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篇應帝王第七【一】
【一】【注】夫無心而任乎自化者,應為帝王也。【釋文】崔云:行不言之教,使天下自以為牛馬,應為帝王者也。
齧缺問於王倪,四問而四不知【一】。齧缺因躍而大喜,行以告蒲衣子。
【一】【疏】四問而四不知,則齊物篇中四問也。夫帝王之道,莫若忘知,故以此義而為篇首。老子云不以智治國國之德者也。
【釋文】《齧缺》五結反。下丘悅反。《王倪》五兮反。《四問而四不知》向云:事在齊物論中。
蒲衣子曰:「而乃今知之乎【一】?有虞氏不及泰氏【二】。有虞氏,其猶藏(一)仁以要人;亦得人矣,而未始出於非人【三】。泰氏,其臥徐徐,其覺于于【四】;一以己為馬,一以己為牛【五】;其知情信【六】,其德甚真【七】,而未始入於非人【八】。」
【一】【疏】蒲衣子,堯時賢人,年八歲,舜師之,讓位不受,即被衣子也。齧缺得不知之妙旨,仍踴躍而喜歡,走以告於蒲衣子,述王倪之深義。蒲衣是方外之大賢,達忘言之至道,理無知而固久,汝今日乃知也?
【釋文】《蒲衣子》尸子云:蒲衣八歲,舜讓以天下。崔云:即被衣,王倪之師也。淮南子曰:齧缺問道於被衣。
【二】【注】夫有虞氏之與泰氏,皆世事之跡耳,非所以跡者也。所以跡者,無跡也,世孰名之哉!未之嘗名,何勝負之有耶!然無跡者,乘群變,履萬世,世有夷險,故跡有不及也。
【疏】有虞氏,舜也。泰氏,即太昊伏羲也。三皇之世,其俗淳和;五帝之時,其風澆競。澆競則運知而養物,淳和則任真而馭宇,不及之義,騐此可知也。
【釋文】《泰氏》司馬云:上古帝王也。崔云:帝王也。李云:大庭氏;又云:無名之君也。◎慶藩案路史前紀七引司馬云:上古之帝王,無名之稱。與釋文所引小異。
【三】【注】夫以所好為是人,所惡為非人者,唯以是非為域者也。夫能出於非人之域者,必入於無非人之境矣,故無得無失,無可無不可,豈直藏仁而要人也!
【疏】夫舜,包藏仁義,要求士庶,以得百姓之心,未是忘懷,自合天下,故未出於是非之域。亦有作臧字者。臧,善也。善於仁義,要求人心者也。
【釋文】《藏仁》才剛反。崔云:懷仁心以結人也。本亦作臧,作剛反,善也。簡文同。《以要》一遙反。注同。◎家世父曰:有人之見存,而要人之仁行焉。無人之見存,出入鳥獸之群而不亂;其(世)〔與〕人也(汛)〔汎〕乎相遇泯泯之中,而奚以要人為!出於非人,忘非我之分矣。入於非人,人我之分之兩忘者,不以心應焉。為馬為牛,非獨忘人也,亦忘己也。《所好》呼報反。《所惡》烏路反。《之竟》音境。
【四】【疏】徐徐,寬緩之貌。于于,自得之貌。伏犧之時,淳風尚在,故臥則安閒而徐緩,覺則歡娛而自得也。
【釋文】《徐徐》如字。崔本作袪袪。《其覺》古孝反。《于于》如字。司馬云:徐徐,安穩貌。于于,無所知貌。簡文云:徐徐于于,寐之狀也。◎慶藩案于于,即盱盱也。說文:盱,張目也。于與盱,聲近義同。淮南俶真篇,萬民睢睢盱盱然。魯靈光殿賦鴻荒朴略,厥狀睢盱,張載曰:睢盱,質朴之形。正與司馬注無所知意相合。淮南覽冥篇臥倨倨,興盱盱,高注曰:盱盱,無智巧貌也。又淮南盱盱作眄眄。王氏讀書雜志據諸書證為盱盱之偽,亦正與質朴無知同義。
【五】【注】夫如是,又奚是人非人之有哉!斯可謂出於非人之域。
【疏】忘物我,遺是非,或馬或牛,隨人呼召。人獸尚且無主,何是非之有哉!
