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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德真经集义卷之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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盱江危大有集

第三十章

以道佐人主者,不以兵强天下。其事好还。

吕氏曰:有道之士辅佐其君,莫不务以德为本,三军五兵,德之末也,君使臣以礼,臣事君以忠,无为而民自化,庶俗熙熙,知帝力之何有,以从事於甲兵,岂道也哉。兵者凶象,战者危事,非君子之器,不得已而用之,有胜则有败,有利则有害,岂可以强侵弱,暴凌善,兽穷则搏,物极则反,此必然也。○倪氏曰:不曰人主,而曰以道佐人主者,盖言人主虽有用兵之意,苟大臣不从,更之未必用也。○林氏曰:佐人主而以强兵为心,则非知道矣。兵,凶器也,我以害人,则人将以害我,故曰其事好还。○王氏曰:以道佐人主,尚不以兵强天下,况人主躬於道者乎。

师之所处,荆棘生焉。大军之后,必有凶年。

吕氏曰:师旅所过之地,古今争战之场,鲜有所济,田荒室露,荆棘森然,可不畏乎。大军一过,上违天时,下夺民力,和气不应於上,杀气横流於下,民之与物,悉被戕贼,六气不均,雨旸失时,疵疠灾害,兵兴荒歉,必至凶年,理之常也。○苏氏曰:兵兴所在,民事废,田不修。用兵之后,杀气腾,年谷伤。○政和注:下夺民力,故荆棘生,上违天时,故有凶年。○林氏曰:用师之地,农不得耕,荆棘生焉,用兵之后,伤天地之和气,则必有凶年之首。

故善者果而已,不敢以取强。果而勿矜,果而勿伐,果而勿骄,果而不得已,果而勿强。

吕氏曰:强兵战胜,禁暴御乱之术,亦不可废,犹水火焉,善用之则为福,不善用之则为祸,善用兵者,果决而已,不敢以取强也。德所不能化,政所不能及,不得已而后起,迫而后动,动罔不利,非恃强而有取也。此善胜之道也明矣。果而不矜其能,自矜则不长,果而勿伐其善,自伐则无功。果而勿骄其势,自骄则不足。侵伐之事,救而可也,非用果以为强也。○何氏曰:善不在用兵而善用,其所谓果者,盖见善明,用心刚之谓果。凡果者次於为善,而不果决以为兵也,传所谓心竞力争之辨,故曰果而不敢以取强。又曰:果而勿强也。夫勿矜能,勿伐功,勿骄气,不得已而后应者,皆善心之所发,则果断以行之,是不以心竞也。惟至强兵一事,则果断以去之,是不以力争也。○董氏曰:兵固有道者不取,然天生五材亦不可去,譬水火焉,在乎善用,惟以止暴济难,则果次於理而已。凡理义之在我,则所守者不屈矣。《春秋传》曰:杀敌为果,言杀敌者令不相侵而已,何敢取强於天下哉。果以理胜,强以力胜,惟果则隐然有必克之势,初非恃力好战,故临事而惧,好谋而成,不得已而后应之,勿强而已。

物壮则老,是谓不道,不道早已。

林氏曰:强者不能终强,矜者不能终矜,譬犹万物之既壮,则老必至矣,不知此理,而欲以取强於天下,皆不道者也。既知此为不道,则当急去之,故曰早已。已者已而勿为也。○苏氏曰:壮之又老,物无不然,惟有道者成而若缺,盈而若冲,未尝壮,未尝老,未尝死,以兵强天下,壮亦甚矣,而能无老乎。○何氏曰:圣人何以自视退怯,不忍求胜於天下哉,则有见夫日中则反,月盈则亏,物壮则老将至,岂道之常哉,如知其非常道,则早复於道,早去其非道,亡国之事故不一,而佳兵者必亡。以道相人国家,可不以佳兵为戒,而善用其果哉。○董氏曰:物壮极则老,兵强极则败,故兵之恃强,则不可全其善胜,物之用壮,适所以速其衰老,皆非合道,宜早知止。

