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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五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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钦定四库全书

太仓稊米集卷五十九  宋 周紫芝 撰书六首

为人上管使君

某为儿童时粗知人事当绍圣元符间学法未行於天下州县之士无守令请谒之禁每郡太守县大夫受命於朝来牧斯民税骖之日既见吏民为朝廷宣示德意访民疾苦犹未遑暇而韦布之士讽说之徒饰小说怀漫刺率造门者户外之屦已满典谒者执谒白於刺史县令刺史县令命傧介以使之进客入与之坐而问焉子为谁氏曰某氏曰子居何里曰某里刺史县令方簿书丛委吏雁行立於俟署客势不得久居退则主人为降宾阶辞曰吏束於文且廹於期会恐不得继此以见客唯唯而退谒者由然而来受者泛然而与其交也不能仅志其面目若与路人偶语而退此何礼也哉某尝持是说以问乡先生乡先生曰童子何知而妄论长者乎人固不可以无上下之交使公卿大夫不当求延见多士为礼则干旌缁衣之诗不作於郑卫可也使韦布之士不当求贤达之士而事之则孔子何以言居是邦事其大夫之贤者某应之曰干旄缁衣好贤乐善之诗也贤者之所在则就而与之见或出而在郊或适子之馆其为礼甚重为其贤也为其有善道也故屈已而不以为辱尽礼而不以为劳今士不待聘而往见未尝有善道而自售其身贤者之来则可也而医者卜者往焉屠者沽者往焉假儒之名粉墨揉杂而不辨驽骥同厩而不分其异於干旄缁衣之诗远矣孔子所谓事其大夫之贤者亦为其贤也为其德也故往拜其门而贽以尽其礼交以示其情今士不问其人之贤不肖而概见之状如有司举行事例安而行之以为分所当然故位高则礼愈严貌尊则辞愈屈逡巡而进嗫嚅而言不知其纡绂绶而行等市人或以小人而乘君子之器也又安在其为大夫之贤乎乡先生怒而不敢言某又尝以是语语客客曰人固不可以一概量天下士大夫固不当以士无贤者而不为加礼士亦不当以有位之不贤而絶之也今太守管公聪明而有谋复敏而能断仁以爱人而不扰恭以接下而不忽事无小大裁决如流暇则率其宾僚飞觞饮醇赋诗投壶燕豆差差笑言衎衎与斯民同其乐而未尝独乐其乐也鸟旟既张浮骖在流会天大雨公遣祝者造神之祠而告之曰太守将以诘朝会僚属於某地而天且大雨是用有祷於神明日雨乃止天开日出皎无微云邦人瞻之咸曰神与公期果然且为之语曰雨不愁公出游如是者数四而神不以为凟也今大丞相白公学者之宗师而朝廷之贤相也白公於人物极慎许可而公於丞相为子壻则其为贤又可知矣子其往拜之乎曰诺某去年在都下时阁下方得州未有东下之期乡里故人皆举酒相贺以吾州得贤牧而未敢有请放谒者今幸得齿於比屋之民以受约束而被厚赐此不可以不见今既後时矣伏惟阁下亮而进之幸甚不宣

为人上滁州王使君

某闻楚大夫之言三折臂而成良医心尝疑之盖疾既久则其求方必审求方审则其用剂必当此所以谓良医也又世言卜贵少医贵老亦以其老则精於术而不暴焉尔奈何世之人贵妙医而不贵良医以良医之取效也缓妙医之取效也速良医之得名也平妙医之得名也异人固厌寻常而乐异闻殊不知人之死於妙医之手者矣妙医之治疾攻以毒药砭以金石堇以脱其齿刀以溃其疣箆以刮其膜穴以出其肠欵欠未终而疾良已然而使医卢华它而为之固能探丸而起九死回膏肓既絶之後也不幸使庸人为之则必死矣至於良医则不然调其隂阳养其五脏补其不足损其有余而病亦良已至於不可为而死则无如之何矣嗟乎治民者亦何异於治疾者哉故能吏者妙医也循吏者良医也能吏之政威以严刑绳於峻法重其任而不胜者必责远其涂而不至者必诛极民之力而不恤其穷咄嗟之间何事不办然商鞅之法行而秦弊矣至於循吏则不然以爱民为心以利民为事如慈母之於赤子视之惟恐其或伤及其久也则民富而国亦治矣昔者曹参之在齐也闻胶西有盖公者甚贤於是避正寝迎而师之盖公之术大抵不过清静无为而民自治其後用以相齐而齐大治用以相汉而汉遂平高帝孝惠之间海内乂安朝廷无事未尝有一施一设而天下晏然司马迁班固作循吏传由战国秦汉以来所载不过六七人何其鲜哉此数人者疑其有卓然不可跂及之功而读其传不过躬农桑之劝亲盐米之务而已此亦用良医之常药以治其疾者也孝宣之盛西汉循吏皆出其朝当时政平讼理民安於田亩无叹息愁恨之声虽所居民化所去见思而传无可纪之功若赵广汉尹翁归韩延寿王子贡之徒皆号聪明勇决为长於听断者然刚而未免於暴明而未免於自用虽各因其才以成治化之功至其弊也则名立而怨归之功成而身随之以灭此能吏之所以不逮於循吏之效也某家世为滁人自解事以来所阅郡守数人矣往往皆有意於治民而无意於爱民阁下之来惠此邦也一切镇以静重未尝纷号令而民富十倍於畴昔去年秋七月天且大旱阁下斋三日而祷於天期以三日而雨否则自劾於朝而去纳朝服於庙廷授诰书於有司以示必去不越夕而雨乃告足此岂无意於民者之所能为哉某与邦民均受厚赐将於阁下之政状之朝请颁之官书以示劝於後世而先为之说以献阁下幸赐观焉亦足知阁下之爱民者甚深将终之以不倦矣此滁人之望也不宣

