儒士刘仲海,敕曰:“朕以菲薄之才,履至尊之位,深惧寡昧,无以下烛幽隐,绥养元元,故夙夜孜孜,思与海内贤哲之士共底隆平,虽求之日切而至者恒寡。书曰:知人则哲,惟帝其难之。朕以是屡敕百司各举所知,而翰林典籍戴安荐尔博学多能,特命有司礼送至京,尔其毋辞。”
召儒士邹鲁狂,敕曰:“曩者,有元失驭,海内弗宁,朕起布衣,削群雄,定祸乱,君主黔黎,十有三年矣,求贤之道有所不逮,且大臣非才,而君子晦伏,小人尊荣,遂致怀才抱德之士隐于岩穴,不求闻达。今奸邪之徒俱已伏辜,昨命侍臣各举所知,翰林典籍戴安荐尔才堪任用,特遣使持符召尔,符至,有司礼送至京,朕将擢用焉。”
召儒士宋季子,敕曰:“朕惟历代世治民安,法彰弊革,礼明乐和,风淳俗羙,惟在举任得人而已,舍是而能然者,未之闻也。翰林典籍吴伯宗荐尔学问该博,才识优长,特遣使召尔诣阙,朕将加礼焉。”
遣使召儒士揭枢、王舆、龚文达、白天民,用给事中徐日新、监察御史叶孟芳荐也。
置判录司判禄一人,秩正七品,副判二人,秩从七品,司吏四人,掌在京官吏俸给、文移、勘合,凡官吏月俸必于判录司填写勘合、文移而后给焉六部,凡有支请亦如之。
罢天下抽分竹木场。
故元将士许撒思台等自辽东来降,赐文绮、衣钞有差。
赐礼部尚书偰斯致仕。斯,溧阳人,岁丙午,以故元嘉定知州来归。洪武元年,授兵部员外郎,寻擢符宝郎,改尚宝司丞。四年,出知泰安州。六年,升知河间府,入为户部郎中,升尚书。出为山西左参政,召还为吏部尚书,迁礼部。至是,以年老致仕。
诏延安侯唐胜宗督浙江属卫官军造海船,修城隍。
暹罗斛国遣使贡方物。
升浙江布政使司参政王铎为布政使。
是月,上以天变避正殿,群臣上表固请制书,答曰:“朕闻尧、舜、禹、汤、文、武之君,德侔天地,仁洽民心,嘉祥屡臻,号称至治。朕以菲德,不能任贤图治,以副民望,是以上天垂戒,灾异荐兴,夙夜兢业,不遑宁处,特避正殿,以省厥愆。昨卿等上表,固请勉狥群情,朝臣民于正殿,期德政于日新,冀天心之可格,尚赖臣寮,匡朕不逮。”
以苏恭让为汉阳知府。恭让,蓟州玉田县人,时以聪明正直举。恭让为人岂弟,处事慎密,其为治简而明,严而不苛,笞人虽至百,而民不怨。汉阳为府,密迩布政使司,凡徭役、科徵之事视武昌,倍于他郡,故政繁而民困,前守多奉承取容,无敢言者。恭让每遇重役,必诣上官申理,事多减省,民赖以安。先是,有赵庭兰者,徐州人,知汉阳县,爱民。恭让有不便,慨然以身自任,朝廷尝遣使下县,取陈氏散卒,他县率多以民丁应数,规免己责,庭兰独为民辨明,以故民得不扰。千余年间,汉阳之民言郡守,则称苏恭让,言县令则称赵庭兰云。
《臣戒录》成。时胡惟庸谋叛事觉,上以朝廷用人,待之本厚而久则恃恩,肆为奸宄,然人性本善,未尝不可教戒,乃命翰林儒臣纂录历代诸侯王、宗戚、宦官之属悖逆不道者,凡二百十二人,备其行事以类书之。既成,赐名曰《臣戒录》,颁布中外之臣,俾知所警。
秋七月己丑朔,享太庙。
庚寅,吏部奏定在京三品以下衙门典吏月俸一石,六品以下衙门典吏月支食米六斗。
壬辰,上谕户部曰:陕西地接羗戎,桑麻非其所产,民生服用皆仰给于他郡。今岁秋粮既已蠲免,边储不足,若欲转输,必劳民力,宜以官库所有布匹运至近边之地,令府州县视民间时直,更减一分,听民入米、粟、菽、麦以易之。无论官员、军士及商愿易者,听有司,或高下其价以欺官损民者,廉问得实,罪之。
诏京官复其家。
癸巳,有风自东南来,大有声。
吏部言:“旧制,秘书监令一人,丞二人,直长二人,以掌秘书。今内府书籍已有翰林院典籍掌之,其秘书监令、丞诚为虚设,宜罢。”从之。
甲午,太白昼见。
置广陵、长宁、崇德、豊乐、善应五群于江都之地,隶仪真监。