【六】【注】任其自知,故情信。
【疏】率其真知,情無虛矯,故實信也。
【七】【注】任其自得,故無偽。
【疏】以不德為德,德無所德,故不偽者也。
【八】【注】不入乎是非之域,所以絕於有虞之世。
【疏】既率其情,其德不偽,故能超出心知之境,不入是非之域者也。
【校】(一)趙諫議本藏作臧。
肩吾見狂接輿。狂接輿曰:「日中始何以語女?」【一】
【一】【疏】肩吾接輿,已具前解。日中始,賢人姓名,即肩吾之師也。既是女師,有何告示?此是接輿發語以問故也。
【釋文】《日》人實反。《中》音仲,亦如字。《始》李云,日中始,人姓名,賢者也。崔本無日字,云:中始,賢人也。◎俞樾曰:釋文引李云,日中始,人姓名,賢者也。此恐不然。中始,人名,日,猶云日者也。謂日者中始何以語女也,文七年左傳,日衛不睦,襄二十六年傳,日其過此也,昭七年傳,日君以夫公孫段為能任其事,十六年傳,日起請夫環,並與此日字同義。李以日中始三字為人姓名,失之矣。崔本無日字。《以語》魚據反。《女》音汝。後皆同。
肩吾曰:「告我君人者以己出經式義度,人(一)孰敢不聽而化諸【一】!」
【一】【疏】式,用也。教我為君之道,化物之方,必須己出智以經綸,用仁義以導俗,則四方氓庶,誰不聽從,遐遠黎元,敢不歸化耶!
【釋文】《出經》絕句。司馬云:出,行也。經,常也。崔云:出典法也。《式義度人》絕句。式,法也。崔云:式,用也。用仁義以法度人也。◎王念孫曰:釋文曰:出經絕句,式義度人絕句,引諸說皆未協。案此當以以己出經式義度為句,人孰敢不聽而化諸為句。義讀為儀。(義〔與〕儀,古字通。說文:義,己之威儀也。文侯之命父義和,鄭注:義讀為儀。周官肆師治其禮儀,鄭注:故書儀為義,鄭司農云:義讀為儀。古者書儀但為義,今時所為義為誼。小雅楚茨篇禮儀卒度,韓詩作義。周官大行人大客之儀,大戴禮朝事篇作義。樂記制之禮義,漢書禮樂志作儀。周語示民軌儀,大射儀注引作義。)儀,法也。(見周語注、淮南精神篇注、楚詞九歎注。)經式儀度,皆謂法度也,解者失之。
【校】(一)闕誤引張君房本度人作庶民。
狂(一)接輿曰:「是欺德也【一】;其於治天下也,猶涉海鑿河而使蚉負山也【二】。夫聖人之治也,治外乎【三】?正而後行,【四】確乎能其事者而已矣【五】。且鳥高飛以避矰弋之害,鼷鼠深穴乎神丘之下以避熏鑿之患【六】,而曾二蟲之無知【七】!」
【一】【注】以己制物,則物失其真。
【疏】夫以己制物,物喪其真,欺誑之德非實道。
【釋文】《欺德》簡文云:欺,(忘)〔妄〕(二)也。
【二】【注】夫寄當於萬物,則無事而自成;以一身制天下,則功莫就而任不勝也。
【疏】夫溟海弘博,深廣難窮,而穿之為河,必無成理。猶大道遐曠,玄絕難知,而鑿之為義,其功難克。又蚉蟲至小,山岳極高,令其負荷,無由勝任。以智經綸,用仁理物,能小謀大,其義亦然。
【釋文】《涉海鑿》待洛反。下同。郭粗鶴反。《河》李云:涉海必陷波,鑿河無成也。《蚉》音文。本亦作蟁,同。《不勝》音升。
【三】【注】全其性分之內而已。
【疏】隨其分內而治之,必不分外治物。治乎外者,言不治之者也。
【四】【注】各正性命之分也。
【疏】順其正性而後行化。
【五】【注】不為其所不能。
【疏】確,實也。順其實性,於事有能者,因而任之,止於分內,不論於外者也。
【釋文】《確乎》苦學反。李云:堅貌。崔本作橐,音託。◎慶藩案文選劉孝標辯命論注引司馬云:確乎,不移易。釋文闕。
【六】【注】禽獸猶各有以自存,故帝王任之而不為,則自成也。
【疏】矰,網也。弋,以繩係箭而射之也。鼷鼠,小鼠也。神丘,社壇也。鳥則高飛而逃網,鼠則深穴而避熏,斯皆率性自然,豈待教而遠害者也!鳥鼠既爾,在人亦然。故知式義出經,誣罔之甚矣。
【釋文】《矰》則能反。李云:罔也。《之害》崔本作菑。《鼷》音兮。《熏》香云反。
【七】【注】言汝曾不知(三)此二蟲之各存而不待教乎!
【疏】而,汝也。汝不曾知此二蟲,不待教令,而解避害全身者乎?既深穴高飛,豈無知耶!況在人倫,而欲出經式義,欺矯治物,不亦妄哉!