第三十一章

夫佳兵者,不祥之器,物或恶之,故有道者不处也。

林氏曰:佳兵,喜用兵也,以用兵为佳,此不祥之人也,以不祥之人行不祥之事,故曰不祥之器,此天下之所恶,故有道者不为也。○李氏曰:不以兵强天下,故次之以兵者不祥之器,圣人於此深戒万世之下有国之君,以无为清净治化,自然家国安宁,虽有甲兵,无所陈之,永无争夺之患也。○吕氏曰:兵非太平致治之具,伐暴可也,既不得已而用之,岂免多阴谋乎,夫好戈甲以为服玩者,是尚不善之用也,所谓佳其凶器以幸天下,非特人恶,物亦惮之。○《续资治通鉴》宋太宗谓近臣曰:朕读《老子》至佳兵者不祥之器,圣人不得已而用之,未尝不三复以为规戒。

君子居则贵左,用兵则贵右。兵者不祥之器,非君子之器,不得已而用之,恬澹为上。胜而不美,而美之者,是乐杀人。夫乐杀人者,不可得志於天下。

林氏曰:君子居每以左为贵,而兵则尚右,便是古人亦以兵为不祥之事,非君子之所乐用,必不得已而后为之,不幸而用兵,又以恬淡为上。恬淡无味也,即是不得已之意也。虽胜亦不为喜。不美者,言用兵不是好事也。若以用兵为喜,则是以杀人为乐,岂能得志於天下,《孟子》曰:不嗜杀人者能一之,亦是此意。○吕氏曰:天地之道左阳而右阴,阳主德主生主柔弱,平居则贵之,阴主刑主杀主刚强,用兵则尚之。○吴氏曰:恬者不欢愉,淡者不浓厚,为上不喜好用兵,乃为上也。胜而不美,谓兵虽得胜,亦不肯以为美事。若以战胜为美事,则是以杀人为乐也。不可得志於天下,要终而言之,以示戒也。

吉事尚左,凶事尚右。偏将军处左,上将军处右,言以丧礼处之。杀人众多,以悲哀泣之,战胜以丧礼处之。

林氏曰:偏将军之职位,本在上将军之下,今上将军居右而偏将军居左,是古人以兵为凶事,故以丧礼处之。左阳右阴也,丧礼则尚阴,幸而战胜,亦当以居丧之礼,泣死者而悲哀之可也。此章之意,盖言人之处世,有心求胜者,皆为凶而不为吉也。○何氏曰:战胜如不胜,以丧礼处之,慈之至也。秦师败於崤而归,秦伯素服郊次,向师而哭,此战败则宜之,未有战胜反为之哀者,自非深体天地好生而兼爱民物者,畴能动心及此。慈故能勇,哀故能胜,有道存焉,若乃以兵为佳,以杀为乐,以胜为美,是不知道,是不知天。

第三十二章

道常无名,朴虽小,天下不敢臣。侯王若能守,万物将自宾。

吕氏曰:夫道之难言,包罗万有,贯穿毫芒,岂得而名喻之以朴。且朴者真精纯素,一而不杂,洋洋乎大哉,无乎不在。小者非小大之谓,以其无方无体,无为无形,微妙之极也,搏摸拟议,莫得仿髴,故名之以小。夫世之材器,既有名则为无名所役矣,惟道之朴也,万物之所系,天地不能犯,圣智不能干,而天下岂能臣之乎。为侯为王,能守其朴,则天下罔不治矣。喻之於己,侯王者本来赤子,无相天君谓之元神,守而勿失,与神为一。一之泰定,万气朝之,故曰道常无名,朴虽小,天下不敢臣,侯王若能守,万物将自宾。○何氏曰:道常二字句绝,如天常真常等字,即常道也。大道无形无名,强名曰道。无名乃道之常也,朴也。凡可名可道者非真常也,器也。故曰天地与人物,本皆道之原,俱出於太素,虚无之始端。朴,太素也,无名之始也。未判为万有之众体,惟包於大混之一。朴微乎芒乎,难知难见,故曰小也。圣人决本常根,见素抱朴,旨约而易操,事少而功多,中心无为,以守至正,道虚而实,无而有,以之居重御轻,可以君天下,而天下何敢臣之。以之处静制动,可以为万物主,而万物将自宾之。○李氏曰:道常无名者,虚无自然也,朴虽小,至微也,天下不敢臣,至尊也,万物将自宾,无不服也。○林氏曰:道常无名,即可名非常名,无名之朴,道也,虽若至小,而天下莫不尊之,孰敢卑之,故曰不敢臣。为王侯者,若能守此道,则万物自宾服之矣。

