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间有一种书籍是我们在波斯从未见过的,而在此地似乎极为时髦:那就是“日报” [1] 。读这种报,令人懒惰的习性得到快慰,因为可以在一刻钟之内欣然涉猎三十卷书。
在一般书籍中,作者尚未说照例客气话,读者已经不堪忍受:等到进入本题,读者已经厌倦得半死,而所谓本题,是淹没在词藻的汪洋大海之中的。这一个作者要用一部十二开本的著作永垂不朽;那一个作者愿用四开本;又有一个具有最优秀的禀赋,以对开本为目标。因而他必须将题目竭力铺张,以适合篇幅的比重。这事他必定狠心地去完成,毫不考虑可怜的读者的困难,读者拼命去缩减作者费尽力气铺张的一切。
×××,我不知道写这种著作有什么功效。除非我愿使我的健康和书贾一齐破产,我才这样做。
报纸记者最大的过错在于只谈新书,仿佛真理永远只能是新的。我觉得一个人没有读遍旧书以前,毫无理由偏爱新书。
但是,记者们自定规矩,只谈现出炉的、还热气腾腾的作品,同时也就另定了一条规矩:他们是非常惹人讨厌的人。他们给某些书籍做摘要,但是,无论有何理由,他们总不肯批评。而且在事实上,谁这样大胆,甘愿每月招惹十个乃至十二个敌人?
大部分作家很像诗人,可以忍受一顿杖责而不呼冤。但是,他们虽然不顾惜他们的肩头,却非常顾惜他们的作品,略加批评,他们即不能忍受。所以必须小心提防,不要打击他们这样敏感的地方,这是记者们非常明白的。所以他们的作为完全与此相反。他们一开始先夸奖题材,这是淡而乏味的第一点。由此,他们进而夸奖作者,很勉强地恭维,因为他们的对手都是活人,随时可以出来声辩,可以用雷霆万钧之笔,轰击大胆妄为的记者。
一七一八年,助勒·盖尔德月五日,于巴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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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当时的日报和今日的报纸大不相同,此处所谓日报,其实只是读书杂志或新书介绍之类的刊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