【校】(一)世德堂本無狂字。(二)妄字依世德堂本改。(三)世德堂本知作如。
天根遊於殷陽,至蓼水之上,適遭無名人而問焉,曰:「請問為天下。」【一】
【一】【疏】天根無名,並為姓字,寓言問答也。殷陽,殷山之陽。蓼水,在趙國界內。遭,遇也。天根遨遊於山水之側,適遇無名人而問之,請問之意,在乎天下。
【釋文】《天根》崔(本)(一)云:人姓名也。《遊於殷陽》李云:殷,山名。陽,山之陽。崔云:殷陽,地名。司馬云:殷,眾也,言向南遊也。或作殷湯。《蓼水》音了。李云:水名也。
【校】(一)本字依世德堂本及釋文原本刪。
無名人曰:「去!汝鄙人也,何問之不豫(一)也【一】!予方將與造物者為人【二】,厭,則又乘夫莽眇之鳥,以出六極之外,而遊無何有之鄉,以處壙埌之野【三】。汝又何帠以治天下感予之心為【四】?」
【一】【注】問為天下,則非起於大初,止於玄冥也。
【疏】汝是鄙陋之人,宜其速去。所問之旨,甚不悅豫我心。
【釋文】《不豫》司馬云:嫌不漸豫,太倉卒也。簡文云:豫,悅也。◎盧文弨曰:今本作不預。◎俞樾曰:爾雅釋詁:豫,厭也。楚詞惜誦篇行婞直而不豫兮,王逸注亦曰:豫,厭也。是豫之訓厭,乃是古義。無名人深怪天根之多問,故曰何問之不豫,猶云何許子之不憚煩也。簡文云,豫,悅也,殊失其義。《大初》音泰。
【二】【注】任人之自為。
【疏】夫造物為人,素分各足,何勞作法,措意治之!既同於大通,故任而不助也。
【三】【注】莽眇,群碎之謂耳。乘群碎,馳萬物,故能出處常通,而無狹滯之地。
【疏】莽眇,深遠之謂。壙埌,弘博之名。鳥則取其無跡輕昇。六極,猶六合也。夫聖人馭世,恬淡無為,大順物情,有同造化。若其息用歸本,厭離世間,則乘深遠之大道,凌虛空而滅跡,超六合以放任,遊無有以逍遙,凝神智於射山,處清虛於曠野。如是,則何天下之可為哉!蓋無為者也。
【釋文】《乘夫》音符。《莽》莫蕩反。崔本作猛。《眇》妙小反。莽眇,輕虛之狀也。崔云,猛眇之鳥首也,取其行而無跡。《壙》徐苦廣反。《埌》徐力黨反。李音浪。壙埌,無滯為名也。崔云:猶曠蕩也。《無狹》戶夾反。
【四】【注】言皆放之自得之場,則不治而自治也。
【疏】夫放而任之,則物皆自化。有何帠術,輒欲治之?感動我心,何為如此?
【釋文】《帠》徐音藝,又魚例反。司馬云:法也。一本作寱,牛世反。崔本作為。◎俞樾曰:帠,未詳何字,以諸說參考之,疑帠乃臬字之誤,故有魚例反之音;而司馬訓法,亦即臬之義也。然字雖是臬,而義則非臬,當讀為寱。寱,本從臬聲,古文以聲為主,故或止作臬也。一本作寱者,破假字而為正字耳。一切經音義引通俗文曰:夢語謂之寱。無名人蓋謂天根所問皆夢語也,故曰汝又何寱以治天下感予之心為?◎慶藩案一切經音義四分律卷三十二引三蒼云:寱,(于)〔牛〕歲反,謊言也。謊言即與夢語無異。《而自治》直吏反。下文同。
【校】(一)世德堂本作預。
又復問【一】。
【一】【疏】天根未達,更請決疑。
【釋文】《又復》扶又反。
無名人曰:「汝遊心於淡【一】,合氣於漠【二】,順物自然而無容私焉,而天下治矣【三】。」
【一】【注】其任性而無所飾焉則淡矣。
【釋文】《於淡》徒暫反,徐大敢反。
【二】【注】漠然靜於性而止。
【疏】可遊汝心神於恬淡之域,合汝形氣於寂寞之鄉,唯形與神,二皆虛靜。如是,則天下不待治而自化者耳。
【釋文】《於漠》音莫。
【三】【注】任性自生,公也;心欲益之,私也;容私果不足以生生,而順公乃全也。
【疏】隨造化之物情,順自然之本性,無容私作法術,措意治之。放而任之,則物我全之矣。
陽子居見老聃,曰:「有人於此,嚮疾強梁,物徹疏明,學道不勌。如是者,可比明王乎【一】?」
【一】【疏】姓陽,名朱,字子居。問老子明王之道:假且有人,素性聰達,神智捷疾,猶如響應,涉事理務,強幹果決,鑒物洞徹,疏通明敏,學道精勤,曾無懈倦。如是之人,可得將明王聖帝比德否乎?