天地相合,以降甘露,人莫之令而自均。

吕氏曰:天地交而万物生,人道交而功勋成,况圣人作而万物睹,和气默应,上际于天,下蟠於地,甘露降,嘉禾生,品汇根荄,咸被其泽,道参天地,德合神明,民不待命令而自然胥悦,此皆皇国符瑞之兆,非使然而然。扣之己焉,坎离交而二炁合,上及太清,下及太宁,化为甘露,润泽一切,初莫知令,升降均平,出入玄牝,会于黄庭,洞达斯旨,立反婴儿。○何氏曰:圣人与天地合德,则时雨降,醴泉出,甘露可致也,与亿兆同心,则教化美,风俗移,天下不待令而自均也。甘露者,王者之瑞应也,灵液如脂,美味如饴,松竹可受之。以圣人之朴,静漠恬澹,故自然之应如此。○李氏曰:天地相合者,惟德是辅也,以降甘露者,和气所致也。自均者,自然和平也。

始制有名,名亦既有,夫亦将知止,知止所以不殆。

吕氏曰:时逐岁行,物因事显,散朴为器,因器制名,名分既立,尊卑是陈,不可越于上下,若不知止,徇名忘朴,弃本逐末,则失其根本矣。其知止者,既明且哲,自足於内,无求於外,岂有危殆乎。○林氏曰:道之始本无名,万物既作而后有道之名,制作也是朴散而为器也。此名既有则一生二,二生三,何所穷已。知道之士,当於此而知止,知止则不危殆矣。○何氏曰:自无名而有名,自有始而为母,每於朴散为器之中,自有大制不割之妙,沿流溯源,傍本探末,复始相中,泯於无形,不使失道,远而忘返,则於止,知止何殆何辱,故曰有名则复於道。功名长久,终身无咎此也,故曰不可得而名。道之初可得而名,道之余知初者,合元始之道也,知余者契阴阳之枢,混之而为一,可与天地符。○吴氏曰:始者道也,制,制作也,犹言为也,有名者,德也。道无名,自道而为德,则有名也,道之无名而为德,则名亦既有矣,故人之用此德者,当知止於德,不可再降而下也。此章之意,若曰自无而适有,当知至於德而止,不可再适也。德之有名以下,於道复下於德,可乎,知止於德,则犹未远於道也。

譬道之在天下,犹川谷之於江海。

吕氏曰:道者万物之所宗,川谷者水之所分,江海者水之所锺,而道之在天下,上则郁乎清都紫微,下则溷乎瓦甓稊稗,顺之则昌,逆之则亡,譬于海焉,善之则浸润万物,逆之则滂湃为沴,殊不知道愈下而愈高,海愈倾而愈有,圣人德兼天地,泽被迩遐,则民罔不归之。○吴氏曰:上文言自无而有,此又言自有而无,当复於道也,盖道之在天下犹江海,德者犹汉谷之会归于江海。○何氏曰:道之在天下,如江海之纳百谷,江海非欲於水,而水自归之,人能返朴无为,非欲於道,道自归之,自然而非强然也。圣人冥心无为之始,而脱累有名之后,其道历万世而不变,则谓之真常者宜哉。○林氏曰:川谷之水必归之江海而后止,天下万物必归之道而后止,故曰道之在天下,犹川谷之於江海。