与张尚书论移麴院

某谓天下之事其得失利害未尝不相为乘除有得则必有失有利则必有害犹日之有昼夜气之有隂阳人之有生死所不可无也言事者欲其说之必售於人则必指其所得以诬其所失陈其所利以掩其所害言之自有理持之亦甚坚听者以惑其说必行於是贪惏者足以徼利妄作者足以沽名已受其利而人当其弊自古庸人之生事以速败亡未有不由乎此也鲁人为长府闵子曰仍旧贯何必改作盖事有可因者不可不因有可革者不得不革不幸而至於蛊坏颓靡不可枝梧苟坐视而不顾则必有受其弊矣此不可不革者也至於可以无革而必为之则孔子之所不取焉户部之有麴院其在西湖六七年为麴六百余万筋官获其利三十余万缗不为不多矣其为可数而陈也议者乃欲徙而迁之不见其利而害则有之不知其何苦而为是哉酒之有麴须水而成水善则美水恶则败不可不择也西湖之水清甘如饴岁取而用未尝或失今之所迁地濒浊港用竹为筒以引河流不下百丈灌於江潮其味甚咸人或以此难之则又欲凿井取泉而不知泉脉之来是亦河潮而已前日议者谓某若谓水咸不知龙山南外江涨北外当用何水某告以龙山用鸿雁池水南外用巡检司大井水江涨用下河水北外亦用下湖水下湖者西湖之分流也议者无以为对往岁京师麴院止用一井其味极苦人不能尝然麴非此水不成其後徙至下土桥而麴屡坏乃复故处以此知水之不可不择也班固谓酒为天之美禄而古人以麴糵为酒母二物相须而成其为灵久矣酒诰曰惟天降命肇我民惟元祀而周官设酒正酒人之官其法甚严以其为灵物也今所徙之地乃昔漏泽园下有伏屍莫知其数隂阳家之所不用徙置其土不唯专犯隂阳之忌兼亦有损朝廷之善政某尝以此告之而闻者笑以谓愚儒不通世务某又告以隂阳之说用於世不知其几千百年成王之迁洛盖屡卜而後动近世士大夫不信其说者司马温公一人其说在论葬篇不知笑隂阳之说者能如温公之贤有德者乎使其人果如司马公则某实不敢以此知也今俗人之家造斗石之酒者有必卜良日蠲净室而後为之使妇人畜产不得而见以防其坏况有大於此者乎前日笑是说者家造斗酒犹且虑之何独以百万数之多而反不用其说哉议徙者谓岁可省费数千余缗而害如此乃蔽而不言此所谓指其所得以诬其失陈其所利以掩其害者也可不詧哉某官居九品职在筦库而又才不过中人名不在衆口乃欲与有力者争其不自量诚为可笑而不得不争者以其职在是也伏自去岁涖官於兹辱在麾下猥於徒隷躬受约束於今八月有余矣念进见无媒介之助游扬无谈说之言而阁下不以某为不肖不斥而去之庶几得以自效其言乃敢进说於左右惟高明亮之