【釋文】《陽子居》李云:居,名也。子,男子通稱。《嚮》許亮反。李許兩反。《疾強梁》崔云:所在疾強梁之人也。李云:敏疾如嚮也。簡文云:如嚮,應聲之疾,故是強梁之貌。《物徹疏明》司馬云:物,事也;徹,通也;事能通而開明也。崔云:無物不達,無物不明。《不勌》其眷反。
老聃曰:「是於聖人也,胥易技係,勞形怵心者也【一】。且(曰)〔也〕(一)虎豹之文來田,猿狙之便執斄之狗來藉。如是者,可比明王乎?【二】」
【一】【注】言此功夫,容身不得,不足以比聖王。
【疏】若將彼人比聖王,無異胥徒勞苦,改易形容。技術工巧,神慮劬勞,故形容變改;係累,故心靈怵惕也。
【釋文】《胥》如字。司馬云:疏也。簡文云:相也。《易》音亦。崔以豉反,云:相輕易也。簡文同。《技》徐其綺反。簡文云:藝也。《係》如字。崔本作繫,或作(
)。簡文云:音繫。◎盧文弨曰:(),舊作繫,與上複。今定作(),見漢書。◎慶藩案鄭注周禮:胥徒,民給徭役者。易,讀如孟子易其田疇之易。胥易,謂胥徒供役治事。鄭注檀弓:易墓,謂治草木。易,猶治也。技係,若王制凡執技以事上者,不貳事,不移官,謂為技所繫也。釋文云:司馬云,胥,疏也,簡文云,胥,相也,並誤。《怵心》敕律反。
【二】【注】此皆以其文章技能係累其身,非涉虛以御乎無方也。
【疏】藉,繩也。猿狙,獮猴也。虎豹之皮有文章,故來田獵;獮猴以跳躍便捷,恆被繩拘;狗以執捉狐狸,每遭係頸。若以響疾之人類於聖帝,則此之三物,可比明王乎?
【釋文】《來田》李云:虎豹以皮有文章見獵也。田,獵也。《猿》音袁。《狙》七餘反。《之便》呲肩反,舊扶面反。《斄》音來,李音狸。崔云:旄牛也。《來藉》司馬云:藉,繩也,由捷見結縛也。崔云:藉,繫也。
【校】(一)也字惟覆宋本作曰,今依各本改。
陽子居蹴然曰:「敢問明王之治【一】。」
【一】【疏】既其失問,故驚悚變容,重請明王為政,其義安在。
【釋文】《蹴然》子六反,改容之貌。《之治》直吏反。下同。
老聃曰:「明王之治:功蓋天下而似不自己【一】,化貸萬物而民弗恃【二】;有莫舉名,使物自喜【三】;立乎不測【四】,而遊於無有者也【五】。」
【一】【注】天下若無明王,則莫能自得。令(一)之自得,實明王之功也。然功在無為而還任天下。天下皆得自任,故似非明王之功。
【疏】夫聖人為政,功侔造化,覆等玄天,載周厚地,而功成不處,故非己為之也。
【二】【注】夫明王皆就足物性,故人人皆云我自爾,而莫知恃賴於明王。
【疏】誘化蒼生,令其去惡;貸借萬物,與其福善;而玄功潛被,日用不知,百姓謂我自然,不賴君之能。
【釋文】《貸》吐代反。
【三】【注】雖有蓋天下之功,而不舉以為己名,故物皆自以為得而喜。
【疏】莫,無也。舉,顯也。推功於物,不顯其名,使物各自得而懽喜適悅者也。
【四】【注】居變化之塗,日新而無方者也。
【五】【注】與萬物為體,則所遊者虛也。不能冥物,則迕物不暇,何暇遊虛哉!
【疏】無有,妙本也。樹德立功,神妙不測,而即跡即本,故常遊心於至極也。
【校】(一)世德堂本令作今。
鄭有神巫曰季咸【一】,知人之死生存亡,禍福壽天,期以歲月旬日,若神。鄭人見之,皆棄而走【二】。列子見之而心醉,歸,以告壺子【三】,曰:「始吾以夫子之道為至矣,則又有至焉者矣【四】。」
【一】【疏】鄭國有神異之巫,甚有靈驗,從齊而至,姓季名咸也。
【釋文】《神巫曰季咸》李云:女曰巫,男曰覡。季咸,名。
【二】【注】不憙自聞死日也。
【疏】占候吉凶,必無差失,剋定時日,驗若鬼神。不喜預聞凶禍,是以棄而走避也。
【釋文】《不憙》許忌反。
【三】【疏】列子事跡,具逍遙篇,今不重解。壺子,鄭之得道人也。號壺子,名林,即列子之師也。列子見季咸小術,驗若鬼神,中心羨仰,恍然如醉,既而歸反,具告其師。
【釋文】《心醉》向云:迷惑於其道也。《壺子》司馬云:名林,鄭人,列子師。
【四】【注】謂季咸之至又過於夫子。
【疏】夫子,壺子也。至,極也。初始稟學,先生之道為至,今見季咸,其道又極於夫子。此是禦寇心醉之言也。
壺子曰:「吾與汝既(一)其文,未既其實,而固得道與【一】?眾雌而無雄,而又奚卵焉【二】!而以道與世亢,必信,夫故使人得而相(女)〔汝〕(二)【三】。嘗試與來,以予示之【四】。」
【一】【疏】與,授也。既,盡也。吾比授汝,始盡文言,於其妙理,全未造實。汝固執文字,謂言得道,豈知筌蹄異於魚兔耶!