第三十三章

知人者智,自知者明。胜人者有力,自胜者强。

吕氏曰:知人则求备於物,制命於外,未若自知无所知,自明无所明,可谓真自知,真自明。务於外者,以力胜人,务於内者,以道自胜,若夫建国立号,揽权作威,以号令天下,臣服诸侯,此非以力而胜於人乎。自胜者尊道德,行仁义,克己复礼,谦而自下,而人归之,故天下莫能胜,非强而何。○何氏曰:人之常情,明於知人,暗於知己,强於胜人,怯於胜己,故知人不过是非利害之间,而一念知非,灵光常现,自明之大也。胜人不过刚柔勇怯之际,而一念胜邪,天下大勇,自强之大也。比之务外不务内者远矣。○吴氏曰:智能知人,循外之智尔。能自知则内能尽性也,故谓之明。有力能胜人,恃外之力尔,能自胜则内能克己,故谓之强。

知足者富,强行有志。不失其所者久。死而不亡者寿。

吕氏曰:成人之业,继人之后,施之万民,不失其所,不忘其本,着於久远,使后世不能企及。其於身也,守真抱一,不为物迁,未尝须臾离也,然后入乎真常之域,亘古不变,与道同体,故曰不失其所者久。圣人之道,传诸万世,布在方策,后世尊之师之,其人虽亡,其政若存。有道之士,以生为寄,以死为归,其生也识趣圆明,与道合真,其死也脱胎神化,如蝉蜕焉。身虽死而真身不亡,寿与二仪齐其绵邈,故曰死而不亡者寿。○何氏曰:自知而明可矣,必也为知足之知,则富不在天下,其足为道足,为神足也,是谓知之。至自强而胜可矣,必也为强行之强,则志可挫万物,其行者为勤行,为独行也,是谓强之。至此二句知足强行,粘上句一知字,一强字,义可见矣。久在不失其所,夫所者归宿之地,《易》曰:艮其止,止其所,谓止之能止者,由止得其所也。万物庶事,各有其所,得其所则安,故久,失其所则悖,焉能久。寿在死不在亡,死者一终之义,《列子》无所由而常生者道也,由生而生,故虽终而不亡常也,《庄子》千岁厌世,去而上仙,乘彼白云,至于帝乡是也。如传云立德功言三不朽,亦其不亡者。○李氏曰:知足者贫亦乐,强行者终始不怠,固守者无危殆,内明者出生死,死而不亡者,真一长存也。○吴氏曰:老子之道,以昧为明,以弱为强,而此章言明言强何也,曰老子内非不明,外若昧尔,内非不强,外示弱尔。其昧其弱,治外之药,其明其强,治内之方,并行而不相悖也。○董氏曰:所犹艮卦止其所之所,惟知道而能行,则自得其所而居安矣,故虽物变无穷,而心未尝失,乃无入而不自得,所以久也。惟能自知自强,而不失其所,乃寿之实也,此即不随生死所变者,卓然而独存,是乌可以数量论哉。

第三十四章

大道泛兮,其可左右。

吕氏曰:至高无上,至深无下,莫测其涯泪,莫寻其根源,其唯道乎。包藏宇宙而无表里,充塞太虚,动静不失,往来无穷,泛然无所系碍,游於万物,左之右之而无不可,其用大矣,至於一身,大道元气,弥漫百骸,在节满节,在关满关,泛然无乎不在。○柴氏曰:道者万物之奥,无往不在。经中句法多是兮字联其字,如荒兮其未央哉,怕兮其未兆之句。又十五章皆是兮字联其字,盖老子文法如此。○林氏曰:泛兮其可左右,无所系着也。○何氏曰:大哉圣人之道,发育万物,峻极于天,此言泛者,渊渊乎其若海,巍巍乎其终复始也。左之左之,宜於左。右之右之,宜於右。经曰:执大象,天下往,言无往而不可也。

