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加坡之旅—马六甲—它的野蛮居民,伯努阿人—新加坡—大量的菠萝—描述鸦片吸食房—远征的进展—抵达舟山
1840年5月8日,我们乘来自加尔各答的康威号快速帆船起航,该船船长为我的旅行提供了很好的服务。曾经听到过很多有关胡格利美景的传闻,对于它的景色,总体上我感到失望。从他们的近海地区来看,两岸的低地单调而富饶,但是树叶使得景色很丰富。在海面颠簸了差不多4个月,除了一望无际的蓝色,视野所及再无他物。当人们从英国出发,经过漫长而枯燥的航行之后,第一次看到这些绿叶繁茂的堤岸,我很理解他们对它的赞美;但对于东方的旅行者来说,那种明亮的单调颜色的景色很快令人厌倦,他渴望更多崎岖的地形使景色多变。蒸汽拖轮没有足够的动力拖我们到下游,因此被送回了,几天后,另一艘赶来救我们。胡格利河口很多船几乎被吹断桅杆,载有200名孟加拉志愿者的两艘运输船受损严重,返回去修理了。
风轻而多变,直到21日我们登陆,进入新加坡的海峡,沿着马六甲海岸航行。
景色的丰富甚至延伸到了水边,那里有各种各样闪闪发亮的树木,其树枝浸染在海浪中,芳香而刺激的气味使临近海滨的空气中芳香四溢,而背景是一系列起伏不平的山脉,其中俄斐山是最高的。
雷暴雨之前及雨中的天空色彩是热带气候最壮观的景象之一。云朵在高处悄然而至,直到头顶,然后突然下起倾盆大雨。与更北纬度地区的云不同,许多大片的不同颜色的火焰般的云朵,透过周边的天空射出明亮而多变的光线。
俄斐山因其名字与金矿而受到旅行者的关注。从形状上,它像维苏威火山,山麓延伸有数英里的大片森林,森林里住着大量野兽以及比动物更凶猛的野蛮人。马六甲城坐落在海湾尽头突出的地点,因其位置与建筑在海上形成优美的景色。
山中矿石的开采规模很久以前比目前大很多,现在仍旧做这种生意的人只有一些中国人和葡萄牙人。作为提供保护的回报,部落首领向他们征收一种勒索税款。然而,丛林地区有大量的部落,仅仅一部分部落首领无法保护他们。当需要穿过丛林,把辛苦挣来的金子带到沿海时,很多人在途中遇害,数百人被抢,所以运输是一个主要的危险所在,充满不确定性。
如果与本地居民相关的故事以及该国的风俗习惯确实建立在事实的基础上,那么林中野人的传说一点也没有夸大。
新加坡景色
一位在该国长期居住的绅士,经常在旅行中接触到该国的民众。他向我描述了丛林居民的习惯。他们的习惯是如此的奇怪,几乎难以置信。但是,由于其他权威人士也描述了相同的内容,因此我大胆地记录下它。
其中一个居住在丛林中的部落是伯努阿人,据信是该国的土著。除了被抓或武力扣押,他们很少来到这个大陆更文明的地区。他们身高很少超过4英尺4英寸。当孩子到了成年的年纪,他们杀死父母,以为自己一代让路。逝去的父母的头骨是他们保留的唯一象征,提醒他们,他们的父母和他们一样面对无常的命运。直到今天,我还相信故事中有真实的成分,就像下面这个事例,由于岛上发现了比较大的猴子,但是不是婆罗洲本地所有的猩猩,这导致产生了很多荒诞传说,再由轻信的旅行者把这些传说传递给了公众。
我们在27日早上抵达新加坡。海港的入口处布满了圆锥形的小岛,茂密的树木一直延伸到水边,覆盖着菠萝树的种植园直到山顶;马六甲陆地,如我之前描述的,远方是高山和茂密的丛林,而苏门答腊陆地是低低的蓝线,从沿海的不毛之地到远山的悬崖峭壁,不同的变化是显见的。说此地与令人厌倦的印度景致相似,应该是比较准确的。
可以看到马来亚快速帆船在岛上突出的树下悄悄滑行,从一株繁盛的植物当中迅速通过,到达了另一株植物。它们的外形长而优美,二三十个船桨在月光下闪闪发亮,就像快速三桅帆船一样在静静的水面滑翔。如果商人们粗心或者不够谨慎,灾难将会降临到他们身上。因为,尽管不能跟很多年前相比,这里还仍然存在着海盗。
新加坡城存在时间还不过20年,然而贸易已几乎与孟买相当。这个地方本身很小,最近才与丛林隔绝。在山脚总督居住的平原上,是面朝大海的房屋,分属于不同的商人。