辽东都指挥使潘敬叶旺遣人送高丽礼仪判书周谊至京师,赐以冬夏袭衣。上敕敬等曰:“朕观高丽之为东夷,其性习虽未详于他书,而备载于汉、唐、宋诸史可验也,其巧诈多端,叛服不常,当汉、隋、唐、宋治平之时,未尝不为边患,以招征伐。今其逆贼既弑其君,又诡杀朝使,未几,乃遣使饰非,可谓信乎?前者,不令来朝,彼乃坚请入贡,及与之约,又不如约,其状显然。今尔等手握雄师,戍边辽左,不思制人之术,而萌为人所制之机,果何智哉?高丽既不如约,却其使,彼当复以礼成,遣其国之有名望者来朝,庶几事大之诚可以孚于朕衷。今又以虚文饰诈,入我边守,虽曰其性轻薄然,亦深有机焉,尔等不止之于边,擅令入城,又擅令同周谊来者先归,此必诸将甚中奸诱、贿赂动摇矣。朕思之他日,尔等为彼所,害又非浅浅也,自今无令擅入吾境,如有来者,止之于边,首将不许其见,纵有贡赋,亦止于边,不许入献,听彼自为,尔等勿违,以干宪度。”
乙未,雷州府海康县大风雨,坏县治。
庚子,诏留高丽使者周谊于京师,而遣其通事先还。且敕辽东都指挥使潘敬、叶旺曰:“御边之要,务在深思,所以深思者,必欲审势度宜,匪张威武,孰使怀恩,恩威得宜,庶几制人而不制于人。前者,高丽不能如约,假称计事,遣人诣辽,以觇中国,今留周谊于朝,归其通事,尔等宜纵此人赍谊书归,更约必以礼来,若复妄遣人至,就边止还,勿令入境。高丽昔在汉、隋、唐时,或降或叛,侵扰边疆,若轻与之交,久则必以奇货招诱戍兵,故昔人虽不明,为捍御而必实其边地者,以此也。今纵与其来,亦不可不备也。”
辛丑,罢宝钞提举司及布政使司检校、照磨、管勾,各都指挥使司、指挥使司、都转运盐使司照磨。
赐魏国公徐达以下六十四人米各五百石。
壬寅,复封郑遇春为荥阳侯。
置广东新兴千户所。
以廖昇为淮安卫指挥佥事。昇,郧国公永安从子也。
倭夷寇劫广州府东莞等县。
甲辰,给事中张纯奏乞归娶。纯,潞之屯留人,上素爱其谨厚可任事,不欲其去左右,乃遣内使刘清赍钞赐纯父,俾以娶妇入门,见舅、姑毕,二家共遣人送至京。
都督濮英兵至苦峪,获故元省哥失里王、阿者失里王之母妻及其家属,斩部下阿哈撒答等八十余人,遂还兵肃州。
广西都指挥使王真卒。真,寿春人,少英迈,从元义兵元帅陈野先为禆将。野先败死,丙申岁,以千户来归,仍授管军千户。上既定金陵,以真守句容,及破京口,克毗陵,下宁国,攻池州,皆与有功。又领兵取江阴马驮沙,破狼山寨,以功授江阴卫正千户。从大兵讨张士诚,克湖州,平姑苏,移师克上虞、余姚二县,遂从征闽,克延平,由海道平兰秀山贼党,升江阴卫指挥佥事。洪武三年,署苏州卫事。六年,升今官。在镇七年,军民辑睦,以称职见称。至是,以疾卒,敕归葬于钟山之阴。后二年,赠开国辅运推诚宣力武臣、特进光禄大夫、柱国、同知前军都督府事,追封临沂侯,谥桓义。
戊申,遣使召儒士林克坚、林有学、林孟高、孟思渊,用吏部主事丘兼善、序班蔡瑄荐也。
给府军等卫及山东、山西、辽东、北平等都司将校、士卒三十一万六千三百二十人钞布、绵花有差。
壬子,韩国公李善长等表请今年天寿圣节受百官朝贺,诏不许。明日又请,上手诏答之曰:“父母劬劳之恩,昊天罔极,生辰之日有痛心而已,朕于是日,所以清晨奉祀,静居终日者,念劬劳莫报耳。比者,卿等数以天下太平,朕复年高,固请称贺,今不违群情,勉从所请,尚从中制,惟礼当而已。”先是,上以古人父母既殁,生日当倍悲痛,况忍受臣下礼乎,故即位以来,常不受贺。至是,善长等累请,乃许之,在外诸司五品以上者自明年始听其表贺。
夜,有大星青白色有光,起自河鼓,西北行至云中没。
癸丑,改太仆寺所属牧监品秩,监正,从八品,监副,正九品,监令,从九品,录事、杂职、驭良,从九品。
丙辰,遣还广西两江、思明等府听事民百二十九人。先是,诏令两江、思明等府民入京听差遣,凡事有关其地者则遣之。至是,上谓礼部臣曰:“溪洞之民远居京师,去土怀乡,多有生疾者,或致死亡,非怀远人也。其各遣还乡里,给钞为道里费。”
置北城兵马指挥司。
命平章潘原明往福建理军务。
丁巳,以礼部侍郎李冕试本部尚书。
遣使以毛袄给赐迤北戍边军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