万物恃之以生而不辞,功成不名有。

吕氏曰:生化之力,本於自然而已,而道何尝施其巧,矜其能乎。天地至大,犹恃赖焉,其於万物,往者资之,求者与之,六合虽大,未离其内,秋毫虽小,待之成形,岂辞劳哉。卓然独立,生之而不违,成之而不有,弗居其功,是法道之体也。○何氏曰:物物倚之孕育,在在随之呈露,而圣人处之裕如也。○林氏曰:物物皆道之所生,何尝辞之,既生矣,何尝居之以为功。

衣被万物而不为主,常无欲,可名於小,万物归焉而不为主,可名於大。

吕氏曰:夫道复於至幽,显於至变,生之畜之,若无端纪,覆之育之,各遂其性,若赤子之昼赖其乳食,宵藉其襁褓,广其爱育之德,为而不恃,长而不宰,任其自然而常无所欲。内观其妙而无物不入,群动莫窥其归往之迹,可名於小矣,故曰万物归而不为主。常无欲,可名於小,道隐无名,无名也者,广乎其无不容,渊乎其不可测,未始有物,惟其无物,则万物归之而无不同,同之而不为主,可以大名之矣。○何氏曰:衣被者,覆露之义,《庄子》:圣人遭之而不违,过之而不守,调而应之,德也,偶而应之,道也,则不辞不有不主之意可见矣。常无欲者,静也,圣人一於无为无欲者,则心本无心,敛之不盈一握,朴虽似小而万物归焉,不为主则物各付,物散之则弥六合,何其大也,固曰天地固有恒矣,日月固有明矣,禽兽固有群矣,林木固有立矣。放德而行,循道而趋,已至矣,由是而观,神人无功,圣人无名,何心於主宰哉,故曰功盖天下而似不自己,化贷万物而民弗恃,有莫举名,使物自喜,立乎不测,而游於无有此也。○李氏曰:衣被万物而不为主,忘其所自也,万物归之而不为主,任运自然也。

是以圣人终不为大,故能成其大。

林氏曰:惟其能小,所以能大,圣人之所以不为大者,故能成其功也。此即守其雌为天下溪之意。○何氏曰:圣人终不为大,而大以之成,始虽不明有,而终不可掩其名之大,其以是道欤。○吴氏曰:此章首言天地之道,结句乃言圣人,盖圣人与天地一也。岁功成而万物归焉,道之至大也,而天地不居其功,而万物不知所主,是天地之道虽大,而不自以为大,圣人亦若此矣,是以能成其大也。○吕氏曰:域中有四大,而帝王居其一焉,圣人执谦以为柄,处损以自居,下於人而人高之,卑於人而人尊之,忘其穹窿之势,去其矜伐之容,则可以成其道之大全矣。

第三十五章

执大象,天下往。往而不害,安平泰。

何氏曰:大道无象,故无象之象,其为象也大矣,夫道也大包天地,细入毫芒,不可得而名状,故曰大象,言执云者,谓持此以往,人能体无名无形之道,循自然常然之化,则理身理国,贯古贯今,何往而不通。虽天下吾往矣,不惟往而不害,且安其性命之情,平中之福,泰然无复事,极其所往,天人和同之际也。《庄子》:苟得其道,无自而不可。○林氏曰:大象者,无象之象也,天下往者,执道而往行,之天下也,以道而行,则天下孰得而害之,天下无所害则安矣平矣泰矣。○政和注:安则无危,平则无陂,泰则通治。

乐与饵,过客止。道之出口,淡乎其无味,视之不足见,听之不足闻,用之不可既。

何氏曰:五音六律足於耳,八珍九鼎足於口,此举其声味之切於人者言之,仅可为过客口耳一时之娱,而非所以怡神养寿之源也。席罢客散,於我何有,凡物欲之足以撄人心者,皆此类也。大道则不然,静以修身,声色有所不乐,俭以养生,滋味有所不嗜,游心於淡,合炁於漠,养其无象,象固长存,守其无体,体固全真,味无味而甘,视无视而明,闻无闻而聪,用无用而大。用之不可既,夫既者尽也,非用之无尽,乃道之本不可尽也。○李氏曰:乐与饵,声味俱美,丧其无象,安能久乎。道之出口,无味无象,无声无色,以其无体,故应用无尽。○林氏曰:乐,钟鼓之乐也,饵,饮食也,张乐设馔,以待嘉客,乐终食尽,客过则止矣。过者去也,道之可味,虽若至淡,视之虽不可见,听之虽不可闻,言其不足悦耳目也,而用之於今古而不尽,此即物有尽而道无穷之意。道之出口,言道形於言也,犹曰道之为言也。

