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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隔离区,汉斯见识到了集中营的生活。汉斯、年迈的本杰明医生和一个俄国人,同睡一张三层的上下铺。早上四点半,厨房房顶的钟就敲起来了,十个数都不到,隔离区就乱作了一团。所有人都跳起来,爬下床,然后舍长爬上去检查床上还有没有赖着没起的。要是有,就把那家伙打下来。

人们在中间的过道上排成一长排等着洗漱。那一个小时的等待对汉斯来说就跟受刑一般难熬。一般他要是起床了,第一件事就是上厕所。他的身体这一辈子都是这么运转的。结果现在要单穿一件衬衫在队伍里等着,根本没机会溜出去一分钟。你要是想和门口的舍长或者警卫说一下自己的难言之隐,等着你的肯定是几巴掌。

一个小时总归还是要过去的。门口会有人发给你一双木拖鞋,你就可以下楼了。楼下是厕所和浴室。厕所里有个厕所管理员,负责监督你不弄脏那块地方。他手里拿着根棍子,并且非常了解那棍子怎么用。浴室里有个浴室管理员,也拿着根棍子。墙上写着“清洁是健康之道”和一些类似的口号。所谓清洁,就是几滴冷水,没有肥皂,用自己的衬衫当毛巾。洗完澡之后有人检查,谁要是不干净那就倒霉了!

然后铺床。整个德国好像都跟床过不去似的。他们的床不是拿来睡觉的,是拿来观赏的。床单干不干净,铺床的稻草还有没有,或者床上有没有躺着个病人甚至死人,都无所谓,反正只要叠得“板正”就行。床单上不能有褶子,不能粘着稻草。

然后大家又站成一排,这条一眼望不到头的队伍里夹杂着200多个波兰人和俄国人,在床后面排着,就为了喝口咖啡。不管你渴不渴,你都得在那排着。碗不够,所以你要么两个人喝一碗,要么抓紧喝,因为后面的人还等着用你的碗呢。一边墙上写着“保持卫生”,一边大家共用一个碗。这碗拿来喝咖啡,喝汤,一块木头就当作勺子了。

汉斯想起了一位牧师的轶事,这位牧师坐在一位农民(教区居民)的餐桌旁,并从公共锅里盛大麦汤。嘴上烫起一个泡的时候,农民说:“牧师,吐回去吧,我刚也是这么做的。”不知道这边这些吃的里面都被喷进去了些什么。

汉斯还能幽默地看待这些事,但是本杰明医生就不一样了。这个老人已经崩溃了。他无法忍受一天到晚被人催被人打,而恰恰因为他的无助,他挨的打最多。他拿到咖啡的时候,肯定不能像别人那么快速地喝完,那就要挨一下子。喝完咖啡,命令又下来了:“所有东西都放在床上去。”本杰明医生又要被踹一脚了。

之后他们会在床上坐几个小时,享有特权的人拖地。享有特权,是因为他们喝汤的时候能多分一勺。汉斯觉得无聊,他现在忽然变成了一个好动的人。他想起雷恩·桑德斯的话:在隔离区每待一天,都算你捡便宜了。跟劳动小队吃得一样多,还不用干活。

没错,是省了力气,但是神经都在这儿被折磨坏了。等着喝咖啡,等着喝汤,等着被打被吼叫。

有时候白天可以出去,在各楼之间走走还不错,但是在这九月份的阳光里,下午就热得跟烤炉一样。不过出去总有一件事是好的:汉斯待在一个全是俄国人和波兰人的房间里,他一个字都不会说。他和本杰明医生是仅有的两个犹太人,所以其他的囚犯也对他们抱有敌意。但要是出去,你可以见到其他隔离区的人,有捷克人和奥地利人。最棒的是,你总能遇见一个人,愿意跟你分析战况,告诉你这场仗最多再过三个月就会打完了。

三天之后是个大日子:弗里德尔寄来了一个包裹,里面有几片面包、黄油还有果酱。在隔离区,面包都被掰碎了。这几片面包切得很整齐,中间涂上了黄油和果酱,这可是女人,他的女人亲手做的。

她离他那么近,不超过300米,但是门口站着警卫。要是被他们看见,那估计是一顿好打。如果只是那样的话冒险也就罢了,可是他们也可能会报告给党卫队,那就意味着处罚。这个险可不能随便冒。就这样,他在无所事事、无尽等待、面包和巴掌、无聊和渴望中,紧张地度过了一个星期。

一周之后,一切开始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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