【釋文】《既其文》李云:既,盡也。《得道與》音餘。
【二】【注】言列子之未懷道也。
【疏】夫眾雌無雄,無由得卵。既文無實,亦何道之有哉!
【釋文】《眾雌而無雄而又奚卵焉》司馬云:言汝受訓未熟,故未成,若眾雌無雄則無卵也。
【三】【注】未懷道則有心,有心而亢其一方,以必信於世,故可得而相之。
【疏】女用文言之道而與世間亢對,既無大智,必信彼小巫,是故季咸得而相女者也。
【釋文】《世亢》苦浪反。《必信》崔云:絕句。《相女》息亮反,注、下同。◎盧文弨曰:今本作汝。
【四】【疏】夫至人凝遠,神妙難知,本跡寂動,非凡能測,故召令至,以我示之也。
【釋文】《示之》本亦作視。崔云:視,示之也。
【校】(一)闕誤引江南古藏本既作無。(二)汝字依世德堂本及盧校改。
明日,列子與之見壺子。出而謂列子曰:「嘻!子之先生死矣!弗活矣!不以旬數矣!吾見怪焉,見濕灰焉【二】。」
【一】【疏】嘻,歎聲也。子林示其寂泊之容,季咸謂其將死,先怪已彰,不過十日,弗活之兆,類彼濕灰也。
【釋文】《嘻》徐音熙,郭許意反。《旬數》所主反。
列子入,泣涕沾襟以告壺子。壺子曰:「鄉(一)吾示之以地文,萌乎不震不正(二)【一】。是殆見吾杜德機也【二】。嘗又與來【三】。」
【一】【注】萌然不動,亦不自正,與枯木同其不華,濕灰均於寂魄,此乃至人無感之時也。夫至人,其動也天,其靜也地,其行也水流,其止也淵默。淵默之與水流,天行之與地止,其於不為而自爾,一也。今季咸見其尸居而坐忘,即謂之將死;睹其神動而天隨,因謂之有生。誠〔能〕(三)應不以心而理自玄符,與變化升降而以世為量,然後足為物主而順時無極,故非相者所測耳。此應帝王之大意也。
【疏】文,象也。震,動也。地以無心而寧靜,故以不動為地文也。萌然寂泊,曾不震動,無心自正,(文)〔又〕類傾頹,此是大聖無感之時,小巫謂之弗活也。而壺丘示見,義有四重:第一,示妙本虛凝,寂而不動;第二,示垂跡應感,動而不寂;第三,本跡相即,動寂一時;第四,本跡兩忘,動寂雙遣。此則第一妙本虛凝,寂而不動也。
【釋文】《鄉吾》許亮反。本作曏,亦作向,同。崔本作康,云:向也。《地文》與土同也。崔云:文,猶理也。《不震不正》並如字。崔本作不誫不止,云:如動不動也。◎俞樾曰:列子黃帝篇作罪乎不誫不止,當從之。罪讀為{山罪}。說文山部作{山辠},云:山貌,是也。誫即震之異文。不誫不止者,不動不止也。故以{山罪}乎形容之,言與山同也。今罪誤作萌,(正)〔止〕誤作(止)〔正〕(四),失其義矣。據釋文,則崔本作不誫不止,與列子同,可據以訂正。《誠應》應對之應。後同。
【二】【注】德機不發曰杜。
【疏】殆,近也。杜,塞也。機,動也。至德之機,開而不發,示其凝淡,便為濕灰。小巫庸瑣,近見於此矣。
【釋文】《杜德機》崔云:塞吾德之機。
【三】【疏】前者伊妄言我死,今時重命,令遣更來也。
【校】(一)趙諫議本作曏。(二)闕誤引江南古藏本正作止。(三)能字依道藏本補。(四)止誤作正,依諸子平議改。
明日,又與之見壺子。出而謂列子曰:「幸矣子之先生遇我也!有瘳矣,全然有生矣【一】!吾見其杜權矣【二】。」
【一】【疏】此即第二,垂跡應感,動而不寂,示以應容,神氣微動,既殊槁木,全似生平。而濫以聖功,用為己力,謬言遇我,幸矣有瘳也。
【釋文】《有瘳》丑留反。
【二】【注】權,機也。今乃自覺昨日之所見,見其杜權,故謂之將死也。
【疏】權,機也。前時一睹,有類濕灰,杜塞機權,全無應動。今日遇我,方得全生。小巫寡識,有茲叨濫者也。
列子入,以告壺子。壺子曰:「鄉吾示之以天壤【一】,名實不入【二】,而機發於踵【三】。是殆見吾善者機也【四】。嘗又與來。」
【一】【注】天壤之中,覆載之功見矣。比之地文,不猶(卵)〔外〕(一)乎!此應感之容也。
【疏】壤,地也。示之以天壤,謂示以應動之容也。譬彼兩儀,覆載萬物,至人應感,其義亦然。