第三十六章

将欲歙之,必固张之。将欲弱之,必固强之。将欲废之,必固兴之。将欲夺之,必固与之。是谓微明。

李氏曰:执大象,则能见事之机微,才见固张,便知将歙,未萌先兆,未举先知,非天下之微明,其孰能及此。○林氏曰:此八句皆是譬喻,只是得便宜处失便宜之意。歙,敛也,弛也,张者必弛,强者必弱,兴者必废,得必有失。与,得也,夺,失也。人惟不知,自以为喜,而不知此理,虽晦而实明,故曰微明。微犹晦也,言虽微而甚易见也。○何氏曰:天不可信,理无常是,谁能一之,日之将暝也大明,天之夺鉴者益疾,气有歙张,势有强弱,数有废兴,物有与夺,是事之不可常者,此理之自然,非有欲不欲也。经曰:飘风不终朝,骤雨不终日,天地尚不能久,而况人乎,是故以气言,阳极阴生,非欲歙而先张乎,以势言,物壮则老,非欲弱而先强乎,以数言,盛者必衰,非欲废而先兴乎,以物言,所贵能贱,非欲夺而先与乎。将欲如此,必先如彼,借人事以明天理,不过盈虚消息之自然耳,天何容心哉,圣人何容心哉,后世不知此道,遂认为权谋操纵之用,此乃有机事,必有机心,去圣远矣。此章大义,岂可以有心有为观之哉。《庄子》:目将眇者,先观秋毫,耳将聩者,先闻蚋飞,体将僵者,先亟奔佚,心将迷者,先识是非,故物不至者则不及。注者以为穷上及下,自然之数,圣人居中履和,终身全具。是道也微乎深哉,难乎其明哉。○刘氏曰:张则必歙,强则必弱,兴则必废,与则必夺,物理之自然也,是谓微明,微明谓精微明着,昭然可考。或以权术解其义,天之道利而不害,若是乎。○董氏曰:消息盈虚,相因之理,其机虽甚微隐,而理明着,惟清静柔弱自处者,不入其机。

柔之胜刚,弱之胜强。鱼不可脱於渊,国之利器,不可以示人。

李氏曰:学道之士,存其无象,守其至柔,与物无竞,则自然知几。苟用刚暴,尚权谋智术,求之胜物,非道也哉。比如鱼乃水中物,求异群鱼,欲脱於渊,可乎?既不可,则人亦不可尚权,尚权者反常也,如鱼离渊必死。国之利器,不可以示人,即孔子所谓可与立,不可与权同一义。圣人用权,反常合道,尚不可轻为,而况常人乎,可不戒哉。○何氏曰:天下莫柔弱於道,道之所以柔弱者,包裹天地,贯穿万物,此言柔弱之胜刚强也,故曰人在道中,道在人中,鱼在水中,水在鱼中,道去人死,水乾鱼终,此言鱼以潜渊,人以道养,轻脱则必败矣。利器者,开阖变通之权,如庖丁解牛,神行肯綮,善刀而藏,十九年刃若新发於硎,夫岂可以示人。老氏曰:权者,圣人所以独见,《庄子》曾举此章鱼不脱於渊二句,而继之曰:圣人者,天下之利器也,非所以明天下也,神而用之,所以救世变於无穷,其不以示人,夫岂愚其民,虑患之意深矣。○吕氏曰:鱼在水,藏於深渊以自存,则孰能苦之,倘失於渊,则人得而取之,荡而失水,则蚁得而困之。利器,权也,民或得而窥之,是犹持太阿而授以柄,轻用其国,国必危矣。内取诸身,则鱼在水中,水在鱼中,人在气中,气在人中,鱼去水则死,人失气则亡,鱼能韬鳞掩藻,吐纳其水,则本不死,人能退栖福地,吐纳其气,则本不亡。国之利器,道之天机也,若以轻泄於人,则天谴立至,《大洞天宪经》曰:非人传之谓之泄,天宝至哉,天机岂妄宣泄。《南华经》云:夫有干越之剑,匣而藏之,不敢用也,保之至也,意盖以此。○河上公曰:利器,权道也,治国权者,不可以示执事之臣也。治身道者,不可以示非其人。○林氏曰:渊喻道,鱼喻人也,人之不能外於道,犹鱼之不可脱於渊也。