见王提刑

某尝观汉李少卿一变风雅五字更魏以来诗人班班不絶然去当代益远惟唐为最近唐之诗人自宋之问沈佺期杜甫李白唱之於前至元和长庆间诸子并作韩柳元白刘梦得之辈其风流骚雅清艳俊发自有体制读之可喜味之无穷往时欧阳文忠公一出扶五季之颓风接唐人之遗绪炳然如日星之在天谁不仰睇而拭目至元佑间内相苏公之兄弟与其门人四君子者更相酬唱自为表里於是诗人蹑踵相望大抵不减唐之晩世议者犹或以为过焉後生晩辈闻其风而悦之在方册问愿见古人而不得者某受性愚陋才不逮人固尝妄意於此以为生乎同世则见而师之生乎异世则闻而师之要在自鞭其後而已与之既久不能望其涯涘则又自悔以为前人不可得而见当有传道受业得法於诸公者求之甚力晩得姑谿李先生先生内相苏公客也尝逡巡避席而请愿受一言之教姑谿笑谓仆尝闻苏先生之言矣先生谓吾诗学李太白某应之曰以今日观之自是两家姑谿曰此谓善学古人者盖东坡之疾快似太白之豪放要之才侔气类同一来处故易到耳又十五年而得具茨元不伐具茨太史黄公客也具茨一日问作诗法度向上一路如何山谷曰如狮子吼百兽吞声它日又问则曰识取关捩具谓鲁直接引後进门庭颇峻当令参者自相领解某闻二公之言茫然不知其所向然用心益苦下笔愈难徐而思之虽信手辄成而天资固陋终不能晓至於白首亦不自悔是可笑已恭惟阁下道德光明才猷敏妙文章学问家世相承士之愿拜阁下之门者咸以争先覩之为快往时故人语闻阁下之长篇丽句竦然心动以为风樯阵马未比清雄回雪流风自成平淡至其妙处殆非愚陋所能形容徒以学浅才薄名晦位卑陆沈於世不得登士大夫之门无从一望下风方抱恨伊郁不能有以骫骳之词误阁下之听者又尝辱赐品题以为可教闻之踊跃喜而不食者三日鄙诗一轴敢继以请非敢自以为诗以为求教之资也昔郑世翼谓崔信明曰闻公有枫落吴江冷愿见其余信明欣然出其余槀世翼投诸江曰所见不如所闻某前日固未尝有信明之句亦安知今日之书不为它日投江之具耶唯阁下亮之

为人上米侍郎书

某尝观自古公卿大夫之家居高位享厚禄以世胄宠荣者至於父子相继或同朝而共贵或袭爵以承家圭组相传衮绣相望使一世歆艶以为不可跂及而事业不足以昭於当时名声不足以流於後世方且惽惽愦愦以醉富贵虽生居华屋死结高冢民无得而称焉独父子兄弟以功名学问翰墨文章着在简册而昭映今古者虽死向千载犹凛凛尚有生气如石奋疏广韦贤马迁薛收之徒百世之下使人慕尚风流想像顔采恨不与之同时而生并席而处也某少时闻先生侍讲之名其高名不可仰望如太山北斗虽当世大贤君子一言而可以取信於万世者方且称其迈往不羣之气清雄絶俗之文高妙入神之字以为平生之所愿见者今直见之矣则其为人果如何哉某生最晩又且贱不得拜公於堂下常悒悒不自满独时时相过於故旧交游之家饱饭煮茗净几明窗锦囊三轴犹得窃诵公之篇章玩公之翰墨时以自慰是时已闻阁下之名相继而出才行之懿美声闻之流传皆足以世其家以其余波溢流戏於丹青犹不减摩诘郑?之流而画沙印泥之法银鈎虿尾之妙则飘然有王右军父子之风俾兰亭之记瘗鹤之铭不得擅美於晋主上圣学高明宸翰超絶如唐之太宗观其圭璧之文云汉之章焕如日月烂然昭着非臣下所能及曩公之以先书鑱之御府将以传万世而又起阁下於江湖登阁下於禁从以风动四方此寒生胜士有意於人物者平日於古人中目想心维恨不同时而生并席而处今乃得奉周旋於咫尺之间岂得不一造阁下之席以求望见君子之容耶某羇孤远客飘泊东南方求一官於选部会阁下入侍清禁而某之去国亦在朝夕不得不亟走於门下以幸阁下之进焉骫骳之词不足以尘高明姑以为贽焉尔

答通州吴司户

某再拜奉书司户奉议阁下仆老且衰无所用於世久矣前日阁下不以仆为不肖惠然见临宠以书辞推许过实非仆所敢当仆窃意其出於偶然是必有以仆之姓名而欺於阁下者巳而又辱书於千里之外长篇巨轴鼎然而来则向之意其出於偶然者殆非矣曾不数月而阁下之书又复来於千里之外词益切意益厚所以相求之意益笃则仆之信於阁下为不疑矣然有所谓大疑者存焉固不敢不自白於阁下也方今海内乂安文物修明四方贤士大夫咸在有位雍雍穆穆布满中朝阁下不於此择其尤者而与之乃拳然惟仆之求此乃仆之所为大疑者非特仆疑人亦莫不以为疑也况阁下之诏仆以诗又非仆所长数十年来学士大夫无意於此一时作者又皆下世谁有主盟斯道者仆才陋识闇懵然不知古人门户所向不能以此取重当世唯知长言独啸自歌自已如候虫时鸟相呼於邃林寒牖之下聊以自适而已不识阁下其何取於此哉阁下年少而学高才豪而气秀駸駸然其当有闻者方且嗜衆人之所不乐蹈衆人之所不由欲以自名其家不求之於今人则当求之於古人尔世言苏内相诗学李太白黄太史学杜少陵今二公之诗卓然自立如泰山北斗景星瑞云谁不仰之者勿谓今之人不可到而古之人不可师也区区所闻如此惟阁下亮之

太仓稊米集卷五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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