【釋文】《功見》賢遍反。◎慶藩案文選陸士衡演連珠注引司馬云:壤,地也。釋文闕。
【二】【注】任自然而覆載,則天機玄應,而名利之飾皆為棄物也。
【疏】雖復降跡同塵,和光利物,而名譽真實,曾不入於靈府也。
【三】【注】常在極上起。
【疏】踵,本也。雖復物感而動,不失時宜,而此之神機,發乎妙本,動而常寂。
【四】【注】機發而善於彼,彼乃見之。
【疏】示其善機,應此兩儀。季咸見此形容,所以謂之為善。全然有生,則是見善之謂也。
【校】(一)外字依宋本改。
明日,又與之見壺子。出而謂列子曰:「子之先生不齊,吾無得而相焉。試齊,且復相之。【一】」
【一】【疏】此是第三,示本跡相即,動寂一時。夫至人德滿智圓,虛心凝照,本跡無別,動靜不殊。其道深玄,豈小巫能測耶!謂齊其心跡,試相之焉。不敢的定吉凶,故言且復相者耳。
【釋文】《不齊》側皆反,本又作齋。下同。《且復》扶又反。
列子入,以告壺子。壺子曰:「吾鄉示之以太沖莫勝【一】。是殆見吾衡氣機也【二】。鯢桓之審為淵,止水之審為淵,流水之審為淵。淵有九名,此處三焉【三】。嘗又與來【四】。」
【一】【注】居太沖之極,浩然泊心而玄同萬方,故勝負莫得厝(一)其間也。
【疏】沖,虛也。莫,無也。夫聖照玄凝,與太虛等量,本跡相即,動寂一時,初無優劣,有何勝負哉!
【釋文】《泊心》白博反,又音魄。《得厝》七故反。字又作措,同。◎盧文弨曰:今本作措。
【二】【注】無往不平,混然一之。以管闚天者,莫見其涯,故似不齊。
【疏】衡,平也。即跡即本,無優無劣,神氣平等,以此應機。小巫近見,不能遠測,心中迷亂,所以請齊耳。
【釋文】《管闚》去規反。
【三】【注】淵者,靜默之謂耳。夫水常無心,委順外物,故雖流之與止,鯢桓之與龍躍,常淵然自若,未始失其靜默也。夫至人用之則行,捨之則止,行止雖異而玄默一焉,故略舉三異以明之。雖波流九變,治亂紛如,居其極者,常淡然自得,泊乎忘為也。
【疏】此舉譬也。鯢,大魚也。桓,盤也。審,聚也。夫水體無心,動止隨物,或鯨鯢盤桓,或螭龍騰躍,或凝湛止住,或波流湍激。雖復漣漪清淡,多種不同,而玄默無心,其致一也。故鯢桓以方衡氣,止水以譬地文,流水以喻天壤,雖復三異,而虛照一焉。而言淵有九名者,謂鯢桓、止水、流水、(汛)〔氿〕(二)水、濫水、沃水、雍水、(文)〔汧〕(三)水、肥水,故謂之九也。並出列子,彼文具載,此略敘有此三焉也。
【釋文】《鯢》五兮反。《桓》司馬云:鯢桓,二魚名也。簡文云:鯢,鯨魚也,桓,盤桓也。崔本作鯢拒,云:魚所處之方穴也。又云:拒,或作桓。《之審》郭如字。簡文云:處也。司馬云:審當為蟠,蟠,聚也。崔本作潘,云:回流所鍾之域也。◎俞樾曰:審,司馬云當為蟠,蟠,聚也;崔本作潘,云回流所鍾之域也。今以字義求之,則實當為〈氵旙〉。說文水部:〈氵旙〉,大波也,從水,旛聲。作潘者,字之省。司馬彪讀為蟠,誤也。郭本作審,則失其字矣。又案列子黃帝篇云:鯢旋之潘為淵,止水之潘為淵,流水之潘為淵,濫水之潘為淵,沃水之潘為淵,氿水之潘為淵,雍水之潘為淵,汧水之潘為淵,肥水之潘為淵,是為九淵焉。九淵全列,然於上下文殊不相屬,疑為它處之錯簡。莊子所見已然。雖不敢徑去,而實非本篇文義所繫,故聊舉其三耳。◎家世父曰:釋文引崔本審作潘,云回流所鍾之域也。列子黃帝篇鯢旋之潘為淵。字當作潘。說文:淵,回水也。管子度地篇水出地而不流,命曰淵。謂水回旋而瀦為淵,有物伏孕其中而成淵者,有止而不流者,有流而中渟為淵者,水之渟滀,因其自然之勢而或流或止,皆積之以成淵焉,故曰太沖莫朕。侵尋(汛)〔汎〕溢,非人力之所施也。《淵有九名》淮南子云,有九旋之淵。許慎注云:至深也。《治亂》直吏反。
【四】【疏】欲示極玄,應須更召。
【校】(一)世德堂本作措。(二)氿字依列子改。(三)汧字依列子改。
明日,又與之見壺子。立未定,自失而走【一】。壺子曰:「追之【二】!」