一个表明它最近才刚刚摆脱野生环境的特征,是相当数量的老虎仍然游荡在城镇外围地区。它们甚至进入居民的花园和院落,好像是不愿意离开古老的领地。
没有在港口推行低税似乎是英国政府的一个错误。海峡开销巨大,船主和商人似乎不太在意由港口税构成的低廉税收会对生意有任何影响。目前,那些获利并有支付能力的人却免费通行,而这片土地上不幸的居民则背负着税负,这使其陷入贫穷困苦之中。
1838—1939年法定年度,新加坡的进口贸易合计26173814卢比 [1] ,出口合计23382832卢比 [2] ;而之前的1837—1938年的总吨位报告显示,不少于31艘船和英国毫无关系,平均每艘载重315吨,主要载运贵重货物,仅沙金的重量就有8担 [3] 。显而易见,很轻的税就能为该国提供很大的财政收入,以支付海峡的支出,救助目前不幸的、经济困难的居民。
在女王陛下统治下,没有地区像新加坡岛这样缺乏女性。不过可以期待的是,孟加拉政府开明的总督声明,将注意这一问题,要从印度沿海运送女性来缓解这一问题。
运到这里的罪犯主要在丛林中服务,清理并砍出道路。由于海峡总督伯纳姆先生严格而优异的管理,据说远好于新南威尔士流放罪犯的殖民地;因为服役环境良好,这里的罪犯都把流放至此视作是他们“罪有应得”。
目前这块土地上的大部分人口是中国人,他们的父母自中央帝国漂泊而来。这些最勤劳而又不知疲倦的劳工,品质和力量远好于印度及临近地区的更黑的移民。他们已经在城市郊外建立起集市,还建造了一座神庙,即曰庙宇,我们第一次来的时候刚刚完工。建筑立面及周边木质品的一些雕刻很漂亮,典雅而又细腻;但是大而丑陋的猛兽与龙的塑像,以威胁的姿态矗立在祭坛周围,给崇拜之地以怪异的外观,除了佛教外,在其他宗教中都没有发现这样。在蓝色和红色猛兽之间,立着6英尺高的天后的塑像,塑像镀金,华丽地穿着中国丝质的刺绣服装。这似乎是他们崇拜的主要目标,在高的雕刻的祭台前装满泥土的小钵中燃烧着香。
建筑外面贴着绿色和蓝色的陶瓷,屋顶的边缘用动物、怪物或花形状的雕塑品装饰着;每面向上的墙顶都被深深雕琢成像希腊柱子的檐口作品。由于多变而绚丽的颜色及高抛光,总体给人眼一种新奇而愉悦的效果。以前,我已经见过很多中国的房屋与寺庙,以及进口到英国的古老瓷器的绘画,令我震惊。这是对这些非凡的人们的建筑和雕塑最好的描绘。令人惊讶的是,他们在主要特征方面的准确度。
太阳升起前,能看到装着菠萝和其他水果的船驶入港口。前者尽管不能与英国温室中的相比,但其更好的味道,是东、西印度生长的同样水果无法匹敌的。此地的菠萝是如此多,以至于船长通常整船地购买,利用其所含的酸性的变白特性洗刷甲板。但是,在这里,最初也只有在这里,山竹是所有水果中最美味的,一旦吃过就难以忘记。常常,在东方闷热的早晨,旅行者会想起他在这里吃早餐时几篮子冰凉而又美味的水果。
在此地,我有兴趣拜访的一个地方是鸦片吸食者的“天堂”。那当然是一个很可怕的景象,尽管从表面看,鸦片吸食者精神上可能不如堕落成畜生、沉湎于污秽中的酒鬼可耻。这些白痴笑着,像死了一样恍惚。但是凝视之下,鸦片成瘾者有远比后者兽性更可怕的东西。当我们看到人们因毒品而成为废物后,其憔悴的面颊和消瘦的外貌,如果可能的话,同情取代了其他的情感;但是看到人类因毒品堕落成野兽,厌恶是最主要的情感。
城市的中央有一条街全部都是鸦片馆。在这条街的晚上你会看到,在结束了一天的劳动后,成群结队的中国工人,会去寻找一个烟馆来满足其堕落的欲望。
吸食的房间周围是木沙发,沙发有地方让头枕靠,旁边通常有个房间用来赌博。烟管是直径约一英寸的芦苇杆,碗里吸进鸦片的小孔比针头还小。鸦片是以膏状的形式存在,花很少的钱就可以买到。一根烟管能吸食一口,最多两口,像印度的水烟筒一样,烟被吸入肺里。对于新手而言,一两烟管就有效果;但是老手要持续抽好几个小时。沙发头部放着一盏小灯,因为在吸食过程中毒品一直要有火;由于装填和正确点着烟管的困难性,一般有一个人等在吸食者旁边进行这一工作。