第三十七章

道常无为而无不为,侯王若能守,万物将自化。

何氏曰:《庄子》:万物虽殊,理道不私,故无名,无名故无为,无为而无不为。前章无名之上冠以道常二字,此章亦然,经曰:常无欲以观其妙,常有欲以观其缴,惟常无故无为,常有固无不为,其道一也。此无为而无不为,所以为道之大常也。道常句绝,是总标也,无为无不为,乃并言之,《庄子》:虚则实,实则伦,静则动,动则得,此所谓无为者,虚静自然之常道也。圣人曷常沉空滞寂,而一无所为哉?尸居而龙见,渊默而雷声,神动而天随,从容无为,而万物炊累焉,其何故也。无为而无不为,天地也,圣人以天地为本,故得性者,此真常也,应物者,亦此真常也。动静无端,体用一源,盖无为者道之常也,而无不为者亦道之常也。道无在而无不在,侯王能守此道,则道行於万物,不期化而自化也。○林氏曰:此章与道常无名章句皆同,无为而无不为,自然而然也,侯王若能守此无为之道,则不求化万物,而万物自化矣。○吕氏曰:身之所拟,应接无心,凝神太定,斯无为也。侯王者泥九帝一,守而勿失,津化为液,液化为髓,髓化为精,精化为元珠,元珠化为金丹,此非万化之化而何。

化而欲作,吾将镇之以无名之朴。无名之朴,亦将不欲。不欲以静,天下将自正。

何氏曰:化虽上作下应,而欲作将作之机,圣人尤谨之。神而化之,使民宜之,不先时而躁,不后时而缩,其机如此,圣人亦不认为己功,吾将由无为之化,还无名之朴。镇之云者,雕琢复朴,块然独以其形立之意,虽感而遂通之中,有寂然不动者,在夫所谓无名之朴。道之始也,不可得而名也,圣人亦将不欲,而况朴散之器,非常之名乎。言道尚无心,而况非道乎,如是则圣人之心静矣,一心定而万物服,天下其不正乎。○吴氏曰:欲谓有心为之,作犹起也,言未能纯乎无为之道者,方将待物之化,而遽有心於欲其化,欲之之心一起,则非无为之道矣。镇谓压定,使之不起也。无名之朴,谓无为之道也。欲作之时,必将以此无名之朴镇其有心之欲,谓以道而自治也。既以此无名之朴镇其欲,则其欲亦将不欲矣。静者作之,反其始也,欲作既以道镇之,则欲者不欲,而作者静矣,故虽无心正天下,而天下将自正。○吕氏曰:其於己也,一念才动,则谓之情,情动则万化作矣,念既已漏,急须反照,灭其动心,还其纯素,镇之以朴,庶可一其性,故曰化而欲作,吾将镇之以无名之朴。且夫道本无形,假朴以为言,圣人又恐滞迸之流,执其朴而为用,忧其弊之不救,以谓使天下之群实,心莫若虚,应天下之群动,心莫若静,惟窒欲以空其性,绝学以虚其心,以之修身,无自而不得,以之治性,无往而不可,如此则天下泰然将正而定矣。○李氏曰:天地无为,万物发生,圣人无为,万民安泰。以修炼言之,都无作为,於安静之时,存其无象,毫发之动,便要先觉,既觉便以无名朴镇之,朴本无形,又曰无名,谓空也。

道德真经集义卷之五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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