【一】【疏】季咸前後虞度來相,未呈玄遠,猶有近見。今者第四,其道極深,本跡兩忘,動寂雙遣。聖心行虛,非凡所測,遂使立未安定,奔逸而走也。
【釋文】《失而走》如字,徐音逸。
【二】【疏】既見奔逃,命令捉取。
列子追之不及。反,以報壺子曰:「已滅矣,已失矣,吾弗及已【一】。」
【一】【疏】驚迫已甚,奔馳亦速,滅矣失矣,莫知所之也。
【釋文】《已滅》崔云:滅,不見也。
壺子曰:「鄉吾示之以未始出吾宗【一】。吾與之虛而委蛇【二】,不知其誰何【三】,因以為弟靡,因以為波流,故逃也【四】。」
【一】【注】雖變化無常,而常深根冥極也。
【疏】夫妙本玄源,窈冥恍惚,超茲四句,離彼百非,不可以心慮知,安得以形名取!既絕言象,無的宗塗,不測所由,故失而走。
【二】【注】無心而隨物化。
【釋文】《委》於危反。《蛇》以支反。委蛇,至順之貌。
【三】【注】(汛)〔汎〕然無所係也。
【疏】委蛇,隨順之貌也。至人應物,虛己忘懷,隨順逗機,不執宗本;既不可名目,故不知的是何誰也。
【四】【注】變化頹靡,世事波流,無往而不因也。夫至人一耳,然應世變而時動,故相者無所措其目,自失而走。此明應帝王者無方也。
【疏】頹者,放任;靡者,順從。夫上德無心,有感斯應,放任不務,順從於物,而揚波塵俗,隨流世間,因任前機,曾無執滯。千變萬化,非相者所知,是故季咸宜其逃逸也。
【釋文】《為弟》徐音頹,丈回反。《靡》弟靡,不窮之貌。崔云:猶遜伏也。◎盧文弨曰:正字通弟作弚。後來字書亦因之,而於古無有也。類篇弟字下有徒回反一音,云:弟靡,不窮貌。正本此。列子黃帝篇作茅靡。《波流》如字。崔本作波隨,云:常隨從之。◎王念孫曰:郭象曰,變化頹靡,世事波流,無往而不因。釋文曰,波流,崔本作波隨,云常隨從之。案作波隨者是也。蛇何靡隨為韻。蛇,古音徒禾反。(委蛇之委,古音於禾反。委蛇,疊韻字也。召南羔羊篇委蛇委蛇,與皮紽為韻。皮,古音婆。莊子庚桑楚篇與物委蛇,與為波為韻。為,古音訛。委蛇,或作委佗。鄘風君子偕老篇委委佗佗,與珈河宜何為韻。宜,古音俄。)靡,古音。摩(中孚九二,吾與爾靡之,與和為韻。莊子知北遊篇安與之相靡,與化多為韻。成二年左傳師至於靡筓之下,靡一音摩。史記蘇秦傳期年以出揣摩,鄒誕本作揣摩)隨,古亦音徒禾反。(波隨疉韻。詩序男行而女不隨,老子前後相隨,管子白心篇天不始不隨,呂氏春秋審應篇人先我隨,韓子解老篇大姦作則小盜隨,淮南泰族篇上動而下隨,史記太史公自序主先而臣隨,並與和為韻。又呂氏春秋任數篇無先有隨,與和多為韻。賈子道術篇有端隨之,與和宜為韻。淮南原道篇禍乃相隨,與多為韻。說文:隨,從辵,隋聲。隋音佗果反。史記天官書,前列直斗口,三星隨北端兌,索隱曰:隨音他果反。)
然後列子自以為未始學而歸【一】,三年不出。為其妻爨,食豕如食人【二】。於事無與親【三】,彫琢復朴【四】,塊然獨以其形立【五】。紛而封哉(一)【六】,一以是終【七】。
【一】【疏】季咸逃逸之後,列子方悟己迷,始覺壺丘道深,神巫術淺。自知未學,請乞其退歸,習尚無為,伏膺玄業也。
【二】【注】忘貴賤也。
【疏】不出三年,屏於俗務。為妻爨火,忘於榮辱。食豕如人,淨穢均等。
【釋文】《為其》于偽反。《妻爨》七判反。《食豕》音嗣。下同。
【三】【注】唯所遇耳。
【疏】悟於至理,故均彼我,涉於世事,無親疏也。
【四】【注】去華取實。
【疏】彫琢華飾之務,悉皆棄除,直置任真,復於朴素之道者也。
【釋文】《彫琢》竹角反。《去華》羌呂反。
【五】【注】外飾去也。
【疏】塊然,無情之貌也。外除彫飾,內遣心智,槁木之形,塊然無偶也。
【釋文】《塊然》徐苦怪反,又苦對反。
【六】【注】雖動而真不散也。
【疏】封,守也。雖復涉世紛擾,和光接物,而守於真本,確爾不移。