经过这吓人的奢侈享受几天后,吸食过多时,会使人脸色看起来苍白而憔悴;几个月甚至几个星期后,会把一个强壮而健康的人变成不比白痴好多少的骨瘦如柴的人。在养成长期的习惯后,如果他们被剥夺了毒品,所受的痛苦是用语言都无法形容的;只有当受到一定程度的影响时,他们的感官才是活的。在毁了他们的房子里,可以在晚上九点钟,看到处于不同阶段的这些昏了头的人。一些人进来是为了分散他们白天被迫压制的强烈欲望;还有人在第一管的作用下放声大笑并大声说话。沙发周围满是不同阶段的成瘾者,慵懒地躺着,脸上挂着白痴般的微笑。在毒品的作用下,太多过去的事情都消失了,他们迅速随着鸦片的吸食烟消云散了。这一悲剧的最后一幕通常是在建筑后面的房间里的停尸房,那些身体伸直了躺着,进入了鸦片吸食者疯狂追求的极乐境界——盲目急促地进入了长眠。
我们在新加坡逗留期间,旗舰威厘士厘号的船员在梅特兰船长的指挥下,在海滩演练,他高度重视军事素养,很快使350名水手进入纪律严整的状态,总体而言,不比我们军队中的轻骑兵差多少:他们在陆上进行的遭遇战和掩护,使我想起了我的老部队;他们身穿绿夹克,我确信任何步枪手都会为其新兵感到骄傲。
30日,舰队准备起航,总共有24艘船。等了很久,已经超出规定时间,上将还没到;指挥权因此仍由准将戈登·伯麦爵士掌控。
远征军很快就失去了第26苏格兰团指挥官奥格兰德上校的可贵服务。他一直深受疾病的折磨;在部队抵达中国沿海前,这位杰出的军人在疾病的侵袭中丧生,他是一名有才干的官员和绅士,大家都怀念、尊重他。
旗舰在一艘小型护卫舰和轮船的护送下,进入澳门水域,舰队的其余船只留在外面,等待高级全权代表义律上校做出最后的安排。所有人都翘首企盼,希望占领虎门炮台成为紧张战争行动的序曲。然而,英国对此表示反对,最初的激情注定要受到严重抑制,鳄鱼号接近康威号,在信号拉高后,向北行进。然后失望降临到所有人,那些一直高兴地期待在虎门的战斗中获得荣誉的人,现在无精打采地在甲板上走动,不愿也无法掩饰他们的失望。
因此,攻击推迟到等总司令到来再决定,但是在河口实行了封锁。
我有幸担任代表团的军事秘书,直到总司令到来,他最终确认了我的任命。我在牛鼻山登上旗舰。在进入舟山港之前,该地现在是舰队集合的地点。从澳门带来了两三名翻译,其中传教士郭士立以长篇作品《开放的中国》而知名,但是他的长期劳动导致他具有惊人的食欲。日期及关于财政等的准确的叙述,在任何国家都很难准确地获取,尤其是在这些遥远的东方大地。像中国人这样小心的种族,不可能会允许陌生人详细了解他们的内部政策。因此,这位尊敬的绅士的错误似乎不是由于有意地错误叙述,而是厚道的倾向,他过于相信这个国家的原住民。
7月2日,我们在舟山入口处抛锚,而非在群岛中间,因为它们分布过于密集,每座岛屿上的作物挡住了视线。这里的劳动者们似乎与自然融为一体,自然也赋予其无限的赠品。
当潮水退去时,我们发现自己抛锚在渔民在海中覆盖了好几英里的渔网丛林之中;可怜的渔民很快就来到旁边,渔网的主人因我们无意中引起的破坏而十分痛苦。
他们中的一些人上了船,翻译证明他们无力履行其职责,不同省份的方言使得一省人听不懂另一省的:不过,因为他们大多会写,拼写上不存在差异,我们因此能交流。
其中两人恼怒地充当了领航员,穿上了水兵的衣服,这似乎使他们高兴。因他们的长辫子和大声地“吆喝”,使他们成了水手们的大乐子。他们最初猜测我们只是商人,从未听过南方的骚乱。当问到岛上的官员及军队时,他们向我们保证,前者会很宽大、仁慈地款待我们,可能会允许做一些贸易;但当我们说我们计划去占领并驱逐他们的官员,他们抬起手,惊叫道,“不可,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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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2617381.8英镑。
[2] 2338283.4英镑。
[3] 一担的金等于133磅。这里所有的报告都仅是当地贸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