【釋文】《紛而》芳云反。崔云:亂貌。《封哉》崔本作戎,云:封戎,散亂也。◎李楨曰:紛而封哉,列子黃帝篇作〈忄分〉然而封戎。按封戎是也。六句並韻語。食豕二句,人親為韻。彫琢二句,朴立為韻。紛而二句,戎終為韻。哉字,傳寫之訛。下四亦韻語。惟崔本不誤,與列子同。尚書公無困哉,漢書兩引作公無困我。此以我訛哉。亦是一證。
【七】【注】使物各自終。
【疏】動不乖寂,雖紛擾而封哉;應不離真,常抱一以終始。
【校】(一)闕文引張君房本(封)〔紛〕下有然字。又一本作(粉)〔紛〕而封戎。
無為名尸【一】,無為謀府【二】;無為事任【三】,無為知主【四】。體盡無窮【五】,而遊無朕【六】;盡其所受乎天【七】,而無見得【八】,亦虛而已【九】。至人之用心若鏡【一○】,不將不迎(一),應而不藏【一一】,故能勝物而不傷【一二】。
【一】【注】因物則物各自當其名也。
【疏】尸,主也。身尚忘遺,名將安寄,故無復為名譽之主也。
【二】【注】使物各自謀也。
【疏】虛淡無心,忘懷任物,故無復運為謀慮於靈府耳。
【三】【注】付物使各自任。
【疏】各率素分,恣物自為,不復於事,任用於己。
【四】【注】無心則物各自主其知也。
【疏】忘心絕慮,大順群生,終不運知,以主於物。
【釋文】《知主》音(知)〔智〕(二)。注同。
【五】【注】因天下之自為,故馳萬物而無窮也。
【疏】體俉真源,故能以智境冥會,故曰皆無窮也。
【六】【注】任物,故無跡。
【疏】朕,跡也。雖遨遊天下,接濟蒼生,而晦跡韜光,故無朕也。
【釋文】《無朕》直忍反。崔云:兆也。
【七】【注】足則止也。
【疏】所稟天性,物物不同,各盡其能,未為不足者也。
【八】【注】見得則不知止。
【疏】夫目視之所見,雖見不見;得於分內之得,雖得不得。既不造意於見得,故雖見得而無見得也。
【九】【注】不虛則不能任群實。
【疏】所以盡於分內而無見得者,(自)直〔自〕虛心(忘)淡〔忘〕而已。
【一○】【注】鑒物而無情。
【疏】夫懸鏡高堂,物來斯照,至人虛應,其義亦然。
【一一】【注】來即應,去即止。
【疏】將,送也。夫物有去來而鏡無迎送,來者即照,必不隱藏。亦猶聖智虛凝,無幽不燭,物感斯應,應不以心,既無將迎,豈有情於隱匿哉!
【釋文】《應而不藏》如字。本又作臧,亦依字讀。
【一二】【注】物來乃(三)鑒,鑒不以心,故雖天下之廣(四),而無勞神之累。
【疏】夫物有生滅,而鏡無隱顯,故常能照物而物不能傷。亦(由)〔猶〕聖人德合二儀,明齊三景,鑒照遐廣,覆載無偏。用心不勞,故無損害,為其勝物,是以不傷。
【校】(一)世德堂本作逆。(二)智字依釋文原本及世德堂本改。(三)世德堂本乃作即。(四)趙諫議本作來照。
南海之帝為儵,北海之帝為忽,中央之帝為渾沌【一】。儵與忽時相與遇於渾沌之地,渾沌待之甚善【二】。儵與忽謀報渾沌之德,曰:「人皆有七竅以視聽食息,此獨無有,嘗試鑿之【三】。」日鑿一竅,七日而渾沌死【四】。
【一】【疏】南海是顯明之方,故以儵為有。北是幽闇之域,故以忽為無。中央既非北非南,故以渾沌為非無非有者也。
【釋文】《儵》音叔。李云:喻有象也。《忽》李云:喻無形也。《渾》胡本反。《沌》徒本反。崔云:渾沌,無孔竅也。李云:清濁未分也。此喻自然。簡文云:儵忽取神速為名,渾沌以合和為貌。神速譬有為,合和譬無為。
【二】【疏】有無二心,會於非無非有之境,和二偏之心執為一中之志,故云待之甚善也。
【三】【疏】儵忽二人,(由)〔猶〕懷偏滯,未能和會,尚起學心,妄嫌渾沌之無心,而謂穿鑿之有益也。
【四】【注】為者敗之。
【疏】夫運四肢以滯境,鑿七竅以染塵,乖渾沌之至淳,順有無之取舍;是以不終天年,中塗夭折。勗哉學者,幸勉之焉!故郭注云為者敗之也。
【釋文】《七竅》苦叫反。說文云:孔也。《七日而渾沌死》崔云:言不順自然,